第一部 创世记
我们所携之物
利娅
目录
第一部 创世记
第一部 创世记
我们所携之物利娅
第二部 启示录
第二部 启示录
第二部 启示录
第三部 士师记
第三部 士师记
第三部 士师记
第三部 士师记
第三部 士师记
第四部 神与蛇
第四部 神与蛇
第四部 神与蛇
第五部 出埃及记
第五部 出埃及记
第五部 出埃及记
第六部 三童之歌
第六部 三童之歌
第六部 三童之歌
上一页下一页
“义人多有苦难,但耶和华救他脱离这一切。但你要知道,利娅,有时候,他并不会将我们从艰难困苦中引领出来,而是会让我们经历这一切。”
基兰加,1959年
有一次,我们正坐在那儿琢磨着南瓜,他突然问我:“利娅,你知不知道在亚特兰大召开的最近一届圣经大会上都争论了些什么?”
“滚开!”父亲吼道。
在父亲手里,玛土撒拉不过是只披着羽毛的玩具。当他把那只鸟朝树冠顶上扔过去时,它起先并没有飞,而只是像一只拖着红尾巴的羽毛球般越过那片空地。我心想父亲刚才那样抓它,肯定几乎把这只土生土长的可怜生灵捏晕,它会掉到地上的。
我不敢呼吸。
“菜园里没有昆虫授粉。”
“说到一个小姑娘。”
我觉得脉搏突突直跳。“她怎么啦?”
“刚才玛玛·塔塔巴为什么那么生气?”我终于敢问了,用很平静的语调,“我们都看到她在那儿吼。”
父亲看着我,脸色大变,这脸色让我觉得陌生,令我恐惧,因为我看不到信心。就好像此刻有一个困惑不已的陌生小孩子,正盯着父亲那副仪表堂堂的面具,几乎将他看穿。而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他刚出生的婴儿:他爱我甚深,却又害怕这世界永远也不会是我们所希望的样子。
“利娅,”他说,“蜜蜂是没法带过来的。你还不如把整个世界都带过来,可这儿哪有地方容得下呢。”
“又来了!”父亲说道,不耐烦起来。
“我不会待九-九-藏-书-网在这儿了。”她宣布,“你们派个女孩和我去班加,你们需要帮助。我会告诉你们怎么做鳗鱼。昨天他们在河里逮到了一条鳗鱼。那鱼对孩子好。”
他也确实没指望我会知道,所以我就等着他说。让我激动不已的仅仅是这样一个事实:他是在用柔和的、稍显亲密的语调和我说话。当然,他并没有看向我,因为和往常一样,他有许多事情要想。我们为了上帝的荣耀卖力干活,然而上帝似乎仍在等待我们努力努力再努力。这当中到底出了什么岔子,得由父亲来找寻答案。他如炬的目光投向南瓜花丛,想要找出菜园病症的根源。花会开也会闭,花谢之后,绿色的果子就会皱缩,变成棕色。无一例外。迄今为止,我们诚实的劳动换来的回报只不过是花和叶,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拿来做晚餐。
可是它没有。映着晃眼的光亮,玛土撒拉张开了翅膀,扑打着,好似欢庆自由一般,飞向了肯塔基豆蔓的顶端和丛林最高的树枝。一旦我们离去,那片丛林定将夺回一切。
玛土撒拉从门廊的大笼子里,用刚果语冲着我们惊声尖叫。“姆博蒂!”它叫道。我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你好,还是再见?
他告诉我:“一只授粉的虫子都没有。”
我不知道他是否说对了。我只是隐约明白了什么是授粉。我知道这件事主要是靠勤劳的蜜蜂来做的。我心有所思地说:“我想我们应该在口袋里塞些蜜蜂带过来。”
“在圣经大会上,他们讨论了天堂的规模。有多少浪。有多长,有多宽——他们还让人用计算器把数字算了出来。《启示录》第二十一章里是用芦苇量的,其他章节里则是用腕尺测量,没一个数字是匹配的。”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听上去他对那些把计算器带到圣经大会上去的人很生气,而且很可能在跟圣经本身生气。我的内心极度不安。九_九_藏_书_网

“是啊,我当然希望那儿有足够的地方,可以容纳所有人。”我说。这种担心对我而言是全新的。忽然,我眼前出现了所有人都到了上面的情景,大多数是老人,体态也不怎么好看。我能想象出他们在里面推来搡去的模样,就像在教堂义卖会上那样。
“不是。是村里的一个小姑娘,去年死了。”
我跟在她身后出了门,看着她腾腾腾地沿路走去,她的白色鞋底冲着我一闪一闪。然后,我去找父亲,他从围着篱笆的菜园里慢慢走出来,在不远的一棵树下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他用手指把一只黄蜂似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伸展开,那虫子还活着。它有我的手这么大,两片翅翼上各有一个黄色的“8”,很清晰,像是小学生或上帝仔细画上去的。父亲看上去仿佛刚在天堂的大街上逛了一圈回来。
八月的第一场布道,他连篇累牍地都是在讲洗礼这个主题。后来,到家后,母亲让玛玛·塔塔巴去把汤放到炉子上热一下藏书网,但“汤”字刚出口,还没说到“炉子”的当口,玛玛·塔塔巴就从前门走出去了。她出去和父亲谈了很长时间。隔着一排没结番茄的番茄藤,她冲着父亲摇着手指。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在她看来,他做错了,而这一次,她已经忍无可忍。我们能听到她的嗓音越来越高。
“什么?”
“阿门。”我舒了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父亲一直一个人去菜园,每天如此,也就是坐在那儿想事情。让他不安的是,这儿的植物疯长,围着篱笆的园子里开满了花,像座殡仪馆,但又结不出果实。我有时候会跑到外面和他坐在一起,即使母亲不赞成我这样做,说他就想一个人待着。
自然,听到有人像猫叫春似的对着父亲这样尖声说话,我们都吓得半死。让我们更震惊的是,他竟然脸红耳赤地站在那儿,根本插不上话。我们四个女孩在窗前一字排开,嘴张得老大,看上去一定像极了劳伦斯·威尔克音乐秀上的列侬四姐妹。母亲把我们从窗边嘘开,命令我们赶紧去看课本。眼下不是上学的季节,甚至都不是周内,但现在她吩咐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父亲没有说任何话来打消我的顾虑。他只是又摘了一朵花,举向天空,对着非洲的天光,像看X光片的医生那样审视着它,意图发现究竟是哪个隐秘的地方出了错。
我们坐在那儿,透过歪歪扭扭的棍子搭成的篱笆,望着父亲的菜园里形形色色毫无用处的花朵。此时,我心里五味杂陈:因父亲充满温柔的奇怪表情而欣九_九_藏_书_网喜,又因他的挫败而绝望。我们这么卖力,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只觉得困扰、恐惧。我感觉到,阳光正离我所相信的许多东西远去。
他没有看我,只是望着远处。“她被一条鳄鱼咬死了。从此以后,他们就不让孩子下水了。哪怕是去用羔羊的血受洗也不行。”
“那儿总是会有地方容纳义人。”他说。
“天上的父,引领我们吧。”我说。虽然我并不怎么喜欢这个新的视角。父亲已向非洲低头,把菜园弄成了一个个土堆,就像当地人那样。这当然是在向上帝表明他的谦卑和臣服,期望得到奖赏也很正当。被引领着经历艰难困苦究竟是什么意思?父亲说这话难道是想表明,不管我们因上帝之名有多辛劳,他都没有义务给我们送来豆子或西葫芦吗?难道他只是端坐上方,让我们一一经历那些艰难困苦吗?当然,我并没有资格去审视上帝的伟大设计,但说好的正义天平又是怎么回事?
“是她的孩子?”
他认为是菜园里树荫太密。我对这个解释苦苦思索了很长时间,因为我一向都很想好好了解了解园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真的,树木确实侵占了我们这一小片空地。我们经常得把树枝折断、砍断,想方设法把阵地夺回来。唉,有些豆茎攀缘而上,一直爬到了高耸的大树梢头,就是想争得点阳光。
“你可以走了。”父亲说罢,99lib•net开着笼门等着。但那鸟儿并没飞走。于是,他伸手进去,把玛土撒拉抓了出来。
我咽了口唾沫。“我明白。”
“这是非洲虫子,利娅。这些上帝造出来的生灵,是为非洲的植物服务的。看这小东西。它怎么知道该如何去对待肯塔基妙豆呢?”
他猛地跳起来,大步走向门廊,打开玛土撒拉的笼门。玛土撒拉缩肩拱背地从笼门口往边上退去。鼓凸的双眼一上一下地翻动着,想弄明白这个妖怪般的大块头白人要干什么。
“叩叩叩!”玛土撒拉叫道。
特洛伊战争结束后,悄无声息地过了好长时间,玛玛·塔塔巴突然夺门而入,把围裙扔到了椅子上。我们都合上了书。
“不会吧,这儿不是有这么多虫子吗!”我心想,这话说得毫无必要,因为我们俩都注视着在他手里挣扎的怪异昆虫。
“是天堂的规模。”他终于开口说了。
“快醒醒,福尔斯修士!”
“哦。”我说。
我自己的洗礼,以及至今为止我所见过的每一场洗礼,都是在浸信会教堂里的大浴缸或小泳池之类的地方施行的。最多就是在楼梯上滑倒,摔一跤。我希望天堂里有地方容纳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不管她到那儿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状况。
那是她为了拯救我们,抛下的临别赠言。
“我没法理解的是,”他说,“为什么要过六个月才告诉我这么简单的一个事实。”怒火又烧回父亲那张满布忧思的陌生脸孔。我高兴起来。
“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一直在琢磨父亲会怎么考虑菜园的症结所在。可他总是先我两步。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