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老房主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小佛牌……？”

当时，松月老房主说了一句很奇妙的话。

——不，只有慈庵住持抱着双臂低着头，好像石头般文风不动。他知道谁是凶手，而且担心凶手被人发现。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包庇杀人凶手？

“你误会了两件事。”真备露出同情的表情回答说：“首先——冈嶋先生遇害的那天晚上，你看到的头陀袋里装的并不是冈嶋先生的尸体，而是小佛牌。”

“老房主，当警察在搜索小屋时，你曾经在小屋外给过我们一个提示。”

“真备，你的意思是，老房主亲眼看见了监视摄影机拍到的画面吗？”

真备再度看着慈庵住持。

“最先认为你是杀害冈嶋先生凶手的是松月老房主。老房主从道尾口中听到乌枢沙摩明王庙那里反覆传来‘摩哩’的声音，就想到那是你的声音，他认为是你基于某种理由杀了冈嶋先生后，在乌枢沙摩明王面前唱诵真言，消除污秽。”

“住持，为什么？你为什么……？”

真备开口说道：

松月老房主看着慈庵住持问了一句：“是这样吗？”然而，慈庵住持仍然没有开口。

“慈庵住持，我们来这里的那一天，你在放置所内对着千手观音唱诵入魂经对吧？”

“老房主，慈庵住持只是协助凶手而已——慈庵住持可能是去厕所或是从其他地方回来的时候，偶然撞见了凶手在放置所内杀了冈嶋先生后不知所措的样九九藏书网子。”

在宛如深海海底般的寂静中，最先发言的是唐间木老爹。

“老房主——你误会了。”真备静静地说道。

——我告诉你们一件事——

慈庵住持不置可否，迎接着真备的视线。

松月老房主用疲惫的双眼看着慈庵住持问：“我没说错吧？”慈庵住持仍然默然不语地回望着对方。慈庵住持为什么要杀冈嶋？到底是什么原因？

“正是。当时，老房主应该并没有起疑，以为他把什么大型垃圾或是其他东西带回寺院——应该只是这么想而已。但是八天后，老房主在放置所的天花板上看到了血迹，又从道尾口中听到了冈嶋先生失踪的那天晚上所发生的奇妙事件——千手观音竟然笑了、连续好几次听到‘摩哩’的声音、房间里有人走动。而且，老房主也得知警方在搜索了整个工房内后，还是没有找到冈嶋先生的尸体。于是，老房主立刻回想起冈嶋先生失踪的那天晚上自己看到的情景，得出一个结论——慈庵住持基于某种理由杀害了冈嶋先生，换掉了千手观音的左手，把尸体搬去寺院——老房主，你曾经对我们说，不要让任何人看道尾照的那张乌枢沙摩明王的照片，也不要把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告诉任何人。”

——如果工房内有厕所，就不会发生这种麻烦事——

“我认为慈庵住持看到了冈嶋先生的尸体刺在千手观音的长戟上，而凶手整个人愣在前方的情景——凶手把九_九_藏_书_网情况告诉了慈庵住持。至于到底说得多详细，只能凭各自的想象，至少慈庵住持得知凶手不是临时起意杀了冈嶋先生。于是，慈庵住持决定协助凶手。”

“慈庵住持，还有另外一个理由让老房主认为你就是杀害冈嶋先生的凶手。那天晚上，老房主在小屋里看到你扛着巨大的头陀袋，摇摇晃晃地从后门走出去——老房主，我没有说错吧？”

就在这时——

真备停了下来。

难道是他对自己离开工房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命案感到懊恼，所以才会那么说吗？

“但住持还是守口如瓶，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那天我们从后门的木门走进工房时，慈庵住持的确在千手观音面前诵经，而且和对着小佛牌诵经时的感觉差不多。

“没错，是那天来不及开光的小佛牌。慈庵住持带回寺院，在第二天早晨之前完成了入魂——还有一件事。”

“那时候，你想告诉我们，道尾听到的是‘摩哩’，而不是‘茉莉’。除了你和松月房主以外，只有韮泽先生会直接叫‘茉莉’的名字，但韮泽先生早就从瑞祥房失踪了，所以，道尾听到的‘摩哩’是代表其他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要这么告诉我们？但因为你有所顾忌，所以没有明确地说明。”

真备瞥了松月老房主一眼。

我不顾一切开口问道，所有人好像约好似地同时抬头看着真备。

“我刚好——从拉门的缝隙往外看。”

我问道。真备回答藏书网说：

“慈庵住持所做的工作只是搬动冈嶋先生的尸体、把千手观音转一个方向——也就是说，都是一些需要劳力的工作。慈庵住持从凶手口中了解情况后，认为首先必须把冈嶋先生的尸体拿下来。然而，一旦把尸体从长戟上拔下来，血就会大量喷出。于是，只能设法让冈嶋先生的尸体继续刺在长戟上，把长戟从千手观音的手上拔除。但我刚才已经说了，由于长戟距离天花板太近了，冈嶋先生的遗体无论如何都会碰到天花板，所以这种方法并不可行。慈庵住持和凶手讨论解决的方法——终于得出锯下千手观音左手的结论，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慈庵住持为千手观音移魂后，由凶手锯下左手。接着，慈庵住持把千手观音转了一个方向，避免别人发现千手观音少了一只手，然后，就把冈嶋先生的遗体搬到瑞祥房内的某一个地方。”

包括我在内，好几个人同时张嘴想要说话，但真备及时继续说道：

“呃，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因为在锯下千手观音的左手时，你曾经为佛像移魂。为佛像解体之前必须移魂，虔诚的你在那天晚上也没有忘记这件事，之后却一时疏忽，忘了入魂。所以那天你刚好想起这件事，便再度为千手观音唱诵入魂经，结果被我们撞见了。”

冈嶋的遗体果然在瑞祥房内的某个地方吗？

“慈庵住持搬完冈嶋先生的尸体后，前往乌枢沙摩明王庙，在庙前唱诵真言，消除自九九藏书己身上的污秽。在道尾拿了照相机离开后，慈庵住持回到放置所，扛着装了小佛牌的头陀袋离开瑞祥房。慈庵住持和之后换佛像的手这件事应该没有直接的关系。因为那天晚上，松月老房主看到他精疲力竭地离开瑞祥房的样子，监视摄影机也拍到了。慈庵住持应该是在第二天早晨把千手观音又转了过来。”

“真备，到底是谁杀了冈嶋先生？而且你说魏泽先生已经死了，他也是被同一个凶手杀害的吗？”

——直呼那孩子“茉莉”的——只有我、松月和隆三而已。我和松月已经很久没有提起那个名字了——

他顿时停下脚步，彷彿被眼前的气氛震慑住了。

我脑筋一片混乱，仍然努力思考着。这次在瑞祥房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在真备刚才的说明下，已经真相大白，但仍然有未解的谜。比方说，隐藏冈嶋尸体的地方、失踪的魏泽，以及——

——你们了解其中的意思吗？——

“那应该是这么一回事吧——当你听说道尾拍到乌枢沙摩明王像额头流血的照片时，你认为那是被害人冈嶋先生的血。也就是说，你认为慈庵住持在杀害冈嶋先生时，他也沾到了冈嶋先生的血，所以他在向乌枢沙摩明王祈祷时，把一部分的血擦在佛像身上，象征消除污秽。因为，除此以外，你想不出乌枢沙摩明王像为什么会在那天晚上流血。所以，你才会说那种话。否则，如果有人看到那张照片，听了道尾说的那些事，和你得藏书网出相同的结论，就会识破慈庵住持是凶手这个事实。”

真备直视着松月老房主的脸。

——茉莉的肚子里已经怀了一个男孩——

“我——误会了？”

“杀害冈嶋先生的并不是慈庵住持。”

“对——你说得对。”松月老房主无力地说道，“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用。没错，我立刻就发现住持杀了聪一，但我不忍心看到住持被警方抓走。住持不是坏人，他在我手下当佛像师时，为人处事都很耿直。最重要的是，住持从事僧职后，无论是弘法还是思绪都很有条理。所以我认为既然他杀了聪一，一定有什么很深刻的原因。即使现在，我仍然这么认为——听了作家先生的那番话的那天晚上，我就独自去了瑞祥寺，直接问了住持。”

原来轮椅胎轮沟里夹到的枯杉叶就是那个时候卡进去的。

一个人影沿着石子路从工房的方向跑了过来。

松月老房主并没有否认。

我想起我们三个人来瑞祥房的那天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当我们在放置所欣赏佛像时，慈庵住持刚好去外面上厕所回来，我记得当时他曾经自言自语说：

没错，老房主曾经说过这番话。

“啊，原来大家在这里，我刚才去工房看了一下，发现没有半个人——”

他已经完全慌了神。身穿蓝色和服的慈庵住持没有回答，只是回望着老友的脸。

“杀害冈嶋先生和魏泽先生的是同一个人。”真备口齿清晰地说道：“凶手是韮泽先生和茉莉小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