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六 苦笑的脸
四、偷骨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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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录一 诡异人脚骨(上)
实录二 活死人
实录二 活死人
实录三 痴人梦话
实录三 痴人梦话
实录四 白鹭为霜
实录四 白鹭为霜
实录五 胃自溶
实录六 苦笑的脸
四、偷骨灰的人
实录七 编织针杀人案
实录七 编织针杀人案
实录八 7664工厂
实录八 7664工厂
实录九 恐怖的鱼缸
实录九 恐怖的鱼缸
实录十 诡异人脚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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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福在一瞬间感觉头部好像被重物狠狠地击打了一下,脑海里嗡的一声,失去了思考能力,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曾把这份证据握在手里,却没能把握住机会把它销毁。后悔和绝望像潮水一般把他淹没,他的喉咙里发出穷途末路的哀鸣,泪水、鼻涕和口水淌了满脸。
那黑影一边企图开锁,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由于紧张,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耳后的神经一跳一跳的,贴伏在头皮上的最细小的绒毛也竖起来,又麻又痒,让他平添了几分惊悚——原来这黑影孤独地置身于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的骨灰堂外,心里也是害怕的,但他为什么要忍受恐惧的折磨,试图进入骨灰堂呢?
张五福叹口气说:“可惜我再怎么策划,还是被你们识破了。”
张五福说:“怎么没想到,我曾试着找了很久,也曾经对范强生旁敲侧击,都没有收获。七年前松江大学兴建全国综合大学中规模最大的图书馆,耗资过亿,我那时是基建处长,范强生是会计,我们两个合作挪用了一笔工程款,由于数额太大,一旦事情败露,我们两个不仅前程不保,而且都逃不过牢狱之灾。好在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互相牵制,也不担心败露。不过我猜到范强生留了一手,会在关键时候拿出来保住他自己。”
保住一条命的张五福在听过宣判后露出满意的神情。他对自己的后续操作能力非常有信心。
看着张五福目瞪口呆的模样,冯欣然得意地哈哈大笑,笑得像顽童一样,豪放而肆无忌惮,引来法院大厅里的人群纷纷侧目,不知这位年轻英俊的警察中了什么邪。
一到夜里酆都骨灰堂就大门紧闭,除去一把硕大的铁将军把门,没有活人值守。一是几个乡镇干部不愿花额外的钱雇用打更人,二来确实也没人打这些死人骨灰的主意——过路的人到了夜晚避之唯恐不及,靠近一点都觉得丧气、恐惧,骨灰堂也许是最不必担心盗窃问题的场所之一。
酆都骨灰堂就坐落在这几株大树的后面,是一幢独立建筑,上下两层,砖石结构,修建得仓促而粗糙。楼身上没有窗,只有几个杂乱分布的圆形通气孔,用铁丝网封着。楼内没有一丝灯光,99lib•net整幢建筑的氛围阴森、神秘、破败,似乎在数米外就能嗅到腐朽的气息。
他挪过来一个脚蹬,踩在上面,伸长双手去取最顶端架子上的一个骨灰盒。那个乌油油的盒子看上去很沉,他用双手紧紧地捧着,唯恐失手掉落到地上。他弯下腰把骨灰盒在地上放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又从肩上斜挎着的布袋里取出一个极相似的骨灰盒,高举着要放到架子上的空缺处。
冯欣然作为警方证人出庭。在休庭后,张五福戴着手铐走过他身边,停下脚步问:“冯警官,这些日子里我一直想不通,警方是怎么知道李玉洁的骨灰盒里,藏有范强生做的账外账的?”
三个月后,张五福在曲州市中级法院接受审判。因他主动退还了贪污挪用的全部款项,又因在押期间,有一篇论文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虽然有人撰文指证,这篇论文有四分之三的内容系抄袭国际同行的研究成果,不过这些非官方的指证没有引起任何重视。为着这两条“立功”情节,法院从轻判处他无期徒刑。
张五福为争取从轻判决,表现出良好的认罪态度,原原本本地交代了杀害范强生的全部过程。
张五福神色黯然,一言不发。也许他在懊悔自己的自作聪明,也许在思考以后是否有“改进”和“提高”的余地——当然,他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李观澜向张五福抖一抖手中的几张纸,说:“想不到吧,范强生在生前把一份账外账藏在骨灰盒的夹层里,你和这份置你于死地的证据只有一伸手的距离。”
李观澜说:“可是你却没有想到他会留下一份账外账?”
那人手持电筒在他的脸上、手上都照一圈,揶揄他说:“原来是为人师表的张副校长,夜里这么凉,你不在家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觉,却跑到这来猛敲地狱的大门,这是什么癖好?”
冯欣然此时心情大好,露出狡猾的笑容,说:“警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范强生的账外账藏在哪里?时下骨灰盒市场中,有九成是假冒伪劣却又价格昂贵的商品,那些奸商们为了增加骨灰盒的重量,在薄木板之间灌注水泥,所以几乎每个骨灰盒都有夹层。李支队只九九藏书不过是事先把一个油纸包塞到骨灰盒的夹层里,故意放线钓鱼,再趁你被惊吓得六神无主时当着你的面把油纸包取出来,你自然就深信不疑了。不这样做,你会那么痛快地认罪吗?”
直到他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说话者也施施然地现身在亮光中,那黑影才确认自己遇到的是人而不是鬼,虽然心中仍难免有担心、沮丧、紧张等诸般情绪杂陈,但那对于未知世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已经淡了许多——只要是同类,似乎就不那么可怕。
李观澜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法院的事,我们说了也是白说。”
“这个骨灰盒仿造得不错,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黑影的后面响起,随后出现一道亮光,笼罩住他的全身。那亮光宛如划破夜空的闪电,在漆黑一团的骨灰堂里显得格外刺眼。
李观澜说:“你的犯罪智商很高,第一次杀人能够做到像你这样策划周密、从容不迫、不留痕迹的,算是‘凤毛麟角’了。”
李观澜开心地笑着说:“我们不是算命先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说实话,直到捉住你之前,我们都不能确认杀死范强生的人就是你,此前刑警队确认的犯罪嫌疑人有三个,你只是其中之一。也是时机巧合,到S省去取李玉洁骨灰的两名警员,在登机时遭遇一个仗势欺人的银行行长,不许他们带骨灰上机,因事情有些报道价值,被媒体记者盯上了,我就借机通过媒体向犯罪嫌疑人传话,说是骨灰盒里藏有重要罪证,引诱犯罪嫌疑人出来。没想到你貌似精明,却轻而易举地上了当,竟趁着夜深人静到骨灰堂里来掉包,真是自投罗网。”
张五福说:“有过。这个既贪婪又胆小的窝囊废,捞到一笔钱后给他的老情人买了块墓地,心里却总是感到愧疚和害怕,几次想到纪检部门自首,我花费了很大力气才劝服他。后来他得了绝症,终于下定决心去坦白,我知道他走到生命尽头,已经无所顾忌,再怎样劝说他也无济于事,终于动了杀机。”
黑影明显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光亮惊吓到,感觉狂跳的心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而四肢酸软,再也无力支撑,手里捧的骨灰盒重重地砸到地上,盖子九九藏书网翻开,里面的骨屑和灰粉洒落一地。他的双腿在一瞬间瘫软,萎靡在地。
所谓酆都骨灰堂,其实是城郊的几个乡镇干部合伙建造的简易房子,专门用于存放无处安置的骨灰。近些年墓地价格高涨,普通收入阶层直呼“死不起”,这种私人经营的骨灰堂正是觑准了这个商机。
李观澜莫测高深地笑笑,不置可否。
张五福无比懊恼地垂着头,连声说:“天网恢恢,天网恢恢啊。你们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细节都了解得这样清楚,最终在骨灰堂里捉到我,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我还是纳闷,你们怎么会预测得那样准呢?”
在确认过骨灰堂内外都寂静无人后,这黑影轻手轻脚地向大门处靠近,质地薄而轻的黑衫在风中飘动。来到门前,那黑影从口袋里取出一样在月色中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的物件,向门上大锁的锁孔里捅过去。
张五福咬着牙说:“如果范强生不是得了绝症,就不敢把真相说出来,否则他也要承担法律责任。就因为他只剩下两三个月的寿命,他才无所顾忌,想把我们之间的这个大秘密公诸于世,我只有杀死他,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保全我自己。”
李观澜说:“是啊,你煞费苦心地去杀一个濒死的病人,真是何苦呢?”
好在开锁的过程还算顺利,那黑影小心地把打开的锁取下来,挂在门环上,然后用力把门推开,干涩的大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李观澜说:“你在开始已经迷惑到了我们。你杀死范强生的手段很高明,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然后在他头部伪装出重物打击的伤痕,我们的法医在第一次给他做尸检时,适逢遭遇到一个重大变故,心神不定,竟然被你欺骗过去。不过她在变故过去以后,仔细回忆尸体上的细节,产生怀疑,进行二次尸检,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你虽然在作案前把每一个细节都筹划得非常周到,但是恐怕想不到,人在生前受到打击造成骨折和死后出现的骨折,伤口是不一样的。而给人注射琥珀酰胆碱致死,也并不是完全检验不出来。”
曲州市北郊。酆都骨灰堂。
可今晚偏就出了事。在猫头鹰短促聒噪的叫声中,一个黑影正在悄悄地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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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堂。这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身上穿着黑衣黑裤,肩头上斜挎着一个黑色布袋,头上罩一块厚实的黑布,仅露出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李观澜说:“范强生在得知自己患癌症的消息以后,是否曾流露出要检举你的意思?”
李观澜微微笑着说:“用琥珀酰胆碱杀人,虽然同类的案例极少,但你绝不是第一个。这是用于执行死刑的注射药物,可以在短时间内使人肌肉兴奋、呼吸急促,最后因兴奋过度而导致器官衰竭,直至停止呼吸死亡。用琥珀酰胆碱杀人极难查出死因,可以瞒过绝大多数人,但是遇到机敏、细腻而经验丰富的法医,绝不是没有痕迹可寻。否则这种市场上并不难购买到的药物,就会成为恐怖的杀人利器。”
张五福对李观澜最后一句半讥讽半自嘲的玩笑无动于衷,他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从心底泛起,断断续续地说:“你……怎么连……连我在车里杀死范强生的事都知道?有人……看见了吗?”
李观澜知道他的心意,不容他平静情绪,快步走过去,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骨灰盒,把盖子掀开,从摔裂的边角处抽出一个折叠的硫酸纸小包,展开小包,里面是几页薄如蝉翼的白纸,上面写有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已是深夜时分,万籁俱寂,一钩银白色的月牙挂在空中,冷冷地凝望人间。几株百岁高龄的大树有三四层楼一般高,直径达两米许,枝繁叶茂,在夜色中张牙舞爪,似乎是庞大的怪兽欲待择物而噬。偶尔有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在静寂的深夜中听上去格外惊悚,让人的汗毛都根根竖立起来。
李观澜继续说:“你和范强生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同在松江大学工作,彼此非常了解,你对范强生的情史也了如指掌。但你们的个性并不相投,而在联手作案后为了避嫌,来往很少,所以即使家人也不知道你们掌握着对方的秘密。你在作案的当天晚上把范强生约出来,在车里把他杀死,然后根据媒体关于公园系列抢劫杀人的报道,伪装出相似的现场,又把尸体沉到河里去。第二天一早,你终究放心不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到公园里晨跑,以观察范强生的尸九九藏书体情况,然后又主动报警。这种贼喊捉贼的案子,屡见不鲜,不过我们在侦破初始完全没有怀疑到你,实在是由于敌人太狡猾。”
说话的人脸上似笑非笑,双目如电,似乎直射到人内心里去,正是张五福除去厉鬼之外最害怕、最不愿见到的人——李观澜。他身后还晃动着三四个人影,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容貌。
第二天上午,阳光明媚,微风习习,是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张五福在刑警队的审讯室里老老实实地在他的刑拘令上签了名字,又按下手印,哀求说:“李支队,我的认罪态度这么好,能不能保住一条命?我真的不想死啊。”
大门内外似乎是两重天地。门内的温度比外面低了许多,而且空气中飘浮着酸臭、腐朽的味道。那黑影顾不得这些,拧开一个发出淡淡荧光的手电筒,照亮脚下一米方圆的范围,轻手轻脚地向骨灰陈列架摸去。
张五福听到“琥珀酰胆碱”这五个字,浑身一震,颤声说:“连这个你们都知道了?”
张五福无奈地摇摇头,说:“即使我不来给骨灰掉包,你们找到骨灰盒里的证据,也照样能捉到我。”
张五福声音颤抖地说:“那范强生得了绝症,就算我不杀他,这时候怕是也离死不远了,法院一定会考虑这点的。”他像是在说给李观澜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给自己吃一颗宽心丸。
李观澜为了震慑他,没直接回答,只轻描淡写地说:“凡是犯罪,必留痕迹。这句话流传很广,你应该听说过吧?在过去的五年里,曲州市没有一个杀人犯从刑警队手下逃脱过,其中不乏比你更残忍、更狡诈、更懂反侦查的罪犯,无论你策划得如何周密,只能延缓你被捉到的时间,却不能让你永远逍遥于法外。”
从黑暗中出现的人把光亮打在那黑影的面部,照见一张扭曲的、丑陋的、流满油汗的、瞳孔和鼻孔都扩张着的脸——竟然是松江大学的副校长张五福。
张五福到底是教授、博士生导师、大学副校长,脑筋转得足够快,情绪尚未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已经在思索对策。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敷衍着说:“是……李支队,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反问回去,试图反客为主,给自己腾出一点缓冲和思考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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