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开车，我的驾照被吊销了……”

“那么，”莫罗轻轻地说，“要么是你参与了谋杀，要么是你认识参与的人。”

他的脸方方正正的，五官特征鲜明，是那种让人自然而然就会信任和服从的脸，一张警察的脸。他们说明是从格拉斯哥过来的，但他并不正眼看他们，只是低垂着眼睛，看着厨房的操作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加了两块糖。

“我们是警察，正在调查莎拉·埃罗尔的死，”莫罗说，“我们知道你掌握了一些相关信息。”

“他在撒谎，为了保护一个人，”莫罗说，“我觉得是另一个牧师。”

哈里斯走上去，伸手按了按门铃，铃声听起来像是在宣告死亡。

神父瞥了她一眼，目光迅速移开，盯着茶杯。

“她跑下楼，你在后面追，她从楼梯上摔下去？”

莫罗起身和神父握手，介绍了自己和哈里斯。她低头看了看，神父的双手很大很柔软，右手背上有一块青肿，一定是在捶打什么东西时不小心受了伤。

他们穿过门厅走出去。那个年轻人从客厅出来，向他们招手，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他想聊天，但莫罗关上了身后的大门。他们回到汽车旁，上了车。

“没有，我拔了八颗牙，他们给我做了全身麻醉，手术在白天，我晚上8点才出院。”

“你偷偷溜进了她家，跑到楼上她儿时的房间里去了吗？”

“你觉得她有晋升的希望吗？”

“你认为她怎么样？”

“没有。”

“回到教区的房子，我还住在那里……那时。”

神父搅动了一下红茶，眨了眨眼，一个微小的抽搐。莫罗不知道是因为宿醉导致眼部针刺般的疼痛，还是因为自己提到了莎拉的名字。他终于说话了，声音很低沉，略带一点爱尔兰味的西海岸口音。他所说的话听起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好像是在法庭上作证。

教区的这套房子整体上比市政府的房子要好些，紧挨着市中心街道的教堂旁，窄而尖的窗户上针状的塔尖以及门上的尖角与教堂的建筑风格遥相呼应，不过石质的墙体颜色并不协调。教堂是用本地的灰色石头建起来的，而紧挨着它的这套小房子是红色的，窗户四周是金色的花饰窗格。wwｗ.99liｂ.ｎｅｔ

“没有。”

虽然希望渺茫，他们还是决定去学校看看。

出来后哈里斯告诉莫罗，肯定会有一些人每天早上都去做弥撒，可以向那些人打听那天早上是否有人在弥撒之后把神父叫到一边或者和肖尔萨姆说过很久的话。

她注视他一会儿。他感到了她的注视，抿了一口茶，咂咂嘴唇，品味茶的苦涩。

她在桌子上轻轻拍了拍手指，“你在这里等着。”

“我明白了。”莫罗说，她不知道该表现得多么严厉，神父似乎很脆弱，“这是不够的，神父，因为你知道女孩死亡的细节，那是报上没有的东西。”

“然后你去了哪里？”

“没有人，”女管家说，“没人向他忏悔，哈格蒂神父接受忏悔。”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吧……你真行。”

她可以看见他在推算，“星期二开始的，我想。”

神父看着莫罗的眼睛，寻找同情，但是没有找到。他失望地收回目光，看着桌面。

“不，我没有那样做。”

他内穿一件灰色T恤，外面套着灰色毛衣，黑色裤子，蓝色拖鞋。拖鞋是绒面革的，上面布满干涸的斑点和污渍。莫罗不愿去猜想是什么东西溅上去的。

一个头发很短、眼神忧郁的年轻人开了门，他穿着宽松的长裤和衬衫，没有一件合身。他欢迎他们，把他们带到厨房，端上茶和一盘蛋奶饼干。肖尔萨姆神父在楼上，一会儿就下来，他知道他们来了。

“有时。”

这是地方政府的一处房产，整洁的小房子像迷宫！样一间挨一间，和城里的那些老房子一样是清一色的灰色。

“我在报上读到的消息，然后和人们聊起它，我很愚蠢，浪费了你们的时九-九-藏-书-网间，让你们大老远跑到这里来，真是对不起。”

“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喝的？”

“你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很温柔，“神父，你做了什么？”

“你真行，”她又说道，“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因为有人向他忏悔了，所以他不得不承担罪过？”

“他们刚刚残忍地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我不认为他们会停下来检查你的驾照。”莫罗取了一块蛋奶饼干，咬了一口，咀嚼着，直面无辜的神父，“你没有并车送——”

“什么时候能用忏悔洗刷罪行？”

“他是不是在用忏悔洗刷罪行？”

哈里斯笑了，“我是个教皇。”

“你用全身的力气踩断了她的鼻子，你踩得那么用力，她的眼珠都——”

“但是你已经很久没有再喝了？”

“你什么意思？”

他们看着门。

“你怎么知道的？”

“几天前呢？”

“不，”哈里斯打断道，“探长的意思是谁向肖尔萨姆神父做的忏悔？”

“你做了什么使你成为‘罪行的一部分’？”

门开了。

哈里斯看起来有些惊恐。

“莎拉被杀一天之后？”

“那么，你承认这是场政变？”

“你跟伦纳德说过话吗？”下车后莫罗问哈里斯。

他们不能从女管家那里得到那天早上参加弥撒的人员名单。那天早上她9点钟才过来，尽管她经常参加弥撒，但那天早上她却没有。

“没有。”他的声音很干脆，但是眼睛掠过桌子周围，试图勘察出问题的角度，搞清楚伏击来自哪里。

“是的。”他们听到有人沿着石头走廊走过来，“你有没有担心没有人接管会发生政变？”

没过多久，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拖鞋趿拉的声音。加百利·肖尔萨姆神父走进来，做了自我介绍。

“我能为你们做什么？”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妇看着他们，她上穿人造丝衬衫，下穿普通的百褶裙。

“八年半吧。”

这一点他已经知道。他一口接一口啜饮着茶，发出很大的响声，故意不抬头看他们。

“有过。”对此，他似乎感到了更深、更九九藏书真诚的耻辱，比暗示自己参与了谋杀更加羞愧，他的声音降低到了极点，几乎是在耳语。他看起来就要因为太过悲伤而不能再张嘴说话。

“是的，很久很久。”

他只是在传递伦纳德的一个有趣评论，但却暴露出他确实和其他警员谈论过安全呼叫热线服务，使这种行为变成了一种运动。他们看着彼此。

“也许我是这起罪行的一部分。”他说，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他喝着热茶，想把悲哀压下去。

“没有。”

很显然他是一个受到良心束缚的人，他是在保护某个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发现这一点很烦人。

哈里斯笑得更欢了，因为这样说是很荒谬的事情，他能看到她在多么努力地尝试。

“然后你发现她因为一天的长途旅行，在床上睡着了。你惊醒她，恐吓她？”

“是这样的，我要休产假，我们需要一个探长，一个……控制局面的人。”门闩发出刺耳的响声，“他们会调入过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会出现一个权力真空的局面。”

她站起来，示意哈里斯跟上。

肖尔萨姆神父清醒时通常会吃早餐，然后8点钟在隔壁参加早弥撒，弥撒过后直到下午5点以前，这个期间不再接受忏悔。那天早上他开始喝酒，她注意到他的行为很奇怪，但他说他患了流感。他去参加了附近一所学校的会议，她以为他真的有流感，他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他在学校吃的午饭，然后回来，在房间里做祷告。他没有接听任何电话，这一点她很清楚，因为电话在前厅里。莫罗很急切地想知道下午茶时间的忏悔，但是女管家不停地讲述他在房间里的祷告，她说也许这是直接的导火索，一个人为什么会那样喝酒，伤害自己——莫罗打断了她。

“不，可以减轻罪责，不是吗？”

他点了点头。

“你以前有这样的问题呜？”

“没有，按预定的安排他在下午5点接受忏悔，但是他出去散步了，当他回来时，很明显他己喝得烂醉。他根本没有得流感，早上他九*九*藏*书*网撒谎了，哈格蒂神父发现后代替他做忏悔，并把他带回来。我们安排他睡觉，从此以后，他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

她让他哭。哈里斯的双手搁在桌子上，紧紧地握在一起。她递给肖尔萨姆神父一张纸巾。他接过去，感谢她，擦了擦鼻子。她又开始发问。

哈里斯笑了，“和伦纳德说得一模一样，她说这就是拿破仑掌权后的局面。”

他没有准备好回答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好吧，你没有开车送入侵者逃离现场？”

哈里斯系好安全带，“找出向他忏悔的那个人。”

“好吧。”他尴尬地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吧，那我们好好回忆一下：你非法闯进了她家？”

“这种事不可以。”

他们回头看了看房子，看见肖尔萨姆神父站在厨房的窗前，看着车中的他们。

他试图回答，但想不起来，“今天是星期几？”

“是吗？我又开始喝酒是因为做了手术……他们给我开了鸦片制剂镇痛……我很糊涂。”

“没有，我没有开车送他们，我不在现场——事情发生时我在医院，在拔牙。”

“不，他发过誓永远不重复别人在忏悔时说的话，但是现在他违背了誓言，对天主教而言，这是可怕的罪行，所以他试图以牺牲自己来弥补罪过。”

“很好，很聪明，”他没有提伦纳德是否性感，这一点莫罗很满意，“她懂建筑和文物，”莫罗紧跟在他后面，等着穿过繁忙的街道，“她很聪明。”

他拉出一把椅子，在桌边坐下。

他知道这个喝酒的借口是胡说八道，他知道那是莎拉死后的一天。莫罗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他羞愧地垂下眼睛。

“有多久？”

“谁在做忏悔？”

“几天前。”

“斯特拉思克莱德警察局的，”莫罗说，“我们想了解一下肖尔萨姆神父。”

“班纳曼可能被停职接受调查，我们将需要有人前进一步，承担探长的职位。”莫罗说，回到在加油站的话题，“我希望是你，但是，你知道的……”

“是的。”他冲着茶杯说。

她举手投降，“我不知九_九_藏_书_网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

哈里斯清了清嗓子，“我现在挣得更多……你知道，加上加班费。”

“罪行的一部分吗？”

他开始哭泣了，低声说：“不，我没有做那些事，没有。”

“那么，教皇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正门有两级台阶，很陡峭，阻挡着闲逛的人。

这很有趣。莫罗有发现谎言和说谎者的天赋。她知道如何捕获那些假装说实话的人，询问细节，过一会儿，等他们忘了自己所说的话以后，再问一遍，与前后不一致对质。她知道如何识别易受他人影响的人，如何识别撒谎的人，假装不知道他们在撒谎，问奇怪的问题，看他们是否同意说是他们刺杀了肯尼迪。但这个人正在尝试一种不同的欺骗，他从神学的角度处理问题，围绕血腥的弥天大谎，非常谨慎地踮着脚尖行走，宁愿被指控谋杀也不愿投降。她感觉如果她问，他会说出真相，但她必须问对问题。

“我能不能问你喝酒的事？”

“这是一个黑暗的地方，不是吗？”

“就这些？”

“肖尔萨姆神父没有？”

“那天你有没有离开过医院——”

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女管家很高兴透露她知道的有关肖尔萨姆在莎拉死后那天的一切行动。她非常生神父的气，不过她看起来是那种每天早上醒来都会生气的人。她不断地问他们是什么使一个有信仰的人喝成那样子？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把自己搞得那么可笑？为什么？

“哈格蒂神父。”

“不，”哈里斯很肯定地说，“有人向他忏悔了，他因为喝醉了，脱口说了出来，现在他正试图通过承担罪责来拯救自己的灵魂。”

“你站在上面，用脚跟踏她的脸，一遍又一遍？”

“星期四。”

哈里斯不想回答，“也许。”

车子启动时，莫罗回头看了看，肖尔萨姆仍在望着他们：一个悲伤的男人站在窗前，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手指微微弯曲着，等待着上帝对他的审判。

她又咬了一块饼干，咀嚼着，看着他用纸巾擦脸，用力揉着眼睛，纸巾已缩成一块薄荷糖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