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哈里斯说，“如果你能看见牧师，这仍然是忏悔，即使不是在忏悔室……”

他回忆了一下，“没有。”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不是吗？”莫罗自语道。一个看起来更小的男孩从车后面跑过来，向那群孩子匆匆追过去。他从莫罗和哈里斯身边经过，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粉嘟嘟的，两只小胳膊大幅度甩动着，以使自己跑得更快。看到前面最后一个同伴已经进了门，他奋起直追，跑得更快了，双脚在身后高高地踢起来，沙石飞扬。

“那天学校有去格拉斯哥的活动吗？体育赛事或辩论赛什么的？”

秘书让他们先在走廊上等一会儿。她关上门，打了个电话，片刻之后，她带领他们沿着一条铺着黑白相间方格地板的长长走廊，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上面的标识牌上写着“多伊尔先生——校长”。

GPS指引他们从高速公路驶入弯弯曲曲的乡间公路，这些道路随地形千回百转，绕过茂密森林的边缘，绕过一座小丘，把他们带到一座石桥上，然后沿着一条蜿蜒小路，路过一片简朴的农舍，最后有一面红色的高墙慢慢从树林中出现，渐渐靠近路边。

“关于……？”他竖起耳朵。

一个微弱的高音回应道：“劳斯特小姐？”

莫罗不喜欢这位校长，不喜欢他的态度，不喜欢他经营一家私立学校的事实，不喜欢他“像部长的良心一样整洁”的办公室，“多伊尔先生，我认为你对我不够坦诚，你知道莎拉·埃罗尔是谁。”

“我们想问问肖尔萨姆神父周二来这里的事。”

多伊尔眨了眨眼睛，“没有，这里没有任何男孩的名字中含有‘埃罗尔’。我可能错了，现在有时父母有不同的名字，母亲们……到底是关于什么事？莎拉·埃罗尔是谁？”

“该死！”哈里斯一边拐进车道一边骂出声来，他并不是个爱骂人的人。

“是的，多伊尔先生，”莫罗说，“对不起，是多伊尔先生吗，不是多伊尔神父？”

多伊尔伸出手指向房门。

“我们期待他12点钟到，但是他迟到了，公交车来晚了。”

老师回到教室，两人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他在告诉那些男孩子什么，然后孩子们全都盯着窗户向外面看，教室后面的那些男孩也跑到窗前。

“什么运动鞋？”

“这样没那么大的压力。”哈里斯提示道。

哈里斯和莫罗跟着她沿着走廊经过更衣室。这位女老师低垂着眼睛，在一扇门前停下来，像一个军士长一样大喊道：“麦克伦南！”

“请99lib•net问我们能见见校长吗？”

莫罗和哈里斯后退到公共休息室的侧边。

男孩转过身，仍在跑，只是减速了，后退着慢跑。

“嘿，孩子，”莫罗说，“我们怎么再回到里面去？我们需要见多伊尔先生。”

劳斯特小姐带领他们穿过狭窄的员工走廊，朝楼上的校秘书办公室走去。从头至尾她都表现出了极大的自制力，始终没有问他们到这里来的目的，只是尽职带路，直到把他们安全地交到一位穿着棕色上衣的女士手里，然后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莫罗向前坐了坐，“星期一下午，前一天，学校里有学生失踪吗？”

“接下来的10分钟你负责！”

“对于时间你非常肯定。”

“没有人可能经过他身边吗？”

“孩子们是从哪里买的校服——是一家特殊的商店吗？”

他挥手让他们跟上，默默地带领他们沿着黑暗的走廊，绕过秘书办公室，通过一扇大门进入一个椭圆形的中央大厅。大厅里很冷，很空旷，除了一架闪闪发亮的红木大钢琴和一个白色大理石壁炉，什么也没有。上面有一个椭圆形的阳台，顶上是一扇穹顶形的玻璃天窗。

房子前面的草坪呈斜坡向下铺向远方，与一座拱形小桥相遇，小桥的另一头是网球场和操场。

“我们会迷路的。”莫罗说着朝哈里斯转过身去，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他。一个男孩从附楼的拐角处跑出来，个子高高的，大约16岁，转动着脑袋，像是在急切地寻找什么人。他停下来，看着他们。他很瘦，鼻子短短的，眼睛像婴儿一样圆，留着光头，皮肤是日晒后的颜色。莫罗见过他出现在教室里，和那个八卦老师一起。他是专门跑到窗前来看他们的。

“运动鞋是从哪里来的？”

哈里斯看着莫罗，莫罗看着多伊尔，不慌不忙地做着决定：“三小时后我给你打电话，如果我没有得到所需的信息或者我认为你不合作，我会穿着制服，率队回来搜查。清楚吗？”

多伊尔什么也没说，但是笑了笑，很困惑，他还以为两位警察远道而来只是询问关于牧师的事。

“公交车很少，他一定是在楼下的大厅等了半小时，当时在下雨。”

“你觉得他看起来怎么样？”

“没有谁。”

“更衣室。”哈里斯说，直奔他们来时的路而去。

“运动鞋，那些孩子们上体育课穿的运动鞋，黑色绒面革的。”

“好的。”

莫罗和哈里斯急忙绕到正面，经过他们的汽车，发现正门锁上了。莫罗试着按了藏书网按门铃，但是听不到里面的铃声。

“你们不需要见多伊尔，”男孩气喘吁吁，“你们是来找我的。”

“在爱丁堡？”

“他在那里等车期间有可能和谁说过话？”

房间里有空气清新剂和新地毯的味道，里面的陈设井然有序，窗台上排满了成堆的文件和文件夹，但是一摞摞非常整齐，一切似乎都在它该在的地方。角落里甚至有一个废物回收中心，是用空薯片箱手工做成的，圆形开口处有彩色编码：一个用于放报纸，一个用于放金属罐，一个用于放玻璃制品。每一个垃圾回收箱都很整洁，好像并没有使用过，只是放在那里作示范。

莫罗关上身后的门，听到门咔嗒一声锁上了。他们的车就停在外面，哈里斯拿出钥匙，“我们要回去吗？”

“没有，能告诉我你们是为什么事而来的吗？”

多伊尔想了想，“还好，有点不舒服，我想这跟他喝酒有关，当然他当时肯定没醉。头一天他做了个全身麻醉，所以不太舒服，但他闻起来没有酒味。我半小时后又看到了他，他正准备离开这里去赶公交车，似乎很好。”

女老师有点惊讶但没有问为什么，“我带你们去。”她带领他们穿过更衣室的门。

莫罗清了清嗓子说：“因为我想知道。”

莫罗亮出警徽，“我们来自斯特拉思克莱德警察局。这些鞋子，是他们制服的一部分吗？”

他很客气，请他们在椅子上坐下来，询问是不是要喝点茶。他们说不用了，谢谢。秘书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他看着秘书关好门，站在桌旁，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说：“欢迎来到圣奥古斯都，”那语气好像眼前坐的是学生家长，“我能为你们做什么？”

“是的。”

“男孩们穿的校服，”哈里斯说，“每个年级的都一样吗？”

“你并不是在积极帮助我们，多伊尔先生。”

那栋楼的后面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新楼，一系列波纹钢组成矩形建筑物，像集装箱一样，两层楼高，每一层都喷上了不同深度的白漆，一道灰色网格楼梯绕楼盘旋而上。每个单元楼都是满墙的窗户，部分使用磨砂玻璃，以保护隐私：但是他们可以看见最低的那个单元楼有一个师生公共休息室，五个男孩懒洋洋地躺在扶手椅上，墙上挂着一台等离子电视和一个飞镖盘。上下左右的房间都是教室，里面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再生塑料桌椅，轻松而活泼。第二层有一个男孩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朝下看着他们，还用手指指点点。

开到山顶藏书网时，一片雨帘朝他们升起，后面的阳光使雨帘泛起黄色的光晕。他们可以看到这阵雨迅速穿过山谷，大大小小的汽车长驱直入，驶入雨中，明亮的雨滴砸在车顶和引擎盖上，飞溅开来，洗净了上面的尘土，冲刷到路面上。此后他们所见到的一切似乎都更加明亮。

“啊，当然，非常可能，当时正好是下午1点15分，上课前的自由活动时间，孩子们可能来来去去，但可能只有在特地去寻找的情况下才会遇到他，因为那个地方不是孩子们通常闲逛的地方。游戏室和宿舍在校园的另一边。”

“是的。”

莫罗站起身来，哈里斯跟上。多伊尔试图从书桌后面绕出来去开门，但是莫罗抢先一步，自己打开了门，“我们自己能找到出去的路。”

秘书敲了敲门，探进头去说，警察在这里。

但是莫罗阻止了他，“小教堂在哪儿？”她回头看着眼前的那栋房子说。

现在，男孩们离莫罗更近了，她可以看见他们兴奋地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匆匆忙忙地唯恐落伍。他们选择了那条斜穿过草坪的小路，到达另一头一间更衣室的入口处。

“我可以去查记录，但现在不得不请你们离开。”

“我们喝了点茶水表示庆祝，然后他就走了，我看见他出去的。”

红墙呈弧形，渐渐收拢至大门口，形成一个宽阔的圆圈，有两所弧形的门房分立大门两侧，黑色的铁大门敞开着。

“不用客气。”多伊尔走出来，锁好办公室的门，在安静的走廊里，嗒嗒的锁门声听起来十分响亮。

“当然，其实，这是一个圣事，只要牧师用圣礼的形式，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接受忏悔，现在很多牧师喜欢更随意一些，尤其是针对相对年轻一些的人，难道不是吗？”

哈里斯看着莫罗。

“他没有接受忏悔？”

他们走开，左右看看，然后步行10英尺来到更衣室的门前。学校的小教堂就在更衣室后面，是一栋像一座高高的金色谷仓的楼房，从正面慢慢向后退去，红色的玻璃窗都在顶端变尖，与教区房子的窗户很像。他们站在那里，看着它，哈里斯回头看看主楼正门，寻找多伊尔的身影。

穿过大门是一条红色碎石马路，弯弯曲曲穿过一片树林，然后是一片洁净无瑕的草坪，通向一栋漂亮的大房子，房子并不是正对着大门，而是羞怯地偏向一边。这栋房子有三层，前面有一个大小适中的圆柱撑起的门廊，看上去既宏伟又舒适。房子已经扩建过，但所有的新楼都聚集在它的背后，以免www.99lib.net破坏这栋房子的视野和整体观感。

按照GPS(全球定位系统)圣奥古斯都学校在城外。他们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大约14分钟，上行越过一片山丘的山脊，下行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肥沃农田，广阔的田野和美丽的房屋静静地躺在矮树丛的摇篮里。

“当然。”多伊尔疑惑地看看哈里斯，又看看莫罗，不知道两人到底想干什么。

莫罗指着用薯片箱做的回收箱说：“那里有报纸，非常详细地报道了这个案子，我想你只是担心公开回答这个问题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吧。”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的工作。”莫罗坚定地坐在椅子上。

“等等，”哈里斯插话道，“你看见他出去了，然后半小时后你看见他离开？”

男孩运动鞋的鞋底上有一个三圈图案。莫罗以最快的速度跳下车，追着喊道：“孩子！”

哈里斯皱起眉头，“为什么时间滞后了半小时？”

“你听说过莎拉·埃罗尔吗？”

“他什么时候到达这里的，和谁说过话，什么时候离开的？”

男孩所在的那栋楼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走出来，来到上一层的过道上，朝下面喊道：“我能帮你们吗？”

哈里斯点点头，“你离开他时没看见任何人和他在一起或看到任何人向他靠近？”

“没有。”

他们彼此对视着，多伊尔的表情严肃起来。他松开交叉在一起的双手，放进口袋里，屁股靠在书桌上，“肖尔萨姆神父是12点35分到的，他来到礼拜堂告诉唱诗班，马拉维旅行的资金已经解决了：一个学生家长同意提供与筹款总额相等的捐助，他们每筹到1000英镑，这位家长就追加1000英镑——”

他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莫罗扫视着办公室，哈里斯盯着多伊尔，多伊尔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没有。”

多伊尔与他们握握手，避开对方的眼睛，指示他们穿过一扇门，来到一对短楼梯顶部，这对楼梯分别沿着两边的墙，曲线向下通往这栋楼的正门。他站在阳台上，看着他们离开。

“是的，从蓝屋里出去，在第一层，我再见到他时是在马路上。”

哈里斯停下车。大门关得严严实实，没有其他车辆，他环顾四周寻找停车场。莫罗看到一群小男孩穿过小桥朝这边走来。他们穿着运动服，外面套着肥大的蓝色绒毛上衣，个个满脸通红，有一些连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他们十来岁的样子，那些体育装备对他们来说太大了：他们艰难地跨越障碍物，高高地把这些东西举到九*九*藏*书*网下巴或扛在肩上。

多伊尔容不得不同意见，他冷笑一声，绕到桌后的椅子上坐下，与两位警察拉开距离。

他们在那里看到了通知。一个用螺栓钉在侧墙上的标志牌说：这些楼房完全由再生材料建造而成，是零污染、碳中和的、太阳能的，是拉尔斯·安德森先生友情捐资兴建的。

“为什么要问起这些？”

那些附楼表现出了合乎时间逻辑的框架：首先建起来的、外观最破旧的那些建筑物紧挨在主楼的后面，把它们与主楼相连起来的是一条木制的走廊和一个大厅，看起来像是在战争期间匆匆搭建起来的。再远一点的是近些年建立起来的红砖楼，看上去像教室区，有一个游戏池，金属框架上是可以滑动的大窗户，后面更远一点折进去，是一片白色的混凝土建筑物，常规的窗户和统一的天蓝色窗帘给人一种廉价酒店的感觉。

哈里斯回应道：“斯特拉思克莱德警察局的，”他出示徽章，“我们刚刚见过多伊尔先生，现在只是四处转转。”

多伊尔心虚地看了看，“我不记得那个案子。”

“忏悔……”哈里斯换了个坐姿，“不像我小时候的样子，现在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做忏悔了……”

“请在回答我的问题之前不要提出你的问题。”

“这附近一定有停车场，”哈里斯喃喃自语道，“除非有另一条通往操场的路。”

“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耸耸肩，恼怒地说：“她来过我们学校吗？”

“我们去逛逛吧。”莫罗说。

“回来。”

“不，不，”莫罗的想法让他笑了，他把手上的结婚戒指给莫罗看了看，“是多伊尔先生。”

沃利斯·多伊尔来到门口，和他们握手，自我介绍，仔细地检查他们的身份证，核对他们的照片，然后邀请他们进入办公室。

他想出了一个计划，站起来，“好吧，再次感谢你们的到来，我会去查查当天的课堂记录，看看有谁，是否有任何人，可能去过格拉斯哥，学生们是不允许有车的，所以你们可以去当地的火车站查查。”

男孩没有回来，但在更衣室外停了下来，和门口的另一个男孩说话，那男孩正在刮蹭鞋帮上的泥。小男孩朝门里面喊了一声，一个穿着红色运动服的健壮女人出来了，脖子上挂着一只哨子和一块秒表。

“不，是詹纳家的。”

“那只是普通的运动鞋，我不知道——”

“是的，但是听我说，校服的每一部分都可以批量生产销售给大众，只有校徽和晚礼服是为我们特别定制的。任何人都可以购买那些运动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