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来到山底界
第96章
目录
第一部分 世界之巅
第一部分 世界之巅
第一部分 世界之巅
第二部分 离开山顶界
第二部分 离开山顶界
第二部分 离开山顶界
第二部分 离开山顶界
第二部分 离开山顶界
第三部分 来到山底界
第三部分 来到山底界
第三部分 来到山底界
第三部分 来到山底界
第三部分 来到山底界
第三部分 来到山底界
第三部分 来到山底界
第三部分 来到山底界
第96章
第三部分 来到山底界
第三部分 来到山底界
第三部分 来到山底界
第四部分 重返家园
第四部分 重返家园
第四部分 重返家园
第四部分 重返家园
第四部分 重返家园
第四部分 重返家园
第四部分 重返家园
上一页下一页
有时候,他会带那个姑娘来。她爱着我们,抚慰我们,就是那个在漆黑漫长的可怕夜晚,为我们驱散痛苦的姑娘。她总会给我带来玩具,看着我们的时候,眼睛笑眯眯的,就和我们看她的时候一样。安普和我叫她拉芙莉。这不是她的名字,我记得她另有名字,但是因为当时年纪太小,说不上来,也就忘了,不管她叫什么,反正听起来像是拉芙莉。
“逃出笼子。这笼子困不住你们的。相信吗?告诉你们,这里困不住你们的。你们很强大。离开这里,逃命去吧。”安普喘息着,重复着拉芙莉绝望的话语。我们试过许多次,就是逃不出这个笼子。我们知道自己做不到。
我多想保持清醒,再多看那蓝眼睛一会儿,但是眼睛不听使唤。我不再恐惧,不再担忧,陷入了梦乡。另一个人也一样。我感觉到蓝眼睛放下了我,虽然想要再醒过来吵着要他抱,但是我没有这样做。虽然哭起来会被他抱更久,但我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乱哭乱闹不好。
“这不是争论,波拉修斯先生,是已经敲定的决策。你知道的,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和您一起吗?”我问。
是拉芙莉!
我们连奥利军士都讨厌。他再也不来了。就因为一个小差错!有一次(就一次),在可怕的昏睡之后,我在格斗训练中对他生气了,当时他命令我退后,我却把他扑倒在地,安普也低吼着凑了上来。但是我们根本没打算伤害他。这下他害怕我们了,讨厌我们了。我们再也做不成朋友了。那我们也讨厌他。
莎伊说话从没粗声大气过,但这次几乎要吼起来。安普和我乐得看到希恩先生和她争吵,在笼子里幸灾乐祸。他讨厌莎伊了!莎伊根本不爱他。虽然我们知道,希恩先生以为莎伊爱自己(他们还交配过了。我们闻到希恩先生身上带着她的恶心味道。她竟敢把恶心的味道染到希恩先生身上,一定是想故意激怒我们)。
“希恩先生在哪儿?”我一次又一次礼貌地问。希恩先生教我们这样提问。“如果您能告诉我们,我们会非常感激。”我补充道。她不搭腔。她从来不对我们说话,彻底无视我们,仿佛我们根本不配得到回应。
平常入睡没什么难的,因为太阳下山了。世界变得黑漆漆,这时候睡不着是很可怕的。这时候谁都不该醒着,因为所有东西都变得好可怕。
我不断想着其他批次同类的事情。希恩先生对黑衣服的人说起过他们,但是每次我们问起,他都故意转开话题,问我们喜欢饼干吗,饼干就是按批次生产的。我喜欢饼干,谁不喜欢呢?
希恩先生真好。他爱着我们,创造了我们,是唯一关爱我们的人。希恩先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就算那些穿得像黑夜一样的人要杀死我们,他也会保护我们。我们会没事的,因为希恩先生比那些人要聪明、勇敢、强壮得多。
我沉浸在这些安抚人心,温暖平静的话语里。我为什么要哭?他离我这么近,这样安慰我,我想自己再也不会哭了。他把我抱在怀里,哼歌给我听,嗓音那么清澈,简直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他的脸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他的眼睛就像天空一样蔚蓝。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东西,但这双眼却只盯着我看。
莎伊要杀灭我们。
我恨她,永远恨她。
希恩先生告诉他,每批培养一对,共有五批。“各批次隔绝培养,从不相见。”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安普也不明白。但这很正常。希恩先生聪明绝顶,说的话,想的点子,时常让我们不明白。但是他说的话——其他批次——会让我的眼睛和大脑相接的部位发痒。希恩先生说,虽然这个部位发痒很正常,但是不能像其他地方发痒一样掉以轻心。因为这意味着有个谜题尚待解决,是关系重大的谜题。
希恩先生插嘴了。他总是教导我们不要插嘴,但是他自己却这么做了。我不介意。只要能让那个讨厌的人闭嘴,怎样都好。“什么其他项目?机器人技术吗?我可比那先进好几个光年呢。这些生物潜力巨大,可以变得更厉害。”
我们整天关在厚厚的玻璃墙后面,锁在透明的牢笼里,真是再无聊不过了,连玩具也没有。上次昏睡之后,我们的玩具就被偷走了。我知道原因。莎伊不喜欢我们那样摆弄玩具。我们把玩具当成莎伊,猛扑上去,撕成碎片。我们从来没点明我们把玩具想象成她,但是她明白,觉得害怕。当然,我们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
我看着窗外,一切看起来都很熟悉,但又很不一样。有时候,我会从育儿室的窗户往下偷看,我们住得好高,外面的世界好小,就像玩过家家一样。我看到了好多人(我知道,要在被人看到之前躲起来),还有树木、小狗和其他车辆。当然还有其他好多东西,比如说小鸟。
另一阵哭声响起,我心里一沉。另一个人醒了,我留不住这双蓝眼睛了。他要唱歌给另一个人听了。
安普一出育儿室就害怕,希恩先生用带子把我们扣在车上的时候,他也不怎么积极。我很勇敢,我总想告诉安普,我比他勇敢,但是他怎么也不肯承认。这下没话说了吧?我跃跃欲试,而他却坐立不安,把指甲都啃秃了。而且希恩先生总是告诉我们,绝对不能把指甲弄秃!
“人类也不全是人类好吗,莎伊!我们有百分之九十的构成和猩猩一样,百分之八十和耗子一样。百分之二十和面包师的酵母一样。我们只是污染物和变异种的混合物罢了。我们多么可憎!和他们相比,我们只是随机拼凑成的一团混乱,而他们却是纯正洁净,有条有理、精心设计、有序受控的。”
是希恩先生把我们变成这样的。我们每昏睡一次,心中的憎恨就增加几分。这是故意设置的,为了让我们自卫。人类如此残酷,要是我不痛恨人类,他们就会把我杀灭。我必须保护自己,必须认清他们有多可怕。
我太过思念希恩先生,想象着是他来了。其实不是。不由自主冒出的利爪告诉我,来的人是莎伊。
感觉不错,另一个人依偎着我。我也喜欢他。蓝眼睛同时看着我们俩。他又开始唱歌,歌声回荡在房间里。
“他们比我们强。我纠正了许多瑕疵。他们动作迅速、体态轻盈、肌肉强壮,不老不病,能够心灵感应,而且忠诚恭顺。”
“你觉得他要带我们去哪儿?”安普问我,眼前的一切让他睁大了眼睛,“你觉得他们会看到我们吗?”
特拉维斯十足恶心讨厌,十足的人类德行。妈妈死了,他说不定根本不在乎呢。他或许会说自己爱她,但是人类不懂爱。他们只会假装爱你,然后伤害你。哼哼,那我们就在她杀掉我们之前杀掉她。特拉维斯!快把皮球还给我们!
那个男人记着笔记,用一个小钟掐着时间。他们完成了活动,等待着男人奖励。他一把搂住他俩。
“他没说什么,根本没说。他对那女人言听计从,就像我们想要多得一盘腌咸肉,就要乖乖听话似的。”
“我要走了。你们俩必须逃跑,离开这里。你们可以的,我知道你们可以。”我们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溜走了。这里没人了,但是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最近,莎伊出现得比希恩先生频繁。我不知道原因,她不会告诉我们。希恩先生只在我们要昏睡的时候才来。他知道我们不肯让其他人把我们绑在床上。
“我会永远爱你,我会永远照顾你。”
长头发名叫莎伊。就连她的名字也这么丑陋!她有个儿子。我们都讨厌他。他那张皮子里装尽了世界上的一切坏东西。他的味道令人作呕,声音尖锐刺耳,简直叫人想要不惜一切代价让他闭嘴。他用一双阴暗森冷的鼓泡眼盯着我们,压根看不起我们。
莎伊死了。莎伊死了!
拉芙莉再也没来过。她也是被逼无奈。我能感觉到她哭着喊着要见我们,她很生气,让我们既欣慰又难过。她为见不到我们而生气,99lib•net因为她爱着我们,比漠不关心要强。
拉芙莉在墙上的键盘上输着代码,但是没有用。“妈的,不对。”她一边喃喃自语(希恩先生说,“妈的”这个词绝对不能说出口。但就算拉芙莉说了这个词,她依然是个好人),一边尝试输入更多代码。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尝试着其他组合,但是都不奏效。
我的心狂跳起来。我感觉到了希恩先生。我没说出来,因为会惹安普讨厌,但我知道,是他来了!
我作势扑向她的小狗,威吓它。小狗发出哀鸣,缩成一团。我为自己的行为而惭愧。把它吓成这样,我感到难过。这狗从没伤害过我们,和我们一样是受害者,被莎伊奴役着。指不定哪天就会被她宰了吃掉。人类就是这样对待其他生物的,先是假装朋友,然后把信以为真的蠢物宰了吃掉。
“秘密战士——临床研究组织培养拟人化战术杂交种。”
我讨厌这样。这样不对。我大声喊:“人类就是这样的,希恩先生!他们假装慈爱,用一只手搂着你,用另一只手霍霍磨刀。”莎伊最擅长这套了,她就要这样对付希恩先生和我们。
“别啃了,安普,”我耳语道,“你会把指甲啃钝的。”我不想让希恩先生听到。
“就算您的项目前景无量,我们也要关停,何况这个前景并不怎么光明。”
我们不仅是他的创造物。我们是他的孩子。他创造了我们。
我每次从昏睡中醒来,都渴望抓挠每一个人,想看到尖爪刺入人类的皮肤,有时候,甚至想抓奥利军士,尤其想抓莎伊(但是从来没想抓希恩先生。一次都没有。要是看到爪子刺进他的皮肤,我会哭出来的)。我们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任莎伊对我们又戳又刺。她还在纸上写下各种恶心的想法,让其他人读了讨厌我们。
另一位叫作安普鲁斯。
他还嘲笑我们。希恩先生后来说,他只是嫉妒我们。
“我当然要认真。”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们忽视了他糟糕的品性,试着和他做朋友。我们对每一个人都这样,因为希恩先生要我们和善待人。我把我们最喜欢的皮球递给长头发,请她拿给他玩(他不能进入我们的笼子,我们不能自己递给他,只好请莎伊转交)。他一把丢掉皮球,说这是“给小屁孩玩的”。他嘲笑我们,说我们和他一个年纪,却还像小屁孩似的,穿着尿布。虽然不知道尿布是什么,但是恐怕我们穿的东西确实是尿布,他说的没错。
那些人窃窃私语。我想听到他们说什么,但是听不清。他们那个样子,和希恩先生看我们做不好数学题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们对额外作用不感兴趣。是您陷得太深,太认真了。”
“他们的每一项指令,我都不折不扣执行了!我加速了幼年和青春期的生长发育进程,因为军方不希望等三十年让他们成熟。他们本来需要成长三十年,才能确保心智稳定。加速进程存在一定风险,但是我们都冒险承受了!我根据加速时间表,植入了敌意和暴力本能。我说过,这样会令他们产生敌意,但是我能调控这份敌意!先让他们对所有人产生恨意,再让他们对特定的人忠诚爱戴。这都是预期范围之内的,当时上将和你都同意了这项计划。根本不存在意外状况。你不能现在关停这个计划。”
我身处一个宽敞的起居室,里面住着一个严肃的男人,大部分时候,他都在读着落满灰尘的大部头,或者在一大沓纸上疯狂涂写文字和数字。一个小姑娘和他住在一起,似乎是他的女儿。小姑娘大部分时候都独自待着,不受他理睬。毕竟她又不是落满灰尘的书。她总是自己一个人读书,画画,听音乐,盯着电视里的闪动图像。
严肃的男人微笑着,显然非常宠爱他们。他的女儿咯咯笑起来,这是一天中,最令她开心的时刻。两只生物你拼我抢,打打闹闹,用不可思议的灵敏动作躲避着各种机关。要是这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人类小孩,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只见他们纵身一跃,直接跳到足足两倍于他们身高的架子上,用惊人的速度左躲右闪。那个男人朝他们丢出一把皮球,他们扭来闪去,轻松地捉住每一个球。
他们哈哈笑着,学他说话:“好极了。该死的,太棒了。”显然自豪极了。
一阵可怕的轻声嘶鸣响起,就像梦魇中暗藏祸心的致命毒蛇,企图狠狠钻透我们的眼窝,伴随着我们的每次呼吸,把可怕的毒牙戳进我们的身体,炽烈的疼痛犹如万箭穿心。
那对眼睛,用尖爪子抠出来。

莎伊承诺为希恩先生保密。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会知道。所有人都应该知道!那样我们就不用被关在没有玩具的透明笼子里了。
终于,转机出现了。我们所在的小房间吱呀一声开了门。
希恩先生望向莎伊,仿佛在征求她的批准,让他进入我们的笼子。莎伊摇头,不许他这样做。
嘭咚,安普猛撞着厚重的玻璃墙。
不用希恩先生说,我知道他护着我们,躲避坏人。那些人巴不得我们死,就像从来没出生过一样。
我想让她留下和我们说说话,但是她显然不愿久留。“拉芙莉,你要去哪儿?”我问。
但也很烦恼。
门关上了。
我们需要其他批次的同类。
特拉维斯总是趁着莎伊不在欺负我们。
“你们都长这么大了!你们自己知道,对不对?两个大小伙子。这么强壮,这么勇敢。”
终于可以躺下,终于可以入睡了。

安普把莎伊的空壳挂上墙,钩在希恩先生用来挂大衣的钩子上。虽然谁都没说出口,但是我们都希望,特拉维斯能第一个看到她这个样子。
我讨厌希恩先生来了,却不来看我们。我们听得到他的声音,闻得到他的味道,感觉到他在周围,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玩?我的心好痛,胸好痛,胃好痛,疼痛蔓延到头上,落在眼睛和大脑相连的位置。
我紧紧搂着安普,眼中泛起泪水,但是安普眼里却空洞洞的。要不是感觉到他还有缓慢温暖的呼吸,我会以为他死了。

我的眼睛适应着照入房间的光线,来的不是希恩先生。我有点困惑,因为我分明察觉到了希恩先生的味道和气息,感受到了他带来的温暖和慰藉,但映入眼帘的身影却很像莎伊。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意外。她知道这样会激怒我们,也确实激怒了我们。希恩先生对我们说过,绝不能伤害她,但他也说过,我们必须自卫。现在莎伊要害死我们。
我知道为什么自己厌恶人类了,不仅仅是莎伊,而是每一个人。
公寓的大部分区域都装饰着明亮悦目的色彩。
莎伊真是冷血,说我们是没有感情的愚蠢野兽,但她才是真正铁石心肠的人。我从没见她笑过,也没见她哭过,连微笑都没有过。一个人要是从来没有幸福到笑出来,或者伤感到哭出来,那真该去死了,因为基本和死了没有两样。“希恩,听我说,上级已经下令我们启动终结程序。我同意这项决策。”
“我会永远爱你,永远照顾你。”
莎伊来的时候,总是带着那个可恶的人类小孩。那个偷皮球的贼!莎伊叫他特拉维斯。我一生之中,再没听过更丑陋的词。莎伊喜欢假装特拉维斯是希恩先生的儿子,但是安普鲁斯和我都知道,他完全没有希恩先生的血统(而我们有),他身上全是莎伊的血统(还有另外一个人类,很可能和莎伊一样恶心。我们刚刚知道,要两个人才能繁殖)。
只见希恩先生涨红了脸,真替他难过。他问:“为什么不是好消息?一切工作都按期顺利进展。”
安普鲁斯和我都渴望更多的爱。我们有希恩先生的爱,但是少得可怜。尖酸残酷的莎伊不让他多爱我们。她太过贪婪吝啬,占走了希恩先生的大部分爱意,只留下残羹剩渣给我们。
作为一只不堪一击,破绽百出的生物,她是多么自信九九藏书网啊。人类的身体,柔滑湿软,一击即溃。
现在希恩先生可以回来爱我们了,他会成为我们的领袖。仁慈的拉芙莉,将带领我们回到他身边。
希恩先生在附近的时候,我努力不去想这个,免得他读出我的想法。
好久没见,她变了模样。不再是个孩子,长成大人了。她显得很紧张,东张西望,就像明知自己在做坏事一样。她掏出一大叠门卡,一张张在控制器上试过去。就连安普都兴奋难耐。这是第一步!她要打开关着我们的透明笼子。首先拿出门卡,然后输入密码。我们看希恩先生做了几千次了。
希恩先生哭了起来。他爱我们,永远爱着。
“好极了。该死的,太棒了。”
这是事实。
“你永远不用害怕,你是我的宝贝,你会永远好好的。”
我们真的好饿。
希恩先生说过“我会回来找你们”对不对?“他没这么说过。”安普坚持说,但是我觉得他说过。至少我希望他说过。我越想越觉得他说过这话。我们是他创造的,他当然会回来找我们。
P先生给我们棒棒糖吃。不是冰淇淋!真好吃。不过还是比不上冰淇淋(不是冰凉的)。虽然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P先生,但是我们喜欢糖果。
所以我们有和他一样的冰蓝色眼睛。所以我们是特别的,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特别。我们是波拉修斯家的儿子,希恩先生的孩子。
我们吓坏了。我们要离开可爱的育儿室,搬到大楼里一处脏兮兮、黑漆漆的地方去。至少还有希恩先生和我们在一起。他在做自己的数学题,比我们的难得多,而且总是在写字翻书,连我们的跳跃和架势也不看了,他太忙了。
“战斗只是应用领域之一,他们的用途远远不止这些,不仅限于战争。”
“爸爸!你教他们说脏话!”小姑娘一边欢笑,一边责怪着。
“你不能这样做,希恩。不能这样。”
希恩先生在哪里?
男人放开他们,掏出一张纸。
安普用爪子攫住了她,把她轻飘飘的身体一下甩到墙上。她嘭咚撞上了墙。一直以来,她都骑在我们身上作威作福,这嘭咚一声之后,她再也别想了。
我不会恨他,永远不会恨他。他创造了我,他的血液、他的气息、他的信念,结合起来,创造了我。我是他的翻版。我永远不会恨他。
他把我们当成朋友。我想我们确实是朋友。
她对希恩先生说,我们成不了他想要的样子。她对他说,必须面对不可避免的事实。
这一点,就算希恩先生不告诉我们,安普和我都一直知道。而她刚刚才发觉。
我也撞上了玻璃。拉芙莉的话赋予了我力量。我感到自己变得前所未有地强大,超乎我的想象。安普也一样。
这感觉太美好了,我终于可以不再踱步了。
他奋然立起,大声咆哮:“别再给我希望!”他站起身,居然这么高大,令我吃惊。我们俩站起来都很高大。比希恩先生高大得多,真是滑稽,因为他是这样强大有力。在我心里,我们仍然是孩子,这才想起来,原来我们很强大。

在那个漆黑的可怕深夜,一个姑娘走进了我们的房间,不是莎伊(我们讨厌莎伊)。我们见过她,喜欢她,她是希恩先生的女儿。她把手放在我的背上,来回摩挲着。听到她的声音感觉真好,就像冰一样舒缓了我的热度,消除了我的胃痛。
安普鲁斯确信,人类大多都是特拉维斯和莎伊这一类的,少有像希恩先生和拉芙莉这样的。我根本不觉得希恩先生和拉芙莉是人类。他们太不一样了。安普表示同意。
他微笑道:“你们会好好的。他们会喜欢你们的,别担心。”
“你看到测试结果了,莎伊!斯坦福——比奈测试、韦氏儿童智力量表、雷特国际通用操作量表。他们的表现远超任何同龄人。”
我哭得更大声了。
我哭了起来,安普也哭了。我问他是不是哭了,他说没哭,那我也不该哭。
莎伊进入了我们藏身的暗室,我们被牢牢锁在厚玻璃墙的一侧,安普鲁斯和我一次次扑向她,一次次撞在透明的屏障上。要不是有墙挡着,她一定会亲身体验到我们有多么强大,多么令人敬畏。
“X的平方加X等于六,那么X等于——”
希恩先生走到莎伊身边。他看起来真可怕,两眼通红,气喘吁吁。我立刻感觉到了他的痛苦。可怕的事发生了。他严厉吼道:“住手!不许再扑!”用手拍打着玻璃壁。我觉得惭愧,惹希恩先生生气,是再糟糕没有的事。我宁愿去死。但我依然很生气。我只是在做他要我们做的事情罢了。为什么要我停下。这不公平。
虽然希恩先生总是告诫我们不可以打架,但是现在他却请来一个男人,教我们怎么打架。“你们不能老打架,但是有时候打架是对的。”希恩先生真聪明,能弄懂我们弄不懂的问题。就像这个问题。
他们对世界上的生物做尽了这种事。他们假装和蔼,骗过了水里游的每条鱼,天上飞的每只鸟,每条狗,每头熊,每只狮子。人类的动作最迟缓,身体最孱弱,但却能用阴谋诡计杀死任何动物。
“我在说什么,你们肯定都明白。我们攻克了谜题。它们不会生病,不局限于言语交流。光是它们的抗衰老特征,就能颠覆我们对医疗的所有认知。”
我在脑海中听到希恩先生的话语,安普说他也能听见。无论你长得多大,都是我怀里的孩子,紧贴胸膛,能够感受到我的心跳。内心温暖,敢于直面其他人的冷眼。你就是我的宝贝,对不对?希恩永远爱你。
希恩先生在前座说:“我们的车窗是茶色的,我们可以看到他们,他们看不到我们。”
“拉芙莉,谢谢您!”我轻声对她说。她似乎非常害怕被人发现。
我们好饿。虽然希恩先生把我打造得只需要一点食物就能生存,但我们还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不喜欢那些穿黑衣服的人,让我想起黑夜里的可怕房间。他们盯着我们,看上去像是被我们吓坏了,明明他们才是让我们怕到骨子里的人。为什么我们会令他们不自在?我们只是孩子而已。他们才是目光严肃,嗓音低沉的大人。
至少他们看起来像人类小孩。不对,我越看越觉得他们不是人类的孩子。但是他们非常聪明,很像人类,而且不是凶兽。我知道了,他们的模样大概就是伊弗爽幼年的样子。
我知道安普鲁斯也在想这些。
我知道其中一个肤色较浅,发色淡褐的就是大师。他的同伴肌肤更接近橄榄色,一头亮金色的乱发。作为孩子,他们都异乎寻常地强壮高大。
安普把她开膛破肚。我们吃了个饱。虽然我恨她,但是感受到她冷酷的力量输入我们体内,仍叫我欢欣雀跃。每个人都需要冷酷的力量,一味展现温暖和体贴太痛苦了。善良的灵魂只会被残酷的世界捕获,饱受折磨。
“结束了。我已经接到指令——”
“没有用。”她对我们说,近乎在道歉。她的眼睛真美,和我们的一样,闪烁着哀伤。“我尽力了,他们改了密码。我尽力了。”
那脆弱的脖子,一割就破,看她流血。
现在我们每天都要昏睡。就连希恩先生来,我都想把他赶跑。要动真格的话,安普鲁斯和我是可以做到的。我们都长大了,身体够健壮,动作也比他快。希恩先生血统之外的那些部分,让我们比他体格更健壮,动作更迅速。我知道,在他绑住我们,用锋利的金属针扎我们之前,我可以阻止他,在具备格斗技巧的情况下,这一点轻而易举。安普鲁斯觉得我们应该阻止他,不伤害他,只是阻止而已。
大师名叫欧曼休斯。
她总是对希恩先生说,我们不是他的孩子。她以为低声说话我们就听不到,其实我们听得一清二楚。她甚至以为我们听不懂她说什么,其实我们听得明明白白。我们能说她的语言!她满口都是这种可怕的话。“你在这耗太久了,希恩。你有个真的孩子要http://www.99lib.net照料。这只是四个试样而已。你和他们走得太近了。他们没有人类的情感,你觉得他们有,只是因为你把情感投射到他们身上而已。他们生来就是无情的,这点你很清楚。”
“不!我们还没调控过敌意。现在他们有了敌意,没错,但是我可以把他们的敌意投射在特定的对象上,形成各种变量,就像上将期盼的那样。”希恩先生还是爱着我们,为我们争取机会,不让他们终结——杀灭我们。
墙上画着许多可爱的动物,有狮子、老虎、鳄鱼。我看到许多小玩意,虽然一点也不像我小时候玩的东西,但是我猜那就是玩具。我小时候玩的是树枝雕刻的塑像,这些却是异常精致的船舶、汽车,有的甚至像鸟一样长着翅膀。
这不可能。
“你不能这样激发他们的暴力倾向,希恩,他们会精神失衡的。”
“不!”希恩先生靠在玻璃上,用可爱的蓝眼睛看着我们。安普鲁斯和我挤在玻璃上,紧紧贴着他,即使隔着玻璃也无所谓。我安下心来,心里涌起淡淡的满足,让我觉得安稳。“看到了吗?他们对我没有敌意。他们绝不会伤害我。他们值得信任!我需要更多时间。告诉当局,他们会得到武器的。精准可控、所向无敌的武器。你和我一起向他们报告,告诉他们,你相信这点可以实现。”
但是我们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我们知道,希恩先生不希望我们把莎伊怎么样。
一次,拉芙莉看着我们打针,陷入昏睡。她讨厌看到这些。从此,希恩先生再也不带她来见我们了,或许是免得让她看到我们昏睡。要是他能改变做法,让我们不再昏睡该多好。我们都很想念拉芙莉。
希恩先生在说谎。我看得出。幸好他们看不出。
“我们足够强大的,”他低语道,“搭把手吧,兄弟。”
“还有多少个?”我听到一个人问。他的姓氏是P打头的。P先生在一个资料夹上记着笔记,标签上写着:
我记忆中的体验变了。之前,我只是场景中的观察者,就像站在房间里观察一样(他们当然看不见我)。但是现在,我的知觉和小欧曼休斯融为了一体。我用他的眼睛好奇地观察一切,感受他的情感,思考他的想法,但我只是附在他身上,无法做主,只能跟着他想,跟着他做。
我们长大了,不再是孩子。谢谢你,拉芙莉!我们要找到其他批次的同类。
一阵喧闹之后,又一个人进了实验室。
“希恩先生在哪儿?”安普问。
“这是预期之内的。所以它们不会像我们一样迅速衰老,壮年期会持续几百年,每个阶段都比人类更漫长。再说,我们要小心培育,我还没能植入侵略性,高度稳定会导致——”
长头发就对我们漠不关心。她和拉芙莉不同,这几天总在我们面前晃悠。希恩先生说自己爱她,我们也应该爱她。安普和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希恩先生有多温暖,她就有多冷酷。她记笔记的时候从来不看我们。我想看看她写什么,但是她从来不让我们看,即使我们按照希恩先生的要求,彬彬有礼地请求她,但她根本不理不睬!
他们看我们的时候,从来不笑,我以为我们哪里做错了,但是想不出到底哪里出问题,或许是安普做的吧。我没有从头到尾都盯着他看,也许是他哪里出了岔子,我没注意到。
我知道,他们想要穿黑衣服的人和莎伊来杀灭我们。
但是他做的事情确实让我痛恨。
正如拉芙莉所说,玻璃果然碎了。这里关不住我们的。我们很强大。我们必然自由。莎伊尖叫起来。真是讨厌的声音,必须让她闭嘴。
希恩想讨他们喜欢。看得出来,他有多想让他们喜欢我们。但我觉得他们不喜欢。因为感应不到他们的心思,所以我也不确定。要是他们喜欢我们,那表现的方式可真是奇怪。

我们逃出了那昏暗的房间,发现莎伊还有其他人类同伴,带着武器,要来伤害我们。但正如拉芙莉所说,我们太强大,他们困不住,也伤不了,反而全被我们杀了,就像莎伊一样。
“等到准备就绪,战争早就结束了。这不是我的决定,我做不了主。眼下这么多项目,本来就没有计划全部完成。”
先人的生活处处充满奇迹,真叫我诧异。他们既能让食物保持凉爽或冰冻,也能瞬间加热食物。要水的时候,水就会从许多开口处流出来。只要轻按开关,就能让房间变暖或变凉。要光的时候,即使没有太阳、月亮、星星或火焰,一按按钮,就能把房间照得透亮。他们随身带着一个设备,哪怕相隔千山万水,也能和别人对话。多么惊人的奇迹,多么奇妙的世界,先人居然能够漫不经心地使用,理所当然地生活。
“他说得对,安普,不许再啃了。”他总能听见我们说话。有时候,我觉得他能听到我们的思想!就像我有时候,不用耳朵也能听到他的思想一样。
安普和我睡不着觉。今天真糟糕。我们原来都盼着出门玩久一些。但是外面的世界真可怕。充满了恐怖和恶意。
这里还生活着其他人。
“到这里来,求求您!”我乞求他。真痛恨这面玻璃,好渴望感受他柔软的肌肤。他身上好温暖,他的气息让我心跳平静,紧张不安的时候,他的触摸总能平缓我的呼吸,缓解我的胃疼。无论我们长得多大,都是您怀里的孩子,紧贴胸膛,能够感受到您的心跳。内心温暖,敢于直面其他人的冷眼。我们就是您的宝贝,对不对?
还没等他说完,他们就欢叫起来“X等于二”,尖声欢呼着,仿佛答案简单得好笑。问题越提越难,他们都毫不费力地回答出来。就连我都被X和Y难倒的时候,他们也似乎一点都不觉得难。
但是杀不死我们。
我们清楚他们的真面目,光是人类的味道,就会让我不由自主地亮出尖爪。
“他们确定终止实验,这才是正道。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终止”是什么意思。莎伊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轻描淡写,就像在说今天午饭想吃什么一样,让我又生气,又畏惧。
莎伊死了。
不可思议的是,我变成了他,只剩下一点模模糊糊的自我意识,但仍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是谁。
安普和我冲着她咆哮低吼。我盘桓着,从头到脚都渴望着扑向她,把她开膛破肚,叫她肝脑涂地。更糟糕的是,我还在她身上闻到了希恩先生的味道。
“恐怕这次探讨的结果不太好,真是坏消息,希恩。”穿得像黑夜一样漆黑的人缓缓说着,咂摸着每一个词,就像在津津有味地品尝最丰盛的大餐一样,但是我想每个字的滋味都很可怕。
好多愁眉苦脸的人!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要开展另外一项——”
他们争吵的时候,我们都希望希恩先生能认清莎伊的真面目。我们耐心等着,因为他肯定会把莎伊丢进我们的笼子里,叫我们把她撕成碎块。她太恶心了。每个人都恨不得把她撕烂。每个人。有谁不想呢?
我们会平安无事的。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贴近希恩先生,感受他的心跳。
其他批次的同类。我知道他的意思。我也能感觉到他们。真不明白,为什么希恩先生不让我们靠近他们。
所以我们杰出伟大。
“你们的苦日子就快熬到头了。”出乎意料地,她居然搭腔了,虽然看也不看我们一眼。我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她。
奥利军士每天都来看我们,教我们各种格斗技巧——这个厉害的词指的是跳跃、拳术、腿术、刀术之类的花哨动作。奥利军士把我们变成了出色的斗士,真是好笑。因为我们大部分时候都不准打架。要去擅长自己不准练习的技能,真是件怪事。
一声咆哮之后,传来轻微的碎裂的声音。只见安普撞击的墙面,出现了和发绺一样宽的裂纹。
“根本没有人会知道的,”莎伊大声说,“你会被逮捕的。我也会因为没有及时告发而被逮捕。你违反了所有科学保障措施的99lib.net规定。你太鲁莽了!”
但我知道,昏睡的事情,希恩先生说的是真话。这是为我们好。因为希恩先生是好人,他爱着我们,创造了我们。每次他给我打针的时候,我都尽量不叫得太大声,我叫安普也小声点。希恩先生掩护着我们,不让讨厌我们的坏人找到。要是叫得太大声,会被他们听到的。
但是我们不能这样。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希恩先生说,要是别人知道,他在创造我们的时候加入了自己的部分,他会陷入大麻烦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想这说明他爱我们,这样挺好。
安普和我从来不说起这些,就连耳语也没有,因为希恩先生会听见。
人类总是摆出一副和蔼的样子。他们必须这样,因为欺骗是他们唯一的技能。他们动作迟缓,孱弱无力,要是被对方知道自己暗藏杀机,那就动不了杀手了。他们总是假装和你做朋友,骗取你的信任,然后就乘机把你杀死。

“再给我三个月。我会加快进度的。我会激发起他们的敌意本能。他们会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再给我点时间。”

我不知道终结是什么意思,但是想起了杀灭这个词。
“你们两个,听我说。逃出这个笼子。这里困不住你们的。相信吗?告诉你们,这里困不住你们的。你们比这更强大。离开这里,逃命去吧,她要来找你们了。”我以为拉芙莉要带我们一起走,但她却叫我们自己逃命。安普和我一点都不想自己到实验室外面去。我们不知所措。
他们说的话让我头晕。他们在说我们吗?难道我们是像饼干一样批量生产出来的吗?希恩先生为什么这么伤心?
我们挺喜欢S.O.(他要我们这样称呼他)。他经常微笑,看得出来,他喜欢我们,也不怕我们。我们虽然很不一样,但是他不在乎。
我如愿撕开了她的脖子,鲜血四溅。莎伊的味道总是令我讨厌,但是血的味道不一样。我吮吸着鲜血,狂喜让我的身体温热起来。连续饿了几周后,我们头脑昏沉,但是现在,身体醒来了,从头到脚都无比清醒。
“安普!希恩先生说过,他会回来找我们。他要先躲开莎伊,才能回来。希恩先生爱我们。他真好,会保护我们。他不让黑衣服的人伤害我们,从来不让。”我像往常一样轻抚着安普的腰背,要让他冷静下来。但是没有用。
“他们是野兽。”
我想对她大声喊出这些秘密,但是希恩先生说,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莎伊也不行(他说他本不该告诉我们的)。
“对不起。”他低声说。他根本不用道歉的!残酷的人是莎伊。是她害了我们所有人,他也是受害者。
“都十五年了,它们还是幼儿。”
“别把他们当成人类,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可怜的孩子。”那嗓音弱弱的,带着恐惧。
那个皮球,我们再也没拿回来。
希恩先生和她在一起。她似乎对他生气了。
但是不行。长头发在这儿。我不喜欢她。她一在这儿,蓝眼睛就总看着她,不看她的时候,也不会看我。
儿童活动区是一组房间,入口处标着“儿童室”,装潢得五颜六色,地上铺着软垫,里面摆设了一组专用的活动器械,可以用来攀爬、跳跃、击打、闪避,就像维里塔斯人用来准备狩猎成人式的器械一样。这个男人把一个木头的空心圆筒放在嘴边吹着,女儿凑了上去,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只听一阵悦耳的声音响起,墙上的一扇门被咚地撞开,冲出两个孩子。这扇门的装潢充满了童趣,画得就像一棵树上开出的门。
安普踱着步子。莎伊的眼睛紧盯着写字板,记着笔记,摆弄着电脑的按钮和控件。她从不关注我们,但是今天她会后悔的。
我从昏睡中醒来,感觉前所未有地黑暗。我渴望把血肉肌肤撕碎,让鲜血喷涌干涸。无论希恩先生给多少食物,我们都觉得饥饿难耐。我只想把人劈成两半,生饮鲜血。
还有她的胸骨、腹部、头骨。
“是的,欧曼休斯,答案是27的平方根!”他捋了捋幼年大师的头发。
我渴望看到莎伊的血溅满这间囚禁我们的密室,渴望看到墙上涂满了殷红温热的液体,我没对安普鲁斯说起这些,因为他的渴望更甚于我,要是听我这样说,他或许真的会做出可怕的事情。我知道希恩先生不喜欢这样。虽然昏睡让我们生出这样的欲望,希恩先生让我们昏睡,但是他不会乐意知道我想杀掉莎伊,把她开膛破肚。
拉芙莉摇摇头:“我要走了。你们也要走。现在就走。你们必须逃跑,在她来之前逃跑。”我明白了。莎伊要来终结——杀灭我们。拉芙莉想救我们。拉芙莉是大善人,想要从莎伊的黑暗死亡魔爪下拯救我们。但是密码不奏效。
安普和我的表现堪称完美。我们跳得好高好高,摆出了希恩先生教我们的各种架势。还有数学题,我一题都没做错。我们努力思考,兼顾到每一个细节,就像希恩先生教导的一样。他很自豪。
我听到她说话。她不让蓝眼睛过来抱我们:“知道吗,你太投入了。要注意保持距离,希恩。他们可不是你的孩子。”我听不懂她的话,但是光听语气,就知道她在说什么。周围是一片残酷黑暗,是噩梦里想要逃脱的那种残酷黑暗。
哎哟!真是太疼了。
莎伊要杀灭我们。
黑衣服的人伤不了我们。我们会找到其他批次的同类,结伴同行。
这男人似乎对各种锁具和门闩格外着迷,有一些长着许多按钮,需要他一一按下,还有一些带着金属闩条,需要手动操作,令我想起爸爸用来软禁我的门锁。不管是大门、窗户,还是通往儿童活动区的门,都被他上了锁。他想隐藏什么东西,想要保护它。
拉芙莉听到另一个房间传来响动,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拉芙莉?”我问,因为她哭了起来,就像痛失了亲人一样。她这个样子,就像我们在希恩先生离开时一样伤心。她盯着安普和我瞧。
有一次,特拉维斯又去按那个按钮,被莎伊发现了。她只叫他别再按,仅此而已。她根本没像希恩先生教我们那样教他,怪不得特拉维斯这么可恶。根本没人管教他。
我恨不得当面对她喊,我们就是他的孩子!他用自己的一部分创造了我们,我们也有蓝眼睛的血统!是你自己大错特错。我们生来就像他!所以拉芙莉才会这么爱我们,她是我们的姐姐,我们是她的弟弟!
希恩先生承诺,等我们准备好了,就带我们出门享受一次特殊的旅行。今天,我们用表现证明,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丝毫不差地完成了所有跳跃和躲避,就连安普鲁斯都抓住了所有的皮球。做加法和乘法的时候,我有点紧张,但是全都做对了。我希望出门能吃到冰淇淋,但是安普鲁斯想要棒棒糖。两样都很好吃,太美味了。我就是喜欢冰冰凉凉的感觉填满嘴巴,一路滑进喉咙的感觉。谁不喜欢呢?
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神。用睥睨一切的力量掌控着自己的世界。
她对身边的小狗说话,也不对我们说话。连她的小宠物都能得到宠爱,而我们只能像愚蠢笨拙的野兽一样受尽冷遇。我们还是她的爱人——天才希恩先生的翻版!但是无论她是否和我们说话,或者宠溺地看着我们,就像看她无趣的小狗和丑陋的儿子一样,我都不在乎,反正我们恨她。这点永远不会改变。这是我的一部分,也是安普的一部分。有一股冲动在我的脑海中叫嚣,要她去死,这是我的一部分,就像我的体内流着希恩先生的血一样真实。
“无论你长得多大,都是我怀里的孩子,紧贴胸膛,能够感受到我的心跳。内心温暖,敢于直面其他人的冷眼。你就是我的宝贝,对不对?希恩永远爱你。我亲爱的欧曼休斯,我亲爱的。”
她也对安普这样做了。“好啦,好啦,”她轻声说,“一切都好啦。你们看,他爱你们,我也爱你们。虽然不
九_九_藏_书_网
是所有人都爱你们,但是重要的人都爱你们。”
他老是去按“疼痛”按钮。这个按钮,只能在我们不听话或者失控的时候,由希恩先生来按。多么不公平,他自己使坏,却要我们承受地板上的电击。
我们是希恩先生的孩子,体内流着他的血液。
安普鲁斯说,他能感觉到其他批次的同类,只要心里够平静,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心声。
“你很有进步了,可以重新开始的。我们从头再来。”她喃喃对他说,摆出一副体贴善良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担心他们是否喜欢我。现在,我开始担心了。要是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为什么还要叫我们别担心呢?事情自然而然发生,总是有理由的。我们自然而然地呼吸,是因为需要空气,我们自然而然地眨眼,是因为眼睛会发干。我自然而然地担心,是因为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他把我和另一个人分别放回盒子里,轻手轻脚地走出了这个冰冷阴森的房间。
我知道希恩先生爱着我们,但是我讨厌昏睡。这不是那种觉得累,需要休息的普通睡眠,而是强迫性的昏睡。我们被捆在床上,一点都不舒服,一寸都不能动,他说打针不疼,可是明明疼得要命。针头好尖,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觉得好可怕。我尖叫起来,安普也尖叫。他叫得最大声了。
希恩先生在哪里?
无论你长得多大,都是我怀里的孩子,紧贴胸膛,能够感受到我的心跳。内心温暖,敢于直面其他人的冷眼。你就是我的宝贝,对不对?希恩永远爱你。
“别再自欺欺人了,这不能阻止任何人把他们……抹掉。他们不是人类,希恩!”
她很愤怒。这是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情绪。愤怒。
“我们饿了。”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个。反正莎伊从来不对我们说话。“希恩先生在哪里?”
哪怕我们哀求不要,希恩先生也要让我们昏睡。他也不喜欢这样。我们看得出来,因为他也哭了,就像摔了一跤,跌在针头上,被扎了似的。我们从昏睡中醒来之后,我告诉安普这些,让他感觉好些,我觉得挺有效。我努力不在安普身边哭出来,因为他需要知道有人平安无事,我想我需要让他安心。
希恩先生和莎伊离开了。我们困惑地对他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口中发出的只有一串咕哝和咆哮。我们愤怒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安普鲁斯和我都仇恨她。仇恨,这是人类的情感吧,莎伊?你要怎么解释这点?要是我们生来无情,怎么会感到仇恨?但是我们一直都很有礼貌,就像希恩先生教导的那样。我感觉到肚子升腾起一种强烈的咆哮欲望,正在奋力冲撞,令我想要冲她狂吼,但是我克制住了。我要讲礼貌。
“这不合规矩。这是军事项目。我们在制造武器。我们知道您对他们很在意。但我们的职责不是赞助您培育宠物,波拉修斯先生。”
“只要怀着希望,就能见到他。但每天早上没见他来,我的心里都会新添一道伤口!你的希望总是欺凌我,囚禁我!”他嚷道。
我再也不提这事了,但是依然希望希恩先生回来找我们。我们被丢在这几周没人理睬。我之所以知道过了这么久,是因为可以在笼子里看到外面透进来的光。白天,黑夜,白天,黑夜,轮转不休。
拉芙莉放我们出来,对我们仁慈和善。
我满脸泪水,巨大的悲伤和恐惧袭来,简直要把我的心胀破。我尖叫着,吵醒了另一个人,我们一起大哭起来。我听到蓝眼睛在门口,知道他想来抱我们。
莎伊抚上他的胸膛,把他从我们身边拉走。他不在玻璃那侧了,我们好伤心。莎伊搂着他,把脸贴在他脸上。他还在哭,把脸埋在她怀里,仿佛莎伊是妈妈,而他是孩子似的。
“没时间了,不得不这样做。”希恩先生欲言又止。无论他要说什么,这些话都让他害怕。
我们知道他们的本性。
我躺也躺不住,简直没法待着不动。所以我站起来,在房间的一侧来回走动。安普也一样。我们都想摆脱这可怕的肚子痛。
我叫安普鲁斯别再说这种讨厌的话了,心里觉得他的想法是错误的。希恩先生对我们做这些,虽然让我们难受(真的非常难受),但都是因为爱我们。他让我们昏睡,用针头扎我们,让我们生出可怕的念头,是因为爱我们。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但我知道这是真的。
她走上前,隔着玻璃板对我们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知道的。你们不该遭受……他们谋划的事情。心怀善念,好好活下去。”
这两个孩子还小(如果他们是人类,我猜他们最多只有四岁),但是站直身子,几乎和那个男人一样高了。他们可以轻易打倒他。
安普和我知道她很嫉妒。她也想和我们一样特别,成为他聪明才智的翻版,诞生自他血液和气息。
我心满意足地钻进他的怀抱,希望能够得到更深的关爱。我比他小好多,他可以轻轻松松兜住我,把我整个儿抱起来。世界变得广阔寂寥、黑暗莫测的时候,他总会把我抱起来,逗我开心。
“希恩先生真好。他爱着我们,创造了我们,是唯一关爱我们的人。希恩先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就算那些穿得像黑夜一样的人要杀死我们,他也会保护我们。我们会没事的,因为希恩先生比那些人要聪明、勇敢、强壮得多。”安普和我互相这么说着,这些都是真话,会让我们心情好一点。虽然不会好很多,只是好一点而已,但总比心情更糟要好得多。
莎伊被我们的敌意吓到,和她的狗一样畏缩起来。对此,我一点不觉得愧疚。她对希恩先生大喊(谁都不许对希恩先生大喊大叫。他让我们昏睡,我们都没对他大喊大叫。要知道,我们明明这么强大,昏睡又这么难受)。“看到了吗?这下全完了。他们失控了。我接到了命令,要采取终结措施。”
我们不只是他的创造物。我们更是他的孩子。
我们长大了,不再是孩子,对于跑跑跳跳、躲闪打滚这类只适合毛茸狗崽的游戏,再也提不起兴趣。我们渴望看到鲜血,渴望尝到鲜血。
“他怎能拦得住我们呢,欧?”他问道,“只要齐心协力,我们就能阻止他。很容易的。”
或许是因为她的笔记刻薄恶毒,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这对你们有好处,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希恩先生承诺道。
我们体内流淌着他的血液。
希恩先生再次走近玻璃墙。安普和我奔上前看他。他用头抵着墙面,泪水滚滚而下,在玻璃壁上汇成了小溪。我们也贴着玻璃,尽可能分享这份亲密。
能走出这栋大楼真好。记忆中,我们只出过一次门。安普记得是两次,我觉得希恩先生不该老冒险带我们出门,因为我们知道,每个人都想杀掉我们。他们一看到我们走出那栋大楼,就到处奔跑。他们想杀掉我们。
他把我们领到可怕的床上,要我们昏睡时,我们隔着窗户看到了楼下的街景(希恩先生保证,就算我们看得到外面,窗外的人也看不见我们),看到许多人类走着、笑着,钻进车里。我恨他们。他们想要害我,他们想对我做各种可怕的事!因为他们,希恩先生才总是要走,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才这样紧张害怕。
希恩先生慌乱起来:“这太快了,我们不能仓促决定。”
一张卡起效了,亮起了绿灯。我们就快自由了。
虽然希恩先生的到来意味着更多昏睡,但仍值得庆祝。能和希恩先生在一起,哪怕昏睡也值得。我们看到他就高兴,闻到他的气息就安心。他总会给我们带来一些惊喜,比如请我们吃糖果,或者请我们听好听的歌。莎伊总说他太宠我们了,我们又不是他的孩子。为了让她相信,他没把我们当成自己孩子(虽然这是谎言),所以只好藏起这份爱意。但是安普鲁斯和我知道,他的礼物隐秘地表现了他的爱意,因为他会永远爱我们,这一点不会改变。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