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北诗风的融合与南北朝民歌的风貌
第三节 隋朝诗歌:南北诗风融合的延续
目录
绪论 魏晋南北朝文学的基本特征
第一章 建安风骨与正始之音
第二章 太康诗人与江左诗风
第三章 陶渊明的生命境界与诗歌成就
第四章 从“元嘉体”到“永明体”
第五章 南北诗风的融合与南北朝民歌的风貌
第三节 隋朝诗歌:南北诗风融合的延续
第五章 南北诗风的融合与南北朝民歌的风貌
第六章 魏晋南北朝的文赋
第七章 魏晋南北朝的小说创作
第六章 魏晋南北朝的文赋
第七章 魏晋南北朝的小说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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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前四句一句一景,写景处无一不是写情,接下来四句分写采桑女的忠贞,织锦妻的思念,“别荡子”的伤怀,“守空闺”的孤寂,写法则由前四句以景寓情变为直抒胸臆。全诗除首尾两联外句句对偶,形式上已近唐人的排律,句式虽极工稳而笔致又极跳脱。其中“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一联化用前人诗句,但比前人更见精巧,也更为自然。传说这两句诗招惹隋炀帝忌恨,诗人也因此丧命,从这一传说中可以看出人们对这两句诗乃至这首诗的喜爱。薛道衡为人传诵的诗篇还有《人日思归》:
朔方烽火照甘泉,长安飞将出祁连。
采桑秦氏女,织锦窦家妻。
朝见马岭黄沙合,夕望龙城阵云起。
流水本自断人肠,坚冰旧来伤马骨。
隋炀帝杨广为人残暴荒淫,写诗却能“清标自出”(陆时雍《古诗镜》),《隋书·文学传》说他“意在骄淫而词无浮荡”,这一评价就其诗歌创作来说大致接近事实。如《饮马长城窟行示从征群臣》和《白马篇》都是铿然独异的边塞诗,如“北河秉武节,千里卷戎旌。山川互出没,原野穷超忽。摐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千乘万骑动,饮马长城窟。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劲健的笔力和阔大的格局都“颇有魏武之风”(张玉谷《古诗赏析》)。《白马篇》更是写得一气奔涌:“白马金贝装,横行辽水傍。问是谁家子,宿卫羽林郎。文犀六属铠,宝剑七星光。山虚弓响彻,地迥角声九九藏书长。宛河推勇气,陇蜀擅威强。轮台受降虏,高阙翦名王。射熊入飞观,校猎下长杨。英名欺卫霍,智策蔑平良。”联翩而下的排比句表现羽林郎矫健的身手和勇武的气概,这种激情和气势南朝君主难以望其项背,在南朝其他诗人那里也难得一见,骨力和气格远承曹植的同题之作。
卢思道(535—586)与薛道衡(540—609)的诗歌创作更体现了南北同风合流的趋势,尤其是他们的七言歌行上承鲍照、庾信而下启初唐四杰。卢思道出身于范阳卢氏的名门望族,仕北齐为给事黄门侍郎,仕北周官至仪同三司,入隋后官终散骑常侍。薛道衡仕北齐为中书侍郎,仕北周为邛州刺史,入隋官至吏部侍郎,开府仪同三司。胡应麟在《诗薮》中说:“六朝歌行可入初唐者,卢思道《从军行》,薛道衡《豫章行》,音响格调,咸自停匀,体气丰神,尤为焕发。”如:
天涯一去无穷已,蓟门迢递三千里。
一去无消息,那能惜马蹄。
——《从军行》
隋朝诗坛上没有产生杰出的诗人,也没有写出宏伟的杰作,但它是六朝与唐代诗歌之间的一座桥梁,经由它我国的诗歌才走上康庄的坦途。
这首七言歌行使用了大量的偶句,尤其是薛的《豫章行》几乎无句不偶,而且中间用许多虚词作为承接转换,句式严整却不板滞,语言清丽但不纤巧,音节婉转而又浏亮,初唐四杰的长篇歌行在体格风神上与它们的确十分相近。据《明皇杂录》说:“明皇初自巴蜀回,夜阑登九九藏书勤政楼,倚栏南望,烟月满目,因歌曰:‘庭前琪树已堪攀,塞北征人尚未还。’盖卢思道之诗也。”可见唐人对此诗的喜爱。

前年过代北,今岁往辽西。
刘师培在《南北文学不同论》中说:“隋炀诗文远宗潘陆,一洗浮荡之言。惟隶事研词,尚近南方之体。”这正好说明杨广的诗歌是南北诗风融合的延续,他的诗歌有齐梁诗歌所少有的气度和格局,同时兼有南朝诗歌所优为的清新明丽,如《夏日临江诗》中的名句“日落沧江静,云散远山空。鹭飞林外白,莲开水上红”。诗中圆转的音调,明丽的色彩,省净的语言,还有那精巧的对偶,都可以与谢朓一争高低。《春江花月夜二首》也是词清韵美的佳作:“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他的断句更为精彩:
杨素(540—609)作为一个武将和权臣常为人诟病,而他作为一个诗人则广受诗论家好评,人们讨厌其人而喜好其诗。陈祚明称杨素“诗清远有气格,规摹西晋,不意武夫凶人有此雅调”(《采菽堂古诗选》)。沈德潜也对这位“武人亦复奸雄”的“诗格清远”大惑不解(《古诗源》)。后来的刘熙载更赞赏他的诗歌“雄深雅健”(《艺概》)。其实,这位赳赳武夫既善于写清幽秀丽之景,也长于抒慷慨悲壮之情,前者如《山斋独坐赠薛内史诗二首》:“日出远岫明,鸟散空林寂。兰庭动幽气,竹室生虚白。落花入户飞,细草当阶积。”“白云飞暮色,绿水激清音。涧户散余彩,山窗凝宿阴。”流畅的音调与清丽的语言都使人想起谢朓,陈祚明就说他的诗歌“其源亦出于谢宣城”(《采菽堂古诗选》)。可贵的是他另有谢宣城所不具有的苍凉悲壮,如《出塞》之二:“汉虏未和亲,忧国不忧身。握手河梁上,穷涯北海滨。据鞍独怀古,慷慨感良臣。历览多旧迹,风日惨愁人。荒塞空千里,孤城绝四邻。树寒偏易古,草衰恒不春。交河明月夜,阴山苦雾辰。雁飞南入汉,水流西咽秦。风霜久行役,河朔备艰辛。薄暮边声起,空飞胡骑尘。”齐梁诗歌中难得见到如此慷慨悲凉之情。http://www.99lib.net
平明偃月屯右地,薄暮鱼丽逐左贤。
边庭节物与华异,冬霰秋霜春不歇。
单于渭桥今已拜,将军何处觅功名?

庭中奇树已堪攀,塞上征人殊未还。

关山万里不可越,谁能坐对芳菲月?

从军行,军行万里出龙庭。
白雪初下天山外,浮云直上五原间。
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
庾信死在隋朝开国这一年很有象征意义,它既表明隋朝诗歌仍然是南北朝诗歌的延续,也表明南北诗风的融合仍然在隋朝继续。隋朝开国之初,“素无学术”的隋文帝尤其不喜南方靡丽文风,《隋书·文学传》说:“高祖初统万机,每念斫雕为朴,发号施令,咸去浮华。”稍后侍御史李谔更上书指责齐梁诗文“遗理存异,寻虚逐微,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但这些官方的号令和文人的批评丝毫没有影响隋朝诗人醉心于南朝诗歌,甚至连文帝的两个儿子也都喜好南朝的“浮华”之作,隋炀帝还“好为吴语”(《资治通鉴》卷一八五)。除隋炀帝外,由北朝入隋的另外三位著名诗人——杨素、卢思道、薛道衡——也都程度不同地受到南朝诗歌的影响。只是他们在熏染南方绮丽之风时未曾完全丧失刚健之气,即使隋炀帝的靡靡之音中仍有南朝君主少有的浑厚之声。随着政治上南北统一的完成,诗歌创作也加速了南北诗风融合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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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别荡子,风月守空闺。
“寒鸦”“流水”“孤村”“斜阳”,几个疏朗意象的巧妙组合,几笔疏淡笔墨的精心勾勒,便绘成了一幅清幽淡远的图画。岂只可与齐梁诗歌一比高低,唐诗中的名句也无以过之。秦观《满庭芳》“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完全袭用其语,秦观的友人晁补之说“虽不识字人,亦知是天生好言语”(见《苕溪渔隐丛话》),他可能还不知道这“天生好言语”是“借”自隋炀帝。如果说秦观的《满庭芳》是明袭其语,那么马致远的《天净沙》(枯藤老http://www.99lib.net树昏鸦)就是暗用其意。
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
长风萧萧渡水来,归雁连连映天没。
薛道衡的年龄比卢思道稍小,受南朝诗风的濡染也比他要深,如《昔昔盐》就是他明艳诗风的代表作: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
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
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
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

飞魂同夜鹊,倦寝忆晨鸡。

盘龙随镜隐,彩凤逐帷低。
垂柳覆金堤,蘼芜叶复齐。

全诗好像脱口而出,但细看又全是对偶,构思既新奇,韵味更隽永。《隋唐嘉话》说这首诗让人们对他刮目相看,南方人看后不得不称叹“名下固无虚士”。
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啼。
谷中石虎经衔箭,山上金人曾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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