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胥黎怕堂皇空洞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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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胥黎怕堂皇空洞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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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胥黎是美籍英国作家,诗歌、小说、剧本、文艺评论都写,人称他的小说是“概念小说”,寓言体讽刺小说《美好的新世界》和《针锋相对》最出名,一九三七年移居美国,六三年去世。朋友说的那篇演讲鼓吹和平,说文字不但与和平息息相关,与所有天下事都息息相关。他说,文字是思想的工具;思想所到之处,文字一一传送;文字是塑造思想的模型。思路要正确,用字必须妥贴。今日一说到和平与战争,人们大半用错字。他们用的字不能表露当前实情。他们甚至用一些字去掩饰事实。他们於九九藏书是用歪曲了的文字传媒去衡量现实。赫胥黎於是举了坎特伯雷大主教说的一句话为例:“国家动武动剑,是上苍保庇百姓之举”(“The use of force, of the sword, by the State, is the ministry of God for the protection of the people”)。赫胥黎说,“武”与“剑”是两个关键字,前者空洞抽象,毫无确切意思可言。后者落伍过时,不符当代实情藏书网,只教人联想起豪侠义行和武士闪亮的盔甲。整句话堂皇文明。其实,大主教虚无缥缈的门面话,背后的真象不外是说:国家动武,用火焰炸弹,用芥子气,用飞机装烈性炸药炸脆弱无助的人民大众,是上苍保庇百姓之举(“The use of force by the State, that is to say the use of firebombs, mustard gas and high explosives dropped by aerop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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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s upon defenceless civil populations, is the ministry of God for the protection of the people”)。
十九世纪法国后期印象派画家高庚(Paul Gauguin)一八九七年决定自杀。毁掉自己之前,他全情投入最后一幅作品,画完之后在画上写了几句话,他说那是他的签名:“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什么?我们往何处去?”(“D'ou venons nouwww.99lib.nets? Que sommes nous? Ou allons nous?”)。接着他大口吞下砒霜。可是剂量太大了,他吃下去全吐出来,死不了。十几年前,Nicholas Humphrey和Robert Jay Lifton编了一本《黑暗岁月》(In A Dark Time),收集历代智者隽语点破核子时代里人类的愚昧行为,引了高庚这一句名言做序文的中心思想。
我其实也很怕那些太过光荣辉煌的字眼:这些字眼从何处来?这些字眼是什么?这些字眼会把人们带到何处去?99lib•net……
我十几年前在伦敦滑铁卢火车站的书店里买到这本书,翌日跟一位主修语言学的苏格兰朋友吃饭。朋友说他看过高庚的那句话,还说语文的课题也正是这句话所宣示的课题:语文从何处来?语文是什么?语文往何处去?记得我当时回答他说:作家最好不要想这些课题,让哲学家和你们这些傻小子去操心吧。那是夏季七月的伦敦,九点钟我们吃完饭走出餐馆天还没有黑,罗素广场的风很冷。在公共汽车站分手的时候,朋友说:“别忘了翻翻Aldous Huxley一九三六年在伦敦Albert Hall的那篇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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