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宓开灯寻找高尚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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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宓开灯寻找高尚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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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吴宓的腿打断了,眼睛瞎了,最后年迈的妹妹把这位着名的老学者护送回到陕西泾阳老家。他含冤在家养病一年多,终於神志昏迷,不断低声呼喊:“我是吴宓教授,给我水喝;我是吴宓教授,给我饭吃!我是吴宓教授,给我开灯!”他的学生赵瑞蕻就用老师那最后的呼喊做题目,在九月号的《收穫》上写文章纪念老师辞世二十周年。他借左拉的名言“我控诉”为老师凄凉的晚景鸣冤:“谁能想像得到在解放了的祖国大地上,在史无前例的十年浩劫中,一个那么爱国、那么热诚率真、正直不阿的学者、诗人和教育家,竟遭受如此灾难,如此摧残,如此侮辱!”看到他的老师在文革期间拍的照片,鬚眉全白,容貌九-九-藏-书-网变了,衰颓得很,他回想起当年跟老师在西南联大读书的情景,不禁热泪盈眶。
季羡林先生说吴宓是一个奇特而矛盾的人。他古貌古心,表里如一;在别人写白话文、写新诗的时代里,他写古文、写旧诗;他反对白话文,但又十分推崇白话写成的《红楼梦》;他严肃、古板,但又颇有些浪漫史;赵瑞蕻说,他们班上有一位女同学叫金丽珠,很漂亮,吴老师点名点到她,总会说:“这名字多美!”(“Very beautiful, very romantic, isn t it?”)他笑了,同学们也笑了,金丽珠脸红了。赵瑞蕻说:那时,外文系教室大部分九九藏书网在昆明大西门外昆华农业专科学校原址,主楼外面有一个大草坪,当中和左右是长长的平坦乾净的人行道,草坪尽头两扇绿色铁栏杆大门外,穿过长年翠绿的田野,可以远望滇池那边的西山峰峦。课余,吴老师拄杖跟同学们在草坪边上散步聊天。
那是兵荒马乱的抗战岁月,师生们在艰苦的生活和简陋的设备中从事科学文的研究。叶公超任外文系主任;系里的名教授有吴宓,有钱锺书,有柳无忌,有莫泮芹,有陈福田,有燕卜荪(William Empson),有陈铨,有闻家驹。吴宓讲欧洲文学史,钱锺书讲文艺复兴,叶公超讲《卡拉马佐夫兄弟》,柳无忌讲英国文学史。一九四年夏天赵瑞蕻毕业了,他请吴宓在一部《丁尼生诗集》的扉页上题字留念,吴宓用红墨水的钢笔写了几段Matthew Arnold的 Culture and Anarchy里的名言:“The pursuit of perfection, then, is the pursuit of sweetness and light.... Culture looks beyond machinery, culture hates hatred; culture has one great passion, the passion of sweetness and light.... We must work for sweetness and light.”我也读过这段话,中间还有一句是:“He who works for sweetness and light united, works to make reason and the will of God prevail.”阿诺德在牛津教过书,一生鼓吹文化教育,指望人民群众“获得知识,情操高尚,富於美感”。我查出他的“甜蜜与光明”之论,典出Jonathan Swift的The Drapier s Letters: "Instead of dirt and poison we have rather chosen to fill our hives with honey and wax; thus furnishing mankind with the two noblest of things, which are sweetness and light.想不到吴宓高尚生命中的最后几十年,竟在他心爱的祖国土地上活活给尘垢和毒药埋葬,再也尝不到一滴蜂蜜的甜味,看不到一点良知的光明:“我是吴宓教授,给我开灯!”九_九_藏_书_网www•99lib.net九_九_藏_书_网

(三)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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