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走访农村失学儿童
与秋云亲密接触
目录
第一章 一份肥肠火锅鱼毁了分配
第二章 新人报到遭刁难
第三章 成为镇小学老师
第三章 成为镇小学老师
第四章 走访农村失学儿童
与秋云亲密接触
第五章 错失借调镇政府的机会
第五章 错失借调镇政府的机会
第六章 挑战新乡镇地痞恶霸刘老七
第七章 第一次见识县城黑道大哥
第八章 聚众看色情录像带被抓
第九章 借调县公安局的事黄了
第十章 痛打仇人刘清德
第十章 痛打仇人刘清德
第九章 借调县公安局的事黄了
第十章 痛打仇人刘清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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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大发仍然是笑眯眯的模样,站在门口劝架:“两位都歇点火气,有话好好说嘛。”他在教师中是有名的“好好先生”,对谁都好,因此谁也不在乎他。
在读大学时,同寝室室友也有小矛盾,但是总体来说大家都非常友好,有什么问题能沟通,也能聚在一起谈谈心里话。毕业之时,互相搂抱着哭一场,然后各自奔天涯。此时,到了新乡学校,她立刻体会到社会的现实,没有了大学的优美校园,没有了可以交心的朋友,有了素质不高且行为粗鲁自私的室友,有了难吃的伙食团饭菜,有了不怀好意的主任。
徐家村的徐家大院子,侯海洋和秋云各有一户失学儿童,还未进院子,三只土狗争相跑了过来,成品字阵形,目露凶光,龇嘴露牙,咆哮着。秋云吓得花容色变,直朝侯海洋身后躲。
侯海洋洗罢澡,只看到了吵架事件的结尾。他换上姐姐从上海带回来的纯棉文化衫,上面写着“别惹我,烦着”几个字,来到秋云房门前,道:“秋老师,走吧。”
秋云不理睬刘清德的起哄,端着茶站在代校长身边,道:“代校长,我敬你。”
不少教师都准备进城,听到这个消息,有的生气,有的沮丧。李酸酸站在走道边,率先开火道:“国家规定我们有休息的权利,凭什么要加班,加班又没有加班工资。”
党政办汪主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指着侯海洋,道:“侯海洋,我想起来了,乐书记提起过你。你是不是想借调到镇政府,还交来一份自荐书。那份自荐书我看过,字写得好,文章也写得好,没有想到,小侯还有这样的好酒量。”汪主任的酒量不行,每当有接待之时,总是为了喝酒之事苦恼,此时见侯海洋酒量甚好,动了心思。
疯狂地投了四五十分钟,侯海洋汗如雨下,他心里始终没有将吕明放下,暗道:“吕明,你千万别傻傻地等我。”想起了吕明在中师校园里傻傻地等,他就感觉要发疯,又拿起篮球一阵猛砸,如困兽。
三人到了媳妇家,见到了侯海洋未来的学生徐亮。徐亮穿了条短裤,从后山回来,两只眼睛滴溜溜转。侯海洋问他是不是要读书,他没有看当妈的脸色,痛快地道:“我要读书。”
鹰钩鼻子赵海也站在门口,不阴不阳地道:“别说加班工资,拖欠我们的工资不知什么时候发,他妈的,再不补发工资,我们罢课。”侯海洋此时同样感到了工资的压力,他此时荷包里只剩下二十三元钱,再不发工资,只能借钱度日了。
侯海洋和秋云带着学生名单一起走出场镇。秋云阴沉着脸不说话,快步走到前面。
他与妇联莫主任一起,朝另一户徐姓人家走去。转过几个弯,侯海洋确信刘清德等人见不到自己,迅速寻了一处草丛,蹲在草丛中,吐得翻天覆地,鼻涕和眼泪齐流。
秋云坐在床边,对一位相劝的女教师道:“杜老师,我不是想和李老师吵架,确实是油烟太重,她炒鸡蛋的时候,满屋都是烟。我的喉咙不太好,总是发炎。”秋云要抗拒刘清德,又与李酸酸交恶,她不愿意成为孤家寡人,因此在杜老师面前尽量态度温和,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秋云被搞蒙了,道:“我们是新乡学校的老师,不是当官的。”中年社员青筋暴跳,声色俱厉地道:“老师一样心黑,我们娃儿在学校伙食团,花了钱,吃的是啥子。你们良心被狗吃了。随便咋子说,老子就是不让娃儿读书。跟我学木匠,都比读书强。”
几位女教师将李酸酸劝走,这才暂时结束了争执。围观人群见无吵架可看,也就散去,各归各位。
秋云道:“他不是针对你,是想打我的主意。”
秋云翻了翻名单,道:“徐小红才十二岁,能找到工作吗?”
夜晚,他汗流浃背地写了一封情书,首先解释为什么失约,然后尽诉相思之情,再写在学校遇到的事。写完之后,认真用饭粒将信封粘好。一夜多梦,在梦中,他从一棵树上落了下来,坠落的感觉极为真实,掉到地上以后,又被一群穿制服的持枪者追逐,他拼命逃跑,从很高的坡往下跳,将自己藏在一片密林之中。
敬完徐书记,又敬徐主任。在新乡,酒文化相当发达,刘清德是酒桌高手,最善于挑起酒桌战争,此时他有意让侯海洋出丑,热情高涨,因此极尽劝酒之能事。
随后,两人都没有进展,侯海洋是小学一年级,相对容易做工作,而秋云是初中一年级,困难更大。
杜老师道:“新乡虽然远点,毕竟是正规小学,小侯能跳出农门,好好工作才对得起父母。”
侯海洋赶紧拿了篮球,放在屋里,再到伙食团去打饭菜。伙食团的饭又硬又黄,菜无色无九九藏书网味,让人没有丝毫食欲。他将饭菜放在桌上,抱着篮球到操场。
沿着小道返回场镇,山风吹来,侯海洋酒劲上来,走路左脚打右脚,摇摇摆摆,忽左忽右,好几次差点走进水田里。秋云使劲抓住侯海洋的胳膊,免得他跌进水田。
秋云和李酸酸爆发了一场争论。
侯海洋打了一会儿篮球,又在操场角落里打起了长拳。这套拳他打了近十年,熟悉得形成了条件反射,行云流水一般,很是流畅。
吼了几嗓子,过来一位弯腰驼背的妇女,她身材瘦小,满脸皱纹,对着三只凶猛的土狗挥了挥手。土狗们夹着尾巴飞快地溜走,躲在角落里使劲用鼻子嗅着,还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看着两位陌生人。
秋云没有想到校长代友明的消息如此闭塞,道:“茂东都新开了一家私立学校,平均工资在一千元。”
等到散步回来,李酸酸仍然在鹰钩鼻子房间内说说笑笑。
杜老师问道:“你要出去?”秋云道:“学校安排到未报名学生家里去家访,我和侯老师一起去。”
侯海洋扯开嗓子喊:“徐亮和徐小红家在这里吗?我们是新乡学校的老师,来家访。”
桌上是农家菜,一大钵鸡汤,一盘肥厚的回锅肉,还有生蒸腊肉和一些小菜,碗碗碟碟摆了一桌子。在座的除了学校领导,还有镇教办张主任、党政办汪主任、徐家村徐书记和徐主任。
巴国方言,农耕时代的AA制吃饭。
硬着头皮走到转弯处,他俩想悄悄地走过,不惊动喝酒的诸人。但是刚露出头,就听见一声招呼:“秋老师,你们也在徐家村,过来一起吃饭。”这是黑汉子刘清德的声音,秋云顿了顿足,道:“不用了,下午还要走好几家,我回镇里吃饭。”
侯海洋听到酒字,胃里一阵难受,转身又对着草丛一阵猛吐。
驼背妇女把侯、秋两人带到家门口。听了秋云说明来意,用含混不清的巴山土语道:“徐小红是我孙女,高小毕业,不读书了,她到广东打工去了。”
星期六,侯海洋满怀着憧憬之心,换上短袖衬衣,准备在巴山县城与吕明约会。正欲出行,听到院子里有一人声嘶力竭地出通知:“所有教师到大会议室开会。”
代友明也在这里吃饭,他招了招手,道:“秋老师、侯老师,过来一起吃,客气哈子嘛,都是为了革命工作。”
农家老妇生气地拍了大腿,道:“我儿这个遭雷劈的,跟着别人赌钱,被公安关起来了。媳妇带着娃儿回娘家,现在都没有回来。”侯海洋吓唬道:“如果这几天不到学校报名,以后就不能来读书,你想不想徐亮一辈子认不到字?”
走进场镇,没有看到刘清德。
回到寝室,侯海洋想到吕明有可能在中师学校等候自己,心如猫抓一般,恨不得马上飞到县城。
侯海洋道:“你想要娃儿有出息,说什么都要读书,现在当睁眼瞎,只怕以后连媳妇都找不到。至于少不少钱,你到学校,给当官的说。”媳妇还是想让儿子读书,犹豫了一会儿,道:“我明天送娃儿来,只有找娘家借点钱。”
侯海洋没有动身,道:“老人家,徐亮是你什么人?”
秋云道:“那就八点钟出发,我请你吃豆花饭。”
刘清德手里拿着一张纸,道:“明天大家都要到村里走访,我看了名单,我联系的好几户与你联系的学生在一个村,你不熟悉路,我带你去。”秋云不想与刘清德有任何瓜葛,道:“不用了,我自己安排,就不耽误刘主任的时间了。”
三人沿着小道前往受访人家。一路上,侯海洋跟在秋云身后,头脑昏成一团,到了受访人家,他只是充当门神,不交谈。走完最后几家,已经五点多钟,与莫主任分手以后,两人返回学校。
“刘主任,有事吗?”
媳妇明显与婆婆关系不好,虎着脸,一直在猪圈忙着。侯海洋来自于二道拐村小,对这种情况见得多,跟到猪圈,把刚才的一番话说了。媳妇软了口,道:“我家的那个败家子,把钱输光了,我没有钱交学费,能不能免点?”
秋云道:“侯老师效果不错,我这边没有什么收获,七个未报名学生,有五个女生两个男生,我走访的几家,都去打工了。”
侯海洋不情不愿地跟着秋云上了坡。
她心道:“刘清德就和猪八戒一样,丑陋,又好色。呸!”
“现在国家正在逐步普及义务教育,徐小红应该在学校读书,不应该到工厂上班。”
秋云悄悄对侯海洋道:“别哭丧着脸,否则还不如不来。”
侯海洋咬着牙,同身体里的酒精作着斗争,没有精力反驳。
秋云态度严厉起来,道:“如果要继续煮饭,就交换房间,你住外面,我住里面藏书网,否则就不能煮饭。”
第一回合,侯海洋顺利完成了任务。秋云在路上生气地道:“这家人是重男轻女,孙子就要送去读书,小女才十三岁,就到广东打工。”侯海洋心情蛮好,道:“孙女是读完了小学,孙子还没有认字,不一样的。”
秋云道:“对,是要学会互相体谅,煤油烧起来有油烟,这是我的寝室,是睡觉的地方,不是厨房。”
午饭时间,两人从第七家人家里走出来。走了一上午,肚皮饿得咕咕叫,秋云情绪不高,沮丧地垂着头,不说话。
侯海洋道:“好,我有问题一定向你请教。”
在屋里跺了半天的脚,侯海洋无奈之下找到了邱大发,道:“邱老师,打篮球去。”邱大发笑眯畔地道:“今天不打篮球,吃了晚饭,约了李酸酸打麻将。”
两人拿着名单,一共走了七家人,侯海洋三家,秋云四家,侯海洋成功率在百分之一百,秋云只劝了一家人到学校报名。
秋云直接说出了目的,道:“能不能把炉子搬到外面?我看见好几个老师都是在外面煮饭。”
“不看僧面看佛面。现在是代校长在叫我们两个,得罪了所有领导,日子会很难过。”
“今天丢丑了,让你们笑话。”
新乡是偏僻之地,通信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娱乐生活基本靠手,见到牵的少男少女,自然是一个精彩的话题。
“李老师,房间就是这个条件,要么到外面去煮饭,要么不煮。”
秋云早就看明白了刘清德的意图,只是在酒桌上,刘清德是按着规矩大大方方出招,她只能给侯海洋使眼色,却不能当场翻脸。
“李老师,屋里窄,通风不好,能不能不在这里煮饭炒菜?”自从李酸酸开始用煤油炉子以来,秋云一直在忍耐,今天早上她刚刚起床,正在对镜自怜,布帘外李酸酸又开始炒鸡蛋。这一次,她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
秋云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认真地道:“这个房间通风不好,煮饭炒菜会影响到我。”
李酸酸背对着秋云,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道:“伙食团的饭菜太难吃,长期吃会营养不良。”
眼见着侯海洋就要出洋相,秋云还是想办法解围,她端了茶水,道:“代校长,我不会喝酒,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场镇边上,迎面在小道上碰到新乡小学的几位女老师,她们吃了饭,在学校附近散步。李酸酸远远地看到侯海洋和秋云,故意夸张地道:“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几天时间就开始拉拉扯扯,比我们开放多了。”
侯海洋道出了他的真实目的:“邱老师,能不能把篮球借给我?我去打一会儿。”邱大发乐呵呵地道:“篮球就是给老师们打的,你客气啥,自己去拿。这个篮球就放在你那里,我反正不打。”
秋云上午屡受挫折,听到村书记也是这种认识,马上辩论道:“文化程度不同,打工的岗位也就不一样,票子多少也就不一样。比如,小学毕业到广东只能找到每天10块钱的岗位,初中文化的就能得到20块钱的岗位,高中文化有可能得到50块钱一天。”老徐支书同意了这个说法,道:“这位老师讲得有道理,春节我被岗娃喊去喝酒,他是村里的高中生,当了小组长,现在能拿七八百块钱。”
刘清德大声道:“怎么能用茶来敬,心不诚嘛,用酒。”
侯海洋牛劲上来了,强压住酒气,与徐支书碰了酒。此时,他脸青面黑,眼神也迷离。
代友明毕竟是校长,站出来说了公道话:“小侯不能再喝了,下午也别去家访,要么回学校,要么就在这里睡一觉。”侯海洋摆了摆手,道:“不用,我还行。”他不敢喝酒,也不敢吃东西,却也不愿意丢了份,就在桌上硬撑着,肚子里犹如一个烧红的烙铁。
“就跟着同村几个人走了。”
莫主任是徐家村的妇联主任,朴实敦厚的一个农村女干部。
秋云依着她的人生经验,同农家老妇周旋着。这位农家老妇长得土,一脸皱皮,脑袋还挺好使,有一肚子坚定的主意,三言两语,秋云就没有话说了。再说,徐小红已经到了广东,多说无益,她给侯海洋递了眼色,就从板凳上抬起了屁股。
秋云道:“我们岭西省经济不太好,工资普遍偏低,在沿海地区,各种补助高得多。其他行业不说,我们有同学在沿海的私立学校,工资有三四千块钱。”
“要想有专门的厨房,有本事就分到县城去,我们新乡中学就是这个条件,你分到新乡来99lib.net,就得克服。”
秋云见到满脸鼻涕和泪水的侯海洋,心里莫名痛了一下,道:“你还挺逞强,喝不下就别喝了,谁也不能强迫你。”
代友明眼睛带着血丝,道:“吹牛,乐书记一个月才拿五六百块钱,打工能赚这么多钱,我当这个校长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打工。”说话之时,一块辣椒落在了他的胸襟上,他随手将辣椒扫落在地,胸口留下一个红红的印子。
终于盼来了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侯海洋与吕明约好,在这个周末见面。
来时,这条小道还能看出些风景,回去时,小道上什么风景都没有。走到小道转弯处,远处传来了阵阵划拳声,空中还飘着酒香。秋云闻声色变,她已经听出这是刘清德的声音。她和侯海洋对视一眼,侯海洋摊了摊手,道:“没有办法,这里只有一条小道,只能从这边走。”
“十三岁了,同乡带口信回来,她在厂里上班,我不知道什么厂,反正是打工,找的是现钱。”
杜老师是第一次与侯海洋说话,道:“侯老师好年轻,十七八岁?”侯海洋的父亲是老师,他对杜老师严肃审慎的目光相当熟悉,道:“中师毕业,十八岁。”
侯海洋没有见过真实的郁金香,他是从一份旧画报上看过郁金香的图片,不知什么原因,郁金香从此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甚至在梦中也会出现。此时,他觉得秋云就如郁金香一般。
等到莫主任离开,侯海洋道:“狗日的刘清德,整了我。”
有一家人甚至把进门做工作的老师当成了仇敌,对秋云吼道:“你们这些贪官,收这么高的农业税,还有提留统筹,还有农林特产税,还有生猪屠宰费,他妈的,还让不让农民活?”
刘清德在新乡称王称霸,对外界事物接触得甚少,是农村所说的在家门口恶的土狗。听到秋云介绍外面的情况,瞪着她不转眼。他内心深处对外面的世界还是很向往的,秋云就是外面世界培养出来的美女大学生,是他心目中的理想情人,在晚上经常都会想起这个如花似玉来自城里的秋妹妹。他对侯海洋则存着报复之心,在新乡这一亩三分地上,居然被这个小兔崽子扫了面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早上起床,洗脸刷牙完毕,侯海洋在外屋做俯卧撑。
侯海洋饿得前胸贴后背,刚动了两疾子,刘清德就开始发招,他自恃酒量还行,没有推托,端着酒碗,道:“徐书记,敬你一杯。”
出了门,秋云眼泪奔眶而出,哽咽道:“这些人怎么这样,让孩子读书,是帮他,怎么把我们当敌人?”
侯海洋跟在秋云身后,他的视线不时停留在秋云身上。秋云身材并不丰满,盈盈一握的腰身与臀部构成了流畅优美的曲线,散发着诱人的女人味。他不由得将吕明与秋云放在一起比较,吕明是山间的野莲花,秋云则是一株高贵的郁金香。
听到如此安排,侯海洋欲哭无泪,他从小生活在二道拐村小,对学校的工作约知一二,知道在这种大事面前,自己无法放下工作,私自到巴山县城约会。
侯海洋走得饥肠辘辘,嗔到饭菜香味,不争气地咽了口水。
他又补充一句:“这是教育局下发的紧急通知,不是我代友明有意占用大家的休息时间。”
看了一会儿,秋云沿着操场围墙,低头沉思着,慢慢回到了教师院子。走到门口,听到隔壁传来哄笑声,李酸酸的声音在一群男声中格外尖厉。
李酸酸炒好了鸡蛋,加了点水,开始煮面。她用无所谓的口气道:“外面日晒雨淋,不方便。再说,这么多年都在这里煮饭。”
刘清德脸色黑黑的,道:“这可是学校安排的任务,明天你不去走访,星期一办不了交代。”他扬了扬手里的名单,道:“明天早上九点,我在校门口等你。我人熟地熟,容易说话。”说完之后,他没有给秋云说话的机会,背着双手,一摇一摆地走了。
秋云咬着嘴,心道:“李酸酸确实太不自觉了,煤油炉子完全可以到外面走道去炒菜,炒完了再搬进来。”腹俳一阵,等到李酸酸拿着碗到隔壁去打平伙,她打开布帘,透了透风,这才拿着耳机去操场散步。
侯海洋爽快地道:“明天你跟着我,我们两人加在一起有十来户,还得早些走,否则来不及。”
侯海洋怒不可遏:“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有想到老师中居然还有这种杂皮。”
“什么事?”通通透透地出了一身大汗,侯海洋心情好了起来。得知是走访未报名学生之事,咧嘴笑道:“这事简单,走到村里面,问几句就能找到。你没有在农村待过?”
教师平房不隔音,听到吵架声,同事们都跑了出来看热闹。
秋云又端着茶杯敬了其九-九-藏-书-网他几人,总算让侯海洋得到了些缓冲。
大家心里不情愿,可还是陆续来到了会议室。
一口气敬了一圈,侯海洋肚子里的酒可以划小船了,他强忍着酒,赶紧喝了一口鸡汤。
刘清德看着眼前的土碗,眼睛一转,有了主意:“侯海洋,我给你介绍徐家村的头头,这是徐书记,你敬一杯。”
秋云道:“刘清德根本不是正经的老师,他初中都没有读完,先是当民办教师,然后借着关系调到学校。”
前面的秋云突然回头对侯海洋道:“侯海洋,这个地方不宜久留,我肯定要走的,你应该有远大前程,不要被新乡的污秽毁掉。”
秋云连忙整理了衣服,走到布帘外停了下来,布帘里是她的私密空间,她不愿意刘清德再次闯人其中。
“农民家的女娃儿,认几个字就行了,家里就这个样子,打工赚钱比读书强。”
徐支书是老油子,早就瞧出刘清德的意图。酒桌上的人最大方,恨不得所有的酒都让对方喝掉,他也乐意看到侯海洋喝醉,道:“小侯老师,我们碰一个,下午我让莫主任陪你去家访。”
在豆花馆子里,侯海洋向豆花馆老板姚胖子详细询问了到各个村的走法,并画了一张简图。有了这张简图,他心里有了底,一口气吃了两大碗干饭。秋云仍然为了吵架一事闷闷不乐,没有吃饭。
里外间的矛盾,在新乡中学是见怪不怪,杜老师很能理解,道:
侯海洋道:“刚才杜老师说得很准,我是因为没有任何关系才被分到了新乡,要离开新乡谈何容易。”
莫主任道:“哪个男人没有喝醉过,小侯老师人年轻,身体素质好,若是换个人,绝对要喝趴下。”
“现在学习一份教育局的紧急文件,《关于适龄儿童零失学的通知》。”读完文件,代友明道:“下面我先宣布各班未报名的学生,一年级一班,7名,二班,8名……各班要在明天进村入户,深人学生家中了解情况,认真宣传《义务教育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准确掌握其失学原因,并逐户逐人动员,做家长的思想工作,劝失学的适龄儿童返校就读。明天下午四点,在大会议室开会,汇报掌握的情况。”
农家老妇用枯枝般的手背抹了抹眼睛,道:“我带你们到媳妇家里去,给娃儿报名。”
接连吐了三次,侯海洋这才觉得轻松一些,他对秋云和莫主任道:
侯海洋道:“你的大孙子不读书,以后成了睁眼瞎子,一辈子逞不了皮。”
“小时候跟爸妈回老家玩过,十来年没有到农村了。对农村情况一点都不熟悉,被你笑话了。”秋云微微红了脸。
李酸酸生气了,提高声音:“你这人怎么这样,住在一个寝室要学会宽容,要学会互相帮助。”
刘清德听到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刘友树前天跑到家里来找过他,想通过二哥刘清永的关系借调到镇政府办公室。他自然愿意刘友树调到镇政府,不希望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侯海洋进入镇政府。他马上出言语进行挑拨:“侯海洋,老师是阳光下最高尚的职业,你既然瞧不起老师,为什么要考师范?既然当了老师就得安安心心工作,代校长,你说是不是?”代友明果然不太高兴,道:“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可是大家都不想当老师,谁来教书育人?”
代友明拿着酒杯,对党政办汪主任道:“这事你得给呼吁,光靠学校的力量,难以完成教育局交代的任务,还得请镇里出面做工作。”村支书老徐道:“镇里出面有个屁用,农村娃儿读了小学,能认几个字,算算账,也就差不多了。到南方找的是现钱,寄回来的是硬邦邦的票儿。”
“侯海洋,给你说个事。”秋云听到走道外传来砰砰的篮球声,赶紧走到门口,喊住了侯海洋。
侯海洋此时像个大哥哥,道:“上午差不多了,中午到镇里吃个饭,下午抓紧时间跑完。秋老师,这不是你的错,他们不愿意读书,有老思想影响,也有经济原因。”
刘清德没有给他喘息之机,端起碗,道:“我敬你一杯,喝得下就喝,喝不下就打白旗。”他知道侯海洋性子刚烈,不会认输,因此就用上了激将法。
她倚在树下,看着侯海洋打篮球,虽然隔得远,她仍然能感受到侯海洋的愤怒,暗道:“侯海洋在新乡被孤立,究其原因是为了帮我。从各方面条件来看,他都称得上优秀,但是几年内如果不想办法离开新乡,他就要被同化掉。”
侯海洋安慰道:“我看他这个样子是对镇政府九-九-藏-书-网和生产队有意见,如今催粮催款,刮宫引产,搞得怨声载道。”又道:“这家人素质太低,你看他们家那个渗样,还住土墙房子。他不让娃儿读书,以后更难翻身,一代不如一代。”
代友明感慨地道:“镇政府拖了我们四个月的工资,与其不死不活吊着,还不如到私立学校打工。”
代友明喝了些酒,笑容满面,道:“小秋、小侯,你们今天完成了任务吗?”
好不容易熬到酒席散场,秋云悄悄劝道:“下午别去了,回学校。”侯海洋瞪着血红大眼,道:“去,坚持就是胜利。”
侯海洋正欲用手背擦,眼前递过来一张卫生纸。
侯海洋低声道:“我看不惯刘清德。”
侯海洋有几分好奇,问道:“杜老师,你为什么说我是跳出了农门?”他虽然出生在二道拐,可是父亲脑袋里顽固地认为自己家庭有书香传承,从小就按照知识分子的标准来要求侯海洋,从气质、身体和语言上来看,他确实和普通农家子弟不搭边。
代友明惊奇地道:“沿海还有私立学校?我们可是社会主义国家,准许私人老板办教育?”
秋云戴着耳机,独自一人在校园内散步。学校不大,操场旁边有些树木,算得上散步的最好去处。
“徐小红已经走了吗?”
侯海洋被弄得很无语,他还是有着小小的虚荣,不愿意被人当成农村人,可是杜老师的分析完全合逻辑,与现实丝丝入扣,让他反驳不得,只得承认。
李酸酸毫不在意,道:“你可以去买点煤油,到时可以一起用煤油炉子。”
“是我大孙子。”
侯海洋正处在青春萌动的年龄,对秋云这种漂亮女生有天然好感,想到要与秋云一起去调查未报名学生,他内心有着隐隐的期待。
听到代友明招呼,秋云和侯海洋交换了一个眼神。秋云想起王勤所说的话,道:“走吧,代校长在喊。”
秋云将布帘拉上去,坐在屋里生闷气。她将未报名的名单拿出来一看,六个未报名的学生分布在四个村,这四个村在什么地方,她确实是两眼一抹黑。对于一个生长在城市里的女孩来说,乡村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概念。熟悉,是因为绝大多数市民追溯到前三代都来自乡村,所有的城市都是乡村中的一个孤岛,课本和文学作品中有太多关于乡村的描述。陌生,是因为她关于乡村的概念都来自二手材料,真实的乡村到底是什么样子,她没有任何实际经验。到现在为止,她隐约知道村里面有个书记,还有个村长,不过,村长和村委会主任是什么关系,她还有些模糊。
杜老师直率地道:“这还不简单,考中师的人成绩都不错,如果继续读高中,考上大学的概率很高。你既然读了中师,又分到新乡,难道还是城里人?”
侯海洋果然上当,端着土碗又是一饮而尽,这一碗下去,肚子里马上就翻江倒海,一股酒气直往喉晚上涌。侯海洋自尊心强,不愿意在众人面前丢脸,咬着牙,将涌到嘴巴里的呕吐物咽了回去。试着喝了一口鸡汤,总算没有当场喷出来。
刚想此节,门口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秋老师在不在?”
“我就要煮,你能把我做啥子?”李酸酸发起横来。
秋云真诚地道:“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是百年不变的真理。你不能放弃,要有自己的人生规划。如果想学英语,我可以教你。”
刘清德瞅准机会,又开始发动战争:“徐书记,侯老师到徐家村是为了失学少年,你作为书记,无论如何也得感谢一杯。”
不能去约会的恶气,此时全部发泄到了篮球场。侯海洋一次又一次地向篮筐发起了凶猛的进攻,每一次进攻,他的表情都是恶狠狠的,如一匹饥饿的狼。
“以后注意点,讲究方式方法,李老师是老教师,为人其实挺好的,就是嘴巴有些碎。”
秋云实在忍不住,坐在小床上,用力拉了拉布帘,让布帘发出哗的一声。李酸酸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秋云的提醒,又取了一盆莴笋叶,哗哗炒了起来。
代友明在秋云面前端着长辈和领导的架子,拿起酒杯与秋云的茶杯碰了碰,道:“下午你们再辛苦一些,早点跑完。”
莫主任道:“小侯老师酒量好,这个土碗开口宽,看上去很浅,实际每碗至少一两多酒,小侯老师走了一圈就扯进肚皮七八两酒,别人再回敬一杯,至少是一斤。”
秋云如今对这个声音有了几分反感。以她的想法,大家同住一室应该能互相体谅,她安上布帘也是对李酸酸暗示自己的意见。谁知,今天晚上,李酸酸在伙食团打了饭,又吃炒鸡蛋,煤油炉子距离布帘不过一米,呼啦啦的油烟在屋里飞扬跋扈。
代友明、王勤坐在讲台上,代友明脸上常见的笑容消失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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