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断舌凶手
第五节
目录
第一章 蒲津风云
第二章 血案迷雾
第三章 断舌凶手
第五节
第四章 谋逆大罪
第四章 谋逆大罪
第五章 璇玑悬斡
第五章 璇玑悬斡
第六章 并刀如水
第七章 洛州无影
第七章 洛州无影
第八章 若有所思
第九章 女子心计
第十章 神龙见首
第十章 神龙见首
第十章 神龙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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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便四下往厨房、寝室等寻找异常之处,唯有王翰对查案没什么兴趣,即便身涉其中也是如此,出来院中,站在月桂树下等候。忽无意中瞥见墙根边的两堆柴垛有些怪异——大凡柴垛均是一层一层往上堆垒柴禾,所以越往下柴禾越湿,全是因为愈近地面受潮愈重的缘故,而这里的柴垛左边一堆正常,右边一堆却是干柴在最下面。他心念一动,却不愿意自己动手,扬声叫道:“大伙儿快出来,这儿埋的有东西。”
辛渐道:“是。”还待问得清楚些,李弄玉已然命道,“宫延,带他出去。”
走近门槛,已能清晰看见堂内情形——一人坐在上首正中的案桌旁的椅子中,头微微仰起,倚靠在后背上,眼睛瞪得老大,一动不动,正是辛渐等人昨晚费尽心思从普救寺中救出来的裴昭先。
王之涣道:“你们好大的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劫人为质,这可是重罪,按律不分首从都要处斩。”忽尔想到这群人连淮阳王都敢行刺,眼里哪有什么律法?宫延只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几个只要按照四娘的吩咐办事,王羽仙自可平安归来。”
辛渐道:“嗯,这个解释能够接受。还有第二点,裴昭先为人颇为磊落,我们在书斋时将他绑在门板上,事先没有说明情由,他虽然满腹疑惑,却不多问一声。可见他极其信任我们。昨晚出寺后他怕牵累我们主动提出分手,老狄已经提议可以到这里——也就是苏贞家来暂避,但他并没有接受,可见他当时心中已有去处,苏贞家根本不在他考虑之内。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产生了变故,才促使他不得不按照老狄的建议进来苏贞家。”
辛渐无奈,只得道:“好,我答应了。请问四娘丢的是件什么样的东西?”李弄玉道:“是一幅璇玑图,不过不是普通的璇玑图,织锦很特别,你见了自然会知道。”
狄郊立即想到昨晚曾指点裴昭先躲进苏贞家中,又见那条巷口站有官差,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该不会是跟裴昭先有关?莫非他昨晚无处可去,最终还是躲进了苏贞家中,结果刚刚被官府发现,当场擒住?”
辛渐道:“如此,就请娘子先放了羽仙,她天真无邪,对世事一概不知。”李弄玉冷笑道:“她天真也好,无邪也罢,你凭什么要求我?”辛渐微一沉吟,道:“娘子若肯放了羽仙,我愿意留下来任凭处置。”
谢瑶环道:“我正想顺道去逍遥楼看看那位王羽仙娘子的病情,这就一道走吧。”
五人闻言脸色大变,可对方早有疑心,难以阻止,只得悻悻跟在谢瑶环身后。
谢瑶环道:“嗯。那这裴昭先如何死在了这里?”李蒙道:“这就要让老狄他们去查了。谢制使,你别进去,查案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儿就交给他们几个吧。”谢瑶环道:“死者可是行刺淮阳王的刺客。”李蒙道:“那又如何,秦锦、蒋素素那么难缠的案子他们不是照样查清了么?”
李蒙道:“老狄,你死死瞪着烛台做什么?”狄郊道:“这是杀死裴昭先的凶器,凶手也许未必是跟着裴昭先来的。”
王翰道:“你可别忘了女主人苏贞还有两个情夫。”李蒙道:“不就是水手傅腊么?他人可是被关在狱中。还有一个是谁?”王翰:“当然是胡饼商了。他能令苏贞同谋咬下傅腊的舌头,二人不是情人是什么?”李蒙道:“对呀,而且他就住在前面的店铺里。搞不好这两家之间有暗门,胡饼商就是从暗门进来偷袭了裴昭先。”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望去,好像煞有其事。
苏贞院前已经围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均被差役挡在门外。辛渐挤过人群,问道:“里面出了什么事?”差役适才在普救寺见过他,答道:“里面有人被杀了。”辛渐大吃一惊,道:“谁?是谁被杀了?”
众人闻声回头,却是一名二十余岁的年青男子,眉目森严,甚是彪悍。辛渐道:“我见过他,他是李弄玉的随从,好像叫宫延。”
李弄玉道:“你们几个这般机智聪明,连断舌这样的奇案都能发现破绽,还有什么做不到?我眼下有急事要离开蒲州,不能再空耗在这里,所以寻找失物的事要交给你们几个来做。辛渐,你只要点头答应,就能立即带走王羽仙。不然的话,我只能带上她一起走了。”
辛渐问道:“四娘见召,有何见教?”李弄玉道:“辛渐,你和你四位同伴这几日在蒲州可是大出风头,人人称赞,倒令我刮目相看。”
李弄玉道:“有一件事得告诉你,来俊臣正派了人四处寻找你那九九藏书位羽仙娘子。”辛渐惊道:“什么?”
辛渐道:“娘子是说调查姑嫂命案一事么?不过是一点小运气而已。敢问娘子,羽仙人在何处?”李弄玉道:“她就在里面。”辛渐道:“请四娘让我见一见她,我才放心。”李弄玉道:“现在不行。”
王之涣道:“也许这个变故就是裴昭先发现有人跟踪他,他不想暴露同伴藏身之处,所以临时来了苏贞家,结果还是被平老三跟上了,伺机杀了他。走,阿翰,咱们去州府大狱找明刺史,要求提审平老三,一问便知。”王翰连连摇头道:“我可不去。平老三悄悄杀了刺客,还能让你知道么?当然要抵死不认了。”
王翰道:“羽仙不过是个弱女子,你们有什么事直接冲我来好了,我跟你去见李弄玉。”宫延伸剑挡住他,道:“四娘只说见辛渐一人。”
辛渐道:“你是说凶手很熟悉这间屋子?”狄郊道:“不仅熟悉,而且很爱惜这里的环境。你们看,这处宅子虽然不大,却是收拾得干净整齐,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凶手杀人后没有将烛台乱扔,而是顺手放在烛台上,这只是他的个人习惯而已。”
王之涣道:“这个好解决,窦县令已经请明刺史派人到城外去捉拿韦月将了,今日就应该能带他回来。只可惜他妻子苏贞和胡饼商卷铺盖逃走了,一些事情再也难以弄清。”又道:“老狄,若是官差找不到韦月将,我就支持你的说法——韦月将是杀死裴昭先的首要疑凶。”
狄郊等人拥出房外,道:“蹊跷原来在这里。”辛渐道:“看来柴垛下面埋的有东西。”上前几脚将柴垛踢翻,将柴禾踢到一边,果见右边地面泥土新翻动的痕迹。王翰忙招手叫过院门边的两名差役,让他们从廊下取过工具,将浮土掘开。
辛渐心中也跟狄郊一般的想法,抢先抬脚往苏贞家里奔去。
狄郊道:“这正是最奇怪的一点,像烛台这样的凶器,一般人杀人后会随手扔掉,但这个凶手却将烛台好好地摆放在了桌案上。而且这个烛台上面没有烛灰,没有尘土,说明许久没有用过,应该是收藏在什么地方。像裴昭先这样临时入来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王之涣道:“莫非老狄是想说凶手跟今天早晨发现尸体的梁上君子一样,原本是想到苏贞家里来偷窃的?”狄郊道:“不,恰恰相反。你们看这件烛台,我们进来时它就好好地放在桌案上,桌上还有底盘的血迹印。”辛渐道:“这说明凶手用烛台砸中裴昭先后,一直摆放在案桌上,并没有移动过。”
出逍遥楼往东走了半里地,路边停有一辆马车,宫延命辛渐上车,自己也跟着跃进来,道:“得罪了。”取出一条黑布蒙了辛渐的双眼。驰了七、八里路,马车停了下来,宫延扶着辛渐下车,挟着他手臂往前走,穿堂过室,拐来拐去,走了一刻工夫才进来一处院子,站在堂前禀道:“四娘,辛渐人带来了。”
辛渐道:“阿翰厉害,竟然能想到平老三身上,他的确该被列为首要嫌疑人,有杀人动机和时间。不过,有三点对不上:第一,裴昭先昨晚先后杀死平老大和平老二,我和老狄亲眼所见,下手毫不迟疑,可见仇恨极深,想来他被绑在梨花院时,没有少受侮辱折磨。所以他一见到平老三,也是本能地举刀就砍。可是你看裴昭先现在的姿势,安然坐在椅子中,很放松的样子,桌上点着膏油灯,凶手是从旁侧接近他,用烛台砸在他头上。如果凶手是平老三,裴昭先怎么可能猝不及防地任他靠近?堂内一切都很整齐,没有丝毫凌乱的样子,也没有打斗的痕迹。”王之涣道:“有可能裴昭先当时犯困,已经快要睡着了。”
傅腊举起手来,连连往嘴中递送,做喂食状。他双手被手梏锁住,活动甚是不便,又勉强倒转手掌,指着自己的鼻子,使劲吸了吸气。众人当即会意,他是指案发时他闻到了胡饼的味道。
王之涣道:“我们还没有去找她,她倒找上门了。阿翰,你看要不要派人出去打听羽仙下落?”王翰道:“不必。她捉走羽仙,必是有所要挟,她自己会来找我们。”话音刚落,便听见大门口有人叫道:“辛渐在么?”
辛渐道:“看来他是坐在这里的时候,被凶手从旁侧用烛台击打在头顶。如此坐姿,似是没有任何防备,凶手应该是他认识的熟人。”狄郊道:“这说不通。我们昨晚跟裴昭先分手已经是戌时,你看他肤色发青发硬,嘴唇发白,死了至少有五、六个时辰了,也就是说,我们www.99lib.net昨晚分开后不久他就被杀了。除了我们五个和羽仙,事先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昨晚要救他出来,他的熟人又如何知道他临时藏身之处、还能赶来跟他相会呢?”
李弄玉转向辛渐,目光登时如刀锋一般冰冷,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辛渐道:“适才一直不及向娘子提起,此事说来话长,确实是我们发现裴昭先藏在普救寺中,不过……”一语未毕,那一直一言不发的矮个子突厥人喝道:“原来是你!”已然拔刀在手,来势凶猛,狠狠朝辛渐砍来。
宫延走近众人,道:“辛渐,我家四娘要见你,你这就跟我走吧。”王翰道:“羽仙人在哪里?”宫延道:“她人很好,郎君大可放心。”
王之涣道:“或许是他的同伴得知了他的下落,也想救他,一直躲在普救寺外监视,结果发现咱们先下了手,后来跟踪裴昭先来到这里。”王翰冷笑道:“既然是同伴,为何又要杀他?要我说,最想要裴昭先死的人就是凶手。”王之涣道:“是谁?武延秀么?他人可不在蒲州。”王翰道:“当然不是武延秀,你适才在普救寺还见过他呢。”
辛渐道:“出来了,埋的是个人,看脚的尺寸,应该是个男人。”用锄头轻轻刨开浮土,果然坑里露出了两只大脚底。众人这才会意坑里的尸首是被头朝下竖立埋在深坑中,一时间均感毛骨悚然。
差役闻声停下手,骇然道:“不会吧?这么小个坑,能埋下个人?”迟疑着不敢再往下挖。辛渐便道:“差大哥辛苦,来,铁锄给我,让我来。”
李弄玉忽然喝道:“住手!”辛渐闻声便停了手,不防另一名突厥人正从背后袭来,只觉得后脑一痛,便即人事不知。
李蒙道:“这下麻烦了,这笔帐搞不好要算在我们头上。”王之涣道:“谁要跟我们算帐?你是说……”忽意识到尚有县衙差役在场,忙住了嘴。
一时间,心头疑云大起——裴昭先来这里藏身并不出奇,出奇的是谁知道他临时藏在这处空宅中、赶来杀了他?这里聚集普救寺不过咫尺之遥,从昨晚到现在,附近有许多官兵、差役,凶手是如何避开众多耳目?
辛渐大奇,问道:“为什么是我?”宫延道:“这个问题,辛郎可以直接去问四娘。”
又挖了数下,辛渐见尸首小腿逐渐往一旁倾斜,越往下斜得越厉害,心下大奇,暗道:“莫非这人身子是被对折起来、臀部在底,埋入了坑中?可为什么掘了这么深还不见脑袋?”加紧往腿旁的土中挖了几下,依然不见脑袋。向旁边的差役要过铁锹,用力往下一铲,旋即遇到硬物,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急铲几锹,露出一处圆圆的断颈来,原来坑中的尸首早已被砍去了脑袋。
辛渐已经将尸首周围的土挖开,露出全身的样子来——双脚和断颈朝天,陷坐在土坑中,肉骨已经开始腐烂,情状煞是诡异。虽然没有了脑袋,但还是可以辨认出这是一名男子。
李弄玉哼了一声,道:“我有一件要紧的事,要你们五个替我去办。”辛渐道:“什么事?”李弄玉道:“我丢失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你们得替我找回来。”辛渐道:“就是四娘怀疑是王翰偷了的那件东西,还险些杀死他?”李弄玉道:“王翰太骄傲,虚浮骄矜,又爱意气用事,是他自己不肯辩说,非要自讨苦吃。怎么样,你肯答不答应?”
不光辛渐呆住了,随后赶到的王翰、狄郊看见屋内情形时也毫不例外地愣在当场。
辛渐道:“阿翰是说平老三么?”王翰道:“不错,正是他。”
辛渐道:“天下璇玑图织锦成千上万,我们怎么知道哪幅是娘子要的?”李弄玉道:“这件事确实极难,不然我也不会冒险找上你们五个。我给你们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我们在晋阳相会。”
李蒙道:“是。哎,谢制使,我们可跟刺客没什么勾结,就是游普救寺时意外发现梨花院中绑着个人,驿长还几次三番来探望,所以才猜想跟驿站行刺有关,想救他出来为我们自己脱罪。”
过了大半个时辰,只听见镣铐叮当作响,傅腊被差役牵了进来。众人忙让他辨认墙根土坑的尸首,傅腊只看了一眼,便连连朝房中努嘴。王之涣道:“你说他是韦月将?”傅腊点了点头。
谢瑶环道:“那我适才要你们交人,你们为何抗拒?”李萌道:“制使适才也说了,我们是担心你跟淮阳王一伙儿。况且我们自己也想知道当晚驿站行刺的真相。不过昨晚情形危急,什么都还来不及问。”
辛渐道:“这是我要九*九*藏*书*网说的第三点对不上的地方。裴昭先意外被杀,死不瞑目,临死一定要留下最关键最有用的提示,这个‘王’字,可能是说凶手姓王,也可能是说跟淮阳王武延秀有关。”
李蒙道:“呀,老狄,你神了,看来昨晚还真是韦月将杀了裴昭先。”狄郊摇头道:“尽管物证对韦月将不利,但还是不能解释裴昭先是如何被杀的。”又道:“韦月将冒险回家,一定是来取什么重要的东西。大家仔细找找,看有什么可疑之处。”
正说着,有差役奔进来告道:“窦明府命小的来告诉几位郎君,刺史派去城外的人回来了,说是韦月将自从几日前离开东主家后后就再也没有回去,目下他也一并失踪,明府已以赦免杀人签发告示通缉他。”
青鸾道:“辛渐,快些回答娘子问话。”谢瑶环心念一动,问道:“莫非他就是……”
只是,傅腊为何指认胡饼商是凶手呢?秦锦被杀当晚,他先是来了苏贞家,随即去了蒋素素家,正好撞见凶手杀人后逃出,也许他从背影多少认出了胡饼商的身形。可门外的蒋会有更好的视线,而且先后两次看见过凶手翻墙出入秦家,为何反而认不出胡饼商来?而蒋素素被杀当晚傅腊人在苏贞家,断舌后立即逃奔家中,他又如何能知道胡饼商是杀死蒋素素的凶手?莫非他在苏贞家断舌后有所发现?原以为这起姑嫂连环命案已经水落石出,仔细推敲才发现非但凶手杀人动机不明,就连凶手到底是谁也重新模糊起来。
众人交换一下眼色。辛渐问道:“可确切知道韦月将离开东主家的日子?”差役道:“四月十九。”辛渐道:“就是我们刚到蒲州的那一天。”王之涣道:“秦锦也是当天晚上被杀。”
辛渐向王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放心,道:“好,我跟你走。有劳郎君前面带路。”
李蒙道:“不好,李弄玉多半以为裴昭先被杀跟我们有关,要向我们报复,所以抓了羽仙来威逼我们就范。”辛渐道:“不对!伙计说我们刚走李弄玉就来了,当时我们都还不知道裴昭先被杀,她如何能知道?”
王之涣见那新土不过一丈见方,问道:“埋的会是什么?”差役道:“这坑挖得不大,却是极深,埋的一定是金银珠宝。”辛渐道:“若是金银珠宝,韦月将直接取走便是,又何必费劲将柴一层层重新垒好?反正他也不会再回来。”
辛渐回头问道:“老狄,你跟胡饼商面对面交谈过,你看这人像不像他?”狄郊道:“尸首浑身是土,又没有了首级,实在难以辨认。不过看服饰不像是胡饼商。”一旁差役也道:“胡饼商一个卖胡饼的,哪能穿这样的长袍?不信你们可以等傅腊来,他跟他熟识,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辛渐往后退了两步,依然没能甩脱那突厥人,叫道:“喂,快些放手,不然我可不客气了。”那突厥人不应不睬,只使劲扳提辛渐大腿,意图用角力将他摔倒在地。辛渐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忙倒转刀背,向那男子背上击去。
谢瑶环道:“辛渐,你可认得死者?”
辛渐道:“四娘神通广大,自己丢的东西都找不回来,我们几个哪有这个本事?”李弄玉面色一沉,道:“你这是在讥讽我么?”辛渐道:“当然不是。这蒲州这么大,人这么多,我们又不知道娘子去过哪些地方,如何下手寻找?”
王之涣道:“既然不可能你还怀疑是韦月将杀人?这岂不是自相矛盾?”狄郊道:“我只是说,由现场情形来看凶手应该是熟悉这里的人,无非是韦月将和苏贞夫妻二人……”
狄郊道:“既然他不会再回来,埋的一定是不需要而且需要极力掩盖的东西。”李蒙道:“那是什么?”辛渐道:“尸首。”李蒙道:“呀,你还真会猜谜。”狄郊道:“辛渐说得没错,这下面应该埋的是个人。”
窦怀贞也在一旁道:“李蒙说的是实情,多亏他们几个,锦娘和素娘的案子才得以昭雪。”谢瑶环微一凝思,道:“好,那我就等你们给我一个交代。青鸾,咱们先回去。”
平老三确实嫌疑很大,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窝藏刺客均是重罪,眼下事情拆穿,所以他是一心想要裴昭先死的人,只要裴昭先一死,死无对证,事情肯定会相对容易解决。最关键的是,他昨晚人在普救寺中,且识穿了门板正反两面两人的把戏,之所以没有当场喝破,只是被李蒙当场懵住了。说不定他很快回过神来,紧随五人出寺,一直暗中监视,直至后来跟踪裴昭先来到这处空宅。
辛渐本不欲动www.99lib.net手,但生死关头,他手无兵刃,唯有快速反击制敌,趁那人举刀下盘大露破绽,飞腿扫中对方小腿,那人失去平衡,朝斜前方扑倒。辛渐微一侧身,转到他身后,执住手臂,轻轻巧巧地夺过刀来。那矮个子突厥人一招即被夺去兵刃,勃然大怒,顾不得爬起身来,即环臂紧抱住辛渐大腿,浑然已经失去招式。
谢瑶环狐疑问道:“苏贞是什么人?”李蒙忙道:“是蒋素素一案的帮凶,就是差点害王翰是杀人凶手的那起姑嫂命案。”谢瑶环亦听过此连环案,好奇心大起,道:“我们也去看看。”
裴昭先就是刺客的事实早晚要暴露,如果承认认识他就等于承认跟昨晚的事件有关,辛渐有心否认,可又知道适才初见尸首时所流露的真实惊异难以瞒过谢瑶环双眼,便干脆不作答。
王之涣道:“是谁的尸首?呀,该不会是苏贞和胡饼商吧?”狄郊摇了摇头,只凝神望着土坑不语。
李弄玉倒也没有吃惊,只皱眉问道:“是官兵逮住他了么?怎么事先没有听说就被处死了。”高个子突厥人道:“听说他一直藏身在普救寺中,是王翰他们发现了他,就是住在逍遥楼的那几个少年。”
辛渐问道:“你是如何肯定杀死秦锦和蒋素素的凶手是胡饼商的?”
只是有一点,从新土痕迹和尸首腐烂状况来看,他被杀不过是近两日的事,那么他之前又去了哪里?秦锦被杀次日,狄郊和王之涣曾经为确认傅腊行踪来找过苏贞,房中有个声音深沉浑厚的男子,苏贞似是对其极为畏惧,那人就是韦月将么?
众人虽早已隐约猜到,一旦确认死者身份,还是不禁面面相看,着实想不通刚刚才被怀疑是凶手的人如何又被割去首级、埋在了自己家里。
虽然凶手杀人动机依旧不十分明确,但这起轰动蒲州的姑嫂连环命案至此总算水落石出,原来杀人凶手就是胡饼商,苏贞则是同谋。这二人均是秦家的租户,兴许是因为什么原因跟蒋素素起了龌龊,遂起杀人之心。韦月将被杀应该是他撞破了妻子与胡饼商的奸情,他之前提前回家应该是听到了风声,想要有所行动,结果反而丢了性命。
辛渐道:“胡饼商和苏贞正被官府通缉,他们应该早离开了河东,还冒险回来这里做什么?秦锦、蒋素素一案,我们只知道苏贞是同谋,虽然有傅腊指认胡饼商是凶手,但我总觉得动机很奇怪,正如阿翰所言,胡饼商应该跟苏贞是情人关系,可他为什么一心要杀死蒋素素呢?还有那在城外教书的韦月将,家里有如此美貌的妻子,难道没有听到过任何风声?”
王翰、辛渐等人悻悻回来逍遥楼,却不见了王羽仙踪影。伙计道:“几位公子早上跟官兵走后不久,就有位姓李的小娘子来,王家娘子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跟着她走了,一直没有回来。”辛渐道:“莫非是李弄玉?”伙计道:“她只说姓李,气派大得很,不过笑的听那些随从称呼她‘四娘’。”
忽有一名火长领着几名兵士进来,嚷道:“刺客尸首在哪里?我们要带走。”差役见是蒲州衙门的官兵,不敢怠慢,忙陪笑道:“就在屋里。”领头火长挥了挥手,两名兵士抢进堂去,用绳索套住裴昭先双脚,连拖带拉地倒拽着出来。
窦怀贞皱眉问道:“你们认识死者?”谢瑶环问道:“死者是什么人?”窦怀贞道:“回制使话,无人认得死者。适才下官出寺来,遇到一个邻里少年从巷口出来,见他慌里慌张地形迹可疑,命人拦下盘问,他交代说是听闻这家人杀了人逃走了,家中无人,所以想趁火打劫来偷点值钱的东西,结果推门进来就看见里面坐着个死人。”
李弄玉道:“王羽仙是你的心上人么?”辛渐道:“不是,她是王翰……”忽然想到没有必要跟对方提及这些,又改口道,“我和羽仙一起长大,情若兄妹。”
李蒙进来道:“好了,谢瑶环和窦县令都被我打发走了,外面还有差役,窦县令说你们有需要可以直接使唤他们。唉,好好的一件事弄成这样子,这下子可好,李弄玉那伙人说不定要迁怒我们。咦,他写个‘王’字,是说凶手姓王么?”
却听见河东县令窦怀贞在里面叫道:“让他进来。”辛渐抢进院中,窦怀贞正从堂屋出来,指着屋里道:“人在里面,你自己去看。”
刚出普救寺大门,便见一些人往河津胡饼铺后赶去。王之涣道:“呀,他们是不是要去苏贞家里?她不是逃走了?她……她家里还有人么?”大惑不解,转头朝同伴望去。
死者胸腹并无伤口。狄郊九-九-藏-书-网绕到其身后,却见头顶血肉模糊,一片殷红,原来是头部受到重击而死。桌案正中摆有一盏膏油灯,灯油已经燃尽,靠近裴昭先的一方有一件黑黝黝的铁烛台,取过来一看,底盘处粘有斑斑血迹及少许血肉。
辛渐忙道:“差大哥可否辛苦跑一趟,向窦明府禀告一声,带傅腊来这里?蒋素素命案尚有一些疑点。”那差役得过李蒙的金砂,满脸堆笑道:“是,各位郎君稍候,小的这就回去禀告。”忙不迭地去了。
里面有人应了一声,宫延扶着辛渐跨过门槛,进来一处偏厅,这才取下他眼睛上的黑布。辛渐举手挡着光线,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站着一名玉颜清冷的女子,正是李弄玉。
宫延应声上前,取出黑布,正要蒙住辛渐双眼,忽然院中传来一阵纷沓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有一高一矮两名突厥人推门闯了进来。高个子气急败坏地道:“四娘,裴昭先死了,首级被砍下来挂在西门示众,尸首也吊在那里。”
辛渐道:“那好,四娘想让我们办什么事?请娘子明示。”李弄玉道:“你倒是爽快,不过我可没有那么着急。”
火长知道这几名少年公子有些来历,不愿意多生事端,望了一眼墙根的土坑,也不理睬,挥了挥手,率人扯了裴昭先尸首去了。
李蒙道:“谢制使,请等一等。”将谢瑶环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制使适才在普救寺说只要我们将真的刺客交出来,你会向皇帝竭力保我们平安无事,对么?”谢瑶环道:“是,不过……”李蒙道:“我们这就交真的刺客出来,他……裴昭先人就在那里。”
案子毫无头绪,裴昭先尸首又被兵士拖走,几人也没有了心情。日过正午,李蒙早饿得发昏,道:“先回去吃点东西再说。”
王之涣道:“莫非你怀疑是这间屋子的主人韦月将杀死了裴昭先?”狄郊道:“嗯,我是觉得这个人嫌疑相当大。不过我不能理解凶手到底是如何杀了裴昭先。河东县衙的差役昨日来过这里,院门的扣条已经被弄坏,外人无须翻墙即可进来。若是裴昭先先进来、韦月将后回来,以裴昭先的处境,一定会保持高度警觉,他怎么会任人将烛台砸在头上呢?如果是韦月将在先、裴昭先在后,更不可能出现这种坐在堂屋正中杀人和被杀的场面了。”
韦月将既已被杀,昨晚又是谁杀死了躲藏在这里的裴昭先?是胡饼商么?他是和苏贞一起回来取东西么?到底是什么物事那么重要?
谢瑶环虽心有所感,但听闻死者就是刺客时还是吃了一惊,道:“原来他叫裴昭先。”裴昭先人虽被驿站驿长宗大亮擒住关押,却始终没有透露过姓名。
之前之所以排除韦月将杀人嫌疑,秦锦死的当晚他不在城中是最重要的证据,然而现在看起来他早有预谋,不但在当日回了河东城,而且还刻意没有回家。如此,四月十九当晚傅腊才有机会来找苏贞亲热。一个男人眼见自己的妻红杏出墙,却隐忍不发,到底是什么缘故?四月二十一晚上,傅腊舌头被苏贞咬下,蒋素素被杀。按照胡饼商的说法,韦月将是每个月四月二十一回家,傅腊肯定很清楚这一点,他又怎么会冒着奸情暴露的危险去找苏贞亲热、以致被咬下舌头呢?这只能解释为是苏贞用谎言诳去了傅腊,而韦月将不过是假意不在家,其实躲在暗中操纵一切。如此推断起来,他应该就是杀死秦锦和蒋素素的真凶了。
狄郊回想起之前王翰正是因“王”字玉佩才身陷秦锦一案难以洗清嫌疑,不由自主地又朝他望去。王翰道:“什么?”抢过来一看,当即蹙紧了眉头。他自是没有杀死裴昭先,只是难以理解为何死者要在死前拼尽力气写一个“王”字作为线索留下,是不是有意要陷害他?可在昨晚之前,他根本就没有见过裴昭先,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非要这么做。还是杀死裴昭先的人也是姓王?
狄郊已走进堂中,正仔细观察尸体:裴昭先左手无力垂在身旁,右手蜷曲成团搭在案桌上,唯有食指伸出。狄郊心道:“莫非他在指示着什么?”顺着手指方向望去,却只是墙壁。再细看案桌,才发现关键所在——那案桌是松木所制,由于使用的年头不短,桌面已经发干发脆,死者用食指指甲在上面划了个一寸见方的字,笔迹歪歪扭扭,显是临死前耗尽全身气力所为。那个字,正是一个“王”字!
王之涣不满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火长道:“郎君请让开些。这人是刺客,犯的是死罪,按例要枭首示众。”王之涣道:“他人都已经死了,犯得着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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