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谋逆大罪
第四节
目录
第一章 蒲津风云
第二章 血案迷雾
第三章 断舌凶手
第四章 谋逆大罪
第四章 谋逆大罪
第四节
第五章 璇玑悬斡
第五章 璇玑悬斡
第六章 并刀如水
第七章 洛州无影
第七章 洛州无影
第八章 若有所思
第九章 女子心计
第十章 神龙见首
第十章 神龙见首
第十章 神龙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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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翰道:“钱,钱,快给我取些钱来。”田智慌忙取了半袋金砂,交到主人手中。王翰收了金砂,这才道:“走吧。”
辛渐心思根本不在萧娘身上,无暇多问,只道:“我适才见到外面牌匾上的字写得不错,请问那是谁的墨宝?”
王之涣催道:“你还在看什么?快去找阿金打听黄瘸子的事。”辛渐道:“等一等!田智提过‘宜红院’的牌匾是黄瘸子写的,对也不对?”王之涣道:“是提过,不过……”
辛渐道:“宗大亮已经招供了?实在太好了。不过伪造书信的人确实不是黄瘸子。”当即详细说了在宜红院的发现。宋璟听完,沉默许久,才道:“难得,难得。”隐有赞许之意,又道,“嗯,本史知道这件事了。辛渐,你先回去,继续劝说你的同党回来投案自首。”
等了好大一会儿,才见阿金一边系衣带,一边从堂后出来,笑道:“几位郎君好早。”走得近些,打量三人气度不凡,显是名家公子,心中大喜过望,忙道,“莨子,快,快去叫大伙儿起床来伺候几位郎君。”莨子道:“是。”王翰道:“不必。不瞒金娘,我就是昨日来过这里萧郎的主人,我想见见萧娘。”阿金一愣,随即笑道:“好说,来,各位郎君先请到花厅坐下,慢慢再聊。”领着三人来到二楼一间雅室坐下。
阿金笑道:“瞧郎君这话说的,萧娘如今是我们宜红院的第一大摇钱树,我如何敢不善待她?放心,郎君们下次来,保管她服服帖帖地伺候好各位。”亲自送出楼来,再三叮嘱道,“几位郎君还要再来呀。”王之涣道:“一定。”
如此推断起来,黄瘸子背后还有一个左手执笔的人,他既能仿冒黄瘸子的笔迹,当然也能伪造狄郊的书信,他才是真正仿冒书信的人。只是这个人既有如此本事,为何一定要藏在黄瘸子身后呢?如此一来,显名的是黄瘸子而不是他本人,岂不是不合世人务求扬名立万、光宗耀祖的常规心理?这位无名氏既是默默无闻,旁人不可能知道他,当是河东驿站驿长宗大亮向淮阳王武延秀举荐了黄瘸子,黄瘸子出于某种原因,又找到了他代笔。只是眼下黄瘸子已被烧死,又如何能知道无名氏姓甚名谁?
阿金见他丝毫不多问萧娘之事,似是知道青楼发生这等事很正常,这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笑道:“原来郎君也爱好书法。什么墨宝不墨宝的,是本地一个叫黄瘸子的写的,不过来这儿的客人都说写得还不错。”叹息了一声,道,“不过我才听说他前晚大火中烧死了,唉。昨日那位萧郎不是要找他写信么?唉,他真是命薄,能轻易赚到手九九藏书网的钱却无缘赚到。”
议定后,辛渐独自往蒲州州廨而来,顺利见到御史中丞宋璟,见礼后告道:“我们找到新的证据,写那封反信的人原来不是黄瘸子。”宋璟道:“噢?可宗大亮已经招认,他向曹符凤举荐的人就是黄瘸子。”
王之涣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他见过苏贞本人,很是喜欢她的贞静贤淑,若她果真沦落为娼妓,外人不知,事情尚有和缓余地,一旦见官,丑闻传遍全城,对她这样性情的女子而言,那可就真逼她上死路了。
辛渐道:“黄瘸子可是左撇子?”阿金奇道:“左撇子?郎君如何会这么问?我年轻时跟他好过一阵子,从来不知道他是左撇子,他都是右手拿筷子吃饭、右手拿笔写字的。”
窦怀贞道:“巧么?一点也不巧,韦月将处心积虑地到张家当教书先生,目的就是盗取为了张家的王羲之真迹。”
辛渐依言寻去,刚跨进院子,正见阿金和莨子押着一名女子自一间房屋出来——那女子全身赤裸,一丝不挂,恍若一尊白玉,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边脸,依稀能见到上半脸面有个黄澄澄的面具,双手反缚在背后,颈间系着一条白绫带,一端牵在阿金手中。
辛渐心道:“这人是谁?为何不让旁人看见他的脸?是老狄么?宋御史要派人押他去哪里?”
王之涣指着王翰道:“不瞒金娘,我这位同伴生平阅尽无数美女,可从来没有见过戴着铜面具的女人,他心下好奇,非要见到不可。”阿金见王翰玉树临风,确是个翩翩佳公子,又见三人年轻,不似官家人,终于下定决心,笑道:“那好,三位郎君请稍候。还没有用过午饭吧?我这就派人送上好的酒菜来。”收了金砂,一扭水蛇腰,如风拂杨柳,一摇一摆地出去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果见宋璟的心腹侍从杨功领着一队人押着一名赭衣囚犯出来,站在台阶上。那犯人手足被镣铐锁住,头上罩了个黑色布袋,没及颈间,完全遮住了面容。
辛渐一直等杨功一行尽数进寺,这才几个箭步登上台阶。住持登时认出他来,叫道:“哎,你不是……”辛渐“嘘”了一声,一步跨入门槛,装成是香客的样子,不远不近地跟在杨功等人身后。
原来韦月将几年前携妻子来到蒲州后,想方设法进入张家,教习张道子孙子孙女读书。他为人深沉,有礼有节,从不多话,颇得张家上下人欢心。他也表示想跟张道子学习书法之道,不过性格孤僻的张道子没有答应。两日前,张道子偶然检视书卷,发现所珍藏的至宝王羲之真迹被人调了包,裱糊的封面跟原作一模一样,但九-九-藏-书-网里面全变成了白纸,将庄园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不由得怀疑起提前几日请假离开再也没有回来的韦月将来,遂派仆人到找蒲州刺史明珪报案。明珪却称重病不起,又因为制使目下正住在州廨,没有人手来处理,命人将此案转交给河东县令窦怀贞经办。仆人只好找到县衙,请求窦县令派人追捕韦月将。窦怀贞一听即声称疑犯已经找到,命人抬出韦月将的无头尸首来。仆人回报张道子后,他自是悻悻然,但韦月将既死,他也无法知道究竟,想来想去,总是不甘心,所以今日一大早就乘车进城,亲眼见到韦月将的尸首后才算作罢。窦怀贞提起发现韦月将尸首是狄郊等人,又提到几人因谋逆大罪正被缉拿,而罪证就是一封反信。原主狄郊则称信的笔迹是自己的,内容却是伪造。张道子听了当即道:“这世上绝没有一模一样的笔迹,不过是有人分辨不出来罢了。”遂与窦怀贞一道来到蒲州州司,要求看看那封反信,果然发现了端倪,成为证明狄郊无辜的关键证人。
辛渐不待他说完,匆匆奔出楼来,站在门前,仰头观看那“宜红院”三个大字,心中有所醒悟,急忙来找阿金。在楼梯口遇见一名女子,问道:“娘子看到金娘了么?”那女子一指堂后,懒洋洋地道:“她在后院,你自己去寻吧。”
辛渐急于解开心中谜团,甚至不及骑马,拔脚就朝河东县衙赶来,到门前说有急事求见窦县令。窦怀贞正批阅公文,命差役带二人进来,头也不抬地问道:“你们又有什么事?”辛渐道:“我们是特意来拜谢明府请了张道子先生到州廨辨认书信笔迹。”窦怀贞道:“本县可没有去请张道子,况且就算请也难以请动,他是自己来的。”辛渐道:“什么?张先生他……”窦怀贞道:“啊,你们刚到蒲州不久,还不知道这件事,张道子就是韦月将的东主。”
辛渐一愣,问道:“她就是萧娘么?”阿金料不到会在这里遇见辛渐,慌忙解释道:“是,她就是萧娘。她不听话,昨夜想逃跑,所以我叫人把她绑了起来,这是青楼的老规矩。莨子,快带萧娘去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再送去花厅招待几位郎君。”莨子应了一声,牵了萧娘上楼去了。萧娘头垂得老低,始终不敢抬起来一下。
辛渐早隐隐猜到这其中关联,赶来县衙就是要特意证实这一点,倒也不意外。王翰则惊奇地张大了眼睛,道:“天下怎么会这么巧的事?”
辛渐正是按张道子指点狄郊的方法,发现了这牌匾和楼上花厅那些字画的不同——牌匾上的“红”字最后一笔有细微笔丝藏书网带起,也就是说,写“宜红院”牌匾的人是左手执笔;而花厅的字并无异样,才是黄瘸子亲笔所书。
辛渐想起适才初遇苏贞时她的惨状,特意指着王翰道:“我这位同伴特别喜欢萧娘这类的女子,金娘可要善待她,我们很快会再来找她。”
她越是不肯让萧娘出来,众人越是起疑。王翰掏出半袋金砂扔到桌上,道:“只要萧娘出来陪上我们一个时辰,这金砂就是金娘的。”阿金拿起袋子,打开看了看,极是心动,脸上却依旧犹豫难决。
时值正午,宜红院还没有开张。拍了拍门,门缝中露出一张男子脸,问道:“你们找谁?”王翰不悦地道:“你们这里不是青楼么?我们三个男人来这里,难道是找你么?”那男子“哎哟”一声,慌忙拉开门,道:“请进,请进。”扭头扬声叫道,“金娘,有主顾上门。”
辛渐苦苦思索良久,也始终没有头绪,只得重新上楼来。花厅中酒菜满桌,萧娘已盛妆艳服打扮得齐整,坐在王之涣和王翰当中,垂着头一言不发,场面甚是难堪。
却见杨功带着犯人径直来到寺后梨花院外,命人摘下犯人头套,问道:“是这里么?”那犯人却不是狄郊,而是河东驿长宗大亮。宗大亮点点头,道:“就藏在里面。”杨功道:“好,你带我进去找。”一行人拥进了梨花院中。
王之涣道:“可是苏贞不是跟胡饼商一起失踪了么?她如何又做了娼妓?真是她丈夫卖了她?”王翰道:“这可能么?韦月将人早已经死了。辛渐,你既然早已经猜到,为何刚才不告诉窦县令,请他派人去将萧娘捉来,一问便知究竟。”
王翰道:“这就请萧娘出来吧。”阿金道:“阿金不尴相瞒,萧娘目下身上有伤,不能让各位尽兴,怕是招待不了几位郎君。”王之涣道:“我们只是听说萧娘花容月貌,偏偏脸上戴有个铜面具,很是好奇,想见她一见,又不是要对她怎样。”阿金笑道:“就算如此,萧娘新到这里没几天,还不适应青楼生活,须得好好调教。万一她哭哭啼啼坏了郎君们的兴致,我如何担待得起?”
王之涣笑道:“你自称萧郎,人家就给你个萧娘,哈哈,有趣得紧。”田智道:“那萧娘古怪得紧,萧娘并不是她真名。”王翰闻言,对那带着神秘面具的萧娘大起兴趣,不过碍于王羽仙在场不好明问。
过了一会儿,杨功重新出来,道:“走吧。”又将宗大亮蒙了脑袋,原路押回。
辛渐一心想知道究竟,跟出寺外,即上前叫道:“杨侍从!”杨功道:“是你!你是在跟踪我们么?”辛渐道:“抱歉,我也是不得已。杨侍从专程跑一趟普九_九_藏_书_网救寺,可有什么发现?”杨功道:“事关案情,辛郎本人又是嫌疑人,恕我不能泄露机密。郎君若真想知道,何不跟我一道返回州廨?”辛渐道:“也好。”当真一路跟在杨功身后。
走出一段,辛渐见左右无人,说了在宜红院的发现。王翰道:“这可奇怪了,黄瘸子自己如此穷困落魄,还会有人在暗中帮他做事?”辛渐道:“可事实就是如此。眼下线索已断,我想去一趟州廨,告诉宋御史这件事,看看他能不能让我见见宗大亮,也许能问出一些线索。”
辛渐见蒋大头上依稀几根白发,数日来苍老憔悴了不少,忙道:“蒋翁不必为令郎蒋会忧心,他目下虽被关在县狱,不过是证人而已,等到结案自会释放。”蒋大连声道:“小子不争气,不用理会他。各位请回房歇着,我这派人送酒菜上来。”
王翰见苏贞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又不肯开口说话,也甚觉没趣,道:“嗯,这里酒菜太差,不合我口味。走吧!”王之涣无奈,只好道:“改日再来看娘子。”苏贞始终不吭一声,也不起身相送。
辛渐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怕说出来你们不信。之涣,我和你去河东县衙找一趟窦县令。”王翰忙道:“我跟辛渐去。之涣,你留下来陪着羽仙。”
等了一会儿,有差役赶过来一辆囚车,杨功命人将那犯人塞入囚车,自己上马,带队往东而去。囚车行走不快,辛渐从容跟在后面。来到城东普救寺外,车马停下来,杨功令人拽出犯人,架着往寺里而去。住持早得到禀报,候在门边,不敢多问一句。
回到房中,辛渐这才详细说了今日张道子神奇出现后的峰回路转。田智道:“张道子?我听过这个名字,听说他是王什么的内兄,家里藏有王羲之的真迹。”辛渐大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田智只得红着脸说了萧娘的事。
辛渐心道:“黄瘸子右手执笔,当不是伪造书信的人了,写那封反信的另有其人。这河东县城不大,却是藏龙卧虎,在民间隐有如此多高手,当真难得,到底是天下之中的舜城。”仔细想了一想,又问道:“牌匾上‘宜红院’三个字是金娘亲眼看见黄瘸子本人所书么?”阿金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道:“那倒不是,是黄瘸子写好了送来的。不过楼上花厅的那些字画,大多是我亲眼看见他当场作的。郎君问这些做什么?”
辛渐道:“这事非之涣同去不可。”王翰道:“那好,我们三个一起去。田智,你留下来好生伺候娘子。”他生性疏懒,是以跑路奔波之事众人从不敢轻易叫他,不知道今日为何这般积极。田智很是惊异,也不敢多九*九*藏*书*网问,只道:“是。”
这间花厅布置得颇为典雅,墙壁上挂有不少字画,整齐有序。辛渐一直一言不发,只凝神察看那些字画。
辛渐道:“事情未明,万一萧娘不是苏贞呢?还是我们亲自确认过再告知窦县令。”王翰道:“那好,我正想会会这神秘的面具女人。”
辛渐道:“我们这趟去宜红院,确认萧娘是不是苏贞还在其次,关键是要向青楼主人阿金问清楚黄瘸子的详细来历。虽然他人已经死了,也许还有什么我们漏掉的线索。”王之涣笑道:“这件事就交给你自己去办,我和阿翰去会会那面具萧娘。”遂向路人问明宜红院位置,直往青楼而来。
辛渐躲在树后,暗中瞧见,心道:“原来是宗大亮,却不知道他为何带宋御史的人来这里,是跟裴昭先有关么?可裴昭先已死,另一名刺客阿献又被宋御史擒住,刺客案水落石出,再无意义,他还来这里做什么?”因有兵士守在院门前,他难以接近,更无法得知院中情形,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辛渐见他表面不动声色,一派严肃,却总以同样的理由放自己出去追查线索,心中忍不住暗暗发笑,道:“是。”行了一礼,退出堂来。他猜以宋璟之精明厉害,必有所行动,是以并未真正离开,只躲在暗处监视。
三人刚出花厅,阿金便笑着迎上前来,笑道:“我早说过萧娘不懂事,还需要好好调教,几位郎君扫兴了吧?”王之涣道:“没有没有,这位萧娘挺特别的,我们改日再来。”
辛渐问道:“如何?”王之涣点点头,示意萧娘正是苏贞,又摇了摇头,表示她非但不肯自明身份,还假装不认识他。辛渐听过田智遭遇,料来这厅中必有暗眼供阿金监视,苏贞心有畏惧,不敢多嘴,便道:“萧娘既是身子不便,我们不如过几日再来。”
辛渐道:“嗯,我就是有些好奇这些字,所以想问个清楚。”又走出楼来扬头凝视那牌匾。阿金见状,以为他不过是跟传说中张道子一样的书痴,也不再理会。
王翰道:“那好,咱们一起去。”辛渐道:“不,我们同去的话,就再也回不来了,肯定要被宋御史下狱关押候审,万一有新的线索,无法亲自追查,难免会受制于人。还是我一个人去的好,宋御史多半还会放我回来。”
辛渐等人闻言很是吃惊,谢过窦怀贞,匆忙告辞出来。王之涣这才想到其中关联,道:“田智提到的萧娘曾经说过,她夫君仰慕张道子书法出众,所以不辞辛苦,去张家做了教书先生。这教书先生既是韦月将,那萧娘岂不就是苏贞?呀,辛渐,难怪你非要拉上我。”辛渐道:“是,我们中只有你和老狄见过苏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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