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并刀如水
第三节
目录
第一章 蒲津风云
第二章 血案迷雾
第三章 断舌凶手
第四章 谋逆大罪
第四章 谋逆大罪
第五章 璇玑悬斡
第五章 璇玑悬斡
第六章 并刀如水
第三节
第七章 洛州无影
第七章 洛州无影
第八章 若有所思
第九章 女子心计
第十章 神龙见首
第十章 神龙见首
第十章 神龙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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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渐道:“你就是这么知道我娘亲真实身份的?”李弄玉道:“不,我虽然知道了秘密在你母亲手中,可根本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她。虽然觉得她肯定不会回契丹,但我还是派了人北上辽东到契丹部落中寻找你母亲下落。这次原本打算来晋阳办完事后我也要北上,哪知道我有事到大风堂找你父亲商议,凑巧遇到了母亲……噢,你不必惊异,你母亲入宫时,我还没有出世,根本不认识她。是我俊叔叔认出了你母亲,当年他曾奉命到契丹迎你母亲入宫,对你母亲的面容身形一清二楚。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冒着性命危险主动表明身份,足见诚意,你母亲却一口否认自己就是先帝的妃子。”
辛渐道:“莫不是……”忽有一名黑衣汉子走过来,叫道:“店家,来碗面!”话一出口,就知道这汉子不是本地人。
以辛渐的性格,当然不会轻易屈服,可他若是继续沉默,当真被对方带回突厥,那可就彻底完了,忙道:“我虽然是大风堂的人,可我并不会打铁之术。况且你们带我走也没有用。并州刀剑之所以称霸天下,是因为并铁的铁质好,工艺倒在其次。”
却见店主飞快地从里屋出来,指着辛渐叫道:“就是他!他人在这里!”领头的校尉打个手势,数名兵士拔出兵刃,围了上来。
路过南宫门时,果见两名老兵正坐在门槛上打呵欠,预备等天黑就关门落锁。辛渐忽然转过头去,大叫道:“契丹细作!”兵士惊然回头间,他抬脚便奔向宫门。校尉回头不见人影,知道上当,却见辛渐并没有逃跑,而是朝路旁的晋阳宫奔去,一时不明究竟,叫道:“你要做什么?快抓住他!”
李弄玉道:“张仁亶性格太强硬,该到边关去当镇关大将。他原先对你爹娘无礼,是因为不知道你母亲的身份。”辛渐道:“张长史就是因为知道了我母亲是契丹公主才派兵捉拿她,若不是我当日凑巧回到太原,赶去州府,他刑讯的对象可就是我娘亲。”
校尉道:“人可是你二人放进去的,反贼若是逃走,你们也难脱干系。”老兵道:“哎哟,我们可不敢放反贼进宫,是反贼自己闯进去的,况且我们也不知道他是反贼。将军,小的倒想问一句,这人既是反贼,为何不绑住手脚?你们这么多人怎么都看不住他?”
狄郊忙命侍女带宫延从侧门出去,又劝道:“羽林军既是为辛渐而来,娘子不如暂时避一下。”李弄玉道:“你没有听见辛渐的话么?是我害了他父母,是我仿冒了那封信,我要留下来。”狄郊惊愕不已,道:“什么?怎么会是你?”
阿史那献无可奈何,只得向李弄玉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急促地道:“四娘,你不是总说中原是个是非伤心之地么?不如你跟我一起去西域,从此以后永远不再回来。只要有我阿史那献在一日,一定保护你周全。”
王翰见辛渐确实表情呆滞,反应迟钝,疲累不堪,只得命侍女端了一碗宁神静气的汤药来喂他服下,让他歇息。
李湛微一沉吟,便立即会意过来,问道:“突厥人是想向你逼问百炼钢的秘密,对么?”辛渐道:“是。”
出来院中,李湛命道:“来人,留下四个人守在这里,看着辛渐,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离开这个院子。”当即有四名羽林军士守在辛渐房前。
宫延道:“四娘,你……”李弄玉厉声喝道:“住口!我叫你快走,你敢抗命么?”宫延咬咬牙,道:“不敢,宫延遵命便是。”
辛渐奔到门前,叫道:“我找李宫监!”不待老兵反应过来,一脚跨过门槛,闯入了宫中。
那小元子从树丛后溜了出来,原来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与谈哥一左一右架了辛渐,拉着往东而去。穿过大道时,远远见到一队巡逻的兵士,谈哥做窃贼做惯了,急忙扯住辛渐闪在树后,本能地伸手捂住他嘴巴,防他叫喊。
怔了好半晌,辛渐才道:“就算你是前太子之女,就有权利害得人家破人亡么?”李弄玉道:“你父母虽然被官府捕去,可暂时不会有事。只要你母亲肯交出我要的东西,我自然有法子救她出来。”
出来厅堂,海印一身蓝色布衣,正在堂前搓手徘徊,焦急万状,一见王翰便道:“王公子,你快去救救羽仙娘子。”
狄郊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那些突厥人是不是住在昆林坊中?”辛渐道:“是。你如何能猜到?”狄郊道:“五天前,昆林坊发生灭口血案,有一个院落的人一夜之间全被杀死,一共有三十七人,其中大部分是突厥人。本来传闻说他们是自己内讧,现看来……”他转瞬怀疑到李弄玉身上,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李弄玉竟立即爽快承认道:“是我做的。”
校尉见他甚是顺从老实,愿意束手就擒,又因为捕到他可以大大发笔横财,领到一万贯赏钱,便爽快地应道:“好。来人,带他走。”
李弄玉冷冷道:“怎么,你现在当上了羽林卫将军,眼睛里就没有别人了?”阿史那献忙道:“当然不是,阿献决计不敢对四娘无礼。况且我也不是什么羽林将军,圣上为了防御突厥默啜,新在庭州设置北庭都护府,命我袭父兴昔亡可汗封号,任北庭都护,充安抚招慰十姓大使。我是北上赴任,与李将军同道,听说辛渐出了事,因当日与他在蒲州有过一面之缘,特意前来探望。”
李蒙道:“这李弄玉到底什么来头?李将军为何要带走老狄?”王翰见院中尚留有四名羽林军士,当即使个眼色,道:“进去看看辛渐再说。”
阿史那献还想要再劝,李湛厉声喝道:“来人,速速送可汗出城赴任。”竟是命手下上前执住阿史那献臂膀,意欲用强赶他出去。阿史那献只得道:“放手,我自己会走。”
突厥人便带着辛渐来到南面一间大屋,里面还有数名突藏书网厥人,一齐站起来,问道:“相大哥,这人是谁?”那阿相道:“他就是大风堂辛武之子辛渐。”一人喜道:“当真?你当真就是大风堂主之子。”辛渐已经隐约猜到这些人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只是一声不吭。
辛渐急忙转身欲走,却被那谈哥扯住手臂大力一拉,当即仆倒在地。谈哥顺势骑上身来压住他,反拧了双手,解下腰带缚住,居然还嘲讽道:“你是官府通缉的要犯,总以为你三头六臂,厉害无比,怎么被我轻轻一拉就倒了?喂,小元子,快过来帮忙。”辛渐被他正压在伤处,无力抵挡,只是强忍疼痛,一声不吭。
李弄玉道:“你放心,他如今再敢动你母亲一根头发,就是大不敬之罪,这可是族诛重罪。”辛渐一呆,道:“什么?”李弄玉道:“你母亲是先帝高宗皇帝的妃子,张仁亶原先不知道,眼下我已经派人射书告诉了他,他岂敢对你母亲有半分无礼?”
辛渐越听越觉离谱,连连摇头道:“我不信,你胡说。”李弄玉忽然发怒,厉声道:“你敢跟我顶嘴么?”辛渐昂然道:“我又不是你下属,有什么不敢?你尽可以打我杀我,可是要让我服你,千难万难。”
忽听得铁门重新打开,李弄玉又走了进来,道:“你大可放心,令尊不会有事。”辛渐道:“哼,你当我傻子么?我娘亲是契丹公主,眼下朝廷正跟契丹交战失利,还不会拿她性命去要挟李……要挟我舅舅么?况且张长史亲口说过,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一个契丹细作。”
辛渐恳请校尉不要给自己上绑,原是计划半途逃走,好去赴明日的飞阁约会。这里距离州府不远,往北直行过两个街口便是。数名兵士前后夹着他,跑是决计跑不掉的,唯一的机会是路过宫城的晋阳宫时闯进去宫去。
阿史那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极是尴尬。狄郊忙上前扶他起来,道:“而今契丹、吐蕃、突厥几大强敌环顾,对我中原虎视眈眈,可汗能放下私人恩怨,挺身为国家效力,高风亮节,令人钦佩。”
房里有人听见推门声,出声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得了什么宝贝?”小元子答道:“是个一万钱的宝贝。”那人笑道:“一万钱?我可没有一万钱给你。”小元子道:“不用你给。”将辛渐拉入最北面的房间,按坐在木椅上。
老兵道:“咦,这不是辛渐吗?喂,你站住,李宫监不在里面!”又见校尉领着兵士持刀追赶过来,忙正正衣服,上前拦住,喝道:“你们做什么?要造反么?”校尉道:“刚才进去的那人才是反贼,我们正押他回州府。”
忽听得暮色中有人问道:“谁在那里?”辛渐吃了一惊,反问道:“你是谁?”那人问道:“跟你一样的梁上君子。你得手了么?”辛渐这才知道对方是要偷入晋阳宫行窃的窃贼,一时不答。
那人冷笑道:“你不知道道上规矩么?不交出东西,休想离开。”一旁忽有一个尖细嗓子道:“啊,谈哥,我认得他,他就是告示上的那个人,辛渐,值一万钱呢。”
两边押解的人便拉住辛渐停下来。他耳中听见飒飒响声,暗道:“这不是风过竹林的声音么?莫非……”宫延忽凑上来,附耳低声道:“四娘决定放你走,你可别辜负了她的好意。若是胆敢泄露她所告诉你的机密一句,不用四娘下令,我也会亲手杀了你,让你死得凄惨无比。你听清楚了么?”
李弄玉举袖抹了抹眼泪,这才转身,点点头,走了出去。铁门重新锁上,辛渐的心仿佛也被套上了一把枷锁,沉甸甸的,竟有不堪重负的感觉。他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辛渐转过头去,却见墙壁上贴着一张图形告示,虽看不清告示内容,自己相貌倒画得相当逼真——他却不知道画像的是州府书吏,他被行杖当天也在堂上记录,对他印象极深,寥寥数笔,形神俱出。辛渐心事重重,又饿得发慌,竟是没有留意到街上的情形,难怪那店主不断看他,原来是比照告示认出了他是通缉要犯。
校尉无言以对,心中还惦记那一万贯赏钱,只得先软下来,问道:“那你说怎么办?”老兵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又不能离开大门进去帮你们捉拿反贼。这样,你去找李宫监商量商量,看要怎么办。反正反贼困在里面,他也跑不出去,跟坐你们州府大狱差不多。”
李弄玉气得浑身发抖,当即扬起手掌,就要朝辛渐脸颊扇下。辛渐一声冷笑,昂起头迎上去,但那一巴掌始终没有打下来。她慢慢放下手臂,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一旁有人道:“他流血过多,伤势太重,怕是不行了。”辛渐心道:“不,我不能死,我还要去飞阁与那契丹人见面,还要揭穿李弄玉的阴谋,好救我爹娘出来。”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逐渐模糊,似乎有雨点一滴一滴地落在脸上,终于又失去了知觉……等到辛渐再醒来时,全身如躺在棉花堆里,软绵绵的,半分力气也没有,眼前晃动的正是再熟悉不过的同伴的脸。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好几日,还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昨天,那一天一夜的惊魂经历——白天他在正觉寺被李弄玉手下掳走,虽然身体上没有吃太多苦头,但李弄玉的一番话却令他如遭雷轰,震惊不已,他几乎不能相信她所说的都是真的,他母亲竟然曾经是高宗皇帝的妃子,还掌握着能致女皇帝于死地的大秘密,可若不是真的,李弄玉又何必费尽心思,将他弄得家破人亡?只是,她事先费尽心机,后来为何又突然放了他?后来他阴差阳错落入突厥人的手中,被严刑拷问百炼钢的秘密,本以为有死无生,又是谁救了他?难道那不是梦境,真的是李弄玉?他伤势严重,难以思索,稍微一用精力,便觉得疲累之极。
辛渐道:“哼,四娘手中的璇玑图不是已经失落了么?就算娘亲交出秘密又有何用?”李弄玉只是微微冷笑。
那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径直走到床前,俯身问道:“你就是辛渐么?”辛渐道:“是我。”99lib•net那男子道:“我是左羽林卫将军李湛,奉圣上之命来押解你和你母亲回神都。”
辛渐闻言,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道:“你说我娘亲是……是……”李弄玉道:“嗯,论起辈分,贺大娘还是我的祖辈。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母亲会知道宫廷的大机密了吧?”
一见几人进来,辛渐忙问道:“她……四娘被李将军带走了么?”王翰点点头,道:“她倒像是有意暴露身份,好让羽林军带走她。辛渐,当真是李弄玉从突厥人手中救了你么?她到底是什么人?你又怎么会被突厥人抓去?”辛渐道:“我……”王之涣道:“算啦,他都累得喘不上气了,让他歇一会儿吧。”
他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觉得眼前影影绰绰,不断有人晃过来闪过去,那在火光中泠泠闪亮的应该是刀光,就像出炉时映着火焰的钢刀,他再熟悉不过,可是刀子始终没有落到他身上。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臂膀被吊索拉扯的痛楚忽然减轻了许多,有人将他放了下来,叫道:“辛渐!辛渐!”
李湛冷眼旁观,一切都瞧在眼中,当即命道:“辛公子重伤在身,需要静养。其他人都出去,有话外面说。”
辛渐道:“原来你抓我来不是为了告诉我真相,是要用我要挟我娘亲。你……你……”李弄玉道:“你说的不错。辛渐,我实话告诉你,我真的不想这样对你,不过你母亲贺大娘所知道的秘密干系太大,我非得到手不可。”
小元子奇道:“这人有这么值钱?”说话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突厥男子,点点头,道:“交给我。”
辛渐大奇,道:“这是为什么?店主认得我么?”店主点点头,又迅即摇摇头。
辛渐无路可逃,只好点头道:“好,我跟你们走。不过我新受了杖刑,身上有伤,走不动路,请将军不要下令绑我。”
阿相也很是欣喜,道:“想不到大汗交代的事这么轻易就办成了。咱们明日就带着他回去草原,让他专门为咱们突厥打铁。”
过了很久,辛渐渐渐站立不住,他双臂被牢牢反缚在柱子上,无法挪动分毫,只觉得双腿越来越痛,越来越软。正疲累不堪时,宫延带着两名手下进来,取出一双鞋子给他换上。
辛渐仔细打量着他,觉得他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李弄玉露出失望之极的表情,沉默许久,才问道:“你当真这般恨我么?恨不得要掐死我?”辛渐道:“不错,我恨你。你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算得到了天下又能怎样?你鄙视姓武的那些人,你自己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辛渐手上加劲,道:“你放不放?”李弄玉道:“不……不放……”
辛渐道:“你……你还在这里坐什么?请快些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李弄玉道:“你赶我走,是担心我被羽林军捉住么?”
辛渐见那店主不断地望着自己,大概是觉得自己站着吃饭的样子太奇怪,只得尴尬一笑,解释道:“我后面有伤,坐不得。”
却见脚步声纷沓而至,二十余名羽林军抢进院中,王翰等人跟在后面。为首的是两名戎装将军,一人四十来岁,另一人二十余岁,却是突厥王子阿史那献。
辛渐蓦然想到了什么,道:“原来是你!在蒲州血洗宜红院、折磨死青楼主人阿金的那伙神秘人就是你和你的手下!你又重新得到了璇玑图,是也不是?”李弄玉也不否认,只道:“辛渐,我知道你是个孝子,如果你答应去说服你母亲交出那一半秘密,我不但立即放你出去,还能救她出来。”辛渐道:“不!我说过,你用卑鄙的手段害了我全家,我绝不会向你屈服。你就是关我一辈子,我也绝不会答应你。”
李弄玉刻意留在最后,临出门的一刹那,忍不住回头看了辛渐一眼,只见他正侧头怔怔望着自己,大有关怀之色,当即凄然一笑,决然转身走了出去。
突厥人的刑罚很简单,就是不断用马鞭子抽,晕过去后用水泼醒再继续抽。因为怕辛渐叫喊被外人听见,又拿布堵了他的口,每抽十鞭就取出布团问一遍:“说不说?”等到挨了百余鞭,辛渐已是奄奄一息,即使勉强用水浇醒,也是全身麻木,鞭子抽上去再没有任何知觉。
辛渐呻吟一声,问道:“你……你是四娘么?”李弄玉道:“是我。”辛渐道:“你怎么会……”李弄玉道:“你离开正觉寺后,我一直派人跟着你。”辛渐道:“我……不要……你救……”想努力去推开李弄玉的手,却是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阿史那献道:“狄公子当真这般认为?”狄郊道:“当真。不仅我,我们大家都这么认为。”
辛渐道:“不,我不信。我娘亲是契丹人没错,她怎么会是高宗皇帝的妃子?我不信。”李弄玉道:“你母亲是大贺氏部落酋长之女,大贺氏在契丹八大部落中地位最尊。二十多年前,新继承松漠都督的李尽忠选中你母亲,将她送去洛阳嫁给高宗皇帝,因为没有正式封号,所以外人不得而知。贺大娘进宫后不久,宫中即对外宣称她不幸病逝,契丹还特意派了李楷固也就是贺大娘的弟弟来洛阳吊唁。”
众人大感意外。辛渐更是心道:“原来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她救了我。如果不是她,我大概早已经被那些突厥人活活打死了。可若不是她陷害我爹娘,我也不会在公堂上受杖,不会连两个窃贼也打不过。说到底,她才是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到底是该恨她,还是该感激她?”
那汉子道:“辛郎与四位同伴去年在龙城与我家将军拼酒,还是小人在一旁斟酒。”辛渐道:“啊,你是……”忽见一队官兵正朝这边赶来,忙转起身,低声道:“你快些走,明日正午我们在飞阁相会。”那汉子点点头,起身往东而去。
李湛很是意外,道:“突厥人?你怎么会被突厥人捉住的?”辛渐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请将军恕我重伤未愈,气力不足,容我日后再详细说明。”
阿相道:“你这话前半部分是假,后半部分是真,已足见是个行家。我告诉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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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突厥缺的就是技艺高超的铁匠,不管并铁什么铁,你给我打出锋利的好刀就行了。我们不会亏待你。”辛渐昂然道:“你可别妄想。就算你带我去突厥,我也绝不会为你们打一把刀。”
辛渐原以为官兵是来追捕那契丹人,这才明白他们是来捉拿自己,问道:“为何要拿我?我犯了什么罪?”校尉问道:“你可是辛渐?”辛渐道:“不错,是我。”校尉道:“那就没错了。还问为什么拿你,你自己看看墙上的告示,勾结契丹,密谋反叛。”
阿相沉吟片刻,道:“你是汉人,既然给契丹人当细作,为何不能给我们突厥人当细作?你想要多少钱?只要你说出百炼钢的秘密,我不但放了你,价码也随你开,另外我个人加送你十匹骏马。”辛渐道:“我不知道什么百炼钢的秘密。”
辛渐道:“你胡说。就算我母亲以前是契丹公主,可她隐姓埋名多年,早已经是铁匠的妻子,能知道什么秘密?”一想到爹娘身陷囹圄,说不定继续被长史张仁亶刑讯,气恼无比,忍不住上前一步,将李弄玉推到墙壁边,抛下手杖,双手扼住她咽喉,道,“你……你放我出去,跟我一起去并州州府说清楚,好让张长史放了我爹娘和大风堂的人。”李弄玉摇了摇头,坚决地道:“不行。”
辛渐一见她流泪,歉意顿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涌上心头,暗道:“我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转念又想,“这女子阴险之极,害得我家破人亡,又将我捉来绑在这里,我怎可对她再生同情?她不过是要利用我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当下硬起心肠,转过头去,佯作不见。
他父亲阿史那元庆因亲附皇嗣李旦被武则天处以最残酷的腰斩之刑,他自己也被酷吏来俊臣迫害几死,多亏李弄玉出手相救,而今他自己却又再次接受杀父仇人所授予的官职,面对李弄玉鄙视的眼光,不免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当即单膝跪下,拔刀捧过头顶,道:“我这条命是四娘救的,这就请四娘拿回去吧。”李弄玉侧身避开,道:“献王子而今已经是可汗身份,请自重。”
谈哥便来搜他身上,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不禁很是生气,上前一把拉起辛渐,道:“起来,这就送你去官府。”忽听得门口有人道:“把他交给我,我给你两万钱。”
李弄玉脸上如罩严霜,冷笑道:“谋逆?这天下本来就是我李家的,我只是要从姓武的手中夺过来而已。”辛渐道:“啊,我倒是忘记了,你姓李。”李弄玉道:“不错,我是前太子李贤之女。”
李弄玉点了点头,道:“很久不见,别来无恙?”辛渐心道:“你派人在正觉寺中等着抓我,可见早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居然还问什么别来无恙的话。”当即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娘子派人捉我来做什么?璇玑图和裴昭先的事,路过闻喜的时候,我可都已经向娘子手下人交代清楚了。”
店主点点头,依旧不断看他。辛渐心道:“莫非我身上有什么奇怪之处?”低头一看,这才想到自己穿的是狄郊的外衣,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更是难堪,只得走过去道:“抱歉,我刚刚。不如这样,我写个纸条给我朋友,你凭着纸条去他家讨要饭钱,他会代我付给你。”店主连连摇摇头,道:“不要你的钱。”
李弄玉大怒,喝道:“阿史那献,你好大胆,我跟李将军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插嘴?”阿史那献对她极为畏惧,被她一喝,立即低下头去。
阿史那献知道他办事极为干练,立即要审问李弄玉,不欲自己再参与其中,忙道:“这位四娘……”李湛道:“我自有处置。可汗,国事为重,请你立即上路。”
忽有仆人进来禀道:“海印来了,说是有急事。”王翰皱眉道:“豆腐女能有什么急事?你去告诉她,老狄人不在我这里。”仆人道:“她求见的是阿郎。”王翰道:“找我做什么?”
辛渐见店主甚是古怪,也不及多理会,重新走回桌旁。那黑衣汉子忽然凑上前来,低声问道:“辛郎还认得小人么?”
辛渐强忍屁股伤痛,道:“你们无非是想要钱,放了我,我给你们两万钱。”谈哥道:“我知道你是大风堂辛堂主独子,这话我以前还信,可眼下你家被抄,爹娘被逮,你一无所有,哪里来的两万贯?骗谁呢!”辛渐遭他讥讽,犹如伤口上撒盐,心中痛如刀割,愈发恨起李弄玉来。
忽听见有人问道:“施主在这里做什么?”辛渐转头一看,是名手执笤帚的小沙弥,忙道:“没做什么。”
一名胖胖的突厥人道:“相大哥,这小子是契丹细作,现在城中到处贴着这小子的通缉告示,怕是很难带他出城。”
那人已摸索过来,打亮火石,往辛渐脸上一照,不满地道:“你坏了江湖规矩,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将你身上的东西交一半出来,这次就这么算了,下次不准再来这里。”辛渐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道:“我不是窃贼。”
果见墙根那些树华盖如云,比以前来时更粗大了。他趁着天光尚明拉开一根拇指粗的葡萄藤,也不扯断,只别在腰间,选了最细的一棵树爬上去,由于双腿不能使劲,很是费了一番工夫。等到与高墙齐身时,一手抓住墙头,一手抓住葡萄藤,翻了出去。葡萄藤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长,到离地面还有一丈时便已经拉死,只得松开手,重重落在地上,顿时触动伤口,百骸欲散,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逃离王翰府上时还是早晨,现在却已经是黄昏,竟是被关了一整天,眼见天色不早,便慢吞吞地往前院走去,大方出了寺门。忽闻见一阵莜面香,他只吃过早餐,更感腹中饥饿难耐,忙走到路边小饭铺要了一屉莜面栲栳和一碗羊肉臊子,也不敢坐下,只站在桌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话音未落,便听见有人疾奔至门外,狄郊上前阻拦道:“宫延你不能……”宫延已排开他推门进来,道:“有羽林军来了,指名要带辛渐走,王翰正设法拖住他们,四娘快走。”李弄玉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走,我还有99lib.net些事要办。”宫延道:“是。”口中应着,脚下却是不动。
李弄玉怒瞪着他,他也毫不示弱地回视着她。对峙半晌,李弄玉先转过头去,轻叹口气,道:“你先安安静静地听我把话说完,再评判我有没有胡说。其实贺大娘并没有死,她奉高宗皇帝之命带着一个大秘密出了宫。你母亲进宫时间极短,却被先帝选中,可见她人品极不一般。也正因为如此,谁都没有怀疑她会跟宫廷机密有关。家父被废太子位前,高宗皇帝已经将大秘密的一半交给了家父,后来家父被贬到巴州,他知道阿武早晚要杀他,遂一直留意可靠之人。只是家父形若囚徒,身边只有些侍女、仆人。后来他终于选中一名侍女,这侍女就是家母。家父将一半大秘密交给家母就逼着她离开。不久阿武就派人杀死了家父,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家母问讯痛不欲生,几欲自杀,幸好一些忠于李唐的大臣及时找到了她,我才得以顺利出生……”
半途中,辛渐也遇到两队巡逻的士兵和几名老宫女,却只是擦身而过,竟无人上来盘问,大约是见他意态悠闲,将他当成了宫中的仆役。
店主一听,忙应道:“来啦!”又问道,“要热炒,还是冷拌?”汉子道:“随便啦。”店主便入内去厨下去端莜麦,临走还不忘偷看辛渐一眼。
狄郊忙道:“辛渐伤势极重,今日才刚刚舒醒,暂时挪动不得。请将军暂缓几日,等他伤势好转些,再带他走不迟。”
李弄玉摇了摇头,正色道:“可汗,我刚才不该那样对你。狄郊说得对,你能放下私人恩怨,挺身为国家效力,这一点可比我强多了。只要你永远忠于中原朝廷,那便是对四娘好。”
辛渐“啊”了一声,极是震惊,道:“你……原来是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弄玉道:“我有两件大事分别要找你尊父尊母帮忙,可他们都拒绝了,我也是无奈,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辛渐道:“哼,你才是真正有心谋逆反叛的那个人,我爹娘当然不会答应与你同谋。”
门外几人闻声抢进来。宫延拔出兵刃,抵住辛渐背心,喝道:“快些放开四娘!”辛渐甚是倔强,道:“我不放,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放,你们害得我好惨,我……”忽见李弄玉呼吸急促,一张玉脸涨得通红,心中一软,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李弄玉喘了几口大气,弯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元子奇道:“谈哥,咱们不是正要拿辛渐去官府领赏么?为何还要躲着官兵?”谈哥这才回过神来,道:“谁说要立即送他去官府了?先带他回家,好好搜搜他身上,榨干油水再送他去官府领赏。从晋阳宫翻墙出来,能没财没物?我才不信了。”等兵士走远,这才拖着辛渐飞快地穿越街道,翻过坊区一道半塌的矮土墙,又走过几条黑漆漆的小巷子,这才进了一个院子,里面有两排房屋,灯火通明。
阿史那献一进房中,目光先落在李弄玉身上,惊得呆住,嘴唇蠕动了几下,有心招呼,却又有所顾忌,终于还是讪讪保持了沉默。
李湛这才转向阿史那献,道:“可汗,军情紧急,西域又万里迢迢,你该上路了,你父亲的旧部都还等候在城外。可汗放心,你一路讲给我听的辛渐几人的事,我都记下了,你这就请吧。”
辛渐被她说中心事,却不愿意承认,哼了一声,道:“你害了我爹娘,他们至今仍在狱中,我巴不得你被官府捉住才好。”李弄玉道:“那好,我就如你所愿。”
李湛走到李弄玉面前,问道:“还没有请教小娘子尊姓大名。”李弄玉道:“我是……”阿史那献忽尔抢到她面前,道:“这女人是个疯子,李将军切不可听信她的胡言乱语。”转头叫道,“来人,快将这个疯女子赶出去。”
李弄玉续道:“我手中只有一半大秘密,也就是那幅璇玑图,还有另一半解开璇玑图的法子在你母亲贺大娘手中。这消息只有受高宗皇帝遗命辅政的宰相裴炎一人知道,裴炎一直没有对任何人吐露,直到后来他被阿武处死,被杀前将秘密告诉了侄子裴伷先。裴伷先根本不知道世间还有我这么个人,也不知道伯父告知的秘密关乎什么,所以一直守口如瓶,直到最近我才知道要解开璇玑图还需要另一半秘密,所以特意赶去裴伷先的流放地安西都护府寻他,凑巧在蒲州遇见。我表明身份,又许下重誓,才从他口中得到了秘密。”
宫延命人将辛渐拖开,拉到石柱旁,取出绳索,将他双手背在柱子上绑好,这才护着李弄玉出去。铁门“铛”地一声关上,回音久久不绝,石室又重新陷入一片沉寂中。
辛渐一呆,道:“什么?”却不见回答,左右执住他的人也松开了手,忙去取头上的布袋,那布袋在他脑后打了死结,好不容易才解开取下来,宫延等人早不见了踪影。他站在正觉寺后院竹林边的甬道旁,竹碎乱风,超离俗尘,正是他被李弄玉手下掳走的地方。
又弯弯曲曲走了一段路,宫延道:“这在这里。”
店主忙上前拦住,讪讪笑道:“将军,这人可是小人发现告发,那一万贯的赏钱上哪里……”校尉喝道:“人是你逮到的么?没告你私藏要犯就不错了,还敢要赏钱。”粗暴将他推到一边,带人押了辛渐扬长而去。
辛渐问道:“要带我去哪里?”宫延不答,拔刀割断绳索,拿布袋套在他头上。辛渐双腿无力,又渴又饿,没有丝毫力气反抗,只能任凭他们摆布。几人架着他出了石室。走过一条长长的道,便是往上的台阶,来回转了三次,有三十余级。辛渐心道:“这地牢好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忽被人按住头拽过一扇矮小的门,只觉眼前蓦然亮堂了许多,原来是已经出了地道。
老兵本可以立即出声示警,召宫内巡逻的兵士过来追捕辛渐,可他们平日闲极无聊,又总被人轻视,有心看州府的笑话,当即笑道:“将军想进宫捉拿反贼?抱歉了,别说你,就是你们张长史亲自来,也进不了这个门。”
宫延忽然出现在门前,举手轻轻敲了敲门板,叫道:“四娘,99lib.net请出来一下,有消息。”
辛渐道:“所以你就陷害我娘亲,陷害大风堂,用这么多人的性命要挟她承认自己的身份?”李弄玉道:“抱歉,你母亲性格刚强,我反复晓以利害,她却始终只说她是贺英,根本不认识什么妃子。我也是没有法子。因为只要你母亲交出先帝留下的秘密,我就能解开璇玑图,这秘密干系极大,拿出来可以立即置阿武于死地。”
校尉既生气又无可奈何,只得命手下守在宫门前,自己赶回州府向长史张仁亶禀告。
李弄玉见辛渐既不答话,也不出声呼叫狄郊进来,胸口剧烈起伏不止,知道他内心矛盾挣扎,便重新走到床边,苦笑道:“你如此费心踌躇,已足见盛情。你放心,是我害你成这样子,我自会对你有所交代。”辛渐道:“你……你想怎样?”
辛渐年幼时常常与同伴们偷入晋阳宫中玩耍,虽然也被人发现过,可因为李蒙是宫监公子的缘故,也没有人敢告发。他对宫中地形极熟,知道东面葡萄园墙边有树,可以翻出高墙外。墙外不远处就是昆林坊,坊区内聚居的多是胡人和贱民,鱼目混珠,成分复杂。
辛渐反抗不得,心中更是怒极,大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李弄玉,你好卑鄙,你害了我爹娘,还要把我关在这里!我告诉你,无论你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屈服,我娘亲也绝不会向你屈服,你休想得到你想要的大秘密!”
谈哥似是对突厥人迫为畏惧,忙将辛渐推了过去,又问道:“那两万钱……”突厥人道:“我眼下没这么多现钱,下次你再卖偷来的赃物给我时,我一并付给你。”谈哥道:“是,是。”
晋阳宫宫门数重,殿堂、宫室各数座,因为是行宫,宫中绝大部分面积都是园林,以供游赏——西面是太液池,面积极大,池中建有四边形回廊大亭,每一面宽达八楹,供人徘徊游赏;北面是九曲池,流水弯弯曲曲,有如蛇行;东面则是巨型葡萄园,所种葡萄均是花费巨资从西域引入。
李湛命人强行送走阿史那献,这才道:“这位四娘,请跟我走一趟吧。”又道,“你就是狄郊么?你也跟我来。”当即命人带着李弄玉和狄郊出了王邸。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薄暮轻烟,濛濛四散。老木寒云,充斥着暮气沉沉的衰飒。辛渐慢慢悠悠往东而去,如同散步一般,他忽然很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又想起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来。
阿相见他倔强,也不多费口舌,招手叫过两名手下,道:“带他到里屋去,吊起来拷打,直到他说百炼钢的秘密为止。”
李弄玉道:“不是为那些事,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辛渐道:“什么事?”李弄玉道:“我不想瞒你,是我派人伪造了李楷固写给你母亲贺大娘的书信。”
辛渐不觉呆住,心道:“原来我一直没有离开过正觉寺,那地牢就在寺里。她……她费尽心思,派人埋伏在这里捉到我,为何又突然放了我?她的阴谋和秘密已尽为我知晓,难道不怕我告发她么?我……我到底要不要告发是她伪造了通谋契丹的反信,以救出我爹娘?”
这李湛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其父就是大名鼎鼎的“李猫”李义府,其人狡诈阴险,心胸狭窄,但外貌却温和谦恭,与人说话必嬉怡微笑,“笑里藏刀”的典故即由此而来。他出身寒微,对名第极为看重,多次为儿子向山东士族求婚,被拒后怂恿高宗皇帝重修《氏族志》,并禁止五姓七家互相通婚。比如李蒙是赵郡李氏,其父李涤一直想为爱子求娶王羽仙为妻,然而王羽仙偏偏是太原王氏一族,两家均在五姓之列,不能通婚。不过李义府人品虽恶,却以文翰见重,文章诗歌都写得相当好,唐太宗李世民就是因为听说他才华出众,予以召见后才授门下省典仪的官职,后升任监察御史,并在晋王府兼职。晋王李治后来即位为唐高宗,李义府跟着一路加官进爵。他善于吹拍武则天,极力促成其当上皇后,由此攀上一根高枝,更受重用,直至担任宰相。登上高位后,李义府恃宠专权,愈加嚣张,与他的母亲、妻子、儿子一起贪赃受贿,结党营私。他自恃有皇后武则天作后台,排挤正直朝士,连高宗皇帝也不放在眼中,高宗曾当面劝他稍微收敛些,不要公然卖官鬻爵。李义府听了勃然变色,质问道:“是谁说给陛下听的?”高宗回答道:“如果我说的是事实,你何必问是谁?”李义府竟冷笑着掉头而去。高宗自然很不高兴,后找了个理由将李义府定罪流放。消息传出,朝野相庆。李义府不久便忧愤而死。李湛是李义府幼子,父亲死时仅六岁,武则天感伤功臣之死,特授年纪幼小的李湛任周王府文学。李湛成人后袭封河间郡公,武则天称帝后授予其禁军兵权,亲赐免死铁券,恩遇远过诸臣。就连武则天的侄子梁王武三思也嫉妒李湛得宠嫉妒得发疯,一度进谗言诋毁,可惜未能如愿,由此可见李湛在武则天心目中的地位。
晋阳宫是行宫,地位特殊,一切宫务立于地方体系外,即使是并州长史也无权过问。非法擅入宫门者要判两年徒刑,若是闯入里面宫殿的殿门,罪名就更大,判刑也更重。而看守宫门的不过是两名老兵。现任副宫监即是李蒙之父李涤,他时常抱怨宫中兵士不足,人手太少,又多是老弱病残,辛渐正是预备利用这些来脱身。
本以为李湛有这样的出身,又是武则天的心腹亲信,一定是武延秀一类的骄横人物,狄郊也不过是顺口一说,不料李湛甚是大气爽快,当即点头应允道:“辛公子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养伤。”又问道,“是谁将辛公子打成这样?”辛渐道:“是一群突厥人。”
辛渐暗道:“难怪她能逃过女皇帝的掌握,不像她三位兄长那样,两人被鞭杀,一人被杖疯,原来她是遗腹女。”
辛渐与同伴早暗暗猜到她是李姓皇族身份,可听闻她是前太子李贤之女还是吃了一惊。李贤在高宗诸子中天份最高,最为父皇钟爱,立为太子,因而也最为母亲武则天嫉妒,被诬陷谋反废黜,后又被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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