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莱安德罗已经答应我，等退休的时候，他会把他那支送给我。”

阿莉西亚紧抓着抽屉，然后整个翻过来。抽屉背面最底部粘了东西，两条胶带十字交叉粘着的似乎是一本书。她小心翼翼拆除胶带，拿起那本书。巴尔加斯摸了摸有黏性的那一面。

“这里是找不出什么了。”巴尔加斯自顾自说着，同时站了起来，“我们还是回总部去好好研究萨尔加多的信件吧！”

“那是什么时候？”

“让我们看看里面的尸体吧！”巴尔加斯顺势开了个玩笑。

“这把刀什么时候也给我玩玩。”阿莉西亚说。

“不必劳驾她了，她现在忙着处理‘毛里西奥先生的事情’呢……”

阿莉西亚打开书桌上的台灯。一束悬浮着灰尘的灯光照亮了书房。她打开书桌第一层抽屉，找到一个木制方盒。巴尔加斯走过来，在桌角坐下。

“别以为只有你懂收藏品。”巴尔加斯说，“请把拆信刀递给我。”

巴尔加斯继续看照片，阿莉西亚走到巴利斯的书桌旁，拉开扶手椅坐了下来。她双手摊放在真皮桌垫上，张望着眼前的书房。

巴尔加斯叹了口气，“让开点儿地方。”

“莱安德罗也有一支同款钢笔。”

“快了。”

“看起来好像小棺材。”阿莉西亚说。

“这是你们这样的人用的东西。”

“如果是雪茄加湿器的话，那我就顺便来根古巴的基督山雪茄。”刑警在一旁说。

“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打开部长先生的抽屉，结果就白忙一场？”

“哦……您怎么会知道这些？”

“回过火的钢？”阿莉西亚问道。

翻开封面之后，首先是三张空白页，页面上用墨水画了三颗国际象棋棋子，隐约可以看出人的面部轮廓：主教、士兵和王后。王后有双墨黑的眼睛，搭配垂直的细线瞳孔，仿佛毒蛇的双眼。阿莉西亚继续翻着书页，终于找到印有书名那一页。

阿莉西亚缓缓摇头。接下来几分钟，她完全陷入书中那个诡异的世界。流动的马戏团充斥着畏光的生物；无边无际的陵墓间，升天的亡灵穿梭在云间；海边搁浅的船上满载遇难者遗体，水面下，浮尸如潮浪般泅泳。在那个笼罩着虚幻氛围的巴塞罗那，有个身影立于教堂圆顶高处，俯视着脚下拥挤的街道，宽松长袍迎风飘逸，天使般的容颜，却有双豺狼般的眼眸：那就是红衣王子九-九-藏-书-网。

“几乎可以这么说。这是万宝龙公司制造的第一款钢笔。”阿莉西亚解释，“一九〇五年制造的，非常昂贵。”

“从那里望出去的世界怎么样？”巴尔加斯问。

这本书厚度两百多页，黑色真皮装帧，封面和书脊都不见书名。唯一特殊之处是封面上那个螺旋状的烫金图案。这图案营造出一种视觉上的想象空间，当读者把书捧在手上，总觉得看见了一座往下延伸的螺旋梯，直入里面的书页。

“这是犯罪天才方托马斯的魔力钢笔吗？”巴尔加斯问。

阿莉西亚把东西递上，他开始用尖刀撬开插销，并将拆信刀插入抽屉上层和书桌间的缝隙。

她伸手去开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抽屉，却发现上了锁。阿莉西亚盯着巴尔加斯，他露出拒绝的表情。

“帮我把抽屉拉出来。”她提出要求。

“如果需要钥匙，我可以下楼去找您的好朋友——玛丽亚娜女士。九*九*藏*书*网”

“开锁还不过瘾，现在居然要我把整张书桌都拆了……”巴尔加斯咕哝着。

她默不吭声。在巴尔加斯身旁屈膝跪下，伸手去摸抽屉内部，指关节还敲了敲组合抽屉的木板。

“最近才贴上去的。”

“您以前看过这样的东西吗？”巴尔加斯问道。

阿莉西亚把书搁在书桌上，再次坐回扶手椅，然后把书拿到灯下。巴尔加斯在她身旁跪着，一脸好奇地盯着她。

阿莉西亚把钢笔放回盒内，盖上盒盖。

“有人爱踢足球，有人喜欢开锁。人嘛，总要有个嗜好……”

“所以呢？”

“坚硬的栎木。”巴尔加斯警官说，“这年头没人用这种上等木材做家具了……”

“我看您似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吧。”阿莉西亚在一旁说道。

开锁任务耗时逾两分钟。脆亮的咔啦一响之后，锁开了，拆信刀直入抽屉内。巴尔加斯将刀子从钥匙孔抽出来。刀片上丝毫不留痕迹。

书名下方是一幅黑色跨页墨水画，是一座诡谲幽幻的城市，建筑物wｗw•９９ｌib.ｎeｔ都长了脸，屋顶冒出的黑烟像一条条黑蛇。团团烈火在街巷升起，一座巨大的火炬十字架在山顶俯瞰全城。阿莉西亚在画中看出了巴塞罗那城的样貌。但那是一个孩子眼中噩梦般的巴塞罗那。她继续翻阅书页，视线突然落在一幅画了教堂的插图上。图中的建筑仿佛化身为活物，这座未完工的教堂像一头巨龙般迤行，耶稣诞生主题的浮雕、四座波浪状高塔顶着硫黄色天空，漫天尽是喷火的人头。

一片浅灰色光束飘浮在空中。铅灰色天空和泪珠般的雨滴封住了大窗。阿莉西亚和巴尔加斯走进屋里，恍若置身豪华游艇的内舱。这是一间椭圆形书房。气派的木制大书桌摆在正中央，大量藏书盘踞四周的大部分墙面，书墙盘旋而上，仿佛在支撑塔顶的玻璃吊灯上打了个结。仅有一面墙未被书籍填满，就在书桌正对面，墙上挂满了小相框，框里圈围着数十张照片。阿莉西亚和巴尔加斯凑近看个仔细。所有照片里都是同一张面孔，以照片叙述了童年到青少年的成长史。照片中肤色苍白的金发女孩，在众目关注下以数十个片刻留下生命轨迹。

她打开其中一个盒子。盒内装着一支黑色烤漆圆杆，有一端套了盖子，盖子顶端有个白色星形商标。阿莉西亚将它从盒子里拿出来，面带笑容地掂了掂重量。她拉开99lib•net盖子，将这东西的另一头缓缓旋转出来。一个金银交错铸造的笔尖，看来应是一群顶尖智者与金银匠合力打造的极品，此时正在她手上闪耀着光芒。

阿莉西亚打开木盒，里面空无一物，盒内铺着蓝色天鹅绒，浮出的形状像是一把手枪。巴尔加斯凑过来轻抚木盒边缘。他闻了闻手指，然后频频点头。阿莉西亚又开了第二层抽屉。同系列的盒子整齐排列着，仿佛展示品。

刑警在抽屉前跪下来，从西装口袋里掏出象牙刀柄，一拉开便是锯齿状的双面刃。

巴尔加斯径自将刀锋撑在地板上，单手娴熟地将刀片折叠收好，塞回大衣暗袋里。

“那要看你的表现。”巴尔加斯拉开了抽屉。

警官示意她退到一旁，接着，他把整个抽屉拉了出来。

“看到没？啥都没有。”

“很小。”

阿莉西亚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我想警察总部都教过一些不寻常的小技巧之类。”

他自说自话，而她充耳不闻，伸进抽屉内部的手继续摸索，包括上层抽屉的底部。底部的木板和两侧隔板之间约有两指宽的空隙。

两人紧盯着抽屉，满怀期待。但里头空无一物。

阿莉西亚合上书本，完全沉迷于图像传达的奇诡邪恶黑势力，却在此时才惊觉，她手中拿的竟是一本童话书。

“看来，部长深爱着某人更甚于爱他自己。”阿莉西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