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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两位警官转身离开,罗宾对斯特莱克做口型。斯特莱克摇了摇头,恼火地咧嘴一笑。
“你下车干吗?”斯特莱克从车后绕过来,问。
“白色的小店,从复仇街上去就是。”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罗宾说。
四月的阳光很明亮,但风从看不见的海上吹来,带来一丝凉意。
“是她,”罗宾刚把车开到能清晰看见玻璃门的地方,斯特莱克就说,“一定是他的姐妹。你看看她的样子。”
“找出那个伦敦人。”斯特莱克语气愉快地说。女人好奇地顿了顿。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酒吧。”罗宾拐弯,把车开进停车场,斯特莱克说。他很想来杯啤酒,但“劳动征服一切”这句箴言还在脑海。他最后遵从罗宾的建议,进了旁边的咖啡馆。
“他们想知道,”斯特莱克走到罗宾能听到的范围内,喊道,“我是不是迈克尔·埃拉科特先生。”
“你是来找人的吗,斯特莱克先生?”另一位警官问道。
罗宾坐直身体,想不出警察找他能有什么事。三个人短暂交谈几句,一起转过身走向路虎。
“我们先去面包店吧——给她一个惊喜,”斯特莱克说,“具体位置在哪儿?”
“突然来找布罗克班克是一回事,但霍莉如果认出你,一定会警告布罗克班克,你在找他。让我去吧。我想好该怎么办了。”
斯特莱克皱着眉把手机放回兜里。他希望这些消息能让沃德尔的注意力从马利身上转开。
她忍不住想到,也许是马修叫警察来找他们的——可是他干吗要说斯特莱克是她父亲?但他随即恍然大悟。
“我们不是——不住在一起。”罗宾说。
“我没听错吧?”他们回到车上后,斯特莱克喃喃,抖开地图,“‘复仇街’?”
“你到底想不想听我的主意?”
“我们一小时前刚吃过!”
一座巨大的奶白色建筑在前方挡住海景,大楼表面有“BAE系统公司”几个字。大楼没有窗户,宽度几乎有一英里,看上去阴郁,咄咄逼人。
Blue Öyster Cult,‘Hammer Back’
“富有艺术感的照片……铁丝网……天空……”
“埃拉科特先生是你父亲?”
他们报上各自的姓名和住址。
“嗯——那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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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斯特莱克直白地说,“他很有可能和霍莉生活在一起,要么就住在两条街之外。他是个疯子。他如果觉得不妙,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你不能一个人去。”
“介意我抽根烟吗?”斯特莱克说,没等她回答就摇下车窗,冷风吹进来。罗宾咽下一句反对,毕竟斯特莱克原谅她引来警察。不知道为什么,冷风让她平静一些,说出想对斯特莱克说的话。
两个身穿显眼警服的女警察从远处走过来。斯特莱克走到栗色的房门前。金属拍打木头的声音在街上回荡。无人应答。斯特莱克正想敲第二次,两个女警官走到他身边。
他们对她表示感谢。她为能帮上忙而开心不已,转身沿着街走远了。
“你可以进去给我买个派。”
罗宾摇下车窗,毫无理由地觉得心虚。
“你不能在店里和她搭话,”罗宾说,“去她家,或者去酒吧,效果会好得多。”
“奥克萨娜回家了,之前三周都在顿涅茨克。亲戚的婚礼——他们没和她本人说上话,但是已经和她母亲打过电话,她说奥克萨娜在家。另外,房东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告诉警察,她当时那么震惊,部分原因是,她以为奥克萨娜放假回乌克兰了。她还说,那颗头看起来不是很像奥克萨娜。”
Step into a world of strangers
“布罗克班克如果在这儿,让我来对付,”斯特莱克说,点了根烟,“你别靠近他。”
路虎里又冷又不舒服。罗宾开了好几个小时车,已经很累了。她想到马修和萨拉·夏洛克,忍不住又想哭。这个想法只存在了几秒钟,但她的心脏在这几秒钟里只虚弱地跳动了一次。
他们开过克雷文体育场破旧的侧门,这里是巴罗袭击者橄榄球队的主场。斯特莱克警惕地观察四周,寻找布罗克班克的身影,也因此领略到当地的独特特征。他是康沃尔人,本以为这里随处都能见到大海,能闻到海风的气味,但说这里是内陆也不会引人怀疑。最先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城外一座巨大的购物中心,四面八方都是高档商店时髦的门脸。但就在那些DIY商店和比萨餐厅中间,偶尔会有别具一格的建筑傲然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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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诉说这里曾经作为工业重地的繁华历史。装饰艺术风格的海关大楼如今已改建成餐厅;维多利亚风格的技术学校四处竖着古典雕像,门口的石碑上刻着经典拉丁语格言:“劳动征服一切”。再往下走,两边是成行的联排建筑,仿佛洛瑞画里的工人宿舍。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说?”她反问,“我总不能说我在拍工人,因为我觉得里面可能有布罗克班克吧——你看——”
“我想——”
“‘辐射范围边界’?”罗宾放慢车速,读着墙上的字。
未知的海洋……
“我想霍莉应该是他的姐妹,也可能是他的最新一任妻子,”斯特莱克说,“左拐……这个霍莉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右拐,我们要找的是斯坦利路……看来我们要把车停在BAE系统公司边上了。”
有些房子的窗户擦得很干净,窗户里面,物品摆放整齐;有些窗户里挂着网状窗帘,窗帘清洁程度高低不一。还有几座房子看起来相当破旧,室内的窗棱上满是灰尘。斯特莱克走向一扇栗色房门,突然停住脚。罗宾注意到从街道尽头走来一群人,他们都穿着蓝色连体工装,戴着安全帽。布罗克班克在里面吗?斯特莱克停住脚,是想看清他吗?
有一个工人个子很高,肤色黝黑,留着胡子。斯特莱克看见了吗?罗宾再次溜出路虎,装出发短信的样子,给那群工人拍了几张照片,尽量放大镜头倍率。他们拐过街角,消失了。
“你说诺尔?不是霍莉?”
她调出刚才拍的照片,发现个子最高的那个工人脸颊红润,粗脖子,大耳朵,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这条死胡同里空无一人,尽头是儿童公园和一个露天小停车场。罗宾停车,注意到墙顶的铁丝网上挂着好几样玩具。球显然是不小心扔上去的,但球旁边还有个折叠式婴儿车,婴儿车缠绕在高高的铁丝里。罗宾觉得有些不舒服:有人故意把它扔到谁也够不着的地方。

——蓝牡蛎崇拜乐队,《回锤》
“老是这样。”她大声喊道,声音回荡在整条街上。她几乎把“老是”念成了“老师”。罗宾并不熟悉这种口音。藏书网她还以为自己挺了解坎布里亚方言呢,毕竟她的老家就在隔壁郡。“到处都有摄像头,拍车牌。我们都习惯了。”
“是沃德尔,”斯特莱克说,从她身后走过来,面容严肃,“死者不是奥克萨娜·沃洛什纳。”
“她也在上班,”邻居看了手表一眼,说,“在维克斯敦的一家面包店。要不然,”女人带着一丝黑色幽默说,“你们也可以晚上去‘鸦巢酒吧’看看。她一般都在那儿。”
罗宾回到路虎里。
“你有没有想过,”罗宾发动车,有点轻率地问,“霍莉就是诺尔?他有没有可能变性了?”
斯特莱克在离她十英尺的地方站住,抽着烟,听着电话另一头的人说话。旁边一座房子里,有个头发灰白的女人在二楼眯眼打量他们。罗宾为了打消她的顾虑,转过身给硕大的核电机构拍了照,假装自己是游客。
“哦,”罗宾语气微弱地说,斯特莱克投来质询的目光,“我只是——我以为能拍到挺有艺术感的照片。铁丝网,白色的大楼,还有——还有云……”
“什么?”罗宾莫名其妙地说,没想到会听到父亲的名字。
斯特莱克皱着眉转头看她。
他们开过湖区最南端的田野,经过路边的羊群、干燥的石墙和风景如画的村庄,这些景色让罗宾想起自己在约克郡的家。然后他们穿过阿尔弗斯顿(“斯坦·劳莱的出生地”),瞥见暗示海岸线即将出现的宽阔河口。过了中午,他们终于抵达城镇边缘的工业区。这里风景萧条,道路两边都是仓库和工厂。
结果正如斯特莱克所料。笔直的斯坦利路一侧是住房,另一侧是顶端绕着铁丝网的高大砖墙。墙里就是那座诡异肃穆的工厂大楼,没有窗户,一片洁白,体积就够吓人的。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罗宾震惊地问。
她勇敢地说出这句话后想到还在哈罗盖特等待她的无袖婚纱。她真的不想穿了?捧花,宴席,伴娘,仪式后的第一支舞——都不要了?预付款是笔损失,礼物要退回去,得知真相后震惊的朋友和亲戚……
她皱起眉。
跨入陌生的世界
“可能都是船名。”他们开上安菲特里忒街,斯特莱克猜测道。
复仇街是条上坡路。两人在街上徘徊了几分钟,发现一家涂成白色的面包店。
“找一个老朋99lib.net友。诺尔·布罗克班克,”斯特莱克说,指向远处的房门,“可是没人应门。我想他应该在上班吧。”
“你们两位的住址是?”
“我不介意再吃一顿。”
复仇街离得不远。他们开过横跨河口的大桥,桥两边有帆船在脏兮兮的水面上漂浮,或者停靠在泥滩上。实用性的工业建筑沿岸排列,之后是更多的联排住房,有些墙面上贴着鹅卵石,有些是红砖墙。
“我也没有,现在没有。”罗宾说。
“这次注意点,别再揍他了。”她对着斯特莱克逐渐走远的背影嘀咕。长时间坐在车里让斯特莱克膝盖僵硬,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
“你不能去找霍莉。”
在罗宾看来,那位面包店员的模样比大多数男人更严苛。她和布罗克班克一样,脸颊狭长,前额突出。她的目光严厉,眼睛周围画着厚厚的眼线,漆黑的头发向后梳成朴素的马尾辫。白色的围裙下是件黑色无袖T恤,粗壮的胳膊上满是刺青,从肩膀一路延伸到手腕,两只耳朵上都挂着好几个金环。眉间皱出的垂直细纹让她看起来好像永远在生气。
“如果是这样,他可太好找了,”斯特莱克说,“穿上高跟鞋至少六英尺八,还有菜花耳。这里右拐,”路虎开过一家名叫“清贫之人”的夜总会,他又说,“老天,这儿的人可真爱实话实说。”
“这不算过分吹嘘?”他对着咖啡馆的招牌喃喃。招牌上写着店名:“最后手段”。咖啡馆对面是家名叫“从头再来”的二手服装店,服装店隔壁是家生意兴旺的当铺。与不吉利的名字相反,“最后手段”里窗明几净,坐满喋喋不休的老太太。斯特莱克和罗宾吃饱饭,心满意足地回到停车场。
她递出驾照,羞愧地不去看斯特莱克。
“如果他家没人在家,要盯着他家的房子,可不容易,”他们回到路虎里,斯特莱克给罗宾看地图,“在死路的最尽头,没地方躲。”
罗宾回到驾驶座。楼上的女人还在盯着他们。
“那又怎样?我可没在节食。”
“伦敦来的?有什么事,大老远来巴罗?”
不。斯特莱克在接电话。他转身背对着房门和那群工人,慢慢向罗宾走回来,脚步不再目标明确,变得散漫,注意力显然都放在电话上。
“布罗克班克。”警察重复,把驾照还给罗宾。罗宾暗自希望这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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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认识布罗克班克,这样自己的过失就没那么重要了。“不错的巴罗姓氏。好了,你们走吧。别再拍了。”
“诺尔·布罗克班克,”斯特莱克及时回答,“老朋友了。我们经过这儿,我觉得不如来看他一眼。”
“这辆车登记在我父名下,”她说,“我做错什么了吗?”
“能见到霍莉当然也很好,如果她在家的话。”斯特莱克说。
离他们最近的房门开了。一直在二楼观察他们的那个女人走出来,拉着格子花呢的购物推车。她的表情变得柔和欢快。罗宾想她一定看到警察来了又走,相信他们并非间谍。
“回车上去。”斯特莱克说。他陷入沉思,回身再次走向布罗克班克的房子。
“造潜艇的地方,”斯特莱克说,抬头看着铁丝网,“到处都是警告标识——你瞧。”
“他把车借给我们开,仅此而已,”罗宾说,想象警察联系父母,告诉他们她在巴罗,身边不是马修,手上没有戒指,独自一人……
“我们先吃点东西,再去布罗克班克家。”斯特莱克说。他已经对着巴罗的地图研究了五分钟。他不喜欢用电子导航设备,因为纸制地图无需等待加载,在不良环境下也不会消失。“前面有个停车场,在环岛左转。”
“嗯,你停在双黄线上了,”一位女警官不带感情地说,“但这不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你拍了好多照片。没关系,”她见到罗宾惊慌失措,补充道,“每天都有人拍。监控拍到了你。能给我看看你的驾照吗?”
面包店里挤满人。斯特莱克看着霍莉将面包装进袋子里,想起梅尔罗斯的鹿肉派,差点流出口水。
Into a sea of unknowns……
咔嗒作响的路虎稳健地将道路大片抛到身后。早在巴罗因弗内斯的第一块指示牌出现之前,这趟上北旅程就已经显得过于漫长。地图并没准确显示这个港口离他们到底有多远,有多么与世隔绝。巴罗因弗内斯并不通往任何地方,也不会有人偶然路过;它本身就是一个终点,一个地理上的死胡同。
罗宾拉紧大衣,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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