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笠原指指脚底最下面，一个小角落上的传单。那张传单只有简单的双色印刷，混在大片鲜艳图案之中极不醒目。周刊名称还被隔壁传单盖掉一半，勉强看得出是《周刊角川》。
迎宾车道前方通往停车场的铁卷门，已经拉了下来，大厅也是昏暗无光。不过上面有个楼层灯火通明。数了一数，是七楼。那应该就是《周刊角川》的编辑部了。
“可以啊。”荻野点头道：“我们也已经请钞票鉴定专家看过了，他也说分不出哪张是真钞。”
“喂，”小笠原对宫牧耳语，但音量大到连莉子也听得见，“你后退一点啦。”
她将两张钞票放回铝盒中，盖上盖子，拿到水族箱前。然后稍微打开盖子，让钞票在黑暗中只能照射到紫外线。
“怎样啦？”
荻野双手交叉：“在你之前看过的鉴定家也说了，这种改变角度才会出现的文字，经过影印是不可能重现的。”
电梯门打开了。两人在铺着灰色地毯的走廊上走了一段，推开一扇玻璃门。里面的空间不出莉子所料。
气氛更加地沉重了。每个人都哑口无言，表情苦闷。
“对了，白天有人打电话找你喔。新宿区公所的……咦，是谁来着？资源清扫对策室？一个抗田先生打来的。”
“专家说这篇文章在中国人眼中相当不自然，好像是用翻译软体翻出来的。可能出自中国人以外的民族之手。当然，包括日本人在内。”
莉子只得鞠躬。毕竟出版社跟一般公司状况不同，她不知道这时候应该如何行礼才好。
小笠原说：“他很怪吧？不过是个好人啦。别看他那样，可是庆应毕业的呢。”
要说有什么鉴定可以胜过知识，首先就是鉴赏的第一印象，同时也是最大的线索。
荻野不甚在乎地点点头。宫牧向着两人招手。
“是啊。左下角的雷射贴纸只要改变角度，就会出现数字10000、日本银行的日字图案标志，还有樱花图案等三种花样。两张钞票都有一样的特征。雷射贴纸右下方有潜影图案藏书网，把钞票纵向倾斜的话，正面会出现10000，背面会出现NIPPON的字样，不过……”
接着她往铝盒里瞧，两张钞票照到紫外线之后，日本银行总裁印章与部分钞票花纹都发出萤光。
旁边一个男人也说了：“说不定刚好相反啊。比方说中国犯罪集团为了混淆视听，特地写一篇像是翻译软体翻的怪文章。或者为了避免用字遣词透露出身来源，特地把恐吓信写得生硬又没特色啊。”
“没事。”莉子嘟哝道：“虽然很微小，但要说有什么线索，就只有这个了。”
她双手各拿起一张钞票，高举在灯光之下。两张钞票也都出现了清楚的福泽谕吉浮水印。
小笠原介绍道：“鉴定士凛田莉子小姐。万能鉴定士Q的老板。”
莉子问道：“《周刊角川》呢？没贴吗？”
“那么，”荻野说道：“就请凛田小姐立刻看看吧。”
白纸上印着电脑输出的汉字。不是简体而是繁体字。只印在正面，背面一片空白。
然而鉴定士莉子对恐吓信本身的兴趣，大过恐吓信的内容。
大厅正门深锁，小笠原拿出ID卡，在一旁侧门上照了照，解锁，推开沉重的铁门。
真货有真货的氛围。只要能感受到那氛围，接着研究细节，一一比对问题点就好。
时间过了晚上十点。
莉子问道：“可以摸摸看吗？”
“不过Keroro小队的动漫立牌很破坏形象啊。”
那并不是专为展示而设计的铝盒，所以两张钞票没有固定，只是叠放在铝盒里而已。
难怪财务省与警视厅公安部要怀疑工艺官了。如果有人复制了所有制程，一定少不了现行一万日圆钞票的原版作家——藤堂。
“又不会怎样，她的眼睛也很大啊。跟莉卡娃娃一样。”
虽然看一眼无法判断凶手用什么电脑，又用什么印表藏书网机，但只要花时间就能分析出来。想必科搜研早就开始动手了。
但这两张钞票却没有氛围上的差异。色彩与触感都毫无二致。两张都是真货。
要说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确认的话……
“喔！莲不错喔！你知道二〇〇一年上市的莉卡娃娃造成震撼吗？就是孕妇莉卡啊！肚子就像这……这么大……”
钞票下方的花纹里有极小文字，经过影印应该就会消失。但两张钞票都有极小文字NIPPONGINKO。
宫牧向其中一位头发斑白，一脸严肃的瘦削男人搭话。他应该就是总编辑荻野了。宫牧指指这边，说了几句话。荻野也望了过来。莉子紧张地点头致意。
一万圆三个字的油墨有凸起，用手指可以摸得出来。但两张钞票的触感完全相同。
“哇……”
莉子跟了过去。电梯门打开，两人搭上电梯，小笠原按下七楼的按钮。
莉子不禁叹了口气，嘟哝道：“竟然连特殊发光油墨都复制出来了……”
“就是这张。跟刚才电视新闻里的完全一样。”
莉子看着水族箱，上面装有紫外线萤光灯管。
莉子轻轻拿出两张钞票，正面朝上，并排在办公桌上。
创造完美无缺伪钞的关键人物，明明与我擦身而过，却没能挡他下来。虽然我不知道实情，但当时如果能拦下他……
“我会转告总务部的。”小笠原走向柜台旁边的电梯间。“来，这边请。”
虽然宫牧满脸笑容，态度亲切，但那双眼睛好像要将莉子生吞活剥，吓得她小心翼翼地回礼：“你好……”
小笠原瞪大了眼睛：“你有来过吗？”
凛田莉子在小笠原悠斗的带领之下，从饭田桥车站经过早稻田通，走进错综复杂的住宅区巷道里。
两人好不容易来到荻野身边，所有人，包http://www.99lib.net括小笠原在内，都看着莉子。
“你以为我是荻野肚子里的蛔虫啊？好吧！我去问问。”宫牧说完，又对莉子笑了笑，往里面走去。
小笠原停在置物柜前的某张办公桌边，隔壁办公桌有个男人，一手撑着脸，直盯着电脑萤幕。他与小笠原一样瘦，颧骨明显，鼻梁高挺，一双骨碌碌的眼睛大得吓人。
莉子拿起桌上的放大镜，仔细观察。
“……都是真钞。很遗憾，我无法分辨哪张是真、哪张是假。真的很抱歉。”
“我觉得Tamama跟Giroro位置交换过来，颜色上跟装潢比较搭。”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瑕疵钞票不会这样大量流入市面，而且也从未听说过号码相同的瑕疵钞票。从送到各媒体手上的数量来看，不可能是利用偶然的恶作剧。
而且浮水印不是只有一个。福泽谕吉左肩有三条直纹浮水印，但两张钞票也都有。
“你那双眼睛太恐怖了。跟普通人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啦。”
还有，就是纸张。感觉这张纸的触感似乎与众不同。甚至有点熟悉……
两栋大楼分别座落于马路两旁。莉子知道角川书店的所在地，但从来没进去过。也不知道编辑部在哪栋大楼。小笠原走向左手边的大楼，莉子也跟了上去。
荻野问道：“凛田小姐，你怎么看？”
“电车疯狂误点啊。搭东西线才一站就花了三十分钟。”
接着又从笔筒里拿出另一支铅笔，同样描了几条线。
两张钞票都出现了相同的字样。
电梯上升，内墙贴满了新刊的广告传单。最显眼的还是动漫角色，大概占了八成。会让人误以为自己身处于秋叶原电器店的电梯里。
莉子进门之后，小笠原说：“编辑部就是这栋楼的……”
然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但不知为何，楼层一角架起了隔板，可以瞥见隔板中满是动漫立牌跟海报。绫波零的等身大立牌倒在地板上。
真是骇人的完美。莉子不禁咽了口口水。
一个老男人说道：“犯罪集团应该印九*九*藏*书*网了不少伪钞吧？不然根本无法回本。可见应该已经有大量伪钞流入市面了。”
莉子问荻野：“可以看看那张恐吓信吗？”
荻野说道：“我们也找了中文翻译专家来翻译。内容跟电视新闻说的一样，但不能一口咬定是中国人的犯行。”
宫牧问道：“你专程来我们编辑部，有何贵干呢？”
莉子问：“什么意思？”
两张的号码都是DC517429U。而且正如NHK的新闻所说，没有修改的痕迹。确定是两张号码相同的钞票。
“公司内部的情况，就跟刚才的电梯一样啊。”小笠原沿着墙边成排的置物柜前进。“我的办公桌在这边，应该还不至于被逼退吧。”
宫牧不安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起里面的一万日圆钞票，凑近铝盒里的两张钞票，瞪大眼睛猛瞧：“根本看不出哪里不同啊。所以我手上这张，也可能是伪钞罗？”
荻野身边的老年男子之中，有一个打开了办公桌上的铝盒。
“抗田？啊！”小笠原惊觉不妙，对莉子说：“约好今天要把波浪板还他的说！”
莉子的视线追着宫牧的身影，发现水族箱前有张总裁型的办公桌，四周挤满了老男人，正在热切讨论。
“可以呀。”荻野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张纸来。
“呃……有必要的话，请便。”
“侵略？”
“哇……”宫牧站起身。“我还以为是模特儿呢。我叫宫牧拓海，多指教啊。”
“凛田的眼睛跟你不一样啦！你想当莉卡的男朋友莲不成？”
恐吓信，对啊。物证不是只有钞票而已。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结论。两张都是真的。说是两张号码相同的瑕疵钞票比较合理。
莉子望向笔筒，拿出一支铅笔问荻野：“请问我可以稍微乱画一下吗？”
“没有，第一次来。”莉子环视着昏暗的大厅，没多久适应了光线，看清楚装潢的细节。“哇，装潢不错呢。大概就在极简时尚与装置艺术之间吧。”
“等等，”荻野说了：“如果为了赚钱而印伪钞，有什么理由要送样本给媒９9liｂ•ｎｅt体？比较合理的解释，应该就像恐吓信所说，这是毁灭日本经济的恐怖攻击吧。”
小笠原先动身。“走吧。”
“啊……好的。”
编辑部兵荒马乱。成排的办公桌坐满了编辑与记者，忙着敲打电脑键盘。楼层还算宽广，被办公桌分成了几个部门。每个部门之间都是人来人往，影印机与传员机忙个不停，电话铃声更是震天价响。
“宫牧，现在总编心情如何？如果说我带了认识的鉴定士，想看看伪钞，他会答应吗？”
姓宫牧的男人抬起头来：“喔，小笠原，真晚啊。”
接着许多人也开始在身上东摸西找挖钱包。没有人不担心自己的身家财产。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小笠原看着莉子，抓抓头说：“真糟糕，才没几天，使徒就侵略到这个地步了。对方的领土愈来愈大啦。”
这一带已经远离车站周边的繁华餐厅，四周一片寂静。登上那坡道，前方就是角川书店有限公司的总公司大楼。
小笠原抢在宫牧之前回答：“她是凛田莉子小姐。”
也就是说，伪钞是从制版就开始复制了吗？莉子用指尖搓揉钞票的右下角，触感些许粗糙。这是为了让视障民众分辨钞票，而采用深凹版印刷的标记。但两张钞票也都有。
莉子把恐吓信翻到背面，用铅笔斜着描了几条线。
莉子跟着小笠原。OL抱着成堆的文件，走在狭窄的走道上。莉子惯重地避开。脚底爬满了数不清的事务机电线与网路线，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惯。
小笠原对那男人开口：“宫牧。”
貭是令人同情。莉子嘟哝道：“好惨喔。”
“七楼？”莉子说。
小笠原苦笑着说，，“没办法，无论哪家公司，都是业绩说话啊。”
也就是说犯罪集团可能是中国人，也可能不是。毫无线索。目前只有这样的结论。
接着把钞票横向倾斜看看，左右两端浮现了粉红色的花纹，两张都有。
荻野问宫牧：“她就是鉴定士？可真年轻啊。”
宫牧跟着小笠原看过去，才发现莉子的存在，一双大眼又瞪得更大：“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