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大喊：“好啦！拿去啦！”

一〇七五年，救救北极熊。蔬果店门口还贴着这张海报。中年老板正对着老婆婆破口大骂：“偷东西犯法知不知道！”老婆婆也气呼呼地吼回去：“这么贵我怎么买得起！你这儿什么时候变名牌专柜啦！”

走到外堀通，路上除了飞驰的救护车与警车之外，几乎没有车辆经过。红绿灯也毫无意义。每个人都任意穿越马路。

小笠原拿出PHS，接通电话：“喂？”

这也是无可厚非。原本九十兆日圆的现金流通量，突然加入了二十兆日圆的伪钞，怎么会有人相信货币？而且往后伪钞还可能不断增加。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物价上涨可不只两成，而是翻了数倍，甚至数十倍。

政局至此，记者俱乐部的封闭性也减弱了。现在连周刊记者也能进中央记者会会场。但最近竞争特别激烈也是事实。既然其他杂志也有派人前去，荻野当然输人不输阵。

她一直想告诉警方，工艺官藤堂有可能在冲绳。小笠原也试着连络牛込警察局好几次，但完全不得其门而入。

那头三角窗路口的咖啡馆还开着。但里面只有外国人。小笠原心想，简直就像二次大战之后的光景。窗藏书网边贴着告示，拒收一万日圆钞，欢迎使用硬币。看了菜单一眼，小杯综合咖啡就要两万两千日圆，美金则是两元九十分。可见这家店摆明了要驱赶日圆客。往后应该会有更多老板跟进吧。

老婆婆也不肯退让，紧握着手里的葱，指着老板大骂：“哪有日本人会带美国钱？别瞧不起人啊！”

不过小笠原并不气警察，反而看着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坚守岗位，执行公务，一股敬意油然而生。当社会不再有薪水当靠山，他们的心灵支柱，肯定是保护世界的正义感与使命感。

现在听到上司的冷笑话，也没心情陪笑了。

现在还打算继续发行杂志，真是有骨气。不过也是因为没有其他工作可做的缘故。

“胡说！在日本企业上班的日本人，领什么美元！美元没有，要汤圆我给你一碗！”

“去就对了！如果这条没拿到，我们家杂志就活不下去啦！”

车站的收票口近了，但是正大排长龙。车站人员用扩音器大喊：“上行列车要再等三小时！”

不过并非整个警察组织都如此高尚。

电话被挂断了。PHS传来重复的电子音效。没办法。小笠原收起PHS，往六本木方向奔九九藏书跑。

“怎么这样……别说撑一个月了，撑几天都有问题啊！”

小笠原离开万能鉴定士Q的招牌，走往饭田桥车站。

老板怒不可遏：“用美元付帐就好啦！”

日本的不景气永无止尽，面对中国的势力抬头而相形落寞，没想到还碰上这样毁灭性的状况。至少等我出人头地，有间房子可以住再说吧？这下真的别想成家立业了。国家未来的主人翁们，我为你们感到遗憾。

“这个，你知道嘛……如果可以改成美元就太好啦……”

这手机铃声与之前不同，小笠原的旧手机根本没带出门。

来这里也见不到莉子了。她已经出发了。

开发中国家偶尔会因为货币一文不值，造成美元独大。记者前辈有说，辛巴威就是这样。

“都这节骨眼了还扣……喂？荻野总编辑？喂？”

“薪水多少白纸黑字！一毛都不会多！”

绝大多数店家都只是为了自己而关门，但万能鉴定士Q的门口贴了一张手写告示：

时间已过早上九点半。小笠原悠斗望着天空，万里无云。蓝到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因为东京都心充斥垃圾沙尘的颓败风景，与蓝天的对比实在太过强烈。

但蔬果店老板一看，脸更臭了九-九-藏-书-网：“谁要拿一万圆钞票？拿五百圆铜板来才卖你！”

听说辛巴威的马拉松选手期望在伦敦奥运上一吐怨气，现在我也感同身受。想必日本田径代表队也能在田径场上扬眉吐气吧。如果国家还没灭亡的话。

“薪水？当然是日圆啊！不然是啥？”

每家有提供外汇兑换的银行都大排长龙。

看看手表，九点四十二分。小笠原对这PHS说：“现在赶去来得及吗？”

小笠原一早去超市也是相同的情况。鳗鱼串一串就要四千五百日圆，但用美元只要一元。之前大概一百二十日圆，还算合理。一百公克的炖萝卜五千两百日圆，美元是一元二十分。炖鹿尾菜一百公克六千日圆，美元是一元五十分。炖鲱鱼一百公克六千八百日圆，美元刚好两块钱。

小笠原从套房里挖出了一些美元的钞票与零钱。四年前大学毕业时，会经去夏威夷旅行庆祝，当时还剩了一些回来。这点小钱勉强可以吃两天饭，但手上美元用尽只是迟早的事。就算想把日圆存款换成美元，也是求助无门。

小笠原突然心头一惊，对着PHS问道：“喂？荻野总编，请问我的薪水是用日圆汇款吗？”

非常抱歉，本店临时歇业wｗｗ•9９ｌib•nｅｔ，返乡探亲。

“我荻野。”总编辑的声音。“经济产业省十点要召开临时记者会，主力记者全都赶过去了，不过还是缺人。最近记者会乱七八糟，参加名额很可能是用抽的。你也立刻赶去经济产业省凑人头吧！”

“错到底啦！现在谁还把福泽谕吉当钱看啊！”

路上行人个个意志消沉，默默地走着。皱巴巴的西装外套，脏兮兮的衬衫，格外醒目。经济崩溃重创了家庭生计。食衣住行无不困窘。就连东京市中心也是深受打击。

“那……至少要加薪加到足以应付现实物价吧？”

小笠原郁闷地走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两人争论不休，光听头都痛了。小笠原离开了蔬果店。

现在每小时只有一班车，当然是人挤人。其实今天早上搭电车上班，比下地狱还恐怖。

“能撑过这关才是正港的杂志记者！快点去！要是赶不上记者会，就扣你薪水！”

神田川沿岸的商店几乎都拉下了铁门。小笠原站在万能鉴定士Q的门口。凛田莉子在伪钞事件发生后，还开店经营了两天，但今天却没开门。

反正打哪里都打不通，一想到电话费也不敢乱打。就连给电池充电都要担心电费。所以现在的铃声不是通用手机九-九-藏-书-网，而是旧型的PHS。公司发了PHS给跑外务的员工们连络用。现在电信公司纷纷瘫痪，只剩PHS能正常运作了。

小笠原改奔往车站前面成排的计程车，他看车站这么挤却没人要搭，必定有鬼，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起跳四万两千日圆，拒收一万日圆钞。有持信用卡之顾客请用美元付款。车窗告示写得清清楚楚。

可惜在这个时局里，老板说的才对。蔬果店的标价牌写着小黄瓜五支六千日圆，下面则加了一行，美元八十分。美元价格就跟伪钞出现之前一样。

听电视新闻说，成田机场里的银行要排七小时。而且就算轮到了，也不保证可以换到美元。自从今天早上财务省召开记者会之后，日圆汇率就已经无法计算，国际市场也开始拒绝收购日圆。

“上面不是写六千圆吗？！拿一万给你有错吗？”

返乡……要在这样的混乱之中前往冲绳吗？各家航空公司确实有遵守国土交通省指示，尽可能发出航班。但这几天来物价暴涨，机票想必没那么容易到手吧。

知道莉子离开，小笠原难免感到一丝寂寞。尤其独自站在这有如荒漠般的凄凉街角，更显孤单。

“等等啊。”小笠原拿着手机拔腿就跑，饭田桥车站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