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每一次挫折都是人生经验的积累
秋云在哪里
目录
第一章 初入看守所遭群殴
第二章 见识看守所规矩
第三章 看守所见闻
第三章 看守所见闻
第四章 被看守所隔断的爱情
第五章 筹备越狱
第六章 看守所里的生存法则
第七章 成为看守所“头铺”
第八章 杀人案真相大白
第八章 杀人案真相大白
第九章 每一次挫折都是人生经验的积累
秋云在哪里
第十章 位居复读班倒数第一名
第九章 每一次挫折都是人生经验的积累
秋云在哪里
第十章 位居复读班倒数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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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父子俩各怀着心事,到县汽车站坐车回柳河。在柳河客车上,熟人多了起来,不少人都与侯厚德打招呼。
杜小花不理睬儿子,依旧专注地看着大锅。在农村里,大锅是名副其实的大锅,三斤多的肥大白鲢鱼,下到锅里只有小小的一团。
侯厚德捧着本《刑事诉讼法案例精选》,看得津津有味,对客车的赖皮行为没有任何反应。
一条条传呼如泥牛入海,没有得到回音。
回到家,杜小花挑着粪桶在淋菜,她穿了一件圆领的汗衫。这是侯海洋在中师穿过的旧衣服,汗衫有几个破洞,侯海洋中师毕业以后不愿意再穿烂汗衫。杜小花舍不得扔掉,夏天在院里劳动,穿上带破洞的圆领衫,通风又透气,恰好合适。
“你们还知道回家?”杜小花满心欢喜,用嗔怪的口吻表达了出来。她见着儿子又白又瘦,丈夫又黑又瘦,两人的表情都怪怪的。她的眼光在两人身上轮换了几遍,最后停留在侯厚德新增的一圈白发上。
“你姐怀孕,是遗腹子,张家人的命根子,她不可能放太多精力在公司上。我让你到姐姐公司,帮助姐姐只是其中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学技术,有了技术,一辈子就有饭吃,这也是从古至今很多手艺人的人生安排。”
提到女婿,侯厚德心里如吃了黄连一般,他决定换个话题,道:“宋文书,你娃儿满二十了吧,现在在哪里工作?”
“难道我就这样与秋云分手?
早上吃着家里的红苕稀饭,侯海洋禁不住想起看守所里清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稀饭,经历过那一段物质极端匮乏的日子,他不忍心浪费掉任何一点美食,把稀饭和红苕都吃得干净。
杜小花道:“你浇什么菜,等会儿吃了饭,我再涕。”
听到“秋忠勇”三个字,侯海洋脑中轰地如炸了一个鞭炮,短时间有些昏眩,他插了一句话:“以前在茂东刑警队有一位秋忠勇,他调到东城分局来了?”
侯正丽不愿多说这个话题,打岔道:“妈,过几天沪岭妈妈要请你吃饭,换上我给你买的新衣服。”
侯海洋就将冰箱拉开,将母亲的手拉到急冻室里,道:“这是零下几度,绝对不会坏。”
“应该到厦门大学读研究生去了。”
儿子劝说了一会儿,杜小花这才收了泪水。她手脚麻利地将红烧白鲢鱼起锅。豆瓣、泡菜和白鲢鱼的混合香味格外剌激嗅觉,侯海洋流着口水接过鱼碗,端到隔壁饭桌上。
杜小花知道张沪岭的爸妈都是省城里有权的人,与其见面不免颇为紧张,道:“你给沪岭妈妈说,别在什么酒店吃饭,就在家里吃不行吗?”
杜小花性格随和,从小到大,凡是娃儿们提出的请求,能办到的都会尽量满足,她一边给侯正丽苗了蛋汤,一边交代道:“你姐身子不方便,管不了生意,自家人的生意还得自家人管着,交给外人不放心,从茂东回来,你就去帮大妹。”
“你辞职后就没有正式工作,跟着姐姐学点实用技术,技术好,也能有碗饭吃。”
姐姐接电话时,侯海洋站在窗前,欣赏着省城的街边风景,心道:“难道十天没有回传呼,秋云真的就这样走了?”
修这幢房屋时,张沪岭隐约意识到了危险,但是他那时有强大的自信能将危险消灭于萌芽状态。商场如战场,激战后需要休息,传统的富足宁静的田园生活便是最好的休息场所,张沪岭见了此处风景,毫不犹?象地为自己和爱人修建一幢修养心灵的场所。
杜小花道:“沪岭这个娃儿,平时精精灵灵,怎么做了这么大一件傻事,丢下孤儿寡母和自己的爸妈,让他们以后怎么过日子?我跟你爸说好了,明天要到岭西看小丽,你跟着我一起去。”
侯海洋脑子里想着秋云,充满了愁绪,对乘客的抱怨充耳不闻。早一个小时和晚一个小时回茂东,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车至茂东,侯厚德急着回家,两人没有出站,转乘到巴山县的客车。
杜小花道:“你懂个啥,这是家里鸡下的蛋,营养特别好。我当年怀你和你姐时,啥都没有吃,就吃了几十个鸡蛋,把你们姐弟俩养得这么壮实。”
走下青石梯,穿过李子林,沿着小河走了一会儿,来到曾经红火的工地。一幢两层小楼已经完工,宽大的阳台、时尚的蓝色玻璃以及四方形的白色小瓷砖,让这幢小楼显得与众不同。围墙上着锁,侯海洋围着围墙转了转,然后寻了藏书网一处合适的位置,助跑两步,猛地往前一蹿,双手搭在了围墙顶部。
宋文书对此深有同感,道:“原先我气得很,后来小兔崽子到浙江找到工作,工资还不错,我就再不管他了。”
侯海洋心中一动,他想起了在火车上遇到的几个老乡,心道:“别人都可以卷床铺盖就到南方去打工,我为什么不能凭着自己的双手创业,非要依附在姐姐身上?”转念又想道:“既然姐有了一个平台,段燕都知道要利用,我不去利用,就是犯傻。”
在读大学时,侯正丽将吉他当成了宝贝,离开校园以后,吉他就失去了魅力,连带到广东的兴趣都没有,直接扔给了侯海洋。
天快黑时,侯海洋回到小院。院里飘着油炒豆瓣的香味,随后传来嗤的一声,从油炒豆瓣香味和肉菜人锅声音,他判断母亲做了一道红烧白鲢鱼,这是母亲的拿手菜,同样也是侯海洋最喜欢的菜品。很多人嫌弃白鲢剌多,往往忽视了其肉质细嫩的特点,杜小花的家常鱼将肉嫩特点发挥得很好,让侯家诸人忽视了细小的鱼刺。
“我和爸回去,你怎么办,要请人照顾吗?”侯海洋来到姐姐的寝室,两姐弟促膝谈心。
吃过晚饭,在儿女的逼迫下,杜小花换上新衣。新衣服最初穿上身时,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仿佛新衣服是偷来的一般。
杜小花特意道:“蜂蜜是发物,暂时还不能吃,等生了小孩才用得上。”
坐客车从岭西到巴山县柳河二道拐,要转三次车,花七八个小时。由于车次安排的原因,从二道拐到岭西则需要花费更多时间,侯海洋从早上六点钟出发,车过茂东时又被耽误了时间,晚上六点钟才站在了岭西市街道上。在不停转车过程中,带着编织袋的母子俩受了不少白眼,所幸侯海洋身高体壮,脸上表情隐隐有些凶狠,只是受到鄙视,并没有遭人欺负。
有一个从半途上车的中年人,站在车头看见坐在车尾的侯厚德,用力地挤了过来,与侯厚德打招呼。“侯老师,你才安逸,娃儿和闺女都有工作,听说女婿是大老板,在柳河小学那边修了别墅。”来人姓宋,曾经是侯厚德的学生,在柳河邻村当文书,中午喝了点酒,脸红红的,说话高声武气,引来全车人侧目。
杜小花犹在生气,道:“你爸是个老犟拐拐,你是个小犟拐拐,出了事情,就瞒着我一个人。家里有电话,为什么不打个电话?”
长途客车按时离开了车站,由于客车还有些空位,就迟迟不肯离开岭西,在城郊转来转去,惹来乘客一阵抱怨。磨蹭了四十来分钟,终于将空位填满,这才离开了岭西。
侯正丽知道弟弟要去做什么,帮腔道:“谁还没有点私事,二娃早去早回。”
吃过早饭,杜小花急着出门。侯海洋看到母亲携带的行李,顿时头大,道:“妈,你带几大包东西做什么,岭西啥都有,不缺这点吃穿用品。”
侯正丽感受到朴实的家庭温暖,道:“妈,坐了一天车,挺累的,你别收拾了。晚上简单吃点,我下面条。”
张仁德笑道:“事实胜于雄辩,侯海洋没有杀人这是事实,必然会水落石出。”
侯海洋不愿意再听,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道:“姐,你不用劝我,经历过生死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我会正确处理。”
他到楼下为自己的数字传呼机买了电池,安装好小指姆大小的电池,沉寂一百天的数字传呼机终于开始有了光亮。在上楼回家时,他希望数字传呼机能激情响起,显示的是秋云的电话号码。
侯海洋想着姐夫指点江山时的风采,禁不住学古人,将楼顶栏杆拍了个遍。回想着失去工作身陷看守所一百天,秋云消失在身边等烦心事,心情格外沉重,站在楼顶如经过风吹雨打的石像。
侯海洋双腿盘在床上,看着几张可怜兮兮的钞票,心道:“明天上午先去找秋云,不管能否找到都得回一趟牛背砣,卖几百斤尖头鱼,赚点生活费,否则还要向姐姐伸手要钱,太丢人。”
第二天,侯厚德早早起床,带着儿子来到岭西长途客车站。
三人上街,进了灯光明亮、装饰一新的岭西百货,杜小花更是手脚无措,紧张得汗直流。好在女儿和儿子都是城里人的模样,让她有了几分底气。从一楼逛到五楼,她逐步适应了商场环境,仍然不敢靠近任何商品,只是远远看着。
吃晚饭时,气氛压九-九-藏-书-网抑,侯厚德回到了二道拐,恢复了以前的尊严,满脸严肃地坐在桌边,沉默地吃饭。杜小花想着明天要到省城,对于很少出门的农村妇女来说,到省城是一件大事,这给了她颇多压力,忐忑不安。侯海洋心里装着自己的前程和女人,充满了青年人特有的愁绪,他不停地吃鱼,妈妈的红烧鱼很对胃口,多少能缓解焦虑和忧伤。
夜晚,脑中浮动着无数机灵的尖头鱼,尖头鱼游来游去,形成无数线条,线条变幻莫测,似乎又变成秋云的模样。
手在琴弦上滑动,琴弦发出清脆的声音。久违的琴声猛然间让侯海洋回想起往事,陆红、吕明、付红兵、沙军曾经相约到柳河玩耍,五人喝酒以后,陆红抱着吉他乱弹,大家轮流唱歌。往事如烟,侯海洋与吕明好过又分手,想起吕明心中仍然有着淡淡的惆怅。
杜小花有些怕冰箱,急忙将手从冰箱边上抽回来,道:“大妹用上冰箱,成有钱人了。”看着冰箱,她想起了女婿,欢喜之情便无法流露出来。
路边有树林,还有小块田土。田坎被铲得干净,没有一丝杂草,体现了社员的勤劳,但是让山坡少了些风姿。朝远处看,客车屁股后面冒着长长黑烟,已经变得只有课桌般大小。
换算得越是准确,越让杜小花心惊胆战,从六楼往下时,她无论如何不愿意再逛,直接沿着楼梯下楼。下楼以后,杜小花指着自己衣服问:“这件衣服多少钱?”新衣服是打折品,打折价为280多元,原本是侯正丽为自己准备的,她随口道:“这件衣服不贵,只有100块钱。”杜小花所穿衣服都是在柳河场上所买,皆为十几元到二十几块的价格,100块钱,是她最贵的衣服。
杜小花突然抽泣了几下,道:“小丽怀孕,你们都去看了,就不准我一个人看,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她越想越伤心,哭出了声儿。
“她现在做什么,还在新乡吗?”
侯厚德不太擅长应酬,在张家人面前总是有些拘谨,他向侯海洋介绍道:“快叫张伯伯、朱阿姨、赵叔叔,你在看守所的时候,全靠了张伯伯、朱阿姨、赵叔叔他们帮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杜小花又想起跳楼的张沪岭,叹息道:“沪岭爸妈也真不容易,把儿子养大有出息了,就这样没了。”
杜小花无意间看到服装上的标价,其价格之高远超出了想象。她默默地将这些服装价格转换成猪肉价格,暗道:“这条裤子值五十斤猪肉,这件衣服值半片肥猪,这条裙子抵得上整头肥猪。”
“闺女怀了娃儿,当妈的总得去看看,难道都不得行。”
侯海洋一只手放在妈妈的肩膀上,道:“妈,事情已经发生了,别太难过。”
侯海洋只能作罢,提着筐,背着一个编织带,朝柳河镇走去。杜小花一直坚持劳动,体力甚好,背着另一个编织带,紧跟在儿子身后。侯厚德没有送行,他准备到中心校报到、销假,准备明天就上课。
下午在等待中度过,侯海洋接连打了七八个传呼,秋云是用汉显传呼机,他反复留话:“我才从岭西看守所出来,在里面关了一百多天,见面细谈。”“我进看守所是冤枉的,六月进去,今天出来。”
侯海洋吃惊地道:“妈,你要到岭西?”
翻墙而入,这才发现小楼设计与寻常农家大不一样,没有考虑晒稻米、苞谷等功能需要,纯粹为了休闲。站在宽大的顶楼上,能看见蜿蜒小河在夕阳下闪闪发亮,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有茂密的竹林和树木,河边农家烟囱里飘着炊烟,沿着河风朝远处飘去。
除了张仁德,张家其他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侯海洋,在他们印象中,侯海洋即使没有杀光头老三,但是他一个人就敢去教训东城区的社会大哥,听说还在号里能镇得住来自五湖四海的坏人,也一定是凶神恶煞之辈,哪知见面却是一个相貌清秀、文质彬彬的大男孩。
“第二个是东城分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秋忠勇是破案高手,他坚持认为侯海洋不是凶手,顶着赵家人施加给公安局的压力,一直派员清査光头老三的关系人,抓获绑架者以后,能快速将绑架案与杀人案并案,并且准备了细致的审讯方案。如果没有秋忠勇的坚持,说不定杀人案无法破获。”
整个路上,宋文书不停地问东问西,几乎要将侯厚德家里的隐私向全车公布。侯海洋恨不得要堵住他的嘴巴九九藏书网,碍着父亲的面子不好下手,只有将头扭到一边,看窗外风景,不与宋文书答话。
“当真就和秋云分手了?”想起秋云,侯海洋又烦躁不安,他将吉他放在床头,走到院里。
侯厚德是最爱面子的人,在全车人的注视下,不愿解释家里发生的事,只能是有苦往肚子里吞,道:“哪里,哪里。”
这时,客厅电话铃响起,侯海洋三步并两步来到了客厅,拿起话筒听到里面传来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很是失落,礼貌地道:“您找侯正丽吗,稍等。”
侯厚德咳嗽一声,道:“老太婆,你到里屋来,有一件事情要给你说。”他又看了侯海洋一眼,安排道:“帮你妈浇菜去。”
离开岭西时,侯海洋的数字BP机仍然毫无动静,家中座机倒是响了数次,可惜皆与秋云无关。
从小,在父亲的潜移默化之下,他树立了远大理想,现实却逼迫他踏踏实实做个手艺人,这让他无论如何不能心甘。
自从走出四面高墙,侯海洋的胃口就特别好,吃什么都香,他走进厨房,道:“好香。”
杜小花完全被岭西这座大城市所震撼,扑面而来的灯光让其感觉这是一个充满危险的未知地方,她畏缩地跟在儿子后面,甚至产生了拉住儿子衣角的想法。
在岭西,地域歧视无处不在,作为自尊心颇强的乡村教师,他必须要给亲家留下一个整洁的好印象。
侯海洋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不仅是女友的眼泪,还包括老妈的眼泪,忙道:“你想去就去,我明天就陪着你去。”
侯海洋并不想在装修公司学手艺,敷衍道:“姐姐以前在广州发展,现在搬到岭西,业务开展不太顺利。”
侯海洋站在一边道:“我给妈说,岭西是大城市,啥都有,不要带鸡蛋,她非要带。”
茂东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伤感的元素,秋云曾经生活在这个地方,在此读幼儿园、小学、初中和高中,客车经过的很多地方都似乎留着秋云的身影。
侯海洋最了解母亲的心态,道:“请你在酒店吃饭,说明张家人很重视我们家。你别怕,得把面子绷起来。”
车至巴山,父子俩出了车站,都饥肠辘辘。随便找个小餐馆,一人要了一碗豆花。侯厚德看着儿子清瘦的脸颊,对着老板道:“再来一份黄豆烧肥肠。”等到黄豆烧肥肠端上桌,侯厚德将荤菜推到儿子身前,道:“吃吧。”侯海洋咽了咽口水,又将黄豆烧肥肠往父亲面前推了推。
侯海洋感受到母亲的不安和恐惧,主动挽着母亲的胳膊,道:“妈,岭西繁华吗?”杜小花摇头道:“不安逸,好多人,车也多。”
在母女俩在厨房聊天时,侯海洋站在阳台上抽烟。在中师时代,他并没有烟癮,抽烟只是为了表达和追随时尚。在看守所里,他偶尔从鲍腾手里接过烟嘴,反而时时都想抽两口。在青烟袅绕之中,他做出“明天回茂东找秋云”的决定。他知道秋云有可能去读研究生,在茂东十有八九找不到人。可是若是不去找秋云,就意味着彻底放弃,肯定会留下终生遗憾。
侯海洋没有一点浇菜的兴致,将小提包搬到了自己屋里。久违的小屋干净整洁,床头是那本熟悉的《中外名著选编》,墙角是姐姐大学毕业后留下的吉他。
此话出口,晚饭的和谐气氛便凝固起来。侯正丽低着头,慢慢地咬着米粒。杜小花想劝几句,又怕惹得大妹更伤心,也只好不说话。
母亲和姐姐上床以后,侯海洋将房间门关上,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部掏出来,认真数了一遍。在牛背砣小学时,每月工资微薄,可是有暗河尖头鱼作为补充,他的生活过得挺滋润,买了摩托车、传呼机,如今身上的钱,还是卖尖头鱼所得。如今走出小山沟,来到繁华大都市,他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在乡村练得娴熟的谋生技能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侯正丽抚了抚弟弟的头发,道:“忘记给你说了,我平时都住在张家。”
杜小花脚下有两个编织袋和一个筐,里面全是产自当地的山货,她对儿子道:“外面的东西哪里敢吃,全部是农药和化肥喂出来的。”她摸着花生袋子,道:“这些花生都是后坡产的,啥药没有,炖点猪蹄子,汤是白色的。”
杜小花来到岭西就被不断出现的高楼弄昏了头脑,女儿的介绍从左耳进从右耳出,根本听不进去。直至回到家中,关上窗户,杜小花这才觉得胸口出气顺畅了。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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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带来的编织袋,里面有米,米里有蛋,还有花生、核桃、蜂蜜等。
侯正丽道:“妈,你别这样说,自从沪岭出事以来,生意上的事情就由段燕在打理,没有段燕,生意早就做不走了。”
回家的夜里,侯海洋枕着少年时代用惯的老枕头,闻着习惯的味道,呼吸着山间的新鲜空气,比起看守所要舒服百倍。只是睡觉时他不太习惯关灯,没有灯光的黑夜里,他辗转反侧很难入眠。入睡后,一夜很多梦,醒来全都记不得。
杜小花道:“你爸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就认为他一点都没有防人之心,生意让别人管着,想起来就不放心。我虽然没有读过好多书,可是看到那些做生意的人,谁会把生意拿给别人管。”
“姐住在张家,你去了不方便,姐还想着照顾你。”
侯海洋道:“多少带点意思一下就行了,别带这么多。”
“还没有想好。”
坐进女儿开来的小车以后,杜小花才觉得安全。看着女儿微微突出的腹部,想起跳楼的女婿,她偷偷地抹起眼角。
杜小花是极勤劳的人,哪里肯让怀孕的女儿做事,道:“你们煮的面都不好吃,我给你们煮。有点肉就好了,我给你们做肉臊子面。”侯正丽打开冰箱,在急冻室拿出一块肉,道:“家里还有肉,只是要解冻。”
到了晚上吃饭时间,数字机没有响起,家里电话也没有响起。侯海洋此时心绪已乱,不想参加宴会,只是张家为了自己的事东奔西走,着实费心,不去见面着实有些不妥当。
大家围坐在餐桌上,聊着侯海洋的案子。此案的前因后果,赵永刚了解得最清楚,道:“我跟老陶通过电话,光头老三的案件能够侦办,有两个因素,第一是运气好,恰好林海新买了一部爱立信手机,爱立信手机还没有巴掌大,可以放到裤子口袋里。绑架的人是土包子,只看到了装在手包里的大哥大和传呼机,根本没有想到还会有另一台通讯工具,这是绑架案能破获的关键因素。
所谓八大员是指镇乡政府根据事业发展需要,聘用的部分事业单位性质的临时人员,各地称呼不同,大体上有农民技术员(水利技术员)、动物防疫员、林业员、计划生育管理员、公共卫生员、国土资源和规划建设环保协管员、文化协管员、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协管员,统称为乡镇八大员。八大员不是正式职工,工资不高,但是有机会进入镇政府,一般是有关系的人才能成为八大员。
宋文书道:“这个兔崽子,老子给他在政府找了份临时工,他还嫌是八大员,不是正式工,非要跑到南方去打工,在浙江找了一个湖南妹子,把老子气得够呛。”
在吃晚饭时,杜小花听到儿子要独自到茂东,就用蒲扇敲侯海洋的脑袋:“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个娃儿没有娶媳妇就忘了娘,把我一个人丢在省城。对了,是不是谈媳妇了,带回来让我瞧瞧。”
淡淡惆怅很快被更深的痛苦所替代。他摸出数字机,又失望地放下。数字机散发着耐看的金属光泽,不过它徒有外表,里面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前往巴山的旅客颇多,客车倒是没有赖站,直接就出了城。侯海洋屏气凝神,眼睛如雷达一样在城中搜索着,希望奇迹发生,能在城中看到秋云。
侯海洋正打算讲一讲秋云的家世,侯正丽提出一个尖锐问题:“二娃,你现在的状态,凭什么去娶一位研究生。生活环境变了,人的心就会变。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事业,不要在恋爱问题上陷得太深。”侯海洋闷闷地道:“就算要分手,我也想分得明明白白。”
侯海洋躲着敲来的蒲扇,道:“明天由姐姐陪你,我只去大半天,晚上就回来。”
“真是糟蹋钱,我怎么能穿这么贵的衣服。”杜小花将这句话反复了多次,直到回到家中,将侯正丽唠叨得要抓狂,她才作罢。
六点,侯家三人来到了预定的餐馆,准备宴请张家人。为了显示诚意,侯正丽特意将宴会安排在了一家川菜馆,这家川菜馆从装修到菜品都属于中档,适合用来招待亲朋好友。进了大厅,侯厚德和侯海洋直接被引导去了餐厅,侯正丽有意留在大堂,背着父亲安排了菜品。她知道父亲习惯了勤俭,若是得知一条青鳝就要八十多块钱一斤,肯定会心疼许久,索性不让他知道价钱,免得其心里难受。
两人沉默着吃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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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厚德放下筷子,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终于到了柳河,父子俩下车。沿着小路往山坡上走,熟悉的山风和风景扑面而来。
侯正丽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千万别冲动。”青年人的男女之情也是一个冲突的导火索,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弟弟再冲动,又惹出新的祸端。
“难道我就跟着姐姐学装修,成为一个手艺人?”
一路上,侯正丽不停地给母亲介绍岭西的情况。
侯海洋倒是深刻理解母亲,他从大山沟来到广州时也曾经有如此心路历程,只是母亲将心路历程直接表现了出来,而他则将其隐藏在内从街上回来,三人在客厅聊了很久。文化并不等于见识,知识也不完全是能力,没有多少文化的母亲言谈中蕴含着许多朴素的道理,与两个孩子谈得津津有味。
这两个问题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让他陷入矛盾之中,不管是对秋云还是前途,总觉得不甘如此。
随后的晚餐时间,侯海洋总是想着秋忠勇和秋云,话很少。大家都知道他才从看守所出来,性格显得怪异些,也没有觉得奇怪。
“你的装修公司怎么办?”
在赶赴晚宴时,侯厚德特意洗澡换衣服。
杜小花不同意,道:“我都是减了又减,哪一样都用得着。”侯厚德在旁边道:“算了,装好的东西都带上。要不是我劝你妈,她还要抓几只土鸡到岭西。”
省城集全省的人财物为一体,比柳河繁华,更比柳河方便。轻轻旋转天然气灶的开关,就能打燃火,不必上山打柴,也不要煤炭。出门就是各种商店,只要有钱,什么稀奇的玩意儿都能买到。但是在省城走过一趟以后,侯厚德这才真正意识到省城是属于别人的城市,繁华中处处喧嚣,让内心颇不宁静,完全没有归属感。只有站在柳河的土地上,他的心灵才彻底平静下来,有一种湿润温暖的感觉在全身流淌。
“你给她打了传呼,她一直不肯回,这就是态度,你还不明白吗?”
侯海洋从小有远大的梦想,到姐姐的装修公司临时工作可以,可是按照父亲的说法就是去学门手艺,这种人生安排如一桶冷水,让侯海洋从头冷到脚。他郁闷地不再说话,想着自己晦暗不清的前程。
侯海洋脸上肌肉有点僵硬,他埋头理着鱼刺,心里在翻江倒海:“秋忠勇调到东城分局,还主管我的案子,秋云难道就不知道我在看守所?”
赵永刚点了点头,道:“就是茂东调过来的秋忠勇,他以前是茂东公安局刑警支队长,有一段时间似乎受了点冤枉,被双规了,检察院也插了手。他的事情弄得省公安厅很恼火,多次派员到茂东市委。最后的结果是因祸得福,洗清冤枉之后,不仅调到了岭西市,而且官升一级。”
在等待中,他想起曾经说过十天不接传呼就算分手的话,当时是玩笑话,此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宋文书继续大声地道:“侯老师,过于谦虚等于骄傲。我以后不在村里干,就到你的女婿那里打个小工,到时你要帮忙啊。”
上了坡顶,就能看见柳河小学上空飘扬着红旗。侯厚德停下脚步,久久地注视着随风而动的红旗。
“沪岭妈妈嫌装修公司里面有香蕉水等各种异味,不太愿意我去。我平时去得少,生意都是由段燕在打理。目前岭西装修行业竞争不激烈,只是岭西的经济水平比广东低得多,装修意识也不强,还得培育好多年。”侯正丽又问,“你打了好几个传呼,是给女朋友打的吧?”侯海洋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道:“一直没有回传呼。”
父母的房门锁着,侯海洋走到近处听了听,里面传来母亲压抑的哭泣声。他不想多听父母谈话,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以后,走出院子。
在回家之前,父子俩达成了共识,为了不给母亲更大的刺激,要彻底隐瞒掉看守所之事,等以后再找时间说。侯海洋说了句:“妈,哪些菜浇过?”
杜小花来到冰箱面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冰箱光滑的外壳,道:“这就是冰箱,听你爸说,吃不完的东西放在里面不会坏。”
等了一会儿,张仁德、朱学莲和赵永刚一起来到。张仁德进了包房,客气地道:“亲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到这里来破费,明天你要回茂东,应该是我们来给你饯行。”
“你的身体不好,怕你担心。”
侯厚德道:“八大员大多要转成正式工,可惜了。现在娃儿都是心比天高,有工作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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