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 烟烟罗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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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窄袖之手
第二夜 文车妖妃
第二夜 文车妖妃
第三夜 目目连
第三夜 目目连
第四夜 鬼一口
第四夜 鬼一口
第五夜 烟烟罗
第二章
第五夜 烟烟罗
第六夜 倩兮女
第六夜 倩兮女
第七夜 火间虫入道
第七夜 火间虫入道
第八夜 襟立衣
第八夜 襟立衣
第九夜 毛倡妓
第九夜 毛倡妓
第十夜 川赤子
第十夜 川赤子
第十夜 川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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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必要道歉吧?就算要道歉,对象也不该是我哪。”
佑介简洁答道。牧藏听了笑说:
产婆生气地瞪着佑介。
——烟。
“其实她不是不懂道理,也知道自己很无理取闹。”
“从那次后——她就很不喜欢我参与消防工作;不仅如此,即便不是消防,只要我去工作就很不高兴。她也知道不工作就没饭吃,但知道归知道,就是不高兴。我愈认真工作,她就愈生气。但是,我真的不工作了,她也不高兴。”
牧藏一脸老大不高兴。
很快就消失了。
“也不是。消防本来就不是天天有,我也很用心做工艺,可是她就是不满意。”
牧藏将稍微冷却过的开水注入茶壶。
“也不是——不服气……”
“喔——”
“毕竟是连同庆祝老爷子退休的出团式嘛,大家都很用心参与。”
“喔。”
“你们不是结婚六年了?还七年了?你现在仍不到四十岁,你老婆也才快三十而已,没必要这么早就放弃生孩子吧?俗话说四十岁以后生的孩子叫做耻子,可见四十以后也还是能生的。”
“这个……”
牧藏说完,接着问佑介要不要喝茶。看得出来,他十分注意佑介的感受。
飘摇。
佑介盯着烟瞧。
大板车载着手压式唧筒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奔驰——佑介入团时仍是这种时代。当时法披加上缠腰布的帅气打扮,与其被叫做消防人员,还是觉得叫做打火弟兄更适合。
“说的也是。”
墙壁上挂着污黑的半缠
佑介正思考着这问题。
“说得也是,最近都没听到警钟响。这样也好,没火灾最好。”
“所以也发生不少二次灾害。”
“喂喂,为什么还不知道吧?”
——还不能拿出来。
“这不是很好吗?”
“不满意?你人老实,不懂玩乐,这我最清楚了。这十年来没听说过你在外头玩女人,就连喝酒也是我教坏你的。”
烟雾充斥于密闭的房间里。
“记得是终战九九藏书隔年嘛?有五年了。那天好像是大平台的那个……对了,五金行的垃圾箱失火了。”
佑介问。
佑介也望向半缠。
如同牧藏所言,今年的出团式比起往年还要盛大。一部分是为了慰劳牧藏多年来的辛劳,另一部分则庆祝争取已久的搬运用小型卡车总算配备下来了。
“人的心思其实很复杂,不会只因一个理由就生出一种结果。理由总是有好几个,产生的结果也是好几种。任谁都有某种执着,只不过大部分都是偶然形成的。即便你的离婚也一样。”
“更何况你背负的是人命关天的重责大任,怪罪你太没道理了吧?”
“老爷子,你还记得我家那口子——流产时的事吗?”
“什么理由?”
“她不喜欢我全心全意投入消防工作。”
“她到现在还是会提——”
听佑介说完,牧藏故意装出无趣的表情道:“真无聊。”接着将冲泡好的茶递给佑介后又说:“我看是总算送走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所以很开心吧。”
“那时的事情——”
“真搞不懂你。”牧藏说完,一口气将热茶饮尽。佑介喝了口茶润润喉,将茶杯放回茶托,并悄悄地将带来的包袱挪到背后。
“这件事不该怪你啊?”牧藏说。
“嗯……”佑介有气无力地回应。蒸气飘散了。
牧藏的眼前就是这件有点年代的装饰品,他弯着腰,拿烧水壶注水入茶壶,突然皱起眉头,也不瞧佑介地开口道:“前阵子的出团式可真热闹哪。”
“就——只有这样而已吗?”
但是他的手指严重皲裂,惨不忍睹。
透过蒸气看牧藏的圆脸,老人一脸讶异表情,原本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干么?”
“是啊,真的很难搞。所以我总是满怀愧疚地工作。不论我怎么拼命工作她也不会夸奖我,实在没有成就感。可是不做就没办法过生活。”
“干啥?”
“哪里是小毛头,你这个老前辈不振作一点,怎么带领新人啊!”牧藏叱责道。
佑介又端起茶杯,凑向鼻子。热气蒸腾的茶香扑鼻,弄得鼻头有点湿润。
如今洒脱的老人摇身变成好好先生,面露笑容问:
“或许就是因为——所以更……”
“什么?”
牧藏笑得更灿烂了,不久表情恢复严肃,问道:
“嗯,那时真的很痛苦呢。”
牧藏大声一喝,站起身,拿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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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壶注水入水壶里,又放回火盆上。
“那你呢?你又是为啥来当消防员?”牧藏没好气地问。
出团式上,牧藏穿着十几年来挂在墙上装饰的半缠,老泪纵横感慨地说:“老人将去,新车又到,加之正月贺喜,福寿三倍哪。”
“所以说,离婚的原因就是这个?”
“这也没错。不过她说这是心情上的问题。”
水壶口又冒出蒸气。
“我自己也——不知道。她说我——太认真了。”
——耻子吗。
热气蒸腾冒出。
佑介回答:“十三年了。”牧藏原本蹙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很感慨地说:“原来过那么久啦……”
“真是的,没用的家伙,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哪。你在火灾现场的气力都到哪去了?你现在是附近各消防团的小组长,别因为老婆跑了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太丢脸了。”
“偶然,此外就是执着。”
“要你多用点心思在家里的工作上?”
“我又没问过这种无聊问题。”
“也不是这么说。”佑介回答。他只能如此回答。
“干嘛问这个?”
呼,吐出一口烟。
——啊,烟……
轻柔,飘摇。
“呃,好不好用还不知道。”
佑介也学牧藏眯起眼,老人的脸随着蒸气摇晃地变形,在歪曲的脸上嘴巴扭动起来,说:“我看你是太累了。”但佑介似乎没听清楚。
“所以才会——当上消防员?”
“烟——”
“离婚的理由哪。”
佑介刻意不看老人的手指。
“我真没想到你们竟然离婚了,之前完全没这种迹象啊。”崛越牧藏语中略带惊讶,他打开茶罐盖子,目光朝向这里。
“喂,振作一点啊!”
“老爷子。”
妻子正在哭泣。
“没火灾,还没用过啊。”
他在避开话题。
那是一场严重的火灾。
“喂,你在发啥呆啊。”
飘摇。
“还以为——你想说啥咧。”
佑介,你怎么了?
“可是问题就是,并不是合不合理的问题。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哼,我想也是。”牧藏抬头朝上,看了天花板一会,从手边的烟灰缸上拿起烟斗,抽了一口。
“不是,就是烟啊。”
飘摇。
“喔什么喔,你专程来不就是为了这档子事?”牧藏尽可能语气淡定、面不改色地说。然而不管是表情、语气都表现出牧藏不知从何开口的心情。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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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敏锐地察觉他的想法,略感惶恐,但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
“好,天气很冷呢。”佑介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这么讲是好听,其实是我没有学问,手也不灵巧,有的只是胆识跟腕力——”
“嗯……”佑介阴沉地回答。
早知道就不问了,佑介很后悔。这个理由太正当了,正当过头了。
当时佑介全副精神都投入消防工作,抱着小孩,背着老人,勇敢地深入烈焰之中救火。
“对了——理由是什么?”
这时佑介心中所想的,就只是——原来这种情况也烧香啊……
一脸享受。
“偶然——吗?”
——没错,就是执着。
“原来——如此。”
“只是想问问。”
牧藏正是一副打火弟兄的风貌,比起拿喷水头,更适合拿传统的消防队旗,即使在古装剧中登场也毫不突兀。佑介对牧藏的印象就是一副标准江户人的气质,或许正是来自于他当年活跃于团上的英勇表现吧。
“这个水蒸气,原本应该是水珠子吧?”
“对啊,会用的人只剩我跟甲太。TOHATSU唧筒来了之后也过了六、七年,团员有八成是战后入团的年轻人。”
佑介进入箱根消防团底仓分团已过了十三年,在团上是数一数二的老手。
“真难搞啊。”
“还记得哪。”牧藏小声回答。
轻妙地,轻妙地。
“老爷子。”
“没有理由啊。”
“所以你才——”
老人卷起袖子,拍拍黝黑的上臂。
水蒸气与烟不同,很快就消逝无踪了。
他看得入神,接着难得地吐露老迈之言:“老人经验虽丰富,很多事还是得靠年轻人哪。”
牧藏又吐出烟雾。
“怎么了?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牧藏是年近七十的老人,虽是个乡下人,说起话来却十分有威严,心态上还很年轻,不会暮气沉沉。看到佑介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回答,便嘟囔着:“算了,这也无可奈何。”他拿起茶匙将茶叶舀入茶壶,动作熟稔。牧藏的妻子去世已近五年,早就习惯了鳏居生活。藏书网
或许是他的努力奏效了,那场火灾中没有人员死亡。等到东方发白之际,疲惫的佑介浑身瘫软地回到家一看——
“怎么说?”
“我可没办法理解哪。”老人取下水壶,倒进别的壶里冷却。
“一点也不好啊。”
烟。
“算是有关系吧。”牧藏说。
水壶中的水开了,发出哔哔声,水蒸气不断冒出。
“还怀恨在心吗?”
“对。”
“——尔后只要发生口角,她就会诘问我:‘你重视别人的命甚于自己孩子的命吧?’”
紫烟飘摇升起。
“算了,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不能用道理解释得通的。但那次只要我们组里少了一个人手,火势恐怕就控制不了,悲剧也就会发生,如此一来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哪。”
“我没跟您说过吗?”
“这附近经常有地震吧?”
飘摇。
“什么几年?”
“执着……”
“嗯……”
“没有理由?说啥鬼话。”
佑介又问了一次。牧藏努起下唇,说:“怎么?不服气吗?”
“真的没有嘛。”
妻子流产了。
一缕白烟袅袅升起,摇摇晃晃地在空中飘荡,消失了。
佑介什么话也没回答。
跟孩子并没有关系。
“话说回来,你来几年了?”牧藏问。
轻柔。
“——会当消防员,是因为没别的好当了。当兵跟我的个性不合,问我为什么我也只能跟你说就是不合。对我来说,与其杀人宁可救人哪。”
“嗯。”
“快打起精神来。”牧藏说。
“我的祖母也是死于火灾。”
不知为何,佑介想不起牧藏平时的态度。
轻柔,飘摇。
“又不是你人在现场孩子就能得救。当老爸的顶多就只能像头熊般在产房面前晃来晃去,不管平安产下还是胎死腹中,生产本来就不是人能决定的。就算男人在场,还不是只会碍手碍脚?”
“我想问题其实不在于此——而是她觉得太寂寞了吧。”佑介说。
牧藏又啜饮了一口空茶杯。
佑介一接获通知,放着临盆的妻子一个人在家,立刻气喘吁吁地奔跑到现场。四周环境很糟糕,灭火工作非常不顺利。该处地势高,附近的建筑物也多,最糟的是距离水源遥远,总共花了五小时才将火完全扑灭。加上善后工作,消防团费了十四小时才总算撤离现场,非常辛苦。
“老爷子为什么想当消防员?”
果然很在意佑介的感受。
“你到底——想说啥藏书网?”
“烟怎么了?呛到你啦?”
佑介没回答,他将稍微放凉的茶喝进喉里,接着伸手向后抓住包袱,拉到身边来。
“你进消防团的时间哪。”
“唉。”牧藏歪着嘴,叹了一口气。
“这也没错。”
“卡车来了后应该轻松很多吧?”
“她的要求实在很不合理哪。”
水蒸气从茶杯中冉冉而升。
牧藏抬头望着半缠。
“所以说,你们夫妇应该互不相欠了吧?已经结束的事情就别再东想西想了,要乐观积极一点。你们第一胎流产后就没生过小孩了嘛?”
“现在的年轻人连手压式唧筒都没看过。”
烟雾弥漫,蒙蒙胧胧。
“唉。”牧藏面露苦涩表情。
佑介想不出有什么话可说。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会成了辩解,不管说什么都无法安慰、无法平复妻子受伤的心。因此佑介只能茫茫然地、像个笨蛋似地看着飘渺的烟。
另一方面,牧藏则从消防团还叫做温泉村消防组的时代开始,辛勤工作三十五载,于去年年底退休,如今隐居家中,不问世事。
轻柔。
——跟自己相比,实在太……
“你老婆悲伤、难过的心情我能体会,也很同情你们的遭遇,只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到现在还在翻旧帐?”
“对不起。”棚桥佑介不知该回应些什么,总之先向牧藏道歉。
“真的不少。”
应该——就是如此。
枕旁插了一炷香。
“是没错。”
“她其实也懂的。”佑介有点自暴自弃地说。
“我跟老爷子比只是个小毛头而已。”佑介不卑不亢地说。
老人哼的一声,盘起脚,缩起脖子,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有什么好问的,当然是为了救人啊。我是爱好诚实与正义的人,嘿嘿。”说完,顶着一张恐怖的脸笑了。
“算了,甭说了。总之你可别因此觉得责任都在你身喔,这不是你的错。要说心情,你的心情又该怎办?老婆流产,悲伤的可不是只有她自己吧?你不也一样悲伤?我记得你那一阵子整个人两眼呆滞无神,我都不敢出声向你搭话了哪。”
“我想,她应该就是太寂寞了吧,也没别的理由了。”
“我当上消防员的理由,就是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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