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 火间虫入道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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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窄袖之手
第二夜 文车妖妃
第二夜 文车妖妃
第三夜 目目连
第三夜 目目连
第四夜 鬼一口
第四夜 鬼一口
第五夜 烟烟罗
第五夜 烟烟罗
第六夜 倩兮女
第六夜 倩兮女
第七夜 火间虫入道
第四章
第七夜 火间虫入道
第八夜 襟立衣
第八夜 襟立衣
第九夜 毛倡妓
第九夜 毛倡妓
第十夜 川赤子
第十夜 川赤子
第十夜 川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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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原崎,只要去跟收音机商人作个笔录就能拿到佐野的逮捕状了,快快舍弃你那无聊想法,去完成你的工作吧——”
“我的推理果然不正确吗?”部下说。
“您是岩川叔叔吧——”
少年微笑。
“警部补,警部补,”被呼唤好几次,岩川总算抬起头来,部下的那张浅黑色大脸出现在他眼前。
少年笑了。
“咦?”
“是没错——”
一肚子气,岩川咒骂了一声:“畜生!”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讨厌的事,勉强要说,就只有手掌冰冷湿润的触感教人怪不舒服的。
“是的!”
少年说。
长满堤防的杂草在夕阳下随风摇摆。好亮。太刺眼了,岩川眯上了眼。
这孩子——
“是吗?你的缺点就是太血气方刚了。认为正确的事情就是正确,乍看或许没有问题,但是战前的特高不也标榜正义?他们高举正义的大旗,结果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相信你一定知道。看你这么莽撞,我就觉得放心不下。你要记住,我们可是民主警察啊。”
这个孩子是恶魔,不能听他的话。他由恶意所构成,他不是人——
“那是因为——”
“我因此失去了朋友。算了,反正我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把我当朋友。同僚异口同声叫我阴沟鼠。叫我小偷猫我还能理解,叫阴沟鼠也太……”
搞不好表面上的态度凛然,心中却轻蔑着岩川呢,一想到此岩川就一肚子火;可是就算他真的是条正气凛然的好汉,那也令人作呕。
不对?——
“明明大家都一样狡猾,做同样的坏事,他们受人赞扬,而您——却不同。”
少年问。
“嫉妒——羡慕——”
“那么,能让我去调查看看吗?”
您会这么想吗?您肯定这么想吧?您的确这么想呢——少年缓缓地说。
“一点也不好。”岩川又叹了口气。
“您很怕■■吧?”
“你窥视了我的——心?”
看着部下的背影,他又怒吼:“别再查当铺那条线索了!”
“鹰番——鹰番的……”
嫌疑犯的人数与日俱增,瞬间又全部归零;所有与事件有过关系的人全都受到怀疑,就是独缺佐野。佐野本来就只是个小人物,根本没人注意到。
“您很幸福。”少年语气坚决。
“不必了。”岩川皱起眉头。
“讨厌的事就甭做了,不做就能解决也是一种才能呢。”
“随心所欲——”
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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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原崎向岩川低头致歉。
“您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别人想讨厌就尽量讨厌吧,您是幸福的,您是幸福的——”
问小孩子也没有意义。
“没这回事,绝对没这回事,我只是有点疲累而已,工作太忙了——”
两个月前,在署内成立了鹰番町当铺店长杀人事件调查本部;紧接着半个月后,涩谷又发生了一起被认为是同一人犯的杀人事件;距离警视厅认定此为大范围杀人事件,特别派员协助也已经过了一个月以上。
在他背后来来去去、匆忙办事的是特别调查本部的调查员。
岩川避开眼神,取下钢笔笔盖,在文件的空白处试写几个字后,对他说:“够了,你可以走了。”
“那是您的误解。”少年说。
佐野是他目前负责的另一个案子——诈骗事件的嫌疑犯。这个案子的诈骗金额非常少,即使侦破也不会有人夸奖,所以岩川原本提不起兴致调查。但是……
岩川笑了。
岩川觉得这个部下——河原崎很棘手。
少年轻轻地摇摇头。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岩川望着他俊美的脸。
岩川总猜不透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主要是工作……”
“但是我看您每天都在这里叹气呢,您是警部补吧?”
“或许——是吧。我之所以认真工作,是因为我是个胆小鬼,怕被人责骂;我之所以照顾岳父,仍旧因为我是个胆小鬼。我没有身为公仆的使命感,也不想对岳父无私奉献。我只是单纯地不想惹人生气、不想被责骂,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警署外的气候有点奇怪,不热也不冷,却也教人不怎么舒服。衣服覆盖下的皮肤逐渐渗出汗水,暴露在外的部分接触到风却又觉得异常寒冷。
应该曾说过。虽然岩川没有道理告诉他自己的身分姓名——但他想,肯定是说过。
少年凝视着岩川的脸。
“别人并非对您报以诽谤与侮辱的目光,那是嫉妒与羡慕的眼神呢。您是对的,有必要觉得痛苦吗?”
也没人觉得困扰。岩川的工作就像个摆饰乖乖坐在位子上就好,没人在乎岩川——
岩川是刑事课调查二股的股长,二股主要负责告诉乃论事件,杀人、伤害罪事件则由一股担任。
岩川并未仔细听清楚问题,只是随口应答。
河原崎发现杀人事件的被害者与诈骗事件的嫌犯似乎有些关联。岩川在看过部下的详细报告后,认为佐野杀人说的确具有某种程度的可信性。
岩川拔起受露水沾湿的枯草,丢向河川,觉得毫无意义。
岩川顶着一张臭脸,徐徐地站起身来,在黑板写上外出后离开署里。
“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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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说话还算清楚,但精神已经有点痴呆了。过去受这个上司多方照顾提拔,也怕人说闲话,岩川对扶养岳父自然不敢有任何意见——
跨过灌木丛,下了堤防,岩川眯上眼,还是一副臭脸看着对岸,在枯草皮上坐下,双手触地,大地潮湿。
“是,您说得是,我的想法错了。”河原崎再次向岩川行礼。岩川想:“快滚吧。”
——我可不想管这么多。
但是……
岩川用力捂住耳朵。不对,捂住耳朵的是(做梦的)岩川。
真无趣——
“只有我——不同?”
说好应付的确很好应付,但河原崎过于干脆的个性也令岩川颇不愉快。说个两句就乖乖退下只会让岩川觉得更内疚,如果他肯发几句牢骚,岩川的心情不知该有多轻松啊。
没人看岩川。
岂能让这家伙立大功——
听到声音,岩川缓缓地回过头。
成功?
说了什么听不清楚。
是这样吗——
“如果觉得痛苦,理由就只有一个,您很怕■■。”
岩川大大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部下就是不了解岩川最讨厌他的就是这种态度。明明只是个无赖,却还这么重视礼节。
水面逐渐暗了下来。
“真的吗?”
岩川歇斯底里地说。
值得嘉奖的自我分析。
不过会这么想,表示岩川并非完全不觉内疚,但另一方面,事实上他也觉得无可奈何:不管如何,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可能老老实实去向上级禀报了,因为那毫无疑问等于自掘坟墓。
少年语中带着兴奋。
“既然如此,岩川叔叔,你为什么不直接回家呢?”
什么不对?
今天似乎有点太早了——
因为想被岳父赞美。
这也是他这个女婿的义务,岩川完全同意。
“您一点也不需觉得痛苦,您是对的,您的生活——相当幸福。”
“不是妨碍。照顾病人本是天经地义,我——并不讨厌。只不过若因此对工作造成影响的确有些困扰——但就算我不在——”
麻烦死了——
“你究竟——”
“比您不幸的人在这世上比比皆是,抱持信念却不得回报的人所在多有。有人有财力却没空闲,有人则有地位却没人望。不仅如此,一无所有的大有人在,往下比永远比不完。您已经十分幸福了,而且一点也没做错。您只是——不懂得如何享受幸福罢了。”
“没、没这回事”河原崎连忙挥手否定。
前天、大前天,岩川都像这样漫无目的在外面游荡消磨时间,直到快深夜才回家。他讨厌回家。
理平头的年轻部下非常小声地向他说话,岩川吓了一跳,因为——他正巧在思考这个问题。岩川拿废纸将多余的印泥抹掉,回答:“那个不行。”
“废话,好歹要有点蛛丝马迹——例如凶器或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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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者。”
“很爱拿您跟您岳父比较?”
“什么也不做——最好。我什么也不想做。不和任何人有瓜葛的生活最好了,你——不觉得吗?”
“行使幸福的权利是——”
“管好你自己的工作就好,杀人事件是一股负责吧?比起杀人嫌疑,你应该先调查他订货不付款的诈骗嫌疑。你负责的是这个案件吧?还不快去把证据收集齐全。”
不得要领的岩川总是处处遭人阻挠,可是当他的忍耐到达极限,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却又被人敌视与排挤。
“有趣,真是非常有趣。那么,岩川叔叔,我告诉您一件好消息吧,那个鹰番町当铺杀人事件的犯人是——”
那个眼神真讨厌——
我这个人——
这不是他的工作。
岳父半年前患了重病后,一直躺在床上休养。岳母早已去世,家中长男也已战死沙场,岳父无人照顾,所以现在由岩川扶养。
“是的,你看到别人的成功不也非常羡慕吗?忍不住想说一、两句坏话,不,甚至还想扯他后腿呢。”
即使在不同部门的人眼里也能明显看出,调查陷入了瓶颈。
“嗯——与其说比较……”
唔——岩川心中有些发毛,这孩子能看穿他人心思吗?
幸福?
“没错吧?您的确这么认为吧?”
家里有岳父在。
“警部补,关于佐野的事件——”
应该认识自己吧。少年笑得更灿烂,在岩川身边坐下。
岩川思考着。
不对。
是这样吗?应该是吧?肯定是呢——岩川也同意。
“为什么?可以立下大功呢。”腹中的老头子说:“听他的话比较好,你会因此受到表扬。”老头子逐渐成型,像蟑螂一般蠢动。讨厌,非常讨厌。
草非但没掉在水面,反被风吹回,落在自己脚上。岩川又咒骂“畜生!”拍拍裤子,但湿草黏在裤子上,怎么拍也拍不掉。
岩川抢了别人的功劳而获得升迁。
“我深深了解这个道理。”河原崎向岩川行最敬礼。
“至少跟本部长报告——”
河原崎乖乖受他责骂。
“——再也不用做了吗?”
枯草随风飞舞。
“你到底在几股工作?上头为了这个案子早已正式设立特别联合调查本部,警视厅的长官与涩谷的调查员正日以继夜地彻底调查中,早就没有我们出场的份了。况且,那些厉害的专属调查员没道理不发现两者的关联性吧?”
少年继续煽动:“这是理所当然呀,这很正常。”
岩川说。
只要用正当言论应付,他立刻会被说服。
“讨厌的事——就甭做了——”
我这个人还真是卑鄙啊,岩川想。
冷风吹来,视线朝向风吹处,是河川。
听不清楚。
喝醉的河原崎更是一本正经,满口社会正义、侠义心与九-九-藏-书-网忠诚心,教人作呕。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光明磊落,难以反驳,但不知为何,岩川就是讨厌这些。
少年语气轻佻地问。
“您很不甘心吧。”
“您只是想老老实实地生活,什么也没做却受到挫折,有所损失,吃亏上当,所以你总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
觉得自己很愚蠢。
“只有我如此认为?什么意思?”
最初在岩川心中浮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压根没想过要对一股提供线报或向课长报告,只觉得非常麻烦。
他说得没错。
是的,如果关联属实,终究会被发现的。岩川原本如此深信,但过了好几天却还没人发现,佐野根本不曾出现出现在调查线上。
——刚才他说了什么?
少年望着他,表情天真无邪。他看来约莫只有十四、五岁,语气却十分老成。
岩川欲言又止,但是少年仿佛已洞悉一切。
岩川不愉快地说:
“——难道不是吗?”
岩川看着河原崎低垂的头顶。
“叔叔——”
“喂,诈欺也是一种严重犯罪,你该不会认为诈欺罪的调查远不如杀人事件吧?——”
那是因为……
“换作别人也一样。你愈遭人怨恨,就表示您愈成功——”
“那不就好了?”
他们没察觉是他们的问题——
接着说:“是吗?这真的是您的真心话吗?”
“——我老婆……”
“说——得也是,真是抱歉。”
岩川一边随意浏览着文件,一边想,谁教他们自己无能,反而让岩川先发现了真相,这本来就很异常。不具意义的文字一一映入眼里,岩川半机械式地循着字串扫视。或许有人认为反正同样不看内容,还不如直接盖章较快,但岩川认为他的工作是如仪式般逐字移动眼珠。手里拿着写上文字的纸张,眼球逐字左右移动,这就是岩川的工作。
很痛苦。不,应该说,觉得自己好像很痛苦。
至少——岩川认为——为了照顾病人,害他原本家庭生活变得乱七八糟。重病病患的照料对家庭负担极大,绝不是说说漂亮的表面话就能了事,真心想照顾,甚至会占去工作时间。
掠过川面的冷风夹带水气,更添几分寒意。
“我能看穿人心。”
“不懂得如何——上旱受幸福?”
不久——有如歪斜镜子的黑色川面上倒映着火红的夕阳。
“放任不管真的好吗?”部下问。
“既然知道就不该浪费时间在这里偷懒吧,快去——”
“不——我一点也不幸福啊——”
“您很怕■■,对吧?”
“您什么也没做错,您只要维持现状即可——”
“您想立功,却被他人阻挠,被从中夺走,可是换你阻挠别人强取功劳时,又遭人白眼。”
“对,犯人就是佐野呢。为什么佐野必须做出诈骗行为呢,我知道理由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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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野他——”
文件上留着“火间虫”的涂鸦。
“您——”少年低头看着岩川。
“觉得■■吗?”
少年注视岩川的眼睛
妻子的父亲是岩川以前的上司——前池袋署交通课课长。
被比较是很讨厌,但岩川真正讨厌的——说实话,就是照顾岳父这件事。身为女婿,照顾岳父天经地义,不能说不是亲生父亲就全部丢给妻子照顾。
面对岳父的责难,岩川只能笑着装傻,他不敢违逆岳父。但是就算专心在工作上,一样会受同僚阻挠,结果两头落空,妻子疲累至极,孩子吐露不平。
“没什么不顺心,我只是累了。”
不用做了吗?
根据河原崎的调查,佐野在犯案当天确实出现在鹰番町现场附近,涩谷事件时也一样。也有目击者。
即使实际上他无心工作,净想着看护的话,又会被岳父责骂偷懒。病床上的岳父总是问他:“你这样能算警察吗?能做好警部补的工作吗?”
岩川仰头看着少年。
抬头张望。
少年站起。
“是的,随心所欲。竞争中打败对手,陷害他人,这有什么不对?没什么不对呀。您只要这么做就好。”
“可、可是我——”
少年亲密地向他搭讪。
“您受到了妨碍?”
因为想让自己——安心。
“很简单呢。您有这个权利,您只要——随心所欲地过您的生活即可。”
“没有必要迷惘,人人都有幸福的权利,所以您也尽情去行使享受幸福的权利吧。”
“是的,只有您不同——难道不是吗?您一做坏事就受到周遭一致的批评,一耍诈就引来侮蔑的目光——虽说只有您自己如此认为——我说的没错吧?”
听到小孩的声音。
“嗯,你真清楚。我以前跟你说过吗?”
但他也不能辞去工作。
“可是您——前阵子升迁了吧?不是吗?”
“既然懂了还不快走?”岩川说。
影子对他微笑。
讨厌讨厌不想听。
“可是、我、我只是单纯地想、想解决案子。”
眼前站着一个黑色、瘦小的影子。
他并不热爱工作,但想做却不能做,倒也十分痛苦。
反正也已经不会被人斥责了。
即便如此,岩川还是认为他丝毫没有义务向上头报告。如果佐野是真正的凶手,泄漏资讯只会平白增添他人功劳。
不想插手管这件事情。
河原崎总是过度彬彬有礼,满口正义、公益的大道理。岩川最讨厌这些大道理了。他原本以为河原崎只是在说表面话,但是当他发现不见得如此时,反而更讨厌他了。河原崎一喝酒更爱讲大道理。由于岩川原本喝酒就容易醉,所以几乎不出席酒席,可是又担心部下在酒席上专说他坏话,结果前阵子难得出席一次,发现河原崎的酒癖后,对他的印象更差了。
岩川的眼睛瞪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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