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苏轼的诗词成就
第四节 东坡词的创作成就
目录
绪论 两宋诗词的发展历程与基本特征
第一章 北宋前期诗歌的革新历程
第一章 北宋前期诗歌的革新历程
第二章 宋初词坛与柳永的变革
第三章 苏轼的诗词成就
第三章 苏轼的诗词成就
第四节 东坡词的创作成就
第四章 北宋后期的诗词创作
第五章 两宋之际诗词的嬗变
第六章 陆游与“中兴诗人”
第六章 陆游与“中兴诗人”
第七章 辛弃疾与“辛派词人”
第八章 南宋的格律词派与晚期的诗歌走向
附 宋词讲座系列(一)柳永词论
附 宋词讲座系列(一)柳永词论
附 宋词讲座系列(二)周邦彦词论
附 宋词讲座系列(二)周邦彦词论
附 宋词讲座系列(二)周邦彦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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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旱的春天忽降甘霖,作者在徐州谢雨道上见到的是一幅幅喜气洋洋的画面:“旋抹红妆看使君”的村姑,道边“卧黄昏”的醉叟,古柳上“卖黄瓜”的村民,“光似泼”的桑麻,“气如薰”的蒿艾,词中的一切都散发着泥土的清香。词人不是以自命不凡的文人雅士,也不是以高高在上的太守,而是以一个村民的身份来体验这场甘霖的,所以能准确地理解并真切地传达出农民心底的喜悦和欢快。格调明朗、朴素、清新,是北宋少有的田园词杰作,为词的题材开辟了新的领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前者写于熙宁九年知密州时,词前小序说:“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中秋对月怀人这个古代诗文中常见的主题,在苏轼笔下却顿成奇逸。首句破空而来,“明月几时有”问得突兀奇崛。接下来写眺望中秋明月,时而涌现“乘风归去”的异想,转而又担心那琼楼玉宇的高寒;时而责怪明月偏照无眠的寡情,忽而又生人月命运相同的自慰;寻求解脱而希望飘然远引,终因抛舍不下家园亲友还是留在现实人间,词境既超绝尘凡又亲切温暖,用笔层层转折而又一气贯注,难怪人们惊叹它是“天仙化人”(先著《词洁》)之笔了。后首于元丰五年作于黄州贬所,它一开篇就高唱入云,把人带进一个惊心动魄的雄奇境界,万里东去的大江与千古风流人物,美丽如画的江山与雄姿英发的豪杰,彼此交相辉映。下片的换头处续写三国英雄儒雅倜傥的风姿、从容镇定的大将风度,结尾部分虽然写到岁月悠悠而人生有限,英雄已矣壮志成虚,但词人很快以旷达之笔驱走衰飒之情。气度之恢宏,境界之阔大,襟怀之超旷,笔致之跌宕,在词史上都属前所未有。
老幼扶携收麦社,乌鸢翔舞赛神村,道逢醉叟卧黄昏。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相对于他的诗、文创作,苏轼对词的用力较少,但苏词的成就和在词史上的影响至少和他的诗文同样巨大——也许可以说比后二者更大些。苏诗不能说超越了李、杜,苏文也不能说超越了韩、柳,而九九藏书网苏词在词史上的地位却可说前无古人、后启来者。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词在晚唐五代以后,逐渐由民间走向了“花间”,成了达官贵人在歌筵酒席上侑酒娱宾和“析酲解愠”的工具(晏几道《小山词》自序),欧阳修就直截了当地说他填词是为了“聊佐清欢”(《西湖念语》)。填词大多专为“应歌而作”,由于内容和娱乐的需要,词写得语娇声颤、柔婉妩媚,“男子而作闺音”成为填词的普遍倾向,一代名臣晏殊也多作“妇人语”(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二十六)。大部分词作者并没有想用它来抒情言志,只是用它来“簸弄风月”(张炎《词源·赋情》)而已,因此词人真正的思想情感在词中得不到反映。这一方面形成了词风的千人一面,如晏殊、欧阳修、晏几道的词往往相混,晏、欧词也与《阳春》《花间》词难分,因为这些词并不是词人个性人格的真实表现,词作本身也就缺乏鲜明的个性特征;另一方面又使诗与词表现不同的心境、不同的人格。作家板起面孔来写诗文,卸下面具来填词曲,诗文中是以德业文章自命的伟丈夫,词中却是打情骂俏的浪荡子。只范仲淹和王安石等人才偶尔在词中露出“穷塞主”和政治家的真面目。词发展到柳永才有一些新的变化,举凡山村水驿、夕阳残照、吴都帝会、悲秋客子、幽怨佳人,无一不谱进他的乐章,但他的大部分词也是为应歌而作,主要仍为倚门卖唱的歌妓立言。在《煮海歌》一诗中痛切反映盐民生活贫苦的柳永,在词中则主要以一个风流浪子的面貌出现。等到苏轼登上词坛,词的创作才进入新的里程碑,东坡词完成了词史上的重要变革。

——《临江仙·夜归临皋》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来风静彀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软草平莎过雨新,轻沙走马路无尘。何时收拾耦耕身?
这四首词一写他那坦荡的生活态度,一写他那洒脱的人生境界,一写他那超逸的襟怀,一写他永远年轻的乐观心态,它们生动地展露了他精神世界的不同侧面,反映了词人对存在体验的深度。在世的沉沦使他无法占有自己http://www.99lib.net,所以引起“长恨此身非我有”的痛苦,所以有“小舟从此逝”的欲求,可是,小舟能逝向哪里呢?江海也在人世的天罗地网之中,世事固多虚伪,人生难免凄凉,然而现实既无法超脱又不能舍弃,与其徒劳地“江海寄余生”,还不如坦然地去迎接和拥抱生活,还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态度更豁达也更现实一些。所以,东坡先生并没有挂服江边“拏舟长啸”而去,而仍然躺在人声嘈杂的江边“鼻鼾如雷”(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上),仍然在贬所黄州蕲水上“解鞍攲枕绿杨桥”。即使是处在人生的最低潮,即使已经人过中年,他仍然坚信“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因而,《东坡乐府》就像东坡的诗歌一样,主要表现对现实的人际关怀、对生活的依恋、对自然的热爱,甚至对乡村生活也兴致勃勃,如《浣溪沙》六首: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贺新郎》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
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http://www•99lib•net
——其五
——《水调歌头》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其二



——《洞仙歌》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旋抹红妆看使君,三三五五棘篱门。相排踏破茜罗裙。
——其四
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
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薰。使君元是此中人。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人则绰约多姿,境则清幽澄静,虽然写了蜀主与花蕊夫人帘内倚枕月下携手,但词的格调清婉超绝而不涉淫猥。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可惜一溪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攲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西江月》
——《定风波》http://www.99lib.net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
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
上面这一类词的确“新天下耳目”,为词坛开了豪放词的先河。不过,苏轼对婉约词的贡献同样不可低估。《东坡乐府》中大部分仍属婉约词,可他突破了婉约词专写儿女私情的樊笼,让它也能够展示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从山林到政坛,从悼亡到伤别,从抒写爱情到慨叹人生,生活的般般在在林林总总尽收笔底,在诗风上展示了东坡词韶秀的一面: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苏轼的咏物词也备受人称道,他很少对对象描头画脚,而是遗貌取神,“性情之外不知有文字”(元好问《新轩乐府引》)。《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被张炎誉为压倒今古的咏物杰作(张炎《词源》),它通篇似在咏杨花又好像在写思妇,妙在“似花还似非花”之间,“幽怨缠绵,直是言情,非复赋物”(沈谦《填词杂说》),词如下:

——《念奴娇·赤壁怀古》
苏轼是我们这个文化积淀深厚的民族土壤中长就的一棵参天大树。他留下的丰富浩瀚的文学遗产不仅承续着历史,也沾溉着现代,并将流惠于未来。


苏轼还提高了情词——爱情与艳情词的境界。晚唐五代以来男女恋情一直是词的专利,但这类词大多带有浓厚的脂粉气,有的甚至格调低俗尘下,而苏轼的爱情词却别开生面:
苏轼对词的主要贡献是:开拓了词的表现题材,丰富了词的表现技巧,特别是开创了豪放词,同时也提高了婉约词的格调。《东坡乐府》中不管是响遏行云的豪放词,还是蕴藉韶秀的婉约词,它们都是苏轼性情和人格的真实写照。与欧阳修等人诗与词表现出二重人格不同,苏词九九藏书网的词境与苏诗的诗境可以相互映衬和补充。他的豪放词开出了南宋以辛弃疾为代表的豪放派,婉约词也洗去了猥亵低俗的情调,词从此摆脱了“体卑”的地位,士大夫乐意用它来抒情言志,宋词遂从涓涓小溪汇成漭漭洪流,它不仅可以与宋诗分庭抗礼,甚至成为有宋一代文学的代表,而且与光芒四射的唐诗并称。这与苏轼通过自己填词实践向时人和后人“指出向上一路”,并使人“登高望远”是分不开的。


苏轼入仕之初“奋厉有当世志”,自杭州赴密州途中寄赠弟弟苏辙的《沁园春》说:“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此时尽管在仕途上受到挫折,他的自负与豪情仍不减当年,《江城子·密州出猎》大有“横槊赋诗”的气概:

摆脱歌词对音乐的依赖关系,是苏轼变革词体的重要标志。他认为词是“诗之裔”(《祭张子野文》),以创作诗的态度来创作词,使人发现了歌词这种特殊诗体的内在潜力。它可以通过句法、字声和韵调的安排来适应音乐曲调,成为一种合乐可歌的歌词,也可以按自身的格式变化发展成为一种独立的抒情诗体。苏轼以词抒情言志突破了“诗尊词卑”“诗庄词媚”的传统观念,确立了词作为一种独立抒情诗体的地位,正如胡寅在《向芗林酒边集后序》中所说的:“词曲者,古乐府之末造也。……文章豪放之士,鲜不寄意于此者,随亦自扫其迹,曰谑浪游戏而已也。……柳耆卿后出,掩众制而尽其妙,好之者以为不可复加。及眉山苏氏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垢之外,于是《花间》为皂隶,而柳氏为舆台矣。”
苏轼以写诗的态度并借用某些写诗的方法作词,因而拓展了词的题材,提高了词的境界,丰富了词的表现技巧,使词体在艺术上走向全面和成熟,成为一种“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刘熙载《艺概·词曲概》)的特殊抒情诗体。自此而后,词不仅能言情说爱、伤离怨别,也像诗一样能议政言事、悟道参禅、感旧怀古、言志抒怀;词景不再只限于珠帘翠幕、闺阁亭园,也像诗一样能写大漠穷秋、崇山峻岭、长江大河,如:

词人对亡妻的思念可谓刻骨铭心,感情真挚凝重,语调呜咽低沉,意境凄凉悲切,堪称悼亡词中的绝唱。他的艳情词也绝不轻浮艳俗,就是写美人也脱尽脂粉,别具高远飘逸的情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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