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斗争
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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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脸
第一部 脸
第二部 不朽
第二部 不朽
第二部 不朽
第三部 斗争
第三部 斗争
第三部 斗争
第三部 斗争
自杀
第四部 感情的人
第四部 感情的人
第四部 感情的人
第五部 偶然
第五部 偶然
第五部 偶然
第五部 偶然
第六部 钟面
第六部 钟面
第六部 钟面
第六部 钟面
第七部 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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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涅丝想让保罗丢开这种犯罪感。不是出于同情,而宁可说是出于嫉妒:她不愿意他感到自己对洛拉负有这么大的责任,也不愿意他在精神上跟洛拉这么亲密地结合在一起。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她说:“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她找到了一把手枪?”
“如果我扣扳机,就能打响?”
后来阿涅丝说:“她为什么这么做!她为什么这么做!”
保罗摇摇头:“不。她已经准备留下来了。我干了我这一生中最大的蠢事。”
一阵沉默。
“我不知道怎么用。但是保罗……保罗,你在听我说话吗?”
“保罗,我听见你的声音真高兴。”
不一会儿以后,阿涅丝下班回来,走进了客厅。
“哎呀,你总不至于教她怎么自杀吧!”阿涅丝叫了起来,从保罗手里夺过听筒。
阿涅丝重新又有了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我求你,”她说,“把这把手枪放回原处。”
洛拉的声音在他们的卧房里回响着;他俩都在听,但是他们只有一个电话听筒,两人传来传去。
“什么征兆?”
“只有保险卡槽扳起来了,才打得响。”
“你说这话不公平,”保罗说,“她在忍受痛苦。”
“也可能根本没有什么手枪。”
“阿涅丝!她不是在演戏!这可以感觉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阿涅丝说,突然感了真正的轻松。藏书网
他闭上了嘴。寂静涌进客厅,像一股无法解释的力量,促使他去接近她。“保罗,”她说,“为什么你和我,我们不早点遇到呢?在所有其他人以前……”
“怎么知道一把手枪上了子弹?”
保罗拿过听筒:“我在听。”
洛拉胳膊肘支在壁炉台上,望着保罗。保罗突然发现她不再戴墨镜。她把墨镜拿在手上,一双肿胀的、泪汪汪的眼睛盯着保罗。他明白了洛拉已经有一会儿没有听他说话了。
这些话如同雾一样布满他们之间。保罗伸着胳膊,像摸索前进的人那样钻进了雾幕;他的手碰到了洛拉。洛拉叹了口气,让保罗的手留在她的皮肤上。接着她朝旁边迈了一步,又戴上了眼镜。这个动作把雾驱散,他们又作为小姨子和姐夫面对面地站立。
“我知道,保罗,可是我受不了啦……”她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从她登上飞机起两天过去了。早上六点钟,电话铃响了。这是洛拉。她告诉她姐姐和姐夫,马提尼克是午夜十二点。她的嗓音里有着一种勉强的快乐,阿涅丝立刻得出结论,事情不很妙。
保罗感到为难,但是他只好回答:“是的。”
“你是疯啦!他什么也没有留给你!他没有料到你会来!”
“他肯定不是特地留下的。但是他买了一把除了我没九*九*藏*书*网有别人会使用的手枪。因此他是给我留下的。”
“我也是,洛拉,可是我求你……”
“如果打得响,那就是已经上了子弹。”
“如果她的想引人注意的愿望,促使她走上自杀的道路呢?这不可能吗?”
他们挂上了听筒,感到精疲力竭,过了好久也不能说一句话。
“可能。”阿涅丝承认。一阵长时间的极端不安的沉默又笼罩着他们。
“我不知道。”阿涅丝说,她开始哭起来了。她想像她的妹妹死了,她刚说过的所有这些话显得如此小器、卑劣、不可原谅。
“够了,”阿涅丝说,“一句话也别再提这把手枪了。把它放回去。够了!玩笑也开得够了!”
接着阿涅丝说:“我呢,我也能理解一个人想来个了断,再也不能忍受自己的痛苦,再也不能忍受别人的邪恶,想离开,永远离开。每人都有权自杀。这是我们的自由,我一点也不反对自杀,只要自杀是作为一种离开的方法。”
“不管怎样她都会去的。”
她停顿了一秒钟,什么也不想再补充,但是她对她妹妹的所作所为恨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忍不住又接下去说:“但是她的情况不同。她并不想‘离开’。她想到自杀仅仅是因为这对她说来是一种‘留下来’的方式。留下来跟他在一起,和我们在一起,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整个儿倒在我们的生活里,把我们压垮。”
她试图为自己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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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我并不坏。我仅仅是想说,洛拉准备做一切事情来引人注意。这是正常的,既然她在痛苦中。大家都倾向于对她的爱情烦恼采取嘲笑的态度,耸耸肩膀。可等她抓起一把手枪,就没有人再笑了。”
“这就是说你会使用手枪。”
洛拉又笑了:“动身前我买了二十盒巴比妥酸剂,没想到全都忘在巴黎了。因为我是如此地激动。”
“我求求你,”阿涅丝说,“冷静,特别是要冷静。尽力保持镇定。”
“他给我留下这把手枪。”
保罗没有立刻明白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保罗的责备重新又提高了她的警惕,近来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接近洛拉的程度超过了接近阿涅丝;他想着她,注意她,对她关怀备至,甚至被她所感动。阿涅丝突然间不得不想到,他拿她和她的妹妹作比较,而在这个比较中,她显然是不够细腻的那一个。
“怎么会是有可能?”
她没有猜错:贝尔纳看见洛拉出现在通往别墅那条边上种着椰子树的小路上时,脸一下子气得发了白,声色俱厉地对她说:“我曾经要求你不要来。”她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是他一句话也不说,把两件衬衣扔进一只包裹,登上汽车走了。剩下一个人,她在房子里转来转去,在一口大衣柜里发现了她上一次来遗留下的红游泳衣。
“那就把它放回原处。”保罗说。
“有可能。”
“但是这儿九九藏书,抽屉里,我找到了一把手枪,”洛拉继续说,笑得更厉害了,“贝尔纳一定为他的生命担忧!他怕遭到黑人的袭击。我看到了一个征兆。”
洛拉的嗓音突然变了,声音沉了下去:“阿涅丝!我不是开玩笑!”她重新又嚎啕大哭。
“阿涅丝,”保罗说,“你真坏。”
他以鄙视的口吻谈到那位他从前的学生,他的被保护人,他的朋友。他这么谈当然可以说是出自他的关心,他指望这样能减轻分手在洛拉心里造成的痛苦;但是他使自己感到惊奇的是,他看到他心里那么真诚地、严肃地想着的,也正是他嘴里所说的:贝尔纳是一个宠坏了的孩子,一个富家子弟,一个傲慢的人。
洛拉继续说:“我仅仅想知道怎么使用它。其实人人都应该知道怎么使用手枪。保险卡槽怎么才能扳起来?”
接着洛拉又说:“手枪在我面前。我的眼睛不能离开它。”
“怎么知道它扳起来了?”
阿涅丝力图更谨慎地提出她的怀疑:“也许她有一把手枪。但是也有可能她有巴比妥酸剂,谈到手枪仅仅是为了迷惑我们。可我们也不能排除她既没有巴比妥酸剂,也没有手枪,只是想折磨我们。”
“如果她答应把手枪收好仅仅是为了安安我们的心呢?”她一边说,一边拨马提尼克的别墅的电话号码,没有人接电话。他们感到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他们知道自己无法把电话挂断,只能无限期地听着这意味着藏书网洛拉死亡的铃声。最后他们听见了她的声音。声音干巴巴的,叫人感到奇怪。他们问她到哪儿去了:“在旁边的房间里。”她说。阿涅丝和保罗同时对着电话听筒说话。他们讲到他们的焦虑不安,不能不再打电话给她。他们一再让她确信他们的爱,让她相信他们急切盼望能在巴黎见到她。
“保罗,你服过兵役。”
几天以后,洛拉按响门铃。保罗一个人在家。她站在门口,戴着墨镜:她倒在他的怀里。他们到客厅去,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但是她是那么激动,不一会儿以后就站起来,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她兴奋地说着。这时候他也站了起来,也在屋里走来走去,说着话。
“当然。”
“你是军官!”
他们很迟才去上班,整天都在想着她。晚上他们又打电话给她,又跟她谈了一个小时,又让她确信他们的爱和他们的焦急。
保罗说:“这都怪我。是我把她推到那边去的。”
谈话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阿涅丝和保罗重复说着相同的句子,要她确信他们的爱,求她跟他们在一起,不再离开他们。到最后她总算答应把手枪放回抽屉里,去睡觉。
“只有这件游泳衣在等我。仅仅只有这件游泳衣。”她说道,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泪。她继续流着泪说下去:“真卑鄙。我呕吐了。接着我决定留下来。一切都将在这座别墅里结束。贝尔纳回来,将在这儿发现我穿着这件游泳衣。”
“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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