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地球的绿色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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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地球的绿色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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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那些直接的毒性作用外,一些除草剂还会产生奇怪的间接影响。人们已经发现有一些动物,不论是野生食草动物还是牲畜,有时候会被喷洒过药剂的植物吸引,尽管这不是它们天然的食物。如果使用了毒性较强的除草剂(例如:砷),动物对枯萎植物的强烈欲望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如果碰巧植物本身有毒,或者长有荆棘和芒刺,一些毒性稍弱的除草剂也可能致死。比如,牧场上的有毒野草在喷洒药剂后突然变得对牲畜有吸引力了,牲畜会因沉溺于这种异常的口味而死亡。兽医药物文献中有很多类似的例子:猪吃了喷洒过药剂的苍耳子后会患上严重疾病;羔羊会吃喷过药的蓟草;芥菜开花后喷药会使蜜蜂中毒。野生樱桃本身的叶子就有很强的毒性,一旦喷洒2.4-D后,会对牛产生致命的诱惑。很明显,喷药后(或割下来后)枯萎的植物更有吸引力。狗舌草是个不寻常的例子。除非迫不得已或在深冬和早春季节没有其他食料的时候,一般情况下牲畜不会吃这种草。然而,在喷洒过2.4-D后,牲畜会变得很想吃狗舌草。
虽然有各种因素(例如:干燥的气候)可以造成硝酸盐成分上升,但是2.4-D销量飙升和广泛应用的作用却不容忽视。这种状况已经引起威斯康星大学农业实验室的重视,他们在1957年发布警告:被2.4-D杀死的植物可能含有大量的硝酸盐。人类和动物都面临的同样的危险,这也有助于解释近来不断发生的神秘“粮仓死亡”事件。含有大量硝酸盐的玉米、燕麦或高粱在储藏期间会释放出有毒的氧化氮气体,任何人进入粮仓都会受到致命的威胁。只需吸几口氧化氮就会引发化学性肺炎。在明尼苏达大学医学院研究的一系列类似案例中,除一人外,全部死亡。
与各种植物一样,动物们也在随这片土地的需求进化着。后来,有两种动物像山艾一样完美地适应了它们的栖息之地。一种是哺乳动物——敏捷而优雅的叉角羚,另一种是鸟类——艾草松鸡,号称“路易斯和克拉克平原之鸡”。
通过试验发现,在路边和公路选择性喷药的成功为健全的生态防治提供了希望,因为它可以应用于其他植被计划,如:农场、森林、牧场。这种方法的目的不是毁灭某一种植物,而是将整个植被当作一个社区来管理。
除了每年有超过400万英亩的牧场被喷洒农药外,其他类型的大片土地也可能或已经遭受以控制杂草为名义的化学处理。例如,一片比新英格兰地区都要大的土地(约5 000万英亩)正处在公共事业公司的管理之下,这里每年都会进行“灌丛防治”。在西南地区,大约有7 500万英亩的牧豆树地区需要治理,而化学喷剂通常是最受推崇的方法。一片具体数目不大清楚,但肯定很大的木材生产区正遭受着来自空中的喷剂,目的是清除阔叶硬木,为更加抗药的松柏树腾出空间。自1949年以来,施用除草剂的农田范围增加了一倍,到1959年已经累计有5 300万英亩。个人草坪、公园以及高尔夫球场加起来一定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在欧洲,克拉玛斯草,或者叫圣约翰斯沃特草,从来都不是问题,因为随之进化了各种昆虫。这些昆虫主要以克拉玛斯草为食,从而控制了它的规模。尤其是法国南部的两种甲壳虫,豌豆大小,金属色的外壳,已经完全适应了克拉玛斯草,只能以此为食,并繁殖后代。
山艾与艾草松鸡看来是天然地相互依赖着。艾草松鸡的生存空间与山艾的范围重合,随着山艾地带的缩小,艾草松鸡的数量也在减少。在这片平原上,山艾对于艾草松鸡意味着一切。山麓地带的低矮山艾为艾草松鸡的巢和幼鸟提供了荫蔽,更茂密的地是它们游玩和栖息的场所。山艾还是艾草松鸡的主食。然而,这也是一个双向的关系。艾草松鸡特别的求偶方式松动了艾草下面和周围的土壤,促进了山艾草下杂草的生长。
这样,寒冷的高地平原,山艾的紫色枝丫,矫健的野生叉角羚,以及艾草松鸡就构成了一个完美的自然平衡。是这样吗?至少在人类试图改进自然的广阔的山艾生长地时,情况不是如此。土地管理机构打着进步的旗号,要满足牧畜者永无止境的牧场需求。这里的牧场指的是草场,没有山艾的草场。草与山艾混生或生长在山艾之下是自然的选择,如今,人们居然要消除山艾,以创造一片纯粹的草场。没有人问过,草场是否是这个地区稳定的、合乎需求的目标。很明显,大自然自己的回答是否定的。在这片很少下雨的地方,每年的降水量不足以供养优质的草皮,而更适合供养在山艾荫蔽下常年生长的丛生禾草。
众多以路旁灌丛防治名义进行的无意识破坏活动正在全国范围上演。缅因州只是其中一个案例,不过对于我们这些喜爱缅因州美景的人们,这是一个尤为痛苦的事实。
喷洒农药的计划不仅不周全,还存在滥用的现象。在新英格兰南部九-九-藏-书-网的一个小镇,一个承包商完成他的工作后,桶里还剩下一些农药。于是,他把这些农药洒在道路两旁,但这里并没有授权可以施用农药。路旁本来生长着美丽的紫菀和秋麒麟草,值得人们远途前来观赏,然而这片社区再也见不到秋天时候蓝色和金色交织的美丽道路。在新英格兰地区的另一个社区,一个承包商在公路局不知道的情况下,私自改变了喷洒的标准,把农药喷洒到8英尺的高度,而规定的最高高度为4英尺,结果留下一大片灰色的破败景象。在马萨诸塞州的一个社区,城镇官员从一个热情的化学品销售人员那里买了一种除草剂,却不知道这是一种含砷除草剂。在道路两旁喷洒农药的结果之一就是很多奶牛因砷中毒而死亡。
选择性喷药的植物管理方法已经在很多地方得到采纳。一般而言,根深蒂固的习惯仍然难以消除,地毯式的喷洒仍在进行,每年仍会消耗纳税人的大量资金,并对生态系统造成破坏。旧时的方法得以继续,只是因为真相没有大白于天下。如果纳税人了解在道路上喷洒药剂的资金只需一代人一次,而不是一年一次,他们肯定会抗议,要求作出改变。
这种方法已经在美国东部很多地区进行了试验。结果显示,如果处理得当,一个地区植被状态会保持稳定,以后的20年里无需再次喷药。通常,可由人员背着喷雾器步行完成喷洒,这样可以实现对喷嘴的完全控制。有时候也可以在卡车底盘上放置压缩泵和喷嘴,但是绝不会有地毯式的喷药。而且只是针对树木和过高的、必须清除的灌木进行处理。这样就保护了整个环境的完整性,野生动物的栖息地也没有受到破坏,灌丛、蕨木和野花构成的美景也得以保留。
康涅狄格植物园的植物学家宣布,对美丽的灌丛和野花的毁灭已然达到“危机”的程度。杜鹃花、月桂树、蓝莓、越橘、荚蒾、山茱萸、杨梅、香蕨木、低唐棣、冬青树、野樱、野李子都在化学攻击来临之前死去。雏菊、黑眼苏珊花、安妮女王花、秋麒麟草以及秋紫菀也枯萎了,这些植物曾经给这个地方带来迷人的魅力和景色。
化学除草剂是一种新型的工具。它们的效用惊人,能够赋予其使用者一种令人眩晕的、超越自然的力量。但是,这种长期而不太明显的影响很容易被当作是悲观主义者的臆想而遭到忽略。“农业工程师们”热情洋溢地鼓吹“化学耕种”,称喷雾枪将取代犁头。上千个社区的市政官员对化学品销售人员和热情的承包商简直是洗耳恭听,承包商们声称可以收取费用将路边的灌丛消灭掉。他们的说辞是这种方法比割草更便宜。可能在官方整洁的数据表里会是这样。但是,真正的成本将不仅仅是以美元计算,还包括我们要考虑的其他种种弊端,大规模的化学品广告也会产生巨额费用,还有对环境以及依赖于环境生存的各种生物造成的长期而深远的破坏。
例如,受每一个商会重视的游客们的评价是怎样的呢?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反对化学喷剂对曾经美丽的路边风景造成的损毁,蕨类植物、野花和浆果点缀的灌木丛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枯萎的灰色。新英格兰地区的一位妇女气愤地向报纸投稿说:“我们正在把路边风景糟蹋成一个肮脏的、灰色的、毫无生气的地方,我们花费那么多钱宣传这里的美景,游客们可不想看到这样的景象。”
1944年,首批引进这两种甲壳虫可算是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因为这是北美地区首次使用食草昆虫控制某种植物的尝试。到1948年,两种甲壳虫已经得到很好的繁殖,无需进一步引进。通过从原始群落中收集,以每年数百万的数量投放出去,完成甲壳虫的扩散。在一些较小的区域,甲壳虫会自行扩散,一旦克拉玛斯草消除后就开始转移,在另一个地方精准扎营。随着甲壳虫对克拉玛斯草的消耗,人们需要的牧场植物又回来了。
这些例子均表明,控制各种多余植物时,可以更多地关注食草昆虫发挥的作用。这些昆虫可能是所有食草动物中最挑剔的,它们极其严格的饮食很容易为人类作贡献,但是牧场管理科学基本上忽略了这种可能性。
选择性喷药的众多优点之一是,它可以把施用在某一地区的化学品降到最低,无需广泛地使用药剂,而是有针对性地对树木进行处理。这样对野生动物的潜在危害就降到了最低。
1960年夏天,来自许多州的环保人士齐聚在缅因州一个静谧的岛屿上,共同见证国家奥杜邦协会主席米利森特·宾汉的演讲。那天的主题是保护自然景观,保护从微生物到人类交织而成的生命之网。但是,所有来到岛上的人们谈话的背后都是对路边风景遭到破坏的愤怒。从前,沿着穿过常青树林的道路散步是一种充满愉悦的享受,道路两旁是杨梅、香蕨木、赤杨和越橘。如今,全都变成一片灰色的荒芜。一位环保人士写下了8月份游览缅因岛的情景:“回来后,我为缅因州道路两旁的破败景象感到愤怒。前些年,高速公路两旁布满了野花和漂亮的灌丛,现在只剩一些死去的植物……从经济角度看,缅因州能够承受失去九九藏书网游客的损失吗?”
1920年,一批澳大利亚昆虫学家前往南北美洲,研究当地仙人掌的昆虫天敌。经过对几种昆虫的反复试验,他们于1930年把30亿颗阿根廷飞蛾卵带回澳大利亚。
2.4-D的另一种奇怪的作用对牲畜、野生动物和人类都有重要的影响。10年前的实验显示,经过这种化学品处理后,玉米和甜菜的硝酸盐成分会急剧增加。高粱、向日葵、紫露草、羊腿草、藜、荨麻都有类似的效应。据一些农业专家讲,很多家畜死亡与喷过药的野草有关。对于反刍动物奇特的生理机能而言,硝酸盐成分的增加是一个很大的威胁。这种动物大都具有极其复杂的消化系统,它们的胃分为四个腔室。纤维素的消化是通过其中一个腔室内的微生物(瘤胃细菌)的活动完成的。如果动物吃了硝酸盐含量异常高的植物,瘤胃内的微生物会把硝酸盐转化为具有强毒的亚硝酸盐。因此,一系列死亡链条事件随即发生:亚硝酸盐作用于血液色素,产生一种巧克力色的物质,氧气被这种物质禁锢而无法参与呼吸,因此氧气无法通过肺部传送到各个组织。因为缺氧,几个小时内就会出现死亡。这样关于牲畜吃过经2.4-D处理的野草而死亡的诸多报告就有了合乎逻辑的解释。反刍类野生动物面临着同样的危险,例如:鹿、羚羊、绵羊和山羊。
然而,那些本应该懂得保护野生动物栖息地价值所在的人们又去哪里了呢?他们中间有很多人在替除草剂作“无害”辩护,因为他们认为除草剂的毒性弱于杀虫剂,因此得出的结论是除草剂无害。但是,除草剂随雨水进入森林、田地、沼泽和牧场后,会造成显著的变化,甚至对野生动物栖息之地造成永久性破坏。从长远角度看,破坏野生动物的家园和食物恐怕比直接杀死它们都要糟糕。
那些用喷药解决一些问题的人们还忽略了一个具有重要科学意义的事实——我们需要保护一些自然植物群落。我们需要这些植物作为衡量人类活动带来变化的标准。我们需要这些植物群落,为各种昆虫和其他有机物的原始群体提供栖息之所,因为对杀虫剂的抵抗正在改变昆虫以及其他有机生物的遗传因素(在第十六章中会详细解释)。一位科学家甚至建议,在昆虫的基因组合进一步改变之前,应该建立一种保护昆虫、螨类以及类似种群的“动物园”。
这种奇怪的行为可能是因为化学品改变了植物本身的新陈代谢。植物内部的糖分会显著增加,从而对动物更具有吸引力。
毫无疑问,这篇文章的作者一定觉得我们的性格扭曲了。路边好似火烧过一样,灌丛变成了灰色,而且极其脆弱,曾经高昂着花朵的蕨木如今枯萎地耷拉着,我们不喜欢这样的景象,而更偏爱野豌豆、三叶草和百合花。我们竟然能够忍受这些“杂草”,而不为清除它们感到高兴,也没有因为人类再一次战胜邪恶的自然而狂喜,真是够懦弱的。
使用最为广泛的除草剂是2.4-D、2.4.5-T以及相关的化合物。这些化学品是否有毒仍存在争议。在自家草坪上使用2.4-D的人们接触到药剂后,有时会患上急性神经炎,甚至是麻痹。尽管这种案例并不常见,医学权威建议须谨慎使用这类化合物。2.4-D还会引发其他一些潜藏的危害。实验显示,它会扰乱细胞内呼吸的基本生理过程,并像X射线一样破坏染色体。近来的一些研究显示,即使是远低于致死的剂量,2.4-D以及另外一些除草剂会对鸟类的繁殖产生不良影响。
1957年,沃特福德镇在道路两旁施用除草剂后,康涅狄格自然植物园内的树遭受了严重的伤害。即使没有直接喷洒的树叶也受到了影响。虽然正是春天生长的季节,橡树的叶子却开始卷曲,并枯萎。接着新芽开始长出来,而且长得异常的快,树林呈现出一片凄惨的景象。两个季节过后,树上较大枝丫已经死去,其他树枝的叶子也已经掉光,整片树林扭曲、破败的景象继续下去。
花粉病患者的病原——豚草就是一个防治不利、反受其害的例子。已经有数万加仑的化学品以防治豚草的名义在路边使用。然而,不幸的事实是,地毯式的喷药导致了更多的豚草生长。豚草是一年生植物,其幼苗需有开阔的土地才能生长。所以,治理这种植物的最佳办法是保持茂密的灌丛、蕨类植物以及其他多年生植物。喷洒药剂通常会破坏这种保护性植被,为豚草的生长创造了开阔的空间。此外,空气中的花粉含量可能与路边的豚草无关,而是与城市地块与休耕地上的豚草有关。
对路旁和公路进行的全面化学攻击体现了双重的讽刺。这种措施使得计划解决的问题留存下来。因为已经有经验表明,地毯式的使用除草剂并没有永久性地控制路边的灌丛,而需要年复一年地喷洒农药。更为讽刺的是,尽管可以采取更加妥善的选择性喷洒方法,实现长期的植被控制,避免在大部分植物上重复喷洒,但是我们依然执迷不悟。
“我们在大自然中行走就像大象在一间摆满瓷器的屋子一样”,荷兰一位有卓越见识的科学家C.J.布雷约对杀虫剂的使用作如是评价。“我九九藏书网认为我们对很多事都是想当然的态度。我们并不知道田地里所有的野草是否都有害,更不知道其中一些是有益的植物”,布雷约说。
如我们所知,这些昆虫对我们的农业和风景着实关键,需要我们加以保护,而不是愚蠢地破坏它们的栖息地。蜜蜂和野蜂对一些“野草”有很强的依赖性,因为花粉可以为幼虫提供食物,例如秋麒麟草、芥菜、蒲公英。在苜蓿开花之前,野豌豆花为蜜蜂提供了必要的春季食物,帮助它们度过春荒季节,让它们准备好为苜蓿传粉。到了秋天,没有了其他食物,它们就会依靠秋麒麟草为冬天积蓄能量。通过大自然精准而巧妙的时间控制,柳树开花的时候,每一天都会有一种野蜂出现。明白这些道理的人并不少,但是另外一些人制定了使用化学品浸透整个地区的计划。
我知道有一段路,在那里,大自然孕育了更多的赤杨、荚蒾、香蕨木和刺柏,鲜艳的花朵随季节变换散发出不同的香气,秋天一串串的果实如宝石般在树上挂着。这条路没有很大的交通压力,急转弯和交叉口处很少有阻碍司机视线的灌木丛。然而,喷药人接管这条路后,人们再也不会留恋这几英里的道路,而选择快速通过。他们只能忍受着这样的景象,心里懊恼后悔着:怎么让技术人员制造了一个如此贫瘠而丑陋的世界。然而,很多地方的政府却表现得迟疑而畏缩。由于监管失误,在严格的、系统的防治下留下了一片片绿洲。而正是这些绿洲的对比,道路附近广阔的地方遭受破坏的景象就愈加难以接受。
在这里,看到飘动的白色三叶草,或是成片的紫色野豌豆花,还有如火焰般盛放的百合花,会让我的心神振奋。而对于销售和施用化学品的人们而言,这些植物都是“杂草”。在杂草防治会议(如今已成为常规机制)的某一期记录里,我看到了一篇关于除草哲学的奇怪论述。文章作者为杀死有益植物而辩护,称这些植物长在一起就不好了。他说,那些反对杀死路边野花的人们让他想起了反对活体解剖者,“按照他们的方法,一只流浪狗比孩子们的性命都要神圣”。
山艾地带位于西部高原和高原上高山的低矮斜坡,几百万年前落基山脉的隆起形成了这片土地。这里有着极端的气候:漫长的冬天里,暴风雪从上直压下来,地上是厚厚的积雪;夏天雨量稀少,赫赫炎炎,土地干裂,干燥的风吹走了植物枝叶的水分。
野草和土壤之间的关系如何,很少有人会问到这一问题。即使从人类自身的直接利益考虑,它们的关系也是有价值的。如我们所知,土壤与其中的生物呈现一种相互依赖、互惠互利的关系。可能野草会从土壤中汲取一些东西,它也可能对土壤有所贡献。近来,荷兰一座城市的公园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那里的玫瑰花生长状况不是很好,土壤取样显示有严重的线虫感染。荷兰植物保护局的科学家们并没有建议使用化学喷剂或任何土壤处理,而是建议在玫瑰花中间种植金盏花。毫无疑问,卫道士们一定会把这种植物当作玫瑰花坛中的杂草。实际上,金盏花的根部会分泌一种可以杀死线虫的物质。这项建议得到采纳,人们在一些花坛中种植了金盏花,另外一些花坛则没有种。结果是令人称奇的。在金盏花的帮助下,玫瑰花生长得十分旺盛;而没有种植金盏花的花坛里,玫瑰花都病恹恹地耷拉着。如今,很多地方都在使用金盏花对付线虫。
不同于像山艾这样的本土植物,克拉玛斯草在当地生态系统里没有自己的空间,其他动植物也不需要它的存在。相反,哪里有克拉玛斯草的出现,那里的牲畜就会变得“满身疥疮,口腔溃疡,没有生气”。土地价值也会相应地降低,因为克拉玛斯草被认为是折价的。
然而,清除山艾的计划已经进行了很多年。一些政府机构表现得非常积极;工业部门也满怀热情地加入进来,鼓励发展事业,以增加草种销量,扩大各种耕种、收割机器的市场。最新添加的武器便是化学喷剂。如今,每年都有数百万英亩的山艾地被喷上了药剂。
在路边和公路进行的灌丛防控的目的不是清理除草以外的所有植物,而是清除那些阻碍驾驶员视线或妨碍了公路线缆的高大植物。通常情况下,高大植物指的就是树。大部分低矮的灌丛植物不会构成威胁,蕨类植物和野花自然也是如此。
花场工人又从化学品生产商那里得到信息,郊区居民们又受了花场工人的建议,所以他们没有去改善土壤状况,而是继续在自家草坪上使用大量的除草剂。从各种化学品的名字中根本看不出它们的特性,很多化学品含有多种毒素,例如:汞、砷、氯丹。根据建议使用的剂量使大量此类毒素进入草坪。如果参照产品指南,用户会在一英亩土地中使用60磅氯丹。如果用户使用了另一种产品,他会在一英亩土地中使用175磅砷。我们在第八章就会看到,鸟类的死亡数量令人震惊。这样的草坪对人类的危害尚不得而知。
地球的植物是生命之网的一个组成部分,其间存在着植物与地球之间、不同植物之间,以及植物与动物之间密切又重要的关系。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扰动这些关系,别无选九-九-藏-书-网择,但是我们应该谨慎一些,要充分地意识到在未来的时间或遥远的地方会产生的后果。然而,今天繁荣的除草剂行业却不见一点谦逊的态度,只见到化学品飙升的销量和日渐广泛的用途。
然而,拜林务局的“改进”所赐,柳树也步了山艾的后尘——被正义的喷剂杀死。1959年,也就是喷洒农药的那一年,道格拉斯法官来到这个地方,被眼前枯萎的、垂死的柳树震惊了,这简直是“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破坏”。麋鹿的状况又会怎样?海狸和它们创造的小小世界又会怎样?一年之后,他又来到这里,企图在破败的景象中寻找答案。麋鹿消失了,海狸也不见了。精巧的水坝因为失去建筑师的打理而消失,湖泊里的水也流走了。大个的鳟鱼一条不剩。因为贫瘠燥热的土地上没有一片阴凉,仅存的小溪流不适合大鳟鱼存活。整个生命世界已经遭到破坏。
水、土壤、各种植物织就的绿色斗篷,构成了滋养地球上各种动物的世界。现代人类很少记得,如果不是植物利用太阳的能量制造人类赖以生存的基本食物,人类就无法存活。实际上,我们对植物的态度极为狭隘。一旦得知某种植物的一种用途,我们就会去种植它。假若由于某种原因,我们觉得某种植物不合需要了,或者只是不感兴趣,我们就可能立即将其毁灭。除去各种对人类或牲畜有毒的植物,或是阻碍农作物生长的植物,很多植物都会成为毁灭的对象,仅仅因为我们狭隘地认为它们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许多其他植物遭受毁灭的原因只是因为它们碰巧与不合人类需要的植物有所关联。
这样的植被还是很多野蜂和其他传粉昆虫的栖息之地。人类往往意识不到这些野生传粉者对自己的重要性。甚至农夫们也很少了解野蜂的价值,而常常加入消灭它们的行动中。一些农作物和许多野生植物或部分地或完全地依赖当地传粉昆虫提供的服务。有数百种野蜂为农作物传粉,单苜蓿就有100种野蜂传粉。如果没有昆虫传粉,在未耕种的地方生长的保持土壤并使其更加肥沃的大部分植物就会死掉,进而对整个地区的生态产生深远影响。森林和牧场中的许多野草、灌丛和树都要依靠当地的昆虫进行繁殖。如果没有这些植物,许多野生动物和牧场牲畜将没有食物可吃。如今,清耕法和化学品对树篱与野草的毁灭正在破坏传粉昆虫最后的避难之所,并割断连接生命的链条。
当然,除审美方面的关切,保护路边植被的愿望还有更多的意义。在自然构造中,自然植被居于十分关键的地位。乡村公路和绿化带旁的树篱为众多鸟类提供食物、遮蔽和筑巢的地方,还是很多小动物的家园。单单美国东部地区的约70种典型的路边灌木和藤蔓植物中,就有65种是野生动物的重要食源。
其他动物也指望着山艾。长耳鹿就常常以山艾为食。山艾可以说是食草牲畜过冬的保证。在羊群过冬的牧场,山艾几乎是唯一生长的植物。整整半年时间里,山艾都是它们的主要草料,甚至比苜蓿干草所提供的能量都高。
对加利福尼亚州克拉玛斯杂草问题的处理就是控制多余植物的一个出色案例。克拉玛斯草,或称山羊草,早先在欧洲生长(在那里叫作圣约翰斯沃特草),随着西向的移民于1973年首先出现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兰开斯特市附近。到1900年,克拉玛斯草蔓延到加州克拉玛斯河附近,也因此得名。到1920年,这种草已经占据了10万英亩的牧场。而到了1952年,已经有250万英亩土地遭到入侵。
1959年完成的一项10年调查显示,克拉玛斯草的防治取得了“比推动者的预期都要好的效果”,其数量已经减少至原来的百分之一。剩余的草已经不再构成危害,而且实际上是必需的,因为要保持甲壳虫的存活,以防止反复。
法官道格拉斯提到他曾参加过的一个联邦专家会议,他们在会上讨论了我在本章提到过的居民对山艾喷洒农药的抗议。这些专家认为,一位老妇人反对清除野花的行为是极其可笑的。“难道她寻找一株萼草或虎百合不应该像牧场工人寻找牧草或伐木工寻找树一样,是一种不可剥夺的权利吗?原野之于我们的美学价值与山脉中的铜矿和金矿以及山上的树林一样珍贵。”这位仁慈而有洞察力的法官说道。
被我们无情地消除的其他植物,可能以一种我们不知道的、类似的方式,对土壤的健康发挥着必要的作用。自然植物群落(如今被污蔑为“杂草”)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指示土壤状况。在使用化学除草剂的地方,这种作用一定已经消失。
一些专家已经就除草剂使用日益增加可能产生的微小却深远的植被变化提出警告。化学品2.4-D可以杀死阔叶植物,使草类失去竞争而疯长。如今一些草本身已经变成“杂草”,成了新的防治目标,整个循环又重新开始。这种奇怪的现象已经在最近的一期关于农作物问题的杂志上得到证实,“2.4-D的广泛使用限制了阔叶植物,使得草类迅猛生长,进而成为玉米和大豆新的威胁”。
清除马唐草的化学品销量大增是错误方法盛行的另一个例子。与年复一年九-九-藏-书-网地使用化学品相比,本来有一种更廉价、更有效的方法清除马唐草,即让马唐草承受其他草类的竞争。马唐草只能在状况不好的草坪上生长,这是一种症状,其本身不是疾病。提供肥沃的土壤,使我们需要的草类健康生长,就可能创造一个不适于马唐草生长的环境,因为只有在开阔的空间它的种子才能发芽。
选择性喷药是弗兰克·艾戈勒在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任公路灌丛防治建议委员会主任时提出的。这种方法利用了自然的内在稳定性,因为大部分灌丛植物可以抵抗树木的入侵。比较而言,草地更容易受到树木幼苗的入侵。选择性喷药的目的不是在路边和公路用地上培植草地,而是通过直接处理消除高大植物,进而保护其他植物。一次处理基本已经足够了,如果有抵抗性很强的植物,那就追加处理。就这样,既实现了灌木防治,大树也不会复发。所以,最高效、最廉价的植被防治不是通过化学药品,而是通过其他植物。
7年之后,最后一片仙人掌控制的地区得到清理,曾经不宜居住的地方又可以居住和放牧了。整个计划的成本是每英亩不到一便士。相反,最初进行的不尽如人意的化学控制的花费则是每英亩10英镑。
这些只是首要的、明显的效应。其次是与应用于自然的“鸟枪法”相关的结果:喷洒农药也会毁灭很多并非预定目标的植物。法官威廉·道格拉斯在他最近的著作《我的荒野:东至卡塔丁》中提到美国林务局在怀俄明州布里杰国家森林中造成生态破坏的惊人案例。由于牧民们要求更多的牧场,大约10 000英亩的山艾地带被林务局喷洒了药物。山艾如预想的那样被杀死了。但是,沿着曲折的小溪生长于平原上的绿色柳树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麋鹿生活在柳树林中,因为柳树之于麋鹿就像山艾之于羚羊一样。海狸也在这里生活,它们以柳树为食,折断柳枝在小溪上建筑牢固的堤坝。经过海狸的一番努力,一个湖泊形成了。生长在山间溪水的鳟鱼很少有6英寸长的,而在湖水中,它们竟然会长到5磅重。水鸟也被吸引到湖边。仅仅因为柳树和依靠柳树生存的海狸的存在,这片地方变成了一个迷人的渔猎胜地。
结果又是如何呢?清除山艾、种植牧草的结果基本可以预测。深知这片土地习性的人们说,牧草单独种植的生长情况不如在山艾之间或下面时好,因为它失去了山艾保持的水分。
我们已经轻率地对风景造成很多破坏。西部地区的山艾就是最悲剧的例子。那里人们正大规模地消除山艾,以培育草原。这个例子需要以一份历史感和对自然风景的认知去理解。因为,这片风景是各种力量相互作用的生动体现。它就像在我们面前打开的一本书,我们可以阅读这片土地的历史,并了解我们要保持其完整性的原因。但是,我们没有去阅读这本书。
叉角羚同样适应了山艾。它们是平原上的主要居民。冬天初雪降临的时候,在山上度夏的叉角羚向更低的地方迁移,那里的山艾是它们过冬的食物。当其他植物的叶子都已经落掉,山艾依然保持常青,灰绿色的叶子是苦的味道,散发着草的清香,富含蛋白质、脂肪以及其他有益的矿物质,稳稳地长在茂密的灌木状枝干上。尽管地上已经积了很厚的雪,山艾的顶部仍露在外面,或者羚羊用它尖锐的蹄子刨两下就会看到。艾草松鸡同样也靠山艾过冬,它们会在裸露的、风吹过的岩架上找到山艾,或者跟在叉角羚的后面在刨开积雪的地方觅食。
其他一些实实在在的成就也说明了我们可以做到的事情。在控制不需要的植物方面,生物控制已经取得显著的成绩。大自然本身也遇到了一些困扰人类的问题,通常她自己会成功地解决这些问题。如果聪明的人类懂得去观察和模仿自然的方法,通常也会得到成功。
杂草防治的另一个经济又高效的案例发生在澳大利亚。当年,殖民者经常会带一些植物或动物到新的国家。大约在1787年,一位名叫亚瑟·飞利浦的船长带了各种仙人掌到澳大利亚,以培育用作染料的胭脂虫。其中一些仙人掌逃出了他的花园,到了1925年,约有20种野生仙人掌出现。在新的地方,失去了天然的控制,仙人掌得以迅速扩张,最终占据了约6000万英亩的土地。这些土地中,至少有一半被仙人掌完全覆盖,而变得毫无用处。
在自然演进的过程中,植物一定是经过长期反复的试验,才适应了这片疾风劲吹的高原地带。一次次的失败后,终于有一种植物得到进化,修炼了生存需要的所有特性。低矮的灌木状山艾能够在山坡和高原上站稳脚跟,它灰色的小叶子能够保持足够的水分来对抗风吹。这不是偶然,而是大自然长时间实验的结果,才使得辽阔的西部平原成为生长山艾的土地。
然而,即便这项计划实现了短时的目标,紧密交织在一起的生命之网也已经明显地被撕裂开来。羚羊和松鸡会随着山艾一起消失。鹿群也会遭受苦难,野生动植物的毁灭会使得这片土地变得更加贫瘠。即使是计划中会受益的牲畜也会受害,因为没有了山艾、灌木以及高原上其他的野生植物,夏季茂盛的绿草很难支撑羊群度过冬天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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