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远路的雏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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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这么说,不过这里既没有纸也没有笔。
“虽然可能有点无聊,但请听我说。”
太阳已经落到山头上了。周围被火红色笼罩,夜幕渐渐降临。
她指着自己问道。说起来,最近好像经常能看到这个动作。千反田微微歪了歪头思考了起来:“……让我想想。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确实觉得一个人比较可疑。”
我点点头。千反田去联络宫司,千反田的父亲去联络氏族代表。我仅仅传达了这句话,由“长久桥禁止通行”引起的混乱就魔法般的结束了。
千反田抱起双手抵到嘴边,笑道:“相当合理呢。”
雏人偶原本就是替人类承受污秽的道具,所以每次积蓄的秽物必须赶快祛除。虽然我不知道水梨神社的活偶祭起源于何时,不过由人类承担人偶的职务,就祭祀来看是相当怪异的。如果将其考虑成咒术的一种,甚至会让人觉得很危险。因此,活偶们刻不容缓地直接去除秽,也不能说毫无意义。
千反田惊讶地捂了住嘴。
现在,暮色低垂的千反田家中,我之所以没说出真心话,而是另找了一句说辞,原因与之大致相同。
“请看,折木同学。这里就是我的归处。如何?只有水和土地,村民们也日渐衰老。就算山坡上整齐地种着树木,但商品价值又如何呢?我并不认为这里是最美的地方,也不认为这里充满了机遇。但是……”
我试着反问道。因为惊讶,千反田那燃着好奇光芒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那个啊。
简单来说的话——
然而我错了。千反田摇摇头,向我逼近了一步。光鉴照人的走廊地板发出咯吱的一声。
“小成先生的儿子好像梦想成为摄影师。为了这个梦想,他正在大阪的专科学校进修。折木同学说他是想看罕见的景色,我表示认同。这样一来,他在观看之余,应该也拍下照片来了吧。另一方面,我高中毕业一定会进入大学。
千反田来回比了比两只手上的字,然后微微点点头,很是满足地说道:“小成先生的儿子头发就是茶色的。”
当然,我并不打算因为一句似是而非的发言而告发小成某某。如果想彻底查明真相,估计我还得留在这里再做一番调查才行。
“那你吐什么了?”
“但是说真的,你在里面完全不搭调。”伊原补充了一句多余的话。
我后退半步,答道:“的确……今天见到了好多人。老实说,大多数我连名字都不知道。”
“如果游行队伍绕道远路桥,那‘活偶队列从樱花树下通过’这个奇迹般的场景就会在今年出现。这便是值得‘特意回老家’来看的‘难得一见的游行’。”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前者,并因此选了理科。”
“是吧。因为这个,阿园就可以排除了。接下来是负责准备酒水的中竹。他让酒水一点钟再到,结果被白发老爷爷骂了。因为桥路不通,九-九-藏-书-网游行队伍绕了远路,就结果而言一点送到的酒水也算赶上了。
“啊,折木同学。我正想去跟你打个招呼呢。”
我们俩都握紧了拳头。走廊上雨窗大开,说不定外面能窥探进来。不,应该不用担心。千反田家的庭院很广,围墙也很高。
我努力装出冷淡的样子,这么说道:“天变凉了啊。”
“干嘛带着笔?”
就算说到这份上,千反田还是犹豫了老半天才终于开口:“我觉得,要说有谁能满不在乎地损村井先生面子的话,也就只有小成先生的儿子了。”
“你是指自己赶上祭典的事?”
因为这话题太过突然,一时间我有些没听明白。意识到她是在指高一升高二的文理科选择后,我回答道:“啊,我选了文科。”
我把头撇向一边,转而对千反田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是那家伙?”
是我不会说话,你就谅解一下吧。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就是了。”
“由于这次事出无奈,酒押神社的供奉者们也会予以谅解。花井先生和其他帮工的男人们都明白这一点。但是,不经许可就擅自越境会成为矛盾的导火索,所以应该事先通知对方一声。然而,具备这种沟通渠道的人并不多。
不过千反田不会随口乱提意见。她把手伸进短裙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支签字笔。
“您就放心吧。”
“然后还有中川施工队、村井市议员和与之交涉的谷本。我在考虑这之间会不会有谁在说谎。施工队会不会把工期放在第一位,不肯放过这一天呢?村井会不会对谷本打了包票,却对中川施工队说‘表面上这么说,你们照旧施工就好’呢?
这可真是个预料之外的问题。
“你没觉得谁可疑吗?”
直到最后,我和千反田都没能在水梨神社碰上面。不知不觉间祭神仪式已经结束,随着游客纷纷散去,里志他们也不好再作停留了。“那你帮我们跟千反田同学问声好。”留下这句话后,二人便扬长而去。
“咦?”
“因为土地改良的关系,现在可能已经看不出来了,不过在很久以前,这一带被一块湿地分成了南北两部分。据说,当时长久桥那边正好是块沼泽地,以北是我们村,以南是另一个村落。现在两个村子已被合并,即是神山市阵出地区。”
我不知道自己这个“相关人员”应该当到什么时候。吃过午饭后,我又积极地参与了收拾碗盘的工作。虽说有事的男人全都早早离开了,但席间还剩着十个左右的人依旧在吃吃喝喝。
千反田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温柔地笑着,慢慢摇了摇头:“不,已经开春了。”
就在我观察她的时候,千反田突然不满地鼓起了脸颊。
千反田闻言一愣。
千反田点点头:“虽然有亲戚关系,不过园家的确有两个。同姓的家族相当多呢。”
千反田慎重地点www•99lib•net了点头。我瞟了一眼她的侧脸,好像相当红的样子。估计是被夕阳染红的吧。我把视线转回到空中,继续说道:“然而,今年的确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游行’。”
于是我打算这么说:“你所放弃的‘经营层面的战略眼光’,由我来修如何?”
“竟然就为了这种事!”
“……但与小成先生的儿子不同,我一定会回到这里。不论路途如何,我的终点一定会是这里——神山市阵出。”
告诉我这些的,正是那位“遍知天下无用事”的福部里志……才怪。告诉我这些的是伊原。穿回便服裹着风衣的我,和伊原、里志两人在神社院角吃起了酱油团子。话说回来,我完全不知道伊原对咒术这么了解。
“咦?我吗?”
“我可没吐舌头。”
“我想了很多。如果长久桥不能通行的话,谁会得到利益呢?可是今天我有要职在身,既不能一直考虑这件事,又不能询问其他人……”
虽然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甘。走廊上没有帷帐,所以象征着千反田好奇心的巨大眼瞳也凑到了至近的距离。
闻言,千反田低下头说道:“那个,我最开始就说过没有证据了吧?”
“然而施工当时根本没有开始,长久桥直到今早都还可以通行。也就是说,工期才刚刚开始。一般为了应对下雨等不能施工等情况,工期都会多给几天。所以这一推论的疑点是:施工队何苦要这么着急赶工呢?而‘市议员说谎’那条假设更是匪夷所思得没边儿。”
“…………”
“拍到了?”
我明白了。
千反田扑哧一笑:“那要怎么办?写下来然后一起亮给对方?”
“在那间屋子的时候,我就觉得折木同学肯定知道。可那时我又没法问你。一想到这里,我甚至觉得折木同学就在帷帐对面向我吐舌头做鬼脸。”
“……的确有点不对劲呢。”
“…………”
“因为理科那四门我最喜欢化学,文科那四门我最喜欢日本史。然后相对于化学,我更喜欢日本史。”
……我是无所谓,不过你一会儿不还得参加宴会呢吗?
千反田微微点了点头:“说得没错……直接原因是文化祭时,围绕文集的那场骚动。给折木同学你添了不少麻烦后,我明白过来了:我大概并不适合经营公司。”
“说是说过。我又不会笑你。”
“包括樱花,全都拍进去了。”
夕阳西下,空气也渐渐冷冽起来。我刚想开口提议“天凉了,咱们进房间吧”,千反田便说道:“折木同学。我在那个房间说了要联络宫司吧。”
千反田放下手,垂下头,然后低声说道:“我想向折木同学介绍这里。”
“竟……”
酒水最后好像还是来晚了。不过因为路线变更造成的时间差,就结果而言倒还算及时。队列回到神社后,等在前方的是热乎乎的食物藏书网以及温好的酒水。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祭典总算是平安结束,之后就只剩类似后夜祭的续摊了。整顿午饭气氛和乐,饭桌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忍的并不是那个。所谓‘忍耐’当然是指……”
“为什么?”
“我说过‘不是什么大事’对吧。那是因为,只要我说会和酒押神社联络,大家就能安下心来越过长久桥南行了。”
我想起了里志的一句话:“简直就是奇迹啊”。
原来如此。不过这么一说,福部里志也成重要嫌疑人了。
她惊呼道。但“这种事”其实我也想过。
“啊,也对,那也是个奇迹。没想到祭典竟然整个推迟了。”
樱花和扮成皇后的千反田。就算只从背后看,这搭配都美得令我窒息。如此景色,确实有仔细欣赏的价值。换句话说,确实有为此捣鬼的价值。
“折木同学。你一直待在社务所,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吗?”
和千反田见上面,已经是夕阳西照之后的事了。受邀去到千反田家的我,在走廊中遇见了她。
“啊,园先生啊……他家婆婆应该接近一百岁了。”
“写到哪儿啊?”
我心底一个埋藏已久的疑问,此时此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黄昏之中,千反田的视线越过自家庭院,越过围墙,聚焦在了环抱村落的山峦上。
已经卸了妆的千反田微笑着说道。这次是学校里那位平常的千反田。虽然没有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但我心中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我果然还是更熟悉这样的她。千反田已经脱下那身十二单,换上了带领衬衫和素色短裙。不过这身装扮说这是家居服依旧有点正式,估计一会儿还要去见人吧。
拔下笔帽后,千反田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洁白的手上书写起来。一写完,她就迅速把笔转递给我:“给,折木同学。”
“开始我觉得那个阿园很奇怪。明明家里还在服丧,他却来给祭典帮忙。”
千反田的成绩应该是年级前五名。虽然她本人并没说过,成绩排名也不会贴出来,但大致上可以猜得到。总之这家伙的话,可以选择的升学方向也相当广吧。
换作里志倒是毫不稀奇,不过我还从没听过千反田用这种开场白。因此,我没能说出“天凉了”这句话来。
千反田扑哧轻笑一声。我还以为自己哪儿说错了,不想她却说道:“的确,要说村井先生会干那种事,的确有点匪夷所思呢。”
千反田将双手握在胸前,倾吐出心中的想法说:“给中川施工队打电话的到底是谁,为了什么?我一直都在好奇这件事!”
千反田的左手上写着‘小成先生的儿子’。
对于陷入沉默的我,千反田再次询问道:“你知道让我下定决心最重要的理由是什么吗?”
“不过这并不是绝对的疑点。如果村里有两家姓园的话,那就不成问题了。”
一瞬间千反田困惑地皱了皱眉,不过她很快就得99lib.net出了结论:“就写在手上吧。”
“今天真是太难熬了,我一直一直都在忍耐。唯有今天,连我自己都佩服起自己来了!”
虽然我很想说“没有”——
千反田等活偶们则顾不上吃饭,她们一回来就进到拜殿里,好像要举行除秽仪式。
在那个房间里,千反田并没有说“我很好奇”,所以我还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她会留到傍晚在家里问我。
“哦,你说活偶啊。”
说着,我想到了一点:“我只是觉得,后面那个方法不太适合你。”
没办法,我也只好写了起来。左手好痒啊,我花了老大的劲儿才忍住没怪笑出来。不过因为花了老大的劲儿,可能表情反倒变得很奇怪了吧。
在我脑海中,石川五右卫门又蹦又跳。绝景啊、绝景啊。说什么春景值千金实在是小气、小气
“就是小成先生的儿子吗?”
老站着说话也很累,于是我们便坐到了套廊边。夕阳很是晃眼。这么一来,要是再有只三毛猫、再有杯日本茶可就不得了
里志告诉我的是另一件事。
不过千反田所考虑的并不是这种事:“我并不认为回到这里有多么讨厌或是悲哀。千反田家在北阵出具有一定领导地位,作为家中的女儿,我想尽一份心。为此,我在学校里想了想自己该怎么做。
“另一种方法是以经营层面的战略眼光增加生产效率,让大家摆脱贫困。
不过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虽然的确造成了妨碍,不过祭典已经平安结束。我们只是互相给对方看手心自娱自乐而已。所幸千反田这就相当满足了。
不过我不会说出来。
“我们村有个水梨神社,而南方的村子也有个酒押神社。现在虽然不存在土地或是水源争端,但神事仍是南北分开的。因此,祭神仪式上擅自过线就跟踏入别人家门一样,双方都会觉得很别扭。
看我陷入沉默,里志露出一个坏笑说:“就凭奉太郎你,想必是说不出‘也帮我洗一张作纪念’这种话的吧。不过不用担心,你不说我也会给的。”
我明白福部里志为何要弄碎伊原的巧克力了。
是吗,我又不认识市议会议员。
“也难怪里志会称你家为‘名门’。”
“一种方法是率先栽培商品价值高昂的作九_九_藏_书_网物,让大家富起来。
他说。
千反田坐在套廊边上,向空中摊开双臂。天空已经基本沉入夜幕,几颗星星也冒了出来。
“我应该全部都认识。”
“这只是个很小的世界吧?神山市北部,行政区名是阵出。我只是对此处的北阵出和南阵出进行了协调而已。折木同学,我并不是认为这事不重要,但它也并非什么大事。”
“……我选了理科。”
“那个男人说是为了看‘难得一见的游行’才‘专程回老家’的。不觉得很奇怪吗?你从初中时代开始就每年扮演活偶对吧。也就是说祭典每年都会举办。一年一次虽然的确说不上频繁,但既然每年都会举办,那‘难得一见’这说法就很奇怪了。”
据说他补习一结束就全速骑车飚过来,正好赶上了祭典后半、队伍渡过远路桥。只见里志把手伸进麻布手提袋中,取出一次性相机来:“虽然对这相机不是很满意,不过总比没有好。我为了以防万一带上它,没想到真就派上用场了。赶上那种场景实在是万幸,要真没拍到的话,我肯定肠子都得悔青了。”
“我说‘预备,开’就打开哦。好,预备……开!”
但实际上确实是有的。要在平常,我肯定不会去留心一座桥如何如何。不过鉴于今天的种种特殊情况,我一直在考虑千反田是不是会好奇。也是因此,我对旁人对话听得也比较仔细。
“中竹先生……并不是个坏人哦?”
“这个嘛……”
本来我一直在客厅乖乖呆着,后来因为出门上厕所,回来时刚好和她打了个照面。
“不过为了让酒水赶上时间而叫人开始施工,想来未免太荒谬了。而且施工队接到电话是在前天,所以把酒水这边考虑成单纯的安排失误还更自然一些。”
不过到底是怎么了呢。我明明想要这么说,却完全说不出口。
“因为我刚才在写信封。先别管这个了——”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还是静静地听着。
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发生。而这个崭新的经验,则是我解开心中未解之谜的一个关键。
“……原来如此。”
“这里有笔。”
想不到千反田稍稍抬高了音调问道:“是这样吗?”
“怎、怎么了?”
“大家好像都与此事没有关系。唯有一人,唯有他是以‘长久桥不能走’为前提行动的。”
的确,我也这么觉得。
我直率地佩服道。
我左手上写的是‘茶发’。
“我也有一个怀疑的人,只有他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事态。”
只见她长舒一口气,然后气势十足地叫道:“折木同学!”
说到这里,千反田对我露出一个微笑问:“折木同学。文理分科你是怎么选的?”
“河岸旁的樱树有一株不按时令地开花了,长久桥因为翻修而无法通行。虽然不知道小成现在在哪生活,但既然他的老家就在这里,这种情报应该可以弄得到手。
“奉太郎,简直就是奇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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