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难忘的大学生活
从同学到朋友
目录
01、弄堂里的小伙伴
01、弄堂里的小伙伴
02、从小学到初中
02、从小学到初中
03、四川北路巡礼
04、在初中的开心日子
04、在初中的开心日子
05、从少年到青年
05、从少年到青年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从同学到朋友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7、山雨欲来
07、山雨欲来
08、我的“文革”岁月
08、我的“文革”岁月
08、我的“文革”岁月
09、干校风云
09、干校风云
09、干校风云
10、我的工厂岁月
10、我的工厂岁月
10、我的工厂岁月
11、“文革”风月
11、“文革”风月
12、拒绝遗忘
12、拒绝遗忘
13、坎坷的婚姻之路
13、坎坷的婚姻之路
13、坎坷的婚姻之路
14、忆父亲
14、忆父亲
15、岁月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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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朝诚一年级不在一个班,但已经知道他了。那时的他留一头长发,架一副当年很新潮的“秀郎架”眼镜,冬天穿皮夹克(1960年代很少见),虽然是本省的中学毕业生,说的却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这在本地同学中绝无仅有。有一次夜自修,朝诚和两个上海同学坐在教室的前排,(我坐在旁边“看闲书”)不知怎么他们几个议论起朝诚的祖籍来。上海同学说朝诚籍贯镇江,而镇江人在上海人眼里“和江北人差不多”!我看见朝诚站起来,嘴角微微颤抖,突然走了。后来我和他熟了,知道他是一个很敏感、敏感到有点神经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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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初人个子不高、有一头浓密的鬈发,动作灵活,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他和阿鲍都是学校棒球队的成员。顺便说一句,在进大学以前,我根本不知棒球为何物。他和朝诚对打乒乓,用的是左推右攻,攻势凌厉;而朝诚手握横板打守球,姿势极佳,却老输球。本来是玩,但朝诚会老大的不高兴。
我们通过朝诚结识了一位刚毕业留校的哲学教师田振义,他是从物理系毕业的,听说是毕业前发表了一篇有关自然辩证法的论文而被学校留了下来,至于朝诚如何认得他的,我始终没搞清楚。只知道朝诚称他为老田(叫田老师叫不出口、毕竟只比我们高一届)。有天晚上朝诚严肃地告诉我,他今晚要看些东西准备准备,因为明天要和老田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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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雨过天晴了,初人兄从心事重重的样子变得神清气爽起来,我们都松了一99lib.net口气,朝诚把自己的书又放到初人那儿(表示友谊依旧)。只是老胡不大高兴,他对我说(我们同一寝室):“我们又没有把他怎么样,他倒跑到党委去告状了!”我从那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干部都恨属下越级告状或上访!到今天仍然如此!
当年学生中无形分成3个等级:第一等为党员和学生干部(团支委以上);第二等是团员;第三等是没入团的“老百姓”同学。在我们几个老百姓中间,屠利水是唯一的团员,然而他一直被团组织视为另类——因为他有“海外关系”,父亲在巴西。
二年级分专业以后,我和王朝诚同在一个班,自然就熟了,但让我们走得很近的真正原因是俄罗斯文学艺术。朝诚对莱蒙托夫喜欢到了入迷的程度,其次是普希金、屠格涅夫。我们热烈地讨论《当代英雄》中的皮巧林、《叶甫盖尼·奥涅金》中勇敢美丽的达吉雅娜。后来参加议论还有一位上海同学汪初人。我们总是一道散步、一道去看电影——主要是苏联电影等外国电影,我和他们只有一点不同:他们没忘记自己还是学物理的,我忘记了。
如果这事发生在1959年1960年老蔡“当政”时期,立即就会召集全班大会“帮助”汪初人了,而现在是1961年底,马上就要跨入1962年;而年级的学生“最高领导”老胡初来乍到,似乎不怎么着急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因此没有动静。但是差不多全年级都知道了初人乱讲话被汇报的事。
提到屠利水,就不能不提马廷年,马廷年总是和屠利水形影不离。廷年兄出身书香门第,父亲为知名科学家,早已去世;其父的同学朋友皆为学者,所以谁是不是学部委员(即当今称为院士者九_九_藏_书_网)、谁是不是一级教授?尽管去问他,保证给你满意答复。廷年兄很有正义感,对几个爱整人的学生干部深恶痛绝。
有一期《苏联画报》(中文版)刊登了一条招生通告:莫斯科卢蒙巴大学对亚洲、非洲地区招生,可以通过寄自传去报名,学校会根据自传酌情录取。朝诚和初人非常起劲地写起自传来,还互相交流如何写,是否要俄文简历,等等,我对此不以为然,给他们泼冷水:即使人家肯要,我们这里肯放吗?当年派出去留苏的人是“组织上”重点培养的“接班人”,轮得上我们吗?再说此时的中苏关系虽未公开破裂,但已大不如以往。后来他们两位也停止了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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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谁也没有料到,若干年后我们要为这样讨论、聊天付出沉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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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的东南角有几幢独立的西式小楼,在上海则被称作小洋房或者叫别墅,在四季常绿的冬青树丛的环抱中显得十分雅致,由于少有人走动,也很幽静。此地就是学校领导的住处,相当于学校的“中南海”,龚书记就住这里的某一幢小楼,一幢楼只住一家。和所有的地方一样,学校住房是根据级别、职务来分配的,你从一个人的衣着不一定能判断他的官大官小,但完全可以根据他的住房大小来确定他社会地位的高低。方书记搬走以后,按理说,新提拔的党委副书记雷书记可迁入“中南海”,可他仍旧住“教授楼”一套四居室。为何?级别不够(把雷书记气得)!后来从北京调来了韩校长(副校长),是9级干部,所以理所当然地住进了那幢空关的小楼。
田振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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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儒雅、清秀,说话老带着微笑,那时的他已经读过现代哲学的不少东西,如维根特斯坦和其他逻辑实证主义的作品。我印象中振义兄对我们在一起谈谈讲讲很重视,说维也纳学派就是这样讨论、聊天而形成的。
修“淠史杭”水利工程我没有轮到,和几个同学留下来种菜。“大部队”回来以后,带回来许多不能公开的“新闻”。屠利水和马廷年住的草屋没有主人,墙上贴着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他们估计这位读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房主是为人类最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献出生命了,不过用的是饿死的方式。在工地上干活的大都是妇女,问她们男的呢?她们直言:饿死了!
后来汪初人告诉我们,他在龚书记的小楼附近徘徊了好久,还把自己要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背了多遍。虽然初人兄自学过形式逻辑,但说话却不太有逻辑,被屠利水评为“糊里糊涂、不晓得伊讲啥末事”。因此在利水兄的敦促下,初人做了充分的准备。我猜,当他鼓足勇气走进龚书记的住处后,一定把事情的经过很有逻辑地交代清楚了,龚书记对他的来意也完全明白了。让初人料想不到的是:龚书记并没有严厉批评他,而是和颜悦色地肯定了他来找党委“交心”的举动,还说他有这种认识不奇怪,农村工作确有问题,而党是会解决这些问题的,要相信党等等。那天龚书记和汪初人谈了很长时间,当汪告辞时,龚书记还叫他以后常来。
不久以前,我们几个大学同学作小范围的聚会。王朝诚也来了,我们聊起了朝诚兄当年拉琴、绘画的往事,他说早就放弃了。我特地问他:还会翻翻莱蒙托夫的诗作吗?他只是淡淡的一笑,摇摇头,对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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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当年他在同学们中是最有艺术气质的话题、表现得很冷漠。朝诚这些年搞音响设备、搞大屏幕显像装置或者小区智能化等方面卓有成效,也赚了一些钱,至今退而不休,“仍在为房地产老板打工”。
汪初人自去“淠史杭”水利工程回来以后,情绪一直很激动,对饿死人一事到处发表感想。王朝诚担心地对我说:这小子迟早要闯祸!
利水兄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对事物的观察力极为敏锐!他到实验室只要看一眼实验桌上放置的仪表、部件,马上就知道今天做什么实验、应该怎样做。难怪他后来到巴西最负盛名的圣保罗大学实验室大显身手,以至于到了70岁大学当局还不肯放他退休。他对人的评价总是一语中的。比如我们班的女生曹奇珍,到底哪一点不好看?我们七嘴八舌,利水只有两个字的评语:“腿短”。(希望澳门特区立法议会曹主席别生气,现在你腿很长)
只有利水兄表现出大哥风范,他反而和初人更接近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初人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他和利水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去找学校领导,找龚书记去谈心。不是有句话吗:小鬼难缠,阎王好见。
朝诚比谁都紧张。我注意到他说话时嘴唇经常神经质地颤抖(诗人、艺术家大都如此),他把借给初人的书要了回来,又把向初人借的书还给他,弄得像情人分手彼此交还信物一样,挺滑稽的。和朝诚一样,其他几个上海同学(包括我)都和初人拉开了距离,怕受到牵连,显得不够朋友。
同年级的上海同学都走得很近,因为大家有一个共同的心结:怀念上海。在我们几个比较亲密的上海同学中,屠利水无疑是我们心目中的大哥。这不光是由于他的年龄比我们大,重要的原因是他比我们有见识。
学校女子篮球队的3名主力是大家景仰的“明星”,她们的雅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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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黑马”、“野马”更是如雷贯耳。汪初人是“野马”的铁杆粉丝,凭着自己也是学校运动队(棒球)成员,一来二去和3位都熟了。一次聊天中初人问她们:你们3个是不是平时鞋彼此换着穿?三马大吃一惊,初人告诉她们这是他的同学屠利水发现的。三马一定要初人引见这位明察秋毫的“观察家”,于是3位篮球美女在棒球小伙的陪同下来到男生宿舍,同利水兄会谈了半个小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初人和朝诚都读起大部头的哲学著作来,这可能和物理专业有点关系。朋友之间是会互相影响的,我也读了康德、黑格尔等人的著作,深感自己抽象思维能力不行,如黑格尔的著作,我从头看到底的只有《美学》。倒是古希腊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德谟克利特、柏拉图的著作通俗易懂,此外我还喜欢法国哲学家狄德罗、爱尔维修及伏尔泰、卢梭的著作,比较近代的哲学家我欣赏柏格森,认为他的“直觉”说很有道理,尽管他的学说被认为是唯心的神秘主义。
当然这些话都是私下里说的,谁也不会在公开场合讲,只有汪初人毫无顾忌。有天下午他和一个同学在寝室里公开争辩起来,声音响得隔壁房间也听得见。据说:汪初人大发“谬论”,以饿死人的事实攻击三面红旗、从而否定党的方针政策;而那个同学(也是上海人)不同意他的看法,说安徽一塌糊涂是事实,但不能归罪于党中央,比如上海在柯老的领导下就搞得不错,说明党的方针还是对的。两个人没争出结果,汪初人一怒之下走了,那个同学就去找老胡汇报了争辩的事。应该讲这个同学平时不是一个爱打小报告的人,对整人的学生干部也很有看法,他之所以去汇报是因为有人听见了他们的争论,也由于自己讲话有点“豁边”(对安徽的领导大不敬),所以就来了个先发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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