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文革”风月
孟德之死
目录
01、弄堂里的小伙伴
01、弄堂里的小伙伴
02、从小学到初中
02、从小学到初中
03、四川北路巡礼
04、在初中的开心日子
04、在初中的开心日子
05、从少年到青年
05、从少年到青年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7、山雨欲来
07、山雨欲来
08、我的“文革”岁月
08、我的“文革”岁月
08、我的“文革”岁月
09、干校风云
09、干校风云
09、干校风云
10、我的工厂岁月
10、我的工厂岁月
10、我的工厂岁月
11、“文革”风月
11、“文革”风月
孟德之死
12、拒绝遗忘
12、拒绝遗忘
13、坎坷的婚姻之路
13、坎坷的婚姻之路
13、坎坷的婚姻之路
14、忆父亲
14、忆父亲
15、岁月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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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初人在人民公园也遇到过孟德,发现他人瘦了很多,他告诉初人他近来心脏不好。
1990年代初,我在大光明电影院旁巧遇孟德,我们聊了一会。他说他一切还可以,讲话思路也很清楚,他还奇怪学校怎么还有政治学习?老早该取消了!我说过几天我们大学老同学聚会,问他去不去?他笑笑回答:不去!没什么意思。
教研组来了几个刚从大学毕业的青年,有男有女。有个女青年教师总是到办公室里备课,而孟德总要凝视她很长时间,但不开口搭话,过了几天女青年告诉我们她感到害怕——孟德老师是否精神不正常?会不会动手打人?(有句话她不好意思说:会不会对她非礼?)我们向她保证:孟德没有精神病,对人尤其对女性很有礼貌,看人时间长是因为他是个不戴眼镜的近视眼,这才让她安心下来。其实孟德只有对女青年才会凝视良久,对男青年倒是有说有笑,表现绝对正常,所以几个男青年和孟德关系挺融洽,还一道去饭店聚餐。

1

参加追悼会的人除了孟德的亲属之外只有我们几个老同学:初人、阿鲍、轻舟、
九*九*藏*书*网
长河和我,还有人事处代表和前物理教研室主任。从孟德姐姐们的哭诉中得知:孟德生前最后几年变得很怪,和姐姐们都不来往。她们深悔对他不够关心。
学校定期派人去探望(因为孟德邻居来学校投诉,要求我们单位送孟德去精神病院),孟德只是在门口会见学校来人,若是来送工资则把钱收下,从来不叫人进屋,和人说话不超过两分钟。后来工资入银行卡了,学校就不派人去了。人事处认定孟德是有些古怪,但还不是精神病人。
有消息传来:孟德和邻居的关系变得很糟。他怀疑邻居要害他,因此他把居住多年的永嘉路住宅换了南京西路附近的公寓房,仍一个人住一套。但他和新邻居仍然处不好。起因是孟德为了减肥在家里练举重,而且是晚上。当他把铁哑铃扔到地板上时震动很大,引起了楼下住户不满,和他吵架了。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和同一楼层的邻居也有了纠纷,还打过“110”报警。最后,孟德和所有邻居都成了冤家。
起初两年,孟德天天来学校“上班”。上午坐在办公室里看看书看看报纸杂志,在学校食堂吃午饭,饭后在办公室打过盹,然后回九_九_藏_书_网家。也参加学校的大小会议和教研活动,会上仍然积极发言(多数发言和主题无关)。此时我发现他爱和人争论,常常和人争得面红耳赤。他和人辩论有一个特点,他只顾自己长篇大论地说,从来不听对方的论点。久而久之人们不愿意和他争辩,说和他讨论问题是和聋子对话。
2002年,终于听到噩耗:孟德病故!经过是这样的。邻居们注意到孟德家信箱塞满水电煤账单和物业通知,估计孟德很久不开信箱,又想起很久没见到他了(楼下邻居也反映很久没听到乒乒乓乓响声),都知道孟德从不旅游,所以就报告了派出所。居委会、派出所、物业联合撞开了门,发现孟德已成了干尸。已经死了好些日子了。
孟德的“宅男”生涯维持了20年,始终是光棍一条。
阿鲍也是孟德的老同学老同事,比我们年长几岁,阅历比我们丰富。他认为孟德父母和姐姐把他宠坏了,所以孟德一辈子不懂如何宠别人。而孟德看得上眼的女孩都是要男人宠男人疼的美女,结果必然是没有结果。加上在那个讲究政治讲究家庭出身的年代,孟德又是出身较好的,姐夫中革命干部共产党员不少。他住的新式里九_九_藏_书_网弄里,“文革”时期多数被抄家,他家安然无恙,因此孟德更不懂“夹紧尾巴做人”的滋味。他看上的女学员竟然会看不上他!还把信交上去让他吃了苦头。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研究过心理学的初人兄说这是孟德受到的一次严重心理挫折!比挨打的心理伤害更大。
在回家途中,孟德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眼前浮现。40年前在安大最后一次舞会上,我看着他在舞池里和漂亮女生翩翩起舞大出风头,当一曲终了时他走到我身边神秘兮兮地说:侬放心!我随便请啥人跳舞就是不会得请小妹子跳!君子不夺人所爱,迪格阿拉懂额。
日子一天天过去,孟德永远在备课,教研组永远不安排他上课,他安之若素,也不要求上课或做其他工作。记不清从哪一天起,他不来学校了,只是有时会去图书馆翻翻报纸杂志。教研组长说孟德已不归物理组管,他直属学校人事处了。尽管孟德什么事不做,工资照拿、一分不少!据领导解释:虽然孟德在“文革”中没有受过处分,没有什么书面结论,“无反可平”,但他毕竟挨过打、“受过迫害”,所以学校对他要照顾一些。另一个理由领导不说我们却很清楚:孟德有7个姐姐(他是家九-九-藏-书-网里唯一的男孩),不知哪一个姐夫是市教卫办领导,正是学校头头的顶头上司,后来还官居市委常委。你说校领导会让顶头上司唯一的小舅子受委屈吗?
如果时光倒退30年,有人预言孟德一辈子娶不到老婆,没人会信!孟德不仅人长得帅,身体结实,而且其他方面都远比我们优越。在住房紧缺的1960年代,他在永嘉路一套新式里弄房中有自己的单间(姐姐们挤在另一间内);7个姐姐统统出嫁后,孟德拥有2间,他老母亲住一间;1980年代母亲去世,孟德有了一套房子,当时在上海依旧属条件好的。大学毕业后孟德工资一直一个人花,从来不知道经济拮据的滋味,穿的用的正如某同事语“都很高级”。记得“文革”前上海市面上刚刚出现电动剃须刀时,他就买了。而且竭力向我推荐,说最大的好处是在赴紧急约会前用一用,十分省时。我一打听,价格不菲,只得谢绝他的好意。孟德还有一个长处:他见了漂亮女孩绝对不可能怯场,相反更能侃侃而谈,妙语连珠,逗得姑娘们喜笑颜开。他这样的人会打光棍?!
1970年代末,教学恢复正常,我们都回到了物理教研组,在各个分校上物理课,又和孟德成了同九九藏书事。
不光是开会跑题,孟德上课也跑题。他上一堂课有半堂课评论交通天气或者早餐,有时宣布提前下课,理由是街上汽车喇叭声音太吵,影响了他上课情绪。这样一来学生有意见了。接到投诉,教研组长去听课了,对孟德也提出了整改建议,但孟德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搞得学生告到校长那里,教研组不得不把孟德换了下来,调别的教师去上课。本来要让孟德去实验室带物理实验课,遭拒绝后只得让他好好备课,之后再安排讲课。谁也没想到孟德这课一备就是几年,再也没有上过讲台。

2

从表面上看,孟德风采依旧,仍然爱说话。有次小组会上他大谈小吃油墩子:“油墩子是萝卜丝加面粉放在模子里放入热油里滚一滚,吃得多了总是这个味道,不想吃了。这几天做油墩子的摊主出新花头,在油墩子上头加一只虾!变油爆虾墩子,看了胃口立刻吊起来,马上掏钞票买2只尝尝。侬讲这帮摆摊头的人聪敏伐?”他这么一带头,大家纷纷发表意见:有的说炸油墩子的油其实掺了水;有的讲她那里的油墩子比别的地方便宜。会议主持人哭笑不得,没人回到讨论主题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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