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山雨欲来
鲁莽的拜访 见丰子恺先生
目录
01、弄堂里的小伙伴
01、弄堂里的小伙伴
02、从小学到初中
02、从小学到初中
03、四川北路巡礼
04、在初中的开心日子
04、在初中的开心日子
05、从少年到青年
05、从少年到青年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7、山雨欲来
07、山雨欲来
鲁莽的拜访 见丰子恺先生
08、我的“文革”岁月
08、我的“文革”岁月
08、我的“文革”岁月
09、干校风云
09、干校风云
09、干校风云
10、我的工厂岁月
10、我的工厂岁月
10、我的工厂岁月
11、“文革”风月
11、“文革”风月
12、拒绝遗忘
12、拒绝遗忘
13、坎坷的婚姻之路
13、坎坷的婚姻之路
13、坎坷的婚姻之路
14、忆父亲
14、忆父亲
15、岁月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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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多年过去了,丰子恺先生早已仙去,孟德也已不在人世,然而那次对丰先生的拜访我永远难忘!相信初人兄也是如此。
其实我早就听初人兄多次讲过丰子恺住在长乐村,但我们从未有过去看他的念头——他又不认得阿拉“迪牌小八拉子”。然而孟德兄从来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当年读大学时曾有中文系女生主动写信给他),他认为我们去看看丰先生没啥关系,绝不会吃闭门羹,一些名演员对崇拜他的观众不是也很欢迎吗?
忽然丰先生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都不太明白的话:
“马克思说格林童话是反动的!”
为了打破僵局,我声色俱厉地反驳初人:“马克思的话又不是句句是真理!马克思认为一个国家不可能取得无产阶级革命胜利,这就是不对的。列宁的十月革命成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有了列宁主义!”我的脸转向丰先生:“马克思的话并不是全部对的。”
孟德大概是为了显示自己和美术界有缘,就说这几天早晨在复兴公园一直见到张乐平先生。丰先生也是淡淡地讲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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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张乐平,他年纪还青。
我也责怪初人乱讲话,他垂头丧气地听我们数落,仿佛倾盆大雨下的落汤鸡。
丰先生问我们是教什么的?我们告诉他我们是教物理的。他平和的脸上露出笑容,连连说:教物理好!教物理好!学科学的人喜欢画喜欢美术——不错的!不错的!
我绞尽脑汁回忆丰先生的文章,但文章题目全想不起来,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文句(而且也拿不准是否对)——灵光乍现:我想到了丰先生翻译的格林童话。于是我讲了小时候读格林童话的感受:很喜欢甚至感动;也喜爱丰先生的插图,我还把格林童话的许多故事讲给小伙伴听。
话匣子就这样打开了。大家都看过丰先生的画,于是先聊画:我们都讲小辰光看丰先生的画,特别喜欢。孟德还知道丰先生是上海画院院长,于是提到自己去看过画院的画展。(已经是去年的老皇历了——是画院办的歌颂毛泽东思想的国画展)丰先生淡淡地回答:开幕时他们叫我去我没有去,我好长时间不九_九_藏_书_网去画院了,年纪老了。
他微笑着坐下,还恭维我们了一句:
“这样说,你们都是教育家了!”
其实初人兄非党非团,从学校到工作单位一直属于出身资产阶级的“落后分子”、属于被人整的对象。不过他喜爱哲学,自然也读马克思主义哲学,他常常在众多人的场合独自沉思,以至于会莫名其妙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现在初人冒出这句话,后果十分严重:丰先生沉默不语了、眼里的笑意消失了。
1966年初春的一个下午,我去住在长乐村的初人兄家聊天,正巧孟德也在他家。我们3人既是安大的老同学又是业余工大的同事,所以说话毫不拘束,十分热络。不知怎么初人又提到他这条弄堂里住着一位名人丰子恺,孟德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建议我们去拜访丰子恺先生。
初人晓得自己乱说话闯了祸,连忙点头表示同意,气氛有所缓和,丰先生的目光中又有了笑意。但是刚才那种温暖融洽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了,丰先生再也不多说什么。我们只得立起身来告辞,丰先生与99lib•net我们一一握手,还送到了门口。
于是初人带路,我们来到了丰先生的家门口。这天下午真是风和日丽,和长乐村其他房屋一样:丰先生雅致的小楼门前有一个小小的庭园;小楼是米黄色的、顶着红瓦,也弄不清这是西班牙式建筑还是法国风格的房子(过去长乐村叫凡尔赛花园),周围很安静,从紧闭的门里传出动听的钢琴声音,初人说这大概是丰子恺的女儿在弹琴。
谁也没想到,沉默不语的初人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我们七嘴八舌地告诉他:我们是他的读者,来这里只是想看看丰先生(孟德还误讲了我们是您的观众——真把丰先生当作电影明星了)。丰先生看来安心不少,他一面请我们坐,一面踱到一个茶几那边找出一张纸一支笔,要我们写下名字和工作(学习)单位,我们遵嘱写下了姓名、职务和任教的学校。丰先生仔细地看了片刻,终于彻底安心了,知道我们是教师而不是那种愣头青大学生。
大家沮丧地分手了。不过我在沮丧之余有点沾沾自喜:告别时丰先生和大家握手九-九-藏-书-网时似乎和我握手的时间稍长一些,还向我微微一笑——不知道我是否神经过敏。
丰先生当年是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主席、上海画院院长,他为什么说自己“不是画画的”,是“写文章的”?
我们按了门铃,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妇给我们开了门。初人没等她开口就自我介绍:我们是住在39弄的(陕西南路39弄即长乐村),是你们的邻居,特地来看丰子恺先生。少妇很客气地让我们进去,我们站在客厅里等候她上楼去通报,少妇上去后初人告诉我们她是丰恺的女儿。
丰先生显得很高兴,但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听我讲,注视我的眼光中含着笑意。
一离开丰子恺家,孟德熬不牢了,把初人骂了一通:赤佬侬哪能乱讲八讲。老头子为求太平上班也不去上,侬听伊讲伐?交关辰光弗去画院了。侬倒好,跑到伊屋里厢讲伊格末事反动。伊勿要吓煞啊——登勒屋里也不太平!99lib•net
不一会丰子恺先生下楼来了,鹤发童颜、五绺长髯的老先生略带一丝紧张地向我们这3个不速之客发问:“你们、你们有什么事吗?”讲的是嘉兴一带的浙江官话。
“我其实不是画画的,我是写文章的。”
客厅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春天仿佛立刻溜走了!现在是什么气候?是1966年初春,姚文元早已对“海瑞罢官”发难;全国早已对夏衍、田汉、杨献珍、周谷城许多党内党外的大人物开展了大批判,现在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候——初人会得“神经搭错”迸出这样一句话。
春天的阳光射入了这间丝毫不沾富贵气的小客厅,照在了老先生侧面的墙上。丰先生慈祥平和的笑容,让客厅里更加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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