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干校风云
老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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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弄堂里的小伙伴
01、弄堂里的小伙伴
02、从小学到初中
02、从小学到初中
03、四川北路巡礼
04、在初中的开心日子
04、在初中的开心日子
05、从少年到青年
05、从少年到青年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6、难忘的大学生活
07、山雨欲来
07、山雨欲来
08、我的“文革”岁月
08、我的“文革”岁月
08、我的“文革”岁月
09、干校风云
09、干校风云
老伊
09、干校风云
10、我的工厂岁月
10、我的工厂岁月
10、我的工厂岁月
11、“文革”风月
11、“文革”风月
12、拒绝遗忘
12、拒绝遗忘
13、坎坷的婚姻之路
13、坎坷的婚姻之路
13、坎坷的婚姻之路
14、忆父亲
14、忆父亲
15、岁月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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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老伊情绪不错,我问了一个“敏感问题”:“你们的院长周信芳不在干校吧?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
这天我们班到食堂帮厨,食堂弄到了大量的鱼,大家忙着刮鳞挖肚肠。来了一个京剧院“五七战士”,是个白净的中年男子,他开口要求食堂给他两三条小鱼,是类似猫鱼最小的那种,京剧院食堂有野猫,他是可怜那只猫来讨点猫食。食堂负责人说鱼是人吃的,拒绝了他的要求。我赶紧向食堂负责人介绍:这个人叫黄正勤,过去是京剧院的头牌小生,“老有名的”!食堂负责人周玲弟其实是个直爽的热心人(否则我不会多嘴),她回答:“只要伊开口拨阿拉唱一段,鱼就拨伊!”黄正勤听了很高兴,说我的行当现在不兴了(样板戏没有小生),“这样吧,我来个跟斗!”说罢便在泥地上翻了一个“空心跟斗”,大家齐声喝彩。
每天都听纪玉良清唱,唱的总是“红灯记”的那一段。纪玉良是京剧院著名老生演员,有1950年代很红。可能每天总唱“红灯记”,他自己也唱厌了。老伊边听边摇头:“越唱越糟!”是啊,那个年头,只能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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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戏,只能听样板戏(电台天天播),只能看样板戏(电影),谁不厌烦。
最近京剧院活跃起来。每到下午4点,传来了锣鼓和琴声,还有人唱、“吊嗓子”。据老伊透露:“首长”有指示,干校要安排一个小时“练功”。有的武生演员还要“压腿”、练练开打。万一“样板团”有人生病或者伤了腰什么的,就能从干校中抽人上去顶替,老伊估计可能还要排新的样板戏。事实证明老伊有远见:1972年推出了新样板戏“龙江颂”,那是我离开干校一年后的事了。
日子处久了,老伊的话就多了,他讲了不少京剧院“文革”的事。京剧院运动开始时起来“革命造反”的是哪些人呢?学馆(京剧院自办的京剧学校)的青年学员、一直演配角台上不开口跑龙套的青年演员、再加上什么管衣箱道具烧开水的工人,因为他们受“文艺黑线”的“压制”最厉害,“他们挣的钱少”。
老伊个头不高,胖胖的,长相却是“豹头环眼”,大眼睛炯炯有神,年龄也有50多岁了,然而行动十分轻捷。他起初不说自己是丑角演员,藏书网只承认“反面人物演得多些”:如现代戏“审椅子”中的地主、戏曲电影“红楼二尤”里的薛蟠。还是大叔告诉我老伊叫伊鸣铎,在京剧院丑行中,排名在艾世菊、刘斌昆、孙正阳后边,其实他“身上玩意儿好着呢,文丑武丑都行”。
老伊对小毛剑秋的遭遇有自己见解:他认为原因是小毛剑秋书读得太少,“没上过什么学校”。
老伊告诉我:“大学生”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进京剧院的,据说也是从小喜欢京剧。领导起初打算培养他让他演些配角,可他实在不行,就放在一边了。“文革”开始时,“大学生”第一个起来革命,斗人斗得真是凶,还动手打人,也当上了小头头。他做梦都想进样板戏剧组,可惜他再革命再拥护“首长”,“首长”就是看不上他。工宣队进来后,“大学生”头头也当不成了,和大家一道下了干校。老伊还说:“上头”搞样板戏还是要会演戏的人,当然要童芷苓要沈金波要李丽芳要艾世菊,不会要你“大学生”。样板戏要是都让“大学生”这样的“革命派”来演,肯定早就演砸了。
黄正勤把小鱼和鱼肚肠放进www•99lib•net他带来的大碗里,笑着说:“我叫他们都过来表演——有鱼。”
我觉得老伊的理由很奇特,便提出异议。老伊说小毛剑秋自幼跟家里人学戏、跑码头,别人上学时她已经登台唱戏了,所以她除了演戏什么也不懂;不像刘长瑜、杨春霞她们是戏校毕业的,戏校有党团组织有政治课,她们懂政治。戏校出来的人不是党员就是团员,见到“首长”,个个“笑得像花似的”;小毛剑秋只会唱戏,“她这样的傻姑娘不倒霉才怪呢”!
周信芳在“提篮桥”呢!
据老伊讲并非所有的青年人都是革命派,小毛剑秋也是青年演员,却“享受”了和周信芳、童芷苓、李玉茹这班老演员一样的“革命待遇”!(挨斗剃“阴阳头”之类)“不听首长的话”是面上的理由,实质上还是她过去太出名。一样20来岁的人,“为啥咱们只拿五六十元工资,你小毛剑秋拿一百元出头,凭什么!”这才是他们的心里话,不过大字报不敢写上去。而大叔他们就不会这么想,尽管大叔的工资低,也只有五六十元,还是老演员。因为大叔和老伊、李刚毅都是旧戏班出来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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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白:观众掏钱买票来看谁?看的是周信芳童芷苓李玉茹、看的是小毛剑秋,旧戏班是靠观众养活的,他们(指斗小毛剑秋的那帮人)来演,有谁肯掏钱买票?
说我们还过得去是相对旁边的京剧院干校说的,他们多数人年龄偏大,体力弱,又不会种地,用老伊的话说:都是打小学戏,干别的都不行。因此我们的稻田和京剧院稻田相邻,我们的稻田还像稻田,他们的田完全看不出种什么。话虽如此,如果要靠我们种的粮食养活自己,统统得饿死。这一点我们干校和京剧院干校都一样。
京剧院干校有一个“五七战士”很喜欢和我们学校的人套近乎,常常在大田出工时靠过来和我们排的人聊几句,年纪不老,是个30岁左右的汉子。我们排都知道了他是体育学院毕业的(京剧院里很少见),居然也是京剧演员。有人问他演过什么戏时,他突然大光其火,把京剧院上上下下骂了一个遍。意思是他是有文化的人在京剧院受排挤,还是对我们学校一类文化人有好感。
我对老伊提到了这个体育学院到京剧院的人,老伊不屑地答了一句:“哦,那个大学生啊。”
“五九_九_藏_书_网七干校”一定办在农村和农场,毛泽东认定干农活是“改造”的最佳途径。
“他啊,来干校倒好啦——关在‘提篮桥’呢!
夕阳把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金色,防护林的树叶呀、河面呀,连老伊的开水房顶上稻草呀……都跳动着金点。老伊今天兴致很高,有一个收工的人来打水烫脚,老伊和他开玩笑:“我的开水只能烫猪去毛,不能烫脚丫子。”
说到这里,老伊大概觉得话有点“豁边”了,赶紧补充一句:我并不是说批斗周信芳他们斗得不对啊,批是应该批的,只是“要文斗不要武斗”。
对我们这一代人而言,干农活不是什么新鲜事。我在高中就下过乡,大学时期也去过农村,1969年夏天随学校去奉贤庄行农村参加“三夏”,这一年秋天又到上海县虹桥公社种了半年蔬菜(据说和“林副主席一号通令”有关,下乡是为了“准备打仗”),许多同事还下乡搞过“四清”,所以我们干校的农作物种得还算马马虎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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