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犯人！”他舞着肥胖的手，急冲冲地往外跑，又折回来，“食堂里还有员工！”

据说被困在里面的是两个负责采买的后勤，和一个做菜的姑娘。三个人在火尚未烧到的七楼走廊上，向下面呼救。我冲到着火的建筑前时，里面浓烟滚滚，没有人进得去。本来监狱是配备了消防人员的，这次跟随救灾队伍一起被抽调了，留守的只有基础安保人员，人手严重不足。小姑娘在楼上呼喊得嗓子都哑了，高压水枪还没有到位。

几乎要窒息时，忽然有双手从身后把我托住，扶我站稳。手机铃声停了，我听见李浩在身后骂：“娘的终于找到你了，能走吗？”我站不稳，他半抱着我往一边拖，转了几个弯，空气忽然清新起来。我们靠在墙壁上，我弓起身体咳嗽，头痛欲裂。李浩扔掉捂口鼻的湿布，竟然有心情不痛不痒的笑：“没想到你的铃声竟然是《爱情买卖》，低俗是低俗了一点，胜在音量大。烟雾太大，看不99lib.net见人，听着铃声就知道你在哪里了。”

“你见过哪个火灾现场只有烟雾，没有热度？监狱的官僚犯这种错误可以理解，肖桐你的智商忘在家里了吗？”

因为办公楼比食堂高，人可以从办公楼楼顶往下落到食堂楼顶上，但是不能逆向往上跳回去。如果找不到一条能带着三个人逃生的生路，消防队又没及时赶到，我就会和三个困在里面的人一起葬身火海。

我问他：“火呢？火不会烧到这里吗？”

“大概去附近地方拉灭火器材，高压水枪坏了。”李浩说，“小姑娘还不知道这不是火灾，拼命想救你呢肖警官。”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有穿外衣，赤膊加短裤，嘴里塞着东西被绑在暖气管上。李浩走过去，扯掉他嘴里的布条，这人才断断续续说话：“俺是这里搞采买的，还有两个同事被绑在那头……”

呛人的烟雾几乎要把我的位置吞没了，消防队还没赶到。我骂了一声，捂着口鼻转身冲进烟雾里。我本来打算冲过浓烟中的楼梯口，往暂时没着火的八楼跑，那里应该还有一个消防柜。可是刚进烟雾中心，就迷失方向了。别说找到楼梯口，回去的路都不知道在哪里。

我刚喊出来时，监狱某处就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

女孩惶惶然，目光落在我警服上，脱下脚上的高跟鞋递过来。

“肖桐，你做什么！”李浩一把拉住我，“给老子滚回来！”

食堂旁边有一栋办公楼，距离食堂大约六七米，并且要高出一层楼。现在里面的工作人员全都撤离出来了。我冲上办公楼顶楼，环顾四周没发现栏杆。

我又想起刘长根用枪指着我脑袋时，李浩眼神的含义——我就是一个傻逼。

随着爆炸声响起的，是刺耳的火警警报。有人从围墙外向里面扔炸弹，企图炸塌高墙。围墙没有坍塌，炸弹越过墙体落在建筑物上，引起了火灾。离我们很近的一栋楼一侧冒出滚滚99lib.net白烟，伴随着呛人的气味。火势从五楼燃起，越来越大，片刻间浓烟几乎吞没了整层楼。

女孩子从来没有从那么高的地方顺着一条湿漉漉软管子往下滑过，我把小姑娘放到地面上时花费了很多时间。等轮到另外两个男人时，浓烟已经到了七楼楼梯口，我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最后一位小哥下去前拍拍我的肩膀，凑过来：“肖警官，谢谢你。你是个勇敢的警察。”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会呛死在这里。局里消防安全学习里说过，火灾中真正被烧死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是在浓烟中被呛死的。

“火你妹！”李浩说。

我正要给监狱长打电话说明情况，忽然看见前方有一个人。

“我哪里有妹妹？”

说话间，正看见监狱大门缓缓打开，一辆用来装蔬菜大米的破卡车开了出去。刚才我救下去的小姑娘从驾驶室探出头，大声喊着什么。

我如遭雷劈——如果这个人是被困的食堂员工，那我刚才救出去的三个人是谁？九*九*藏*书*网

监狱长脸刷地白了：“着火的是食堂，另一侧连着监舍！”

李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在局里做了两年小菜鸟，只有现在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按照国家规定，所有建筑的每层楼都必须配备一个消防柜。消防柜内部有一个消防卷盘，上面缠绕着标准长度为二十米的软管。楼高三米，三七二十一，这种长度的软管勉勉强强可以把人放下去。我用高跟鞋敲破消防柜下的火警报警装置，打开柜门，拉出水管结扎上，打开水阀放水。

“消防烟雾弹。”他说，“扔进来的是消防演戏时用的烟雾弹，特别多。我一路上来，发现整层楼到处都是，还是分时段爆炸的，照成了火势蔓延的假象。烟雾太浓，又带呛人味道，所以没有人敢进来确认。你现在的生理状态，就是烟雾吸过量的反应。”

我一个人被困在楼上，手足无措。

“肖桐，有时候我真想给你一刀，让自己轻松点。”他一路跑得很急，也靠着墙喘气，脸上都是细细的九九藏书汗水，斜眼看我，“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不想活了，就来我的解剖室。”

是不是英雄救美我不知道，因为做菜的小姑娘刚从火灾现场逃上来，满脸灰扑扑的，抖得像筛子，看不出姿色。我赶到时，两个采买的男人正四处找床单，想先把她吊下去。

消防管灌满水后特别沉，把它从楼上扔下去，做承受一个人重量的缆绳没有问题。

我有些站不稳，突然手机响了。摸索着接起来是李浩，一接通他就在那头嚷：“谁叫你接起来？！给我挂断！”

“你不是从楼顶跳下来的？”我大惊，没想到这个变态竟然敢从楼下烟雾最大的地方堂堂正正地走上来。

挂断之后，李浩持续拨打电话过来，浓雾中我的手机铃声震天响。

“美女，借高跟鞋给我。”眼看火要燃上来了，我顾不得礼貌。

我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助跑，起跳，顺利地落到了对面食堂的顶楼，隐隐听见了下面的惊呼声。

我正在想现在做采买小哥的声音怎么这么轻柔好听时，消防管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