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宸濠之乱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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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如果你是叶公好龙式的读者
序章 如果你是叶公好龙式的读者
第一章 家世
第一章 家世
第一章 家世
第二章 早年
第二章 早年
第二章 早年
第三章 成人大计:婚姻与科举
第三章 成人大计:婚姻与科举
第三章 成人大计:婚姻与科举
第四章 入仕
第四章 入仕
第四章 入仕
第五章 正德伊始:刘瑾的胜利
第五章 正德伊始:刘瑾的胜利
第六章 龙场悟道
第六章 龙场悟道
第六章 龙场悟道
第七章 知行合一
第七章 知行合一
第八章 知庐陵县:走出龙场的第一程
第八章 知庐陵县:走出龙场的第一程
第九章 北上:讲学大兴隆寺
第九章 北上:讲学大兴隆寺
第十章 南下:舟中论道与岩中花树的故事
第十章 南下:舟中论道与岩中花树的故事
第十章 南下:舟中论道与岩中花树的故事
第十章 南下:舟中论道与岩中花树的故事
第十一章 巡抚南、赣、汀、漳
第十一章 巡抚南、赣、汀、漳
第十一章 巡抚南、赣、汀、漳
第十一章 巡抚南、赣、汀、漳
第十二章 破心中贼
第十二章 破心中贼
第十二章 破心中贼
第十三章 宸濠之乱
第十三章 宸濠之乱
第十三章 宸濠之乱
十五
第十三章 宸濠之乱
第十四章 致良知
第十四章 致良知
第十四章 致良知
第十四章 致良知
第十四章 致良知
第十五章 征思、田
第十五章 征思、田
第十五章 征思、田
第十五章 征思、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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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王守仁当然可以批评周仲选错了意识形态路线,但他自己的心镜之喻明明也在反衬着自己的牵挂,这应该才是他沉默良久的原因吧。而他最后做出的回答,其实与多年前游杭州时对那名修闭口禅的僧人的棒喝如出一辙:亲情是天理,既不应割舍,亦无法割舍。然而耐人寻味的是,多年前王守仁的棒喝可以脱口而出,而在修养与阅历大增之后却迟疑了许多。
其实在这种时候,倘若王守仁真的辞官归隐,无职无权,不知会有多少污水泼到他的身上,而他不会有半分还手之力,最后很可能会落到冀元亨那样的下场。越在这种时候,权力、人脉、努力才尤其重要,只是正人君子每每会因为沮丧和倦怠而失去斗志,误以为只要退一步就真的可以海阔天空。所以,王守仁此时的“身不由己”对他反而是一件幸事。
甲马尚屯淮海北,旌旗初散楚江头。
洪涛滚滚乘风势,容易开帆不易收。
碧水丹山曾旧约,青天白日是知心。
“窃父而逃”原是《孟子》里的一段故事,讲的是儒家情、理、法的微妙关系,我的《治大国:古代中国的正义两难》正是以这段故事开始的,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参看。故事的大意是说,舜做天子的http://www.99lib.net时候,若他的父亲因为杀人被捕,舜正确的做法是偷偷把父亲救出监狱,一起逃到官方找不到的地方隐居起来,高高兴兴地尽孝,不做天子。
莫怪乡思日夜深,干戈衰病两相侵。
茅茨岁晚饶风景,云满清溪雪满岑。
在孟子的年代,如果哪个统治者真有这样的觉悟,倒也不难做到。然而明朝的社会结构大异于先秦,王守仁只要想想自己祖辈的遭遇,尤其想想遁石翁的境况,便不会真的动什么窃父而逃的念头。他应该已经发觉,古老的儒家理念和现实的政治格局早已有点方凿圆枘的尴尬了。
家里一度传来王华病重的消息,王守仁不免真的动了弃职逃归的念头,只因为后来家书再至报了平安,这才没有成行。某日王守仁问门人弟子:“我当时想弃官回家,怎么就没一个人支持我呢?”
“着相”是佛教术语,粗略地说就是拘泥于世俗之见。譬如我这本书,如果你把它捧在手上,笃信它是一个叫作“书”的真实存在的物件,那么你就着相了,因为从本质上看,“书”只是一个集合名词,“这本书”则是因缘和合的产物,缘起则聚,缘尽则散,每时每刻都因为磨损或热胀冷缩等缘故发生着细微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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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之书并非彼时之书。
冬江尽说风长北,偏我北来风便南。
果使困穷能稍济,不妨经月阻江潭。
——《舟中至日》
未必天公真有意,却逢人事偶相参。
岁寒犹叹滞江滨,渐喜阳回大地春。
首联语带伤感,很有几分倦于仕途的情绪。颔联一转而入豪迈,任凭群情汹汹、众口铄金,我只求问心无愧。颈联和尾联憧憬着和友人携手归隐的生活,自信我心有青天白日为鉴,又何妨笑骂由人。
丹心倍觉年来苦,白发从教镜里新。
王守仁在芜湖足足滞留了半个月,当真进退两难,某日夜半在上新河边默坐,见水波拍岸,汩汩有声,不禁思量:“自己蒙受谤诟,一死倒不足畏,但年迈的父亲怎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呢?”于是对门人说:“此时如果可以让我窃父而逃,我宁愿终身在父亲身边尽孝,无怨无悔。”
残农得暖堪登获,破屋多寒且曝檐。
——《阻风》
周仲的想法应当是因其代表性才被《年谱》记录在案的,这便意味着在儒者的心性修养里已经掺杂了若干佛教的因子。确实,儒家所谓心性之学和禅学很容易混淆,稍不留意就会发展到不分彼此的程度。顾炎武有考证,在科举试卷里答入禅理的第一人,即万历丁丑科的杨启元,正是阳明心学的后学人物。心学与禅学的差异只在毫厘之间,所以王守仁的弟子与再传弟子往往有失之毫厘就入了禅学的,朱子学派的人也每每在这一点上狠狠地攻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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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所以患得患失,之所以像小人一样“长戚戚”,在佛家看来就是“着相”的缘故,或者说是心有挂碍。所以《心经》教人“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只要一切都不挂心,人自然就什么都不怕了,对一切大悲大喜都可以淡然处之。话说回来,王守仁在平定宸濠之乱的时候全是一派“无挂碍故,无有恐怖”的姿态,却偏偏对父亲的病情如此挂心,甚至举止乖张,还作一副“小人长戚戚”的样子,这哪还像一位得道高人呢?
翠华此际游何地?画角中宵起戍楼。
未有一丝添衮绣,谩提三尺净风尘。九_九_藏_书_网
若待完名始归隐,桃花笑杀武陵人。
舟中无眠,引发焦灼的全是武宗御驾亲征的事情。尾联“洪涛滚滚乘风势,容易开帆不易收”一语双关,风势太大,船帆易开难收,而武宗摆出如此大的阵仗,不知道该怎样收场,而自己作为平叛的首倡者,义无反顾地跳进这个烂泥塘,也不知道将来怎样收场。
王守仁沉默良久,终于反问道:“此相安能不着?”
阻风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幸事,毕竟南风里的春意吹来了农耕的希望,王守仁因此毫不介意行程上的耽搁。友人或许为这样的耽搁生疑,他便以《用韵答伍汝真》这样的诗来展现一回潇洒的姿态:
武宗既安了心,便没必要真让王守仁来南京觐见了,免得听他聒噪那些逆耳忠言,于是又一道圣旨,打发王守仁原路返回了。回程不被人阻,却被风滞,仿佛事事总难如意,所幸风是南风,总还带来了一丝春意:
孤肠自信终如铁,众口从教尽铄金!
苦意每多,白发新添,想辞官归隐却身不由己,所谓武陵人的讪笑无非都是自嘲。
彩虹是阳光、水滴、视网膜因缘和合的结果。宇宙中的万事万物,包括父子关系,都是因缘和合的结果——以佛教语言说,都属于“假有”,而非“真有”。一个人只要能洞彻因缘和合的道理,从理论上说,就不会对任何事物怀有执着心。以这种心境来生活,就会活出《菜根谭》所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境界。通俗言之,如果一场大火忽然烧光了你所有的财产,你也无甚所谓,因为你知道财产只是假有,刚刚与你缘尽罢了。九*九*藏*书*网
王守仁索性住进了九华山的僧舍,每日只是静坐。前文有述,静坐是他提倡的一种修养方式,这一点既与宋元理学家并无二致,而源头并不在儒家,而在佛、道。而这一切都被武宗派来的人看在眼里,武宗知情后便放下了心:“王守仁是学道之人,召之即至,怎会谋反呢?”
家事与国事,都在挑战着王守仁的心镜修为。我们再看他在这时写下的《舟夜》一诗:
或者可以用彩虹来做说明。亚里士多德推测,彩虹并不是高悬于天空中的一个实实在在的物体,而是光线经由云中的水滴散射进观察者的眼里而产生的形象。当时,这不是一个精准的说法,但毕竟触及了问题的关键。彩虹只是光线的魔法,观察者的位置不同,看到的便不是同一道彩虹。倘若我们执拗地相信彩虹就是悬在天空的一个实体,相信附近的人看到的和我自己看到的是同一道彩虹,这就是“着相”了。
小人永远比君子更重视情报工作,毕竟这是他们的立身之本。当张忠、许泰得知王守仁当真动了身,惶急之下只有硬来,强行拦截,不使王守仁越芜湖半步。
随处看山一叶舟,夜深霜月亦兼愁。
门人周仲答道:“先生思归一念,似乎着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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