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觉大限吞生金自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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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觉大限吞生金自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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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回把红楼二尤的故事说完了,跟整个小说的主题有很大关联。尤三姐的魂来的时候就讲了嘛,一干情鬼债都还了,都要回到警幻仙姑那边去报到。太虚幻境那里很多情鬼下凡,她们的命运也是《红楼梦》很重要的主题,她们的故事都绕着一个情字。这情字很复杂的。男女之间生了情才有生命,情也是生命的根源,然后孳孳不息。但另一方面,情又能够造成蠢动与盲目,会把伦理的社会秩序毁灭冲破,它的复杂性不是单向的,是非常多面的。有时候情非理性(irrational),非常原始,要经过一些教化,才能归属在一种范围内。世界上那些道德系统、宗教系统,对情很设防的,设下各种方法,要斩断情根,要化解情执,都知道这股原始力量不下于洪水猛兽。但无论怎么束缚、疏导、跨越,人最基本的这个情根,书里说青埂峰暨“情根峰”,是拔不掉的。《红楼梦》整本书都在讲情这个字,到最后只有从佛家的观点,从宝玉出家,还有其他几个人的出家求道,来找出解脱的结局。尤三姐、尤二姐的悲剧,也都是因为动了情,我们看到《红楼梦》里有好多好多情的故事堆栈起来,那个情是男女之情、人伦之情、亲情、爱情、同性异性之情,复杂且动人,曹雪芹如此用心用力刻画,借以让世人了解情何以为情。
尤二姐一想,胎儿也没有了,本来她还可能因为生个儿子扳回一城,现在没有希望了,她心里知道是凤姐在搞鬼,却讲不出来,她表面上做得很好,那些底下人整她,弄她,自己已经病成这样,恐怕也难好了,何必再受这些气,她吞金自尽了。吞金多么难受,好像只有在中国听说,外国小说里我从来没看过。吞个金子死可能没那么容易,不管怎么样,尤二姐终于被逼死了。贾琏有点伤心,凤姐也猫哭老鼠假装哭这么一顿,还说:“狠心的妹妹!你怎么丢下我去了,辜负了我的心!”这样死了还不可以葬在他们墓园,贾母说,葬在乱葬岗就行了。所以你看,妾室没有地位,失了宠的妾死无葬所。庚辰本这一段也有点问题。他们要把尸首抬出去了,贾琏一看,她的脸还像生前那样子,就悲伤地大哭起来说:“奶奶,你死的不明,都是我坑了你!”程乙本没有这一段的,不像贾琏的话。如果贾琏这样伤心,之前他为什么不出来说几句话?贾蓉忙上来劝:“叔叔解着些儿,我这个姨娘自己没福。”说着,又向南指大观园的界墙,那个祸害在那边,挑唆他,凤姐才是祸源头。贾琏会意,只悄悄跌脚说:“我忽略了,终久对出来,我替你报仇。”说是要追究尤二姐的死因,后来完全没这回事,所以我觉得这一段抄本有问题的。第一,根本不像贾琏的口气,替99lib•net她报仇这种话,按理讲凤姐做得不露痕迹,又不是凤姐直接害死的,她自己自杀的。第二,把贾蓉写得这么坏,还来挑唆这个东西,也不像。所以这一段写得不好,文字、感觉都不对,程乙本根本没有这一段。反正马马虎虎葬了她,葬要花钱的,贾琏没什么私房钱,一有点私房钱就被凤姐揪走了,翻翻尤二姐的那些首饰嫁妆,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贾琏又伤心嘛,就拿二姐儿那些东西烧了。
还是平儿对尤二姐好一点,来劝二姐儿好好养病,要宽心。庚辰本写了一大段:凤姐已睡,平儿过来瞧他,又悄悄劝他:“好生养病,不要理那畜生。”尤二姐拉他哭道:“姐姐,我从到了这里,多亏姐姐照应。为我,姐姐也不知受了多少闲气。我若逃的出命来,我必答报姐姐的恩德;只怕我逃不出命来,也只好等来生罢。”平儿也不禁滴泪说道:“想来都是我坑了你。我原是一片痴心,从没瞒他的话。既听见你在外头,岂有不告诉他的。谁知生出这些个事来。”尤二姐忙道:“姐姐这话错了。若姐姐便不告诉他,他岂有打听不出来的,不过是姐姐说的在先。况且我也要一心进来,方成个体统,与姐姐何干。”二人哭了一回,平儿又嘱咐了几句,夜已深了,方去安息。这一大段觉得好像平儿跟尤二姐是一伙了,一伙人来对付秋桐、怨凤姐,这个也不可能的。尤其是骂秋桐——“不要理那畜生”。这不是平儿的语气,在她的位子也不宜。所以庚辰本这一段,我觉得有点问题。程乙本简要得多,几句话讲完了。我想这一次平儿到二姐儿那边去,也有所顾忌的,不会跟她讲这么多话,你看:凤姐已睡,平儿过尤二姐那边来劝慰了一番,尤二姐哭诉了一回。平儿又嘱咐了几句,夜已深了,方去安息。足够了。
尤二姐病了,而且已经怀了孕。贾琏来了,因为悄悄地娶了尤二姐,在凤姐面前更抬不起头来,所以也不敢太替尤二姐撑腰。现在看她生病了,要找个医生来,刚好那时候太医有事,就找了另外一个胡大夫,这个庸医乱诊一顿,你看他怎么给二姐号脉,庚辰本形容他,一看尤二姐露出脸来,美人嘛!胡君荣一见,魂魄如飞上九天,通身麻木,一无所知。这个形容也太过了。程乙本是:胡君荣一见,早已魂飞天外,那里还能辨气色?这个好得多。胡庸医就给她开了一大堆药,讲她不是怀胎,是血气不通,劈里啪啦乱开一通,一吃,把男胎打了下来。贾琏一阵慌乱,要抓他,医生卷包跑掉了。你看看:凤姐比贾琏更急十倍,只说:“咱们命中无子,好容易有了一个,又遇见这样没本事的大夫。”于是天地前烧香礼拜,自己通陈祷告说:“我或有病,只求尤氏妹子身体大愈,再得怀胎生一男子,我愿吃长斋念佛。”贾琏众人见了,无不称赞。凤姐真会做戏啊!你想想看,如果尤二姐真的生一个儿子,我看凤姐是天天芒刺在背,她就是没生出儿子来嘛,所以她有点心虚。当年一个媳妇生九-九-藏-书-网不出儿子是个大缺陷,所以她巴不得尤二姐的胎儿流掉。下面,庚辰本又多出了这么一段:(凤姐)又骂平儿不是个有福的,“也和我一样。我因多病了,你却无病也不见怀胎。如今二奶奶这样,都因咱们无福,或犯了什么,冲的他这样。”把平儿也骂一顿,程乙本没有这一段。前面讲王熙凤够了,再搞骂平儿这一段多余了。小说的文字,多也多不得,少也少不得,多了以后反而把前面的力量拖下来。
平儿心地善良,而且适当的时候护着贾琏,记得吗?贾琏不是去偷吃他的相好多姑娘,留下了一绺头发,平儿把它收起来,没有告发他,反而是替贾琏掩饰的。看看这个地方:平儿又是伤心,又是好笑,看他这样子钱也没有,拿了东西自己就来烧,忙将二百两一包的碎银子偷了出来,平儿知道王熙凤有很多私房钱,偷了二百两碎银子出来,到厢房拉住贾琏,悄递与他说:“你只别作声才好,你要哭,外头多少哭不得,又跑了这里来点眼。”贾琏听说,便说:“你说的是。”接了银子,又将一条裙子递与平儿,说:“这是他家常穿的,你好生替我收着,作个念心儿。”平儿只得掩了,自己收去。平儿这个地方会做人,难怪最后凤姐死了贾琏把她扶正,平儿算是这群丫鬟里结局最好的一个,好人好报。她处处替贾琏着想,所以贾琏也感激她。曹雪芹在这种节骨眼的地方绝不放过,如果没有这一段,贾琏自己跑出去烧了就完了,这个时候让平儿表现对贾琏的体贴,写得很微妙,很细腻。虽然这么一个好色鬼,她还是爱他,还是对他好的。贾琏不是可爱的人,那么好色,曹雪芹也让他在恰当的时候显出他的人性,他叫平儿替他收好一件尤二姐的裙子,等于是一个纪念物,这一点,贾琏还有些真情的。曹雪芹的笔下,没有百分之百的坏人,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好人,他的笔下写的只有人,人包含了各种各类,他的笔下都包容。
凤姐当然不会自己去虐待尤二姐,那样就背了悍妇、妒妇的名声,她躲在后面,唆使她的丫头去做就行了。凤姐的心机、城府、手腕,这两回都发挥到淋漓尽致。把尤二姐弄进来,先要过贾母那一关。贾母正和姑娘们在园中玩,看凤姐带着一个标致的小媳妇来,就问:这是什么人啊?凤姐故意讲:老祖宗先别问,只说比我俊不俊?贾母戴着个眼镜看一看,还拿尤二姐的手看看皮肤怎么样,果然是长得不错,蛮叫人怜爱的。庚辰本:贾母瞧毕,摘下眼镜来,笑说道:“更是个齐全孩子,我看比你俊些。”那个“更”字,语气上不大顺,我觉得程乙本比较简洁:“很齐全。我看比你还俊呢!”
庚辰本则是多了一大段:尤二姐泣道:“妹妹,我一生品行既亏,今日之报既系当然,何必又生杀戮之冤。随我去忍耐。若天见怜,使我好了,岂不两全。”小妹笑道:用小妹这个称谓不对,这一段称谓错了。“姐姐,你终是个痴人。自古‘天网恢恢,99lib•net疏而不漏’,天道好还。你虽悔过自新,然已将人父子兄弟致于麀聚之乱,天怎容你安生。”尤二姐泣道:“既不得安生,亦是理之当然,奴亦无怨。”小妹听了,长叹而去。我觉得三姐儿讲多了,已经讲了你生前淫奔,使人家丧伦败行,够了,下面不要再讲这一大段了,麀聚之乱是很难听的,麀字是母鹿,讲她淫乱像动物一样。小说对话含蓄一点,有时候言外之意,不讲比讲还有力量。三姐听完了长叹一声,没话讲了嘛!她讲什么呢?柔弱的姐姐已经认命了,我也没有话讲,长叹而去。
尤二姐处境蛮难的,表面上又抓不住凤姐的错,凤姐表面上“妹妹长、妹妹短”还是跟她很亲热,没人的时候故意讲:“妹妹的声名很不好听,连老太太、太太们都知道了,说妹妹在家做女孩儿就不干净,又和姐夫有些首尾,‘没人要的了你拣了来,还不休了再寻好的。’我听见这话,气得倒仰,查是谁说的,又查不出来。”这个时候讲这些话,尤二姐听了,更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偏偏碰到秋桐是个无知无识的女孩子,年纪轻,到这边来是想耀武扬威一番。凤姐坐山观虎斗,她要等到秋桐杀了尤二姐,自己再来杀秋桐,她就去调唆秋桐:“你年轻不知事。他现是二房奶奶,你爷心坎儿上的人,我还让他三分,你去硬碰他,岂不是自寻其死?”秋桐听了这个话受不了,大骂起来:“奶奶是软弱人,那等贤惠,我却做不来。奶奶把素日的威风怎都没了。奶奶宽洪大量,我却眼里揉不下沙子去。让我和他这淫妇做一回,他才知道。”这秋桐呢,还跑到贾母、王夫人那边去告状,说二姐儿:“专会作死,好好的成天家号丧,背地里咒二奶奶和我早死了,他好和二爷一心一计的过。”王凤姐有意地借刀杀人,大家如果看过《金瓶梅》,就知道潘金莲怎么整死李瓶儿的。一夫多妻制是中国家庭的乱源,潘金莲是第五房,李瓶儿是第六房,李瓶儿因为生了一个孩子,得了西门庆的宠爱,潘金莲就训练一只猫,借这个猫去把那个孩子吓死,因为争宠,先要把她的孩子搞死。这个秋桐等于那只厉猫一样,张牙舞爪地把尤二姐逼死。听了谗言,贾母就讲了:“人太生娇俏了,可知心就嫉妒。凤丫头倒好意待他,他倒这样争锋吃醋的。可是个贱骨头。”贾母一这么说,墙倒众人推。贾母是权力中心嘛!开头的时候,觉得她长得很好,还不错,现在一听,原来是这么不安分守己,一不喜欢她以后,尤二姐的处境更难了。吃没的吃,压力这么大,到处又挨骂,终于折磨得病了。
有意思在哪里呢?王凤姐又搞鬼了,叫人出去算命,怎么会掉了胎的?讲就是犯了冲,犯了一个阴人,属兔的女人冲的。算来算去,只有秋桐属兔。秋桐一听大骂起来:“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就冲了他!你看,把尤二姐臭骂一顿。好个爱八哥儿,说她长得像八哥儿,就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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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在外头什么人不见,偏来了就有人冲了。白眉赤脸,那里来的孩子?他不过指着哄我们那个棉花耳朵的爷罢了。无知无识的一个小丫头嘛,骂起来口不遮掩。纵有孩子,也不知姓张姓王。奶奶希罕那杂种羔子,我不喜欢!老了谁不成?谁不会养!一年半载养一个,倒还是一点搀杂没有的呢!”我也会养,养的还纯种的,她那个杂种,不晓得杂了什么东西。这种话听到尤二姐的耳朵里头去,这么一骂,大家听了就是想笑也不敢笑。邢夫人来了她还告状,邢夫人又把贾琏骂一顿。总而言之,王凤姐躲在幕后策划这一切,就要把尤二姐逼死为止。
一个月下来尤二姐奄奄一息,三姐儿的魂来了。夜来合上眼,只见他小妹子手捧鸳鸯宝剑前来说:“姐姐,你一生为人心痴意软,终吃了这亏。讲她心痴意软、个性柔弱,很容易动情,这是她的缺点。休信那妒妇花言巧语,外作贤良,内藏奸狡,他发恨定要弄你一死方罢。不要听那妒妇王凤姐口蜜腹剑,这个女人,她根本就要整死你的。若妹子在世,断不肯令你进来,即进来时,亦不容他这样。一定不会让你到贾府里面来,进来,我也不容她欺负你成这样子。她下面叹一口气:此亦系理数应然,天理如此,为什么呢?你我生前淫奔不才,这个地方有个错误,就是跟上面一回一样的,三姐并没有淫奔不才。程乙本是:只因你前生淫奔不才,你前生犯了一个淫罪,使人家丧伦败行,兄弟同妇,而且又跟人家儿子也混在一起,故有此报。所以你才有这个报应。你依我将此剑斩了那妒妇,一同归至警幻案下,听其发落。不然,你则白白的丧命,且无人怜惜。”三姐说干脆跟她拼了,拿了剑去刺了再说。二姐的个性完全不一样,接下来程乙本是:尤二姐哭道:“妹妹,我一生品行既亏,今日之报,既系当然,何必又去杀人作孽?”三姐儿听了,长叹而去。程乙本非常简要,三姐一听,无可救药,你已经根本没有斗志,认了你的命了,那我也没办法救你,长长叹一口气,走了。我觉得这一段写得比较有力量,也比较含蓄。
其实凤姐哪里想要把尤二姐放在园子里,起先她这么做,目的是要张华来闹,把事情闹得不成样子,贾母当然说,这么一个人怎么能要,还给他吧!顺理成章就把她赶走。凤姐调唆张华去告了,让贾府知道原来她已经下了聘,有丈夫的,这种人怎么可以娶进来,等于抢夺民女啊!告了以后,贾母就把尤氏骂了一顿:你办事这么糊涂,你妹妹下了聘你都不知道吗?尤氏说已经退婚了。退过了的?官司怎么办?贾母叫凤姐,你去料理吧。其实贾蓉很知道凤姐的心理,要把尤二姐踢走,他说还是悄悄叫张华把她要回去吧。张华已经得了银子了,贾珍拿银子去封他的口,张华一想这么可怕,贾府要把他卷进官司,他干脆得了银子就逃掉了。这下子凤姐计划没成功,张华畏罪跑掉了。凤姐想这不等于落了把柄给人家吗?万一张华以后供出来是她调唆的怎么办?凤姐就要九*九*藏*书*网旺儿去追张华,想办法把他干掉灭口。王熙凤发了狠歹毒到这种地步!还好旺儿觉得人家已经走了就算了,不要置人于死地,回来找个借口说,张华半路给强盗打死了。
尤二姐没能弄走,凤姐想,先磨她一磨,叫个丫头给她脸色,馊东西也拿给她吃。这时候贾琏回来了,办事办得很妥,贾赦高兴了,就赏给他一个十七岁的丫头叫作秋桐。庚辰本这一段我觉得有点问题,你看:如这秋桐辈等人,皆是恨老爷年迈昏愦,贪多嚼不烂,没的留下这些人作什么,因此除了几个知礼有耻的,馀者或有与二门上小幺儿们嘲戏的。甚至于与贾琏眉来眼去相偷期的,只惧贾赦之威,未曾到手。这秋桐便和贾琏有旧,从未来过一次。程乙本没有这一段,这一段把贾家写得太过了,说贾赦那些妾室、那些丫鬟们淫乱得不得了,乱搞一通。贾赦很厉害的人,即使年老昏愦,邢夫人怎么会容许这些事情?不要说邢夫人管事,下面好多那种陪房像王善保家的之类,那些老婆婆厉害得很,哪里容得下这些丫头乱偷人,那还不去告发?贾赦本人是有很多侍妾,他本来想打鸳鸯的主意,被贾母抹了一鼻子灰,后来就自己拿钱买了一个十七岁叫作嫣红的姑娘。收侍妾在贾府也是有规矩的,不至于像这一段讲的,说他的侍妾丫头跟那些门房的小幺儿搞起来了,那是不得了的事。讲贾琏和秋桐有旧,也不合逻辑。若说秋桐来了,刚刚新鲜嘛,还有些道理。虽然贾琏很宠爱二姐儿,但贾琏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一个人,来者不拒。他前面不是有多姑娘、鲍二家之类的,他也喜欢的。这秋桐过来是因为贾赦赐赏的,当然她觉得有老爷做后盾,所以来到贾琏这边很骄傲、很得意,觉得她自己身份不同。凤姐是一个刺还没有拔走又来一个,心生一计,借刀杀人,让秋桐把二姐儿除掉,自己再来收拾秋桐。所以这个时候,凤姐退到后面去,让秋桐出头耍威。你看:秋桐自为系贾赦之赐,无人僭他的,连凤姐、平儿皆不放在眼里,岂肯容他。张口是“先奸后娶没汉子要的娼妇,也来要我的强”。凤姐听了暗乐,尤二姐听了暗愧暗怒暗气。凤姐既装病,便不和尤二姐吃饭了。每日只命人端了菜饭到他房中去吃,那茶饭都系不堪之物。这时候只有一个人同情二姐,就是平儿。在丫鬟里面,平儿心地最善良,以凤姐之威、凤姐之严、凤姐之毒,她在旁边替凤姐解了很多的怨。平儿看不过眼。按理讲,尤二姐对平儿绝对是很危险的对手,平儿是贾琏的第一个妾,一个新的妾室来了难免争宠,但平儿不光是没像凤姐这样去践踏尤二姐,还因为看不过眼,心地善良的她悄悄地不敢让凤姐知道,在园子里弄点食物,雪中送炭,送给尤二姐吃。这下子被秋桐看见了,马上去告诉凤姐,说:“奶奶的名声,生是平儿弄坏了的。这样好菜好饭浪着不吃,却往园里去偷吃。”这个“生”字多余的。凤姐听了,骂平儿说:“人家养猫拿耗子,我的猫只倒咬鸡。”把平儿训了一顿,平儿也不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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