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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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辆车开进车道,绕过卡车,停在草坪上。是雷的车。雷出了车门,微笑着,手伸进开着的车窗去把磁带停下。雷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丈夫最好的朋友。
“刚有个人打电话来,一个想周六定下来的人。”我笑了,“我其实应该说有很多人想要。”
“最终会的。”我说。
“我可能会去。”他说,“需要什么东西吗?”
我还是这么坐着的。我注意到自己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身体前倾。我松开胳膊,向后靠在双肘上。“没事。”我说,“谢谢你。”
我打开信封,注意不要被曲别针划到。一本很大的平装书,叫《如果大山死去》。是彩色摄影,普韦布洛河峡谷上方的天空湛蓝无比。我拿给邮递员看。
“我去纽约了。”
“别嫉妒我。”他说着又开始模仿穆罕默德·阿里,“踩了我的脚,我就把你踢上月球。和我热烈握手,我会像疯子一样摇晃你。”鲍比清了清嗓子。“我今天给公司整了二十个大的。”他说,“二十个一千块。”
“你真要大搬家呢。”她说着四处看看其他家具,“我三十年没挪地方了,也不想动了。”
“我能不能在你的草坪上倒车?”
“然后呢?”
“七十六街。”
“这回没有。”他喘着气,“我他妈的要死在什么上。”停顿了一下。“你昨天干什么了?”
“哦。”她说,“你不该跟别人说这个。现在有人专读这些广告,琢磨谁要搬家,可能不在附近,他们就去抢劫。你们小区去年夏天就有很多劫匪。”
“是。”我对她说。
他还在注视我。
没有反应。我上前一步,却又停住了。我放下唱片,盯着他看。没什么变化。我走出门到后院去。太阳从头顶直射下来,照在车库的深蓝色大门上,颜色褪成最浅的蓝。车库边的那棵桃树有一根树枝枯死了。桃树上的风铃叮咚作响。一只鸟在树下的鸢尾花旁跳来跳去。空中成群的蚊蚋,在我眼前聚成一团。我瘫坐在草地上,摘了一片叶子,用指甲慢慢把它撕开。我数着自己呼气吸气的次数。睁开眼睛的时候,强烈的日光照在蓝色的门上。
“汤姆有点公事。安迪是来看焰火的。”
“我想卖一千。”我说,“我一千三买的,十年前。”
“我昨天给你打过电话的。”他说,“你不在家。”
“嗯。”我说,努力调整呼吸,“我们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你要误了午饭了,鲍比。”我说。
“再见。”我说,“谢谢。”
“又一本书。”他说,把邮包递给我。
过了一会儿——也许十分钟,也许二十分钟——一辆卡车开上车道。一向给这里递送包裹的那个男人跳下联邦快递的卡车。他人很好,二十五岁左右,长发在耳后系成一束,眼神善良。
“你来这儿干吗?”我对雷说。
“你去看焰火了。”
我听到电话在响,并没有起身。雷又按按我的肩膀。“好。”他说,“我去把吃的拿出来。”
“耶稣啊。”我说,“如果是你整个上午都在这儿接电话,就不会觉得这有多好玩。你在哪儿?”
好。”他说,“天气真好啊。这个给你。”
“奶酪?”我低声说,“雨果?”我把声音提到最高。
“赛莉去了广场藏书网酒店?”他笑起来,“他们在城里干什么?”
“哦,”她说,“那些把车倒进行车道的人。我不知道。我总是向他们按喇叭。”
她离开以后,我出了后门,沿着车道走。一朵雏菊从水泥一英寸见宽的裂缝中长出来。有人在车道上丢了一个啤酒罐,我把它捡起来,惊讶地发现好轻。我在街对面的信箱里取信,看信,面前路上车来车往。有辆车朝我鸣笛警告,虽然我并没有移动,只是在翻检信件。有一封康涅狄格州电力公司的账单,几封垃圾邮件,亨利从洛杉矶寄来的一张明信片,还有我丈夫寄来的信,他终于到了加利福尼亚。加利福尼亚,伯克利,四天前寄的。很多年前,我去看伯克利的一个朋友,我们去了一个小公园,有个人牵着两只狗和一只山羊在溜达。是一只非洲矮羊。那个女人说,它被训练过,会在野外撒尿,要是发生另一种情况,她就会捡那些羊屎蛋。
“纽约。你以为我在哪儿?现在是午餐时间。我去威尼斯牛排驿站灌饱肚子。来点面包黄油,灌下几瓶威士忌。”
“我停车那会儿你没事吧?”他说,“你坐着的样子有点怪。”
“你要不——家里还有奶酪。”我说。
“是啊。我不会犹豫跟你说这个的。”
“吃了。”我说,“不过家里还有些奶酪。平常那些吃的。或者你也可以去商店。”
“我可不确定。你知道,这事哪里都有可能发生。如今人们到处被抢。”
我们静静地坐着。他拿起那本书,一页一页翻着。“漂亮。”他说,“你吃了吗?”
“当然不认识。”我告诉他。
我进了屋子,看着厨房里数字钟上移动的红针。钟后面是一个旧咖啡罐,罐子上画了一对男女在拥抱,他的手臂部分锈得几乎看不出了,她的头发也磨掉了,但是还有一个色彩完好的咖啡豆圆环,在他们之间升起一道弧线。也许我应该把这个咖啡罐也登在广告上,但是我早上打开它拿出咖啡瓶的时候,我喜欢听金属盖摩擦时发出的声音。但要是不卖咖啡罐,我也许应该把那个锡质面包盒卖了。
“真美啊。”她说,“我其实应该跟你说它有些毛病,可是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太美了。我丈夫甚至不愿我开价超过六百,但是我明白它能值八百。”她的食指搭在门闩上。“我能晚上跟丈夫一起来看看吗?”
“其中一台。”我说,“我要搬家了。”
“要我接吗?”他说。
鲍比打来电话。他假装是一个有英国口音的男人,想知道我是否要卖掉一台鳄梨色的冰箱。我说没有,他问我认不认识给冰箱上漆的人。
电话铃声之外,我能听见他在厨房里捣鼓。卡住的抽屉拉开的声音。
她拿起壁角橱边地上的绣花单肩包。她坐在八角形窗边的橡木桌前,摸索着支票本。
联邦邮递员用手帕擦去额头上的汗。他把手帕http://www.99lib.net塞进口袋。
寄件人地址写着“约翰·F.肯尼迪”。
卡车开进车道的时候雨果没有叫。
“重要的工作午餐。客户很难搞。要花些时间争取客户。要哄他们,很花时间。”雷耸耸肩。
冰箱对她来说太小了。我们挂了电话。
“可怜的雨果。”她说。
“是白色的吗?”她问。
“我在广场酒店跟安迪和汤姆碰头,然后喝香槟。他们没喝,我喝了。后来我们去看焰火。”
“他不是开玩笑。”我说,“他敬佩肯尼迪。”
“可能她买的是他的地。”女人把支票推到桌子中央,微微倾斜插满夹竹桃的花瓶,把支票的一角压在下面。“好了。”她说,“谢谢你。我们周末会开我兄弟的卡车过来。周六怎么样?”
“你一路开到这儿来吃午饭?”
“我是上星期碰到鲍比的。”他说,“当然,一点钟在威尼斯牛排驿站并不算偶然碰到。”
“说不好。”我说。
“怎么了?”他说。他蹲下来握住我的手,深深地望着我。
“我们在弗吉尼亚的一家古董店买的。”我说。
“四十二。”他说,指着我需要签名的那个极小的数字栏。他胳膊下面夹着一个信封。
“拉克斯维尔。在夏洛茨维尔外面。”
“那是一片美丽的乡间。”她说,“我知道拉克斯维尔在哪儿。我有个叔叔过去住在吉斯维克。”
“焰火。”鲍比说,“我没做过焰火。”
“你好。”邮递员对雷说。“我得走了。那么。”他看着我,“回头见。”他说。
他双手在身后合拢,又抬起胳膊,弯腰。“你看到了吗?”他做完瑜伽伸展,直起身说道。他指着信封,“这是什么玩笑?”他说。
“要是有什么东西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帮我收拾一下好吗?”
红雀从桃树上飞出来,飞到一棵高大的冷杉的弯枝上。冷杉长在草坪边上——那么多树紧紧地挨在一起,从另一面都看不到房子。一点火红的鸟影,倏忽消失不见。
“你真的不想让我接电话?”他叫道。
“雷。”我说着抬起手,“别去商店了。”
“你说呢,雨果?”我对狗说,“再来一片奶酪,还是想接着午睡?”
“哎。”雷说,“一切都好,没事吧?没有对错。人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中立的旁观者,是你们俩的朋友。雷一直给你这么简单的建议。保证我们是慎重的。”他轻轻地把头发从我的湿脸颊上拂开。“没事的。”他柔声说,转过身把手搭在我的额头上,“只要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他们不在乎吗?”
“弗吉尼亚哪里?”
没有反应。雨果躺在他一直躺着的地方,右侧身体着地,挨着音响。他的鼻子离窗户下的一篮植物只有几分之一英寸的距离。植物的枝叶在地上铺开。他样子非常安静。
“这是你的冰箱吗?”她说。
约翰和我喜欢搜罗古董。他喜欢那种几乎修不好的东西——那种你得再买一本二十块钱的书来弄明白怎么修补的东西。我们玩古董那会儿,价钱比现在便宜多了。那个时候我们买古董,还有耐心在拍卖处凉棚下的折叠椅上坐上一整天。我们计划好,前一天先去仔细看货。第二天我们早早到那儿等着。弗吉尼亚那一带,多数卖家都很好。有一个叫坏理查德的,总是十指交叉,拍卖的时候把关节捏得咯咯响。他的真名叫威斯特德九-九-藏-书-网。他主持档次高一点的拍卖会时,有一份小册子,上面列着他的名字:威斯特德。不过在大多数普通的拍卖会上,他总是跟人介绍自己叫坏理查德。
雷也坐下,拿着一盘饼干、奶酪,还有一罐啤酒。他看着我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往我身边靠了靠。他喝了一大口酒,把啤酒放在草地上。他把盘子推到啤酒边上。
雨果现在到客厅里了,他咚的一声坐下,呼出一口气。
“真美。”女人说,“你是怎么弄到的?”她把手指伸进老鼠洞里扭动着。这是一个真的老鼠洞:十八世纪的某个时候,一只老鼠把洞一直打到碗橱里,穿过里面的两层架子,通到底板。
“什么时间都行。”
“我在九十八街。我想有可能在看焰火的地方碰到你,我知道这么想很疯狂。”
“你也没他的消息?”
他有些困惑。然后他看到我们的手底下,草地上那一叠信。“噢,”他说,“约翰的信。”他拿起来看有没有拆开。“这样啊。”他说,“那我又不懂了。只是因为他给你写信?他已经到了伯克利?算了,他刚过了一个糟糕的冬天。我们都过了一个糟糕的冬天。会好起来的。他还没打电话?你不知道他有没有跟那个乐队搞到一起?”
“可以。”
“你要搬走了?”她说。
“我车子没油了,我也受不了火车。”他又在咳嗽。“我戒烟了。”他说。“怎么还咳嗽?”他移开话筒,大声地咳嗽。
“哦。”她说,“你是说税收冲销?那些前院有羊吃草的大宅子?”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
“上帝啊。”他说,“是的。那再见。”
“嗯——”我说。
她摩挲着木头,轻拂表面,怕哪里有根木刺。虽然已经这么长时间,但也不一定所有地方都磨光了。她垂下眼睛。“八百你卖吗?”她说。
狗穿过房间。
“好啦。”雷说,“一切都会好的。我这么说不只是因为我情愿相信有好事。鲍比也这么想。我们都同意的。我不是一直这么说的吗?我常来看你,好像你疯了还是怎么的。你不愿听我说教。”雷打开纱门。“谁都可以去旅行。”他说。
他拿出写字夹板和笔。
我瞪着他。
“嗨。”他在里面叫,“要喝冰茶什么的吗?”
“你的狗教养真好。”她说。
“什么?”他说。
他微笑。“你别说,那次你把一间屋刷成你以为好看的柔和色彩,出来却成了亮粉。还是椅子?——你不会又给它们重新装了罩子吧?”雷回到我坐的地方。“哦,上帝。”他说,“我那天晚上还在想,你是怎么把你在麦迪逊大道买的那个恐怖的印花棉布套在椅子上的,我跟约翰回去的时候,你都不敢让他进门。上帝啊——那种难看的条纹布。记得约翰站在椅子后面,把下巴支在椅背上,尖叫着:‘我是清白的!’记得他那样吗?”雷的眼睛湿润了,像那天一样,约翰那么做的时候他笑得太厉害,眼泪都出来了。“那是差不多一年前的这个月。”他说。
一只红雀飞进桃树中。
“我来这儿干吗?”雷说着敲敲手表,“午饭时间。我出来吃个工作午餐。大生意,重要谈判。我想开车去雷丁超市买几个三明治。你吃过了吗?”
约翰本想带着雨果一起横穿大陆的,但最后我们的决定是:尽管雨果很喜欢恐吓沿途遇到的那些狗,但这个七月会很热,他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我们很理性地讨论这事。没有狂热——不像以前在某些拍卖会上,我们昏了头,给自己不想要的东西出价,只是因为有很多人都为之疯狂。一个关于雨果的理性讨论,即使是在最后一分钟:雨果已经在车里把头伸出窗外,吠www.99lib.net叫着说再见。“对他来说太热了。”我说。我穿着睡衣站在外面。“已经差不多七月了。要是露营地不收他,或者你得把车停在太阳下,事情会很麻烦。”于是雨果站到了我旁边,在约翰把车倒出车道的时候,尖声吠叫着说再见。他忘记带的:大灯笼(装电池的)和开瓶器。他记住的:帐篷、装满冰的冷却器(他走的时候还决定不了该储备啤酒还是可乐)、相机、行李箱、小提琴,还有班卓琴。他还忘了驾照。我从来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把驾照放在钱包里,但好像总有什么原因让他拿了出来,然后就不见了。昨天我发现它斜靠在药柜里的一个瓶子上。
“下雨了,是不是?”
“我在城里。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会笑我的。”
我看着身后的房子。雷端着一个盘子,用一只手打开门,雨果在他身边——不是冲出来,像他以往出门那样,而是放轻脚步,抖抖身体让自己清醒。他过来在我身边躺下,眨眨眼睛,因为不适应阳光。
“不要,让它响。”
“让它响?”他叫道。
电话铃又响,我让它继续响。我坐下来,看着壁角橱。我放一片奶酪在饼干上,吃掉它。我又起身去了客厅,给雨果喂一片奶酪。他闻了闻,从我手上轻轻叼走奶酪。今天早些时候,是早上,我去普特南公园遛狗。和往常一样,我几乎没法赶上他。十三岁对一只狗来说还不算太老。他吓唬鸭子,吓得它们逃进水塘。他冲着一个男人牵的短腿小猎犬吼叫,还使劲拽绳子,拽得自己快窒息了。他的力气还像几个夏天以前那么大。空气让他的毛变得蓬松。现在他很快活,慢慢舔着自己的嘴,准备午睡。
“我也是。”雷说,“你们在哪儿?”
我从大写字桌下面抽出一张唱片,唱片放在连接桌腿的红木宽板上。很巧,我抽出的那张是迈尔斯·戴维斯的《广场爵士》。七月四号国庆日的“棕榈庭”里,一个小提琴手在演奏《吉卜赛歌,吉卜赛舞》和《俄克拉荷马!》,努力回忆还有什么情景,但想不起来。
我走到纱门那儿挥手。她开一辆黄色的梅赛德斯,是辆旧车,重新上了漆,车牌上写着:“RAVE-I”。车熄火了。她重新发动后对我挥挥手,我又跟她挥手。
“嗯,阿特·加芬克尔以前在那儿有一处地方。”我说。
“谢谢你。”她说着伸出手。我伸手过去,但是我们俩的手并没碰到一起,她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周六下午。或者周六晚上。要说定一个时间吗?”
“那是我五年来九九藏书听你说过的最坚决的话。”鲍比用他平常的声音说,“你怎么样,赛莉?”
“吉斯维克很好。”我说,“那儿的农场。”
广告上写了是白色的。
雷吐出舌头,发个怪声,然后坐在我身边,胳膊环住我的肩膀,轻轻地来回晃着我。“看太阳。”他说,“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雨再也不会停了。”他搂一搂我的肩膀,移开胳膊。“我心情也不好。”他说。“我不喜欢我一直说没人在乎的那种腔调。”雷叹着气。他伸手去拿烟。“没人在乎。”他说,“两个小时的午餐。四个,五个。”
电话又响起来。
“噢。”我说,“一个做出版的朋友。”我抬头看他,意识到这话并未解答他的疑问。“我们上周在电话里说了这事。他是——人们一直都在谈论他被射中的时候他们在哪里,我认识这个朋友快十年了,我们还从来没提过这个。”
“那你干什么了?”他说。
“嗨,美女!”雷叫道,“你的野狗呢?”
“当然。你看到那些轮胎印了吗?我总是这么倒车。”
联邦邮递员蹲下去,手滑过草地。他往车库的方向看去。他又看我。“你没事吧?”他说。
“我是说——要是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弄好它。”
他知道“奶酪”这个词,像他的名字一样熟悉。我喜欢看他听到某些词时,眼睛发亮、耳朵竖起来的样子。鲍比告诉我,跟人说话可以胡说一气,90%的人都可以听明白,只要你不时给出一些关键字。我跟雨果讲话也是这样:“奶酪。”“追。”“出去。”
“我去拿午饭。”他说。他用脚抵着门,移开脚进了屋。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叫雨果。雨果这十三年来搬了好几个地方。弗吉尼亚,D.C.,波士顿。还有这儿。”
“你可能觉得我说带丈夫回来是说着玩的。”她突然说。她又垂下眼睛。“有其他人想要吗?”
电话铃响了。一个女人想知道我广告上提到的冰箱有多大。我跟她说了。
“鲍比好吗?”
“只下了一点,还好。焰火很漂亮。”
“威尼斯牛排驿站,”我说,“嗯。”
我切下一小块奶酪,从盒子里拿出一些饼干。我把吃的放在盘子里,拿进餐厅,为要跟大碗橱分手而有点难过。它突然显得更古老了,也更大了——要放弃的是一个这么大的东西。
“你在办公室里抽大麻?”我说。
“那家伙运起来可费点劲。”她摇摇头,“回南边去?”
我看看身后的纱门。雨果不在那儿。汽车开进车道,卡车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动静。
“可以的。”我说。
“我出去跟几个朋友喝一杯。我们去看了焰火。”
“我要了。”女人说,“一千块。你可能卖更高的价钱,而我也许转手也能卖个更高价。我就这么跟我丈夫说。”
“他今天打电话了,但没说他怎么样。我想是我没问。”
“祝贺你。午饭吃好点。过来吃晚饭吧,要是你愿意开车。”
“他挺好的。气色不错。几乎看不出他眉毛上方被缝过针的那道疤。我想再过几星期,疤痕没了,你就完全注意不到了。”
“我在想,要是把支票本忘家里了怎么办?不过我没忘。”她拿出装在红色塑料套里的支票本。“我那在吉斯维克的叔叔曾是一个所谓的乡绅。”她说,“他一直活到八十六岁,这辈子过得不错。他不管做什么都讲究分寸,但关键在于他做的所有事。”她审视着自己的签名。“某个电影女演员刚买下科伯汉姆商店对面的农场。”她说,“一个姑娘。我从没在电影里见过她。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我点头肯定。
我伸手去接。上面有一个写着我名字和地址的蓝色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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