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梦
目录
奔跑的梦
上一页下一页
“马丁——巴恩斯醉得要命,奥德丽在哭,趁还没到午夜,我得说我已经筋疲力尽了,我得睡觉。”
“巴恩斯。”奥德丽说,“这太可怕了。”她用一只手把刘海往后拨。
“我认识他的邻居。”巴恩斯说,“他们现在不是邻居了。我认识的那家人是马特·卡特赖特和赛拉·卡特赖特。赛拉过去总是打电话问我要利眠宁。他们搬到肯塔基去了。会计还跟他们保持联系。”
我们沉默了,我能听见房子在风中颤动。巴恩斯还没有装上防风窗。冷空气从窗缝里漏进来。我让马丁用胳膊搂着我取暖,自己身子往下滑,让被单和毯子裹住肩膀。
“我没明白。”
“你就那么走了。”他说,“你都不告诉我你过得怎样。”
马丁拨开一根低垂的树枝,让我走过去。“你知道巴恩斯今天早上告诉我什么了吗?”他说,“他每个星期一早上去看那个固定的心理医生,可是几星期以前他开始每星期二去看一个年轻的女心理医生,而且绝不跟其中一个说起另一个。接着他又说他在考虑两个医生都不看了,再买一个相机。”
在去厨房的路上,他的腿碰到了咖啡桌。玻璃桌面上的空心石球格格作响。桌上放着一个柳条筐,里面有蓝色的石头,磨光的紫水晶,小溪里捡来的墨黑的鹅卵石,恍若锁进烟雾的云纹大理石。房子里满是想让人触摸的东西——丝质的花让你非得伸手去摸摸看是不是真的,玻璃雪丘你会忍不住晃一晃,奥德丽的塔罗牌。奥德丽现在带着一种迷惑的神情看着马丁,和她每次摆开塔罗牌仔细研究时的神情一样。马丁握住她的手。巴恩斯回来的时候,他还握着她的手,直到巴恩斯把披萨饼放到桌子中央的时候才松开。
巴恩斯刚在纸巾上画了一幅图,解释三重心脏搭桥是怎么做的。奥德丽不小心碰翻了巴恩斯的酒杯,心脏图浸了水开始模糊。马丁说:“那是一个阴茎,大夫。”然后他在我的纸巾上涂了几笔,在上面滴了几滴水,然后说:“这也是一个阴茎。”他假装在做一个罗夏墨迹测验
“人们来修池子的时候,你可以举着那张大卫·霍克尼的画来恶心他们。”
“也许他告诉你是因为你不问问题。”
“奥德丽会没事的。”我说着把手指扣进他的手指。
“我打赌那是真的。”他说。我感觉到他在抚摸狗。他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又不会弄醒狗——他用脚温柔地按着它一侧的身体。“是真的吗?”他说。
布鲁诺,这只狗会转移自己的忠心。因为马丁晚饭后给他扔了橄榄球,他就到客厅里睡我们床上了。他睡得很沉,但不安稳:爪子在动,呼吸粗重,有一次呼气时还发出一声尖细的叫声。马丁说他在做奔跑的梦。我闭上眼试图想象布鲁诺的梦境,结果却想到他可能不会梦到的一切:蓝色的天空,地面变冷时田野的坚硬。或者是,如果他注意到那些,它们也不九九藏书会显得悲伤。
他去够床脚叠着的被单,把它拉在毯子上。
“问问他。”
“他就是那样——开始说一件事,然后又说点毫无关系的。我不知道他是想让我问他还是只听他说。”
巴恩斯从餐桌中间的纸堆里又抽出一张纸巾,画了一个阴茎。“这是什么?”他问马丁。
巴恩斯放下她的脚。她抬起另一只,放在他的手里。
巴恩斯拿着橄榄球在跑。阳光照在他的白裤子上,裤子像缎子一样闪亮。狗跑在他身边,就在巴恩斯的脚踝边,把秋天的落叶蹬得四处都是。他们从操场的另一头回到奥德丽和我坐着的地方时,狗跑在了前面,三次想绊倒他,但巴恩斯还是把橄榄球给他了。巴恩斯突然停住脚步,把橄榄球递出去,像一个女主人递出一个小咖啡杯那么小心,然后松手。狗的名字叫布鲁诺,他一口咬住橄榄球——是一个海绵橡胶做的球,一个玩具——然后咬着球跑掉了。巴恩斯还在喘气,他坐在奥德丽的躺椅边上,抬起她的脚,隔着袜子给她按摩脚趾。
“那不是私人的。”我说,“其他事是私人的,但这只不过是我唱了首歌。”
他不再摸狗了,转身对着我。“我感觉自己被锁住了。”他说,“我觉得我们每周末都得出来。我觉得总是必须有一个‘我们’。我心情不好,这一点我很内疚,因为巴恩斯的父亲揍他,我妹妹失去了两个宝宝,而你把一切都押上了,我觉得自己没法跟上你的步伐。你比我精力更充沛。”
“你人生中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奥德丽说。她拽下袜子,脚在他手里转了下。她的脚指甲染成红色,大脚趾的指甲呈现完美的椭圆形。脚后跟像婴儿的那样柔软圆润,这在我看来简直是个奇迹,因为我知道以前在纽约她每天要穿高跟鞋上班。另一点让我惊奇的是,夏天过去了,还有人涂着指甲油。
布鲁诺在睡梦中呜咽,马丁用脚一上一下地在他身上轻按,一半为了安抚自己的情绪,一半为了安抚狗。
“我们可以给你买个充气筏子,你在上面漂,我来给你按脚。”他说。
晚饭的时候,我们都喝得太多。我隔着桌子研究马丁的脸,好奇他脑海里有什么秘密。他害怕开车过桥?害怕煤气炉?还是他分不出波尔多葡萄酒和勃艮第?
马丁和我在树林里散步。毒藤叶子红得艳丽,秋意十足,所以很好辨认。我们走到林子深处,看到一栋树屋,梯子是用钉子钉在树干上的四块木板。树下有一些空啤酒瓶,但是我忽略了最显眼的一个东西,是马克指给我的:树屋的高处嵌着一个白色气球,卡在一处细枝分叉的地方。他扔了几块石头,终于把一块投到气球上,但是气球没破,也没有飞走。“也许我可以引诱它下来。”他说。他捡起一个空的米克劳啤酒瓶,拿到嘴边,用手指轻击玻璃,然后在瓶嘴上方缓缓地吹出一股气流,就像在吹号角。一种诡异而空洞的声音,我很高兴后来他不吹了,把瓶子扔掉。他总能让我吃惊,就像我对他一样。我们住在一起多年了。一个月前,他夜里很晚的时候来到我跟人合租的公寓,之前两个星期他上班时不接我的电话,回到家就把电话线拔掉——他就这么过来,按响蜂鸣器,我从窗户里往外看的时候他站在那里微笑。他走上四级楼梯,进门的时候还在微笑,说:“我要做一件你肯定会喜欢的事。”我准备打他一拳,要是他想摸我的话,可是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腕,让我知道这是我身上他会摸的唯一一处地方,然后他坐下来,把我也拉进椅子,开始用口哨吹《她很可爱》中那段竖琴间奏。他完美地吹出那段悠长而复杂的间奏,然后坐在那儿,一语不发,温热的嘴唇吻上我的头顶。
藏书网
“我可不行。”奥德丽说,“假装关心别人讲的事对我来说太难了,我现在能想到的只有流产。”
“基督啊。”巴恩斯说着挨过去,把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我听起来像D.H.劳伦斯小说里的什么角色。我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他站起来。“我去拿烤箱里的另一个披萨。”
“不,我根本没有想到。”巴恩斯说。
“意思很明白。”马丁说,“试着跟她解释一下吧。”
“是真的。”巴恩斯说,“我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他给自己又倒了些酒。“我无法忍受疼痛。”他说,“那是我去学医的部分原因。因为我反正随时都在想这些,做起手术来我每天都很感激那是别人的痛苦。我做住院医师的时候,去看术后病人,出了病房我就吐。护士有时会吐。你很少会看到一个医生呕吐。”
“嗯,我不想再犯傻了。”巴恩斯说着把披萨切成几块,“你怎么不说说跟林恩生活了那么多年,她突然出名了,你是什么感觉?”巴恩斯把一块披萨放在我盘里。他分给马丁一块。奥德丽用手挡在盘子上方。有那么一刻,酒醉的我没意识到她在说自己不想吃了——她的手指轻轻晃动,就像她拿起一张塔罗牌时那样。
“这不是我的意思。”他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我爱上别人,事情会好办一点吗?”马丁说。
“我可能会问。”我说。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马丁说,“他一向不会暧昧不清,或是随便说说。他在医学院是以全班第一的成绩毕业的。整个夏天,那家伙只要拿起棒球棒,每一次都能来个全垒打。他讲话时有那种迷人的自谦的味道——就像他说起游泳池的时候。所以他看似跟我推心置腹,但要是我问他去看两个心理医生,又同时放弃两人,以及买一个相机之间到底什么关系,就显得我不通世故了。”
“怎么不是?”马丁说,“大家整个周末都在做那个幽默聪明的自己。可以说点严肃的话题了。”
“下一步是要再次说到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两次流产吗?”奥德丽说。
“你挺狡猾的。”巴恩斯说,“我看你度过这次危机以后应该去学医。”
“没有。不过我想过那算是一条出路。那样你就能把我看成一个你判断失误的人。”
她第一个开始哭泣,不过我们几个也随时有可能。九_九_藏_书_网
“每个人都转变得这么突然。”我说,“你意识到了吗?突然之间巴恩斯跟我们敞开心扉,你想一个人待着,而奥德丽想忘掉她在纽约的生活,住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养孩子。”
“这不像你。”他说。
“不是。只是我想让它成真,来伤你的心。”
“我是说我没有资格。”马丁说,“他在医院经历了那些事,他有资格星期六晚上醉一场。她也有一百个理由哭泣。而你脑子里总是充满音乐,即使你不写歌也不演奏,那还是会让你疲惫。”他低声说着,声音甚至更轻:“你怎么想?他说他爸爸打他的那一段?”
巴恩斯把椅子从桌旁拉开。“我来告诉你什么是让我永远无法克服的。”他说,“就是我每次可以把手从别人的身体里拿出来,洗手,进出租车,回家,然后等不及地要跟奥德丽上床,摸她,因为那是如此神秘。虽然我做手术,我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忘了告诉你,早上你劈柴的时候,你的会计打过电话。”她说,“他打电话来是要告诉你那个给他邻居搞了游泳池的包工头的名字。我不知道你还认识会计呢。”
“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如此。”巴恩斯说。他喝了一口酒,举起酒杯时那么镇定,如果他不是一边喝酒一边往高脚杯里看,我还以为他没有醉。他把杯子放回桌上。“我跟男人谈话容易一些。”他说,“男人总归有个限度,女人安慰起人来太投入了。我总是想着哪天我开始放松了,可能会永远失去力气。天天待在这儿,在游泳池里浮着。读书,喝酒,停滞不前。”
“我们干吗非得修一个游泳池?”奥德丽说,“施工噪音多可怕呀。要是有小孩溺水呢?我会每天早上醒来,走到窗边,准备看到一具小尸体……”
“我不三心二意。大家对我有这种期望。我高中的时候,每得一个不是A的分数都会被我老爸抽皮带。”
正如我们所料,布鲁诺要把球埋起来。有一次我看到布鲁诺在刨洞,要埋一个内胎。所以埋个橄榄球只是一两分钟的事。初夏时节,有天巴恩斯夜里很晚回家——他是外科医生——把他的黑包拿给狗。要不是奥德丽没有我们其他人醉得那么厉害,出手救下,那个包也会给狗埋掉的。
“对不起。”巴恩斯说,“这不是说我的问题的时候,对不对?”
马丁跟我说了巴恩斯告诉他的一些事。最开始,马丁不想让他妹妹嫁给巴恩斯,但他又是他最好的朋友,马丁不想背叛巴恩斯对他的信任,所以他问我的想法。跟我讲比跟她讲少些麻烦,而且很早以前我保守秘密的能力就让他印象深刻,他去意大利的那个夏天,他母亲做了乳房切除手术,我没有告诉他。两年后她去世了他才知道,而且还是无意中了解到的。“她不想让你知道。”我说。“你怎么能守住这个秘密?”他说。这类事情让他对我又爱又恨。他爱我是因为我是那种人们会主动找上门的人。那是一种他希望拥有的特点,因为他是个老师。有一次我俩夜里很晚的时候走过切尔西区,一个衣着考究的老太太从大门后向我凑过来,递给我一罐菜豆和一个开罐器,说:“请尝尝。”在地铁上,一个男人递给我一封信,说
http://www.99lib.net
:“你什么也不用说,只请你读一读这段话。我只希望撕了信以前别人能看到它。”这类事很多跟爱有关,以某种奇特的方式。菜豆那个跟爱无关。
他站在我面前,摸着被我当夹克穿的他的羊毛衬衫上的扣子,又把我的头发拂到肩后。
“我几个月前跟你说过我的想法。你说你需要时间来思考。那我除了搬走让你有时间思考外还能做点什么?”
“是一个蘑菇。”马丁说。
“成为黑马就不觉得尴尬吗?”马丁说着惊讶地摇头。
“你嫁给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有多物质吧。你知道我在乡下买了一幢房子,之后就会建一个泳池,对不对?”巴恩斯亲吻她的膝盖。“林恩,奥德丽不会游泳。”他对我说,“奥德丽不喜欢学新东西。”
“那你呢?”他说。
马丁把一颗橡子抛向空中。之后他把它装进口袋,捏捏我的手。
“我来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马丁说,“我以为巴恩斯想让我告诉所有人,为什么我被林恩的名气吓坏了。我这会儿退出似乎……时机不太合适。”
“你有吗?”我说。
“上星期我有一晚通宵工作。”巴恩斯对我说,“玛蒂·克莱恩跟我一起。后来我们的车正经过公园大道,电台里放了你的歌。我们俩都惊奇不已,不是因为我们刚做了五个小时的手术,而是因为我们坐在一辆出租车的后座,太阳升起来,而你在电台里唱歌。我习惯的依然是你和奥德丽一刻钟以前在厨房唱歌的那种感觉——那种你唱她和的样子。后来在出租车里我意识到,唱歌对于你不再是私人行为了。”他又喝了一口红酒。“我把意思说清楚了吗?”他说。
我们早就知道她不会游泳。她是马丁的妹妹,我认识她七年了。马丁和我住一起——或者该说直到几个月前我们还住一起,我搬出来了。巴恩斯几乎从小就认识她,他们结婚到现在有六个月了。他们是在这幢房子的客厅里成婚的,当时房子还在建,唱片里猫王在唱《只要我拥有你》。霍莉举着一束眼镜蛇百合。后来我唱了《很快会有一天》——奥德丽最喜欢的朱迪·柯林斯的歌。当时狗也在,还有一个做客的阿富汗人。石匠忘了那天他不用来干活,仪式正要开始的时候他到了,于是决定留下。后来发现他会跳狐步舞,我们都很高兴他留下来没走。我们喝香槟,跳舞,马丁和我做了橘子黄油薄饼卷。
“要是我们只把那本大卫·霍克尼的书封面撕下来,”奥德丽说,“就是那张一个人脸朝下漂在池子里,看上去像被玻璃压在下面的?我们可以用它代替风铃,挂在那边那棵树上。我不想要游泳池。”
“我们俩才是我担心的。”我们走着,他用胳膊环住我。我们身九九藏书网上有汗——穿了太多衣服。我们踩踏着那些羊齿植物,我一个人走时会避开的。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说:“我需要的是你来跟我说话。我跟不上你们。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想你一定在恨我。”
马丁把头贴得更近。“让我走吧。”他说,“我会像那个树上的气球一样不可动摇。”
她的确如此。每隔几个小时,她起床,蹑手蹑脚走过折叠床,到浴室去,在里面一直无声地坐着,时间长得我又睡过去了,都不知道她出来,直到我听到她又走进去。奥德丽和巴恩斯在一起的这一年已经有过两次流产。奥德丽,发誓永远不会离开纽约、永远不要小孩的她,和诗人、画家厮混,然后嫁给了她约会的第一个体面的男人——也是她哥哥最好的朋友——接着怀孕,为失去第一个孩子伤心,为失去第二个伤心。
“我昨晚想跟你做爱。”他说,“但是我知道她整晚都会在客厅里走。”
我们走在落叶上,穿过翠绿的羊齿植物。现在离得很远了,他又扔了块石头,但没有打中树枝,离气球就更远了。
“那你就输了。”他说,“如果你给他们看了画,他们还是不管不顾继续修池子,那要么它不是一个真正的十字架,要么他们不是真正的吸血鬼。”他拍拍她的脚踝。“但跟他们解释就不合适了。”他说,“必须像玩字谜游戏一样认真。”
“换你也不会问。”
“我没你们俩听到的多。你知道我,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一个理由,来解释我五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这事没什么大不了。我想也许他活下来事情会变得糟糕。也许我还会为了什么事恨他。”
“真的吗?”奥德丽说,“你爸爸打你?”
我那时不明白我父亲要死了。我知道有什么事不对劲,但我不明白死意味着什么。我一直只知道做简单的事:怎么读一个陌生人递给我的信,然后点头,怎么在别人无法拥有我的力量时帮助他们。我记得我父亲弯下腰来——是疼得蹲下去,我现在才明白——他像冬天一样苍白,虽然寒冬到来以前他就去世了。我记得跟他站在一个我当时觉得巨大的房间里,阳光强烈得好像闪光灯泡爆炸。如果有人拍一张照片,那会是一个小女孩和她爸爸准备去散步的情景。我伸手给他,他把手套的五指紧紧贴在我的每一个手指上,非常耐心,假装世上所有的时间都是他的。他说:“这样,我们就好过冬了。”
“没被你看出来。上医学院的时候有几个星期,我以为我要成班级第二名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要的就是成名?”我说。
“要是他们不解其意呢,巴恩斯?我能想象那只会让人困惑。”
“我不再哭泣也不再惊慌,因为我爱上别人了,这样说你能接受吗?”
“你从不在家,你总是在工作。”奥德丽说。
“你那时要人安慰你吗?”奥德丽说,“你现在不要任何人的安慰。”
马丁团起一张纸巾,扔在从巴恩斯的纸巾沿着桌子流过来的那摊水里。“你这辈子有过精神危机吗?”他擦着水渍问他。
他把脸转向我,我以为他要吻我,但他只是闭上眼睛,把额头贴上我的额头。“你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他低声说,“我们分开的时候,我觉得它们都在你身上死去了。”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