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约翰逊太太，”卡斯沃尔小姐对那个黑发女子说，“最近有那位勇敢的中尉的消息吗？他还驻扎在西印度群岛？”

“哦！”她换了语气，走到了门廊。

弗洛拉·卡斯沃尔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踮起脚亲了一下我的脖子。

这老头喋喋不休地对着一群茫然的人夸耀着。我虽被他羞辱了，却还得尽自己的职责，去找那两个孩子。他们已经不在教堂院子里了，于是我回到门廊边，准备绕着教堂走一圈寻找他们。

“您不必多虑，卡斯沃尔小姐。根本没有那样的事。”

她轻轻跺了一下脚。“他把你当个下人。不止，我看见他把你推开了，当时我真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最好……有条地缝把他给吞了。”

仪式终于结束，路易斯皮奇一家最先走出教堂，卡斯沃尔一家紧随其后，来到外面的阳光下。教众陆续走出来，小小的院子里顿时充满节日气息和自由的气氛。村民们就像放了学的孩子，就连长者也带着节日的神情。查理和埃德加两人在墓碑间追逐打闹，我也懒得管他们了。

乔治爵士点点头，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从卡斯沃尔先生身上移到了弗兰特夫人和卡斯沃尔小姐身上，她们俩正在前方跟路易斯皮奇夫人和那个黑发女子说话。路易斯皮奇上校在两位www.99lib.net年轻的小姐面前优雅地踱着步。

“当然，卡斯沃尔小姐。”

“现在，你得摘下一颗果子了。”她的语气热切而温柔，“不过还剩很多呢。”

卡斯沃尔先生满脸堆笑，似乎弗兰特夫人父亲的功绩就是他的。他掏出怀表给众人看。“很可能马塞纳戴的表跟这块表是同一个地方出产的。有人说拿破仑还是宝玑的赞助人之一。”

“哦？就这些？”卡斯沃尔小姐在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你能行行好帮我一个忙吗？”

我承认我很生气，甚至深感受伤，尤其是当着女士们、路易斯皮奇兄弟、我的两个学生，以及所有其他人的面被如此对待。可以说是在弗莱克森·巴夫拉教堂的众人面前被羞辱了。我血气上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卡斯沃尔先生和乔治爵士加入了其他人，开始互相介绍起来。卡斯沃尔小姐已经见过路易斯皮奇一家了，但弗兰特夫人是初次被引荐。

乔治爵士回答说卡斯沃尔先生太客气了。卡斯沃尔小姐说过乔治爵士很英俊，也许爵士们都英俊漂亮吧，可我觉得他看上去就像一只饥饿的灰狗。不过他能恰到好处地把日常寒暄说得漂亮又得体。

“我不小心把手帕落在教堂里了，就在我们坐的凳子上。”

约翰逊ｗww.9９ｌｉｂ•nｅt太太行了个礼。过了一会儿，我发现她盯着转身面对乔治爵士的卡斯沃尔先生，那一瞬间，我很诧异地看到她脸上出现了一丝厌恶、近乎憎恨的表情。

她站在门口，手扶在门上，轻声说道：“哦，有关系。因为我知道手帕一直在袖筒里。”

“爵士，我想您应该还没见过我的表亲弗兰特夫人吧，”卡斯沃尔先生接着说，“请允许我弥补这一疏忽。”

“那请允许我去帮您拿回来。”

“这让我很尊敬您。”

“希尔德先生。”卡斯沃尔小姐在我身后喊道。

“几星期前我好像在城里见过你，那是你吗？”卡斯沃尔小姐问道，那略显无辜的语气正是她做恶作剧时所特有的，“我好像在蓓尔美尔看到了你，你正准备进‘佩恩和福斯书店’，只是当时人太多了，我也不敢肯定。然后马车就开了，我也来不及跟你打招呼。”

她转过头去，似乎要走了，可又马上转回来，看着我。“我以这样的方式跟你说话，请你不要误解。你真心替我着想，我应该请求你的原谅。”

卡斯沃尔先生深深地行了个礼，好像在为自己的严重失误谢罪似的。接着，他领着准男爵朝女士们走去。我就站在路边，脑子里思索着刚偷听到的内容，一边瞄着孩子们，一边试图消化最近获取http://www.99lib.net的关于亨利·弗兰特的种种信息。卡斯沃尔先生面朝着准男爵，可他知道我在旁边。他无意识地扬起手臂，把我从路边推到了草地上。纯粹是无心的动作，没有恶意，就像人们推开一只挡在房间门口的狗或者从椅子上赶走一只猫一样。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也丝毫没有中断跟乔治爵士的谈话。

“我知道我不该说爸爸的不是，可他有时候真的是，我无法视而不见……”

“我请求您不要因为我费神。”

“此时此地我有权利这么做，先生。至少你不能责备我。”她的声音轻得近乎耳语，“看。”

“正相反，我觉得您很体谅人。”

我跟着她来到常青树掩映之下，她站在门廊中间，看着我。透过院子的拱门，能看到外面绿茵茵的草、灰色的墓碑和湛蓝的天空。从墓地入口通向这里的小路在中间拐了个弯，因此我虽能听到人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但只能看到卡斯沃尔小姐，那边的人也看不到我们。

“希尔德先生，十分抱歉，手帕一直在我的袖筒里。”她拎起一条绣花丝帕，“让你白跑一趟了。”

“是的。”女子说道，像要转过脸去。

我穿过门廊走进教堂大厅，刚进去就听到身后的门又开了。我回头一看，见是卡斯沃尔小姐进来了，带着微笑。

“不，”约翰逊太www.99lib.net太答道，“你肯定看错了。我近六七个月来都没怎么出门，最远不过到切尔滕纳姆。”

我吃了一惊，转过身去。她从人群中跑到我身边。

我收住脚步，道：“没关系。”

我的脸唰地红了，赶紧转向一边。

我开口道：“教堂里有一幅壁画，画着——”

接着她一转身，走进圣诞日上午耀眼的阳光中。

“亚伯拉罕·路易斯·宝玑，先生，全世界最棒的手表匠。”卡斯沃尔先生珍惜地看着手中的怀表，“至少可以肯定，拿破仑手下的好几名军官戴的都是这款表，因为它可以精确到十分之一秒，还能防震，不用保养就能连续用上八年，一秒钟都不会慢。据说——我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路易斯皮奇上校纠正——那位帝王的无数场胜仗都要归功于时间把握得精确，这就不难想象宝玑手表的精准度有多高了。”

“您随时可以到我们山庄逛逛，夫人。”卡斯沃尔先生插话进来，对约翰逊夫人说道，“不用客气。我会嘱咐下人们的。不过您要小心，别靠近地上的盖子。前几个月偷猎者实在太猖狂了，我们只好在林子里埋了点意外招待物。我可不希望有朋友掉到里面去。”

就在这时，我记起来是什么时候、在哪儿见过这位约翰逊太太了。不过我并不十分肯定——只是此时不能肯定。

“我们衷九_九_藏_书_网心地邀请您来蒙克希尔山庄，乔治爵士，您和上校，当然还有路易斯皮奇夫人，要是她不嫌一路麻烦的话。”

乔治爵士行了个礼。“谢谢，我很想见到她。”他又接着说了一句，声音和表情都很自然，“我跟她丈夫，已故的弗兰特先生很熟，我们很小就认识了。”

“我可能没太明白。”

“很简单，我想为我爸爸的行为向你道歉。”

我像触了电一般后退了一步，胳膊撞在教堂门上的铁门闩上。她的体香钻进我的鼻子，火热的唇像要点燃我的皮肤。她又笑了，这一次是恶作剧的样子。

“不好意思，先生，”乔治爵士皱起眉头，问，“宝玑是谁？”

“嘘！”

“我说，乔治，”之前一直跟弗兰特夫人和卡斯沃尔小姐聊天的杰克上校说，“我跟弗兰特夫人的父亲认识，我九岁那年去葡萄牙的时候他对我非常好。你知道的，就是九十七军团的马普尔上校，那时他还隶属于葡萄牙军队。他是一位杰出的军官，在收复波尔图的战役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并在科英布拉把马塞纳打得一败涂地。”

卡斯沃尔先生一瘸一拐地快步追赶准男爵，终于在墙角把他堵住了。“乔治爵士，”他喊道，“这场布道真是太有启发了，您觉得呢？”

她向上一指，我看到她的头顶上有一蓬挂着白色果子的槲寄生。我的心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