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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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洛华掏出表看了看,还不到三点。他早来了整整三十分钟。
“请接受我的忏悔吧,”瓦尔特夫人说,“给我出出主意,帮助我,告诉我该怎么办!”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瓦尔特夫人带着央求的神情看着他:“您听我说,您一定要保证尊重我……不……不,否则,我就不再和您见面。”
杜·洛华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欲望,想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从那个木匣子里拖出来。但他转念一想:“算了!今天让神甫来,明天看我的。”于是,他安静地坐在忏悔间的小窗口前面等着,想起刚才那番经历,心里不禁一阵冷笑。
他们两人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仿佛一起虔诚地向上天默祷。胖绅士走过他们身旁,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朝教堂里面走去,帽子仍然拿在倒背着的手里。
说完,便开始吃晚饭。
“你一定记得,就是咱们合写的那第一篇文章:《非洲从军行》。我把它重新校对和修改了一遍,发出去了。”
瓦尔特老头神经紧张地站在那里,断断续续地口述一篇文章。每说完一段,便向聚集在他周围的外勤记者布置任务,嘱咐布瓦斯勒纳几句,或者拆看几封信。
杜·洛华没有解她的鞋,任由她穿着。然后用双手把她抱起来,向床前走去。她把嘴凑到杜·洛华耳边,有气无力地说:“我向您发誓……我向您发誓……我从来没有过情人。”就像一个少女在说:“我向您发誓我是处女。”
瓦尔特夫人点了点头,意思是说:“对,一会儿回来。”于是,杜·洛华向祭坛走去。
“从突尼斯到丹吉尔。”
三刻钟以后,文章修改完,重打一遍就定了稿。改动过的稿子显得很新鲜,对新内阁赞扬备至。
走到祭坛附近,她转过头来,用在教堂里说话时惯用的那种神秘语调悄悄地说:“到旁边过道好些,这里太显眼了。”
“我要您拯救我。可怜可怜我吧。如果您不帮助我,我就完了。”
“不,不,我不干!我不干!”
杜·洛华一面坐下来喝汤,一面回答道:“好极了。现在那个戴绿帽子的福雷斯蒂埃已经去世,再也没有什么妨碍了。”
不久,一阵喁喁细语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刚才,他并没有在这个角落发现任何人,那么,这阵低语声是从哪里传来的呢?他站起来去找,一眼瞥见旁边小祭坛里忏悔间的那一排门。其中一扇门下面露出一角衣裙,拖在地上。他走近前去仔细观看那个女人,认出来了,原来是她在忏悔!
原来他已经把君士坦丁堡街他那套房间的地址告诉马车夫了。
杜·洛华忍不住想笑。他怎能在这种地方破坏她的贞节呢?他把瓦尔特夫人的手放在自己心上,一面问:“您觉得我的心跳吗?”因为他再也想不出其他带感情的话了。
于是,瓦尔特夫人告诉他,如何在获悉他要和玛德莱娜·福雷斯蒂埃结婚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在爱他。瓦尔特夫人讲得很详细,连日期和当时自己的内心活动也都告诉了杜·洛华。
“妙。”
杜·洛华一进来,老板便高兴地叫道:“啊,说巧也真巧!漂亮朋友来了!”
她径直往大殿走去,像一位对屋里各处都非常熟悉的家庭主妇在寻找一个合适而安全的地方。她脸上戴着厚厚的面纱,步履很轻,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我一时头脑发昏,请您原谅。明天四点,请来蒙梭公园。”
后来他还是说了:“我不期待什么……也不希望什么。我爱您。不管您态度如何,我一定耐心而热情地向您反复强调这一点,您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我要把满腔的爱倾泻在您的身上,灌进您的心房,一字一句,时时刻刻,朝朝暮暮,我的爱情像醇酒,点点滴滴浸透您的灵魂,使您意动,使您心软,使您最终不得不回答我说:‘我也是,我爱您。’”
她知www.99lib.net道一切都完了,斗争也是徒劳!但她并不甘心。她的精神突然紧张起来,这种紧张会使女人四肢抽搐,躺倒在地,喊叫着把身体蜷成一团。果然,她浑身发抖,感到自己即将倒在地上,尖声叫着,在椅子间打滚。
“对,这样好点,在这里,我害怕极了。”
杜·洛华浑身一震,头上像遭到了猛烈的打击。他长出了一口气:“噢,我的上帝!……”
新闻记者觉得很有意思,便接着说:
突然,她不吭声了。马车刚刚停了下来。杜·洛华打开车门。
杜·洛华心想:“哼!我才不在乎哩。”
一年以来,她就这样日夜挣扎,抗拒这种越来越强烈的诱惑,和这个使她梦寐难安、身心不宁的形象作斗争。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陷进罗网的母兽,被人捆住,扔进这只公兽的怀抱。而这只公兽只凭着嘴上的胡须和眼睛的颜色,便将她征服,使她俯首就范。
“先生,”她说道,“我请求您不要缠着我,不要跟着我,今后再也不要单独一个人到我家里来。我是绝对不会接待您的。再见!”
她气喘吁吁地接着又说:“我对您说这样的话难道是应该的吗?我觉得自己犯了罪,我真卑鄙……我……我已经是两个女儿的母亲了……但是我不能……我不能……我真不敢相信……我真没想到……我受不了……真受不了。您听我说……您听我说……除了您……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我敢向您发誓。我在内心深处,偷偷地爱您已经一年了。啊,我太痛苦了!我曾经进行过斗争,可现在我已经支持不住了,我爱您……”
公园里有座古代的小废墟,一条小溪流贯其间。杜·洛华就在这里找到了瓦尔特夫人。她正忐忑不安地沿着废墟周围那一圈小圆柱走来走去。
她正想上楼梯,杜·洛华一把抓住她的胳臂:“这里,在楼下。”
他妻子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一见他回来便大声嚷道:“你知道吗,拉罗舍已经当上外交部长了。”
杜·洛华回答说:“请您下车到屋里坐坐,屋里安静一些,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杜·洛华沿着祭坛走了一圈,然后折向左面的偏殿。刚走到殿中央,便看见那位仍然在安详地漫步的秃头绅士。他心里纳闷:“这家伙到这里来到底要干什么?”
她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又说:“我现在想,你当时应该把续篇也写出来,可你却……半途而废。现在,咱们可以动手干,结合形势写它几篇。”
说完,她等着对方的反应。杜·洛华想找几句坚决果断而又热情洋溢的话来回答她,但又找不出合适的言词,只好呆呆地在那里发愣。
杜·洛华很感兴趣地注视着她,心里想,到底是什么烦恼、痛苦,或者失意的事情折磨着这颗脆弱的心呢?她一贫如洗,这一点从她的外表也看得出来。也许她还有丈夫,但丈夫一定经常打她,也许还有一个孩子,但很可能这个孩子已经生命垂危,奄奄一息。
“什么?”
“我看您参观得很仔细,每个地方都要研究一番。”
想到这次约会,他不禁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对她来说,教堂可以派各种用场。她嫁给犹太人,教堂对她是一种安慰;对政界,上教堂等于是一种姿态;在上流社会,教堂使她显得高贵而有教养;与情人约会,教堂又成为她的掩蔽所。人们惯常把宗教当做一把多用雨伞:天气好的时候,它是手杖;有太阳的时候,它是阳伞;下雨天,则又成了雨伞;如果不出门,它就被扔在过道。数以百计的妇女根本不把上帝放在眼里,但又不愿意别人说上帝的坏话,有时还要上帝给她们拉拉皮条。如果请她们去开房间,她们觉得是奇耻大辱,但在祭坛下面和人眉来眼去,她们却认为是小事一桩。”
“好吧,五分钟以后,您到通往环城大街的那个门来找我,我去叫辆马车。”
这句话伤了他妻子的自尊心,她很不耐烦地立刻反驳道:
他回到大门附近,又看了看表。才三点十五分。他在中间那条过道的入口处坐下,很www.99lib.net遗憾不能抽烟。从教堂深处,靠近唱诗班站的地方,继续传来那位胖绅士缓慢的踱步声。
他经过那个女人的身旁,缓步走向右面的大殿,去找瓦尔特夫人。
她慢慢把手从脸上挪开。乔治看见她满脸泪痕,睫毛上还噙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玛德莱娜问道:
他一再说:“我向您发誓,一定尊重您。”
她在祭坛的圣体龛前深深一躬,接着,行了个屈膝礼,然后向右转,往回朝入口处走了几步。她打定了主意,拿过一个祈祷用的小凳子,跪了下来。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又接着说:“当然是他们打算走的路喽。但在摩洛哥问题上,我们必须写点有趣的东西,一篇新鲜的、能产生效果的、动人心弦的专题文章,诸如此类的吧。你给我琢磨琢磨。”
沿着座位走去,不时可以看见一位老妇人,手捂着脸跪在凳子上祈祷。
在七月的骄阳下,圣三会广场几乎没有行人。巴黎又闷又热。空气仿佛烧烤过,沉甸甸的,从上面向这个城市直压下来,火辣辣的,吸进肺里使人觉得很不好受。
“我有罪,愿天父保佑。”
刚才已经传来了那位胖绅士的有规律的脚步声,现在,声音越来越近了。他已经绕着祭坛走了一圈,至少是第二次从右面的偏殿走了回来。瓦尔特夫人听见他走近自己藏身的柱子,便猛地把手从乔治那里抽回来,重又把脸捂住。
第二天,杜·洛华准时赴约。公园的长凳上坐满了热得喘不过气来的市民和半睡半醒的保姆。这些女人似乎正在做梦,任由孩子们在沙土路上打滚。
神甫问道:“谁在等您?”
“这公园里人真多!”
“知道,而且还刚刚就这个问题写了一篇有关阿尔及利亚的文章。”
突然,一阵窸窣的裙裾声把他吓了一跳。她来了。
“没什么。我想起刚才遇见的一位慈眉善目的神甫。”
那位胖绅士头上戴着帽子,倒背着手,站在门廊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用眼睛不断往空旷的广场和通到广场来的各条街道上张望。
现在,在这个教堂里,上帝距离她这样近,她反而感到比在家里更加软弱,更加孤立无依和不知所措。她再也祈祷不下去了,一心只想着他。杜·洛华走开时,她已经很痛苦,但她仍然绝望地挣扎,拼命反抗,从灵魂深处发出呼救的声音。她从未失足,因此,她宁死也不愿就此堕落。她神志昏乱地不断祈求上苍,但她耳朵里却清楚地听见乔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在拱顶下。
“您告诉车夫把我们送到哪儿?”
杜·洛华略一思索便回答道:“有办法了。我们在非洲的殖民地是这样分布的:左面是突尼斯,中间是阿尔及利亚,右面是摩洛哥。我准备给您写一篇文章,谈谈这些殖民地的政治形势和生活,在这一大片领地上的各民族的历史,另外还叙述从摩洛哥边境到迄今欧洲人尚未插足、目前正引起纠纷的菲居伊绿洲的一次旅行。您看行吗?”
瓦尔特夫人把手再次从脸上挪开,转过身来。铁青色的脸抽搐着,内心非常痛苦,断断续续地说:“让我一个人……现在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请您走开……请您走开……只要五分钟……您在我身旁,我太痛苦了……我想祈祷……我不能……您走吧……让我一个人……祈祷……五分钟……我不能……您就让我祈求上帝饶恕我……拯救我吧……让我独自待一会儿……只要五分钟……”
杜·洛华刚和她打招呼,她就说:
杜·洛华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两人彼此躬身施礼。
瓦尔特夫人又说:“您不知道,您害得我好苦啊,为了您我在精神上受到了多大的折磨。昨天,在教堂里,我态度不好,但我这样做的目的是想尽量躲开您。我害怕和您在一起。您原谅我了吗?”
他等了很久很久。瓦尔特夫人终于站起来了。她转过身子,看见了杜·洛华,便朝他走过来,脸色冰冷而严峻。
神甫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略显肥胖,丰腴的两颊直往下垂,腮帮子发青,胡子刮得99lib.net很干净,样子也很神气,是城市或富裕的街区里惯常给有钱人做忏悔的堂区助理司铎。
乔治跟着也跪在旁边一个小凳子上。等两人都跪好不动的时候,他装出祷告的样子低声说:“谢谢,谢谢。我非常爱慕您。我希望能够永远对您说这句话,向您诉说我是如何爱上您的,如何在第一次看到您的时候便对您一见钟情……您能让我有一天把这一切,把我心里的话全部向您倾诉么?”
那位散步的绅士也放慢了脚步,看着乔治,显然是想和他说话。走到近前,他鞠了个躬,很有礼貌地说:“请原谅我打扰您,先生,您能告诉我这座教堂是哪个朝代修建的吗?”
瓦尔特夫人想到要单独和他在一起,心里非常害怕,抓住马车的座垫不肯下来,嘴里喃喃地说:
妻子笑了:“哦,对!很合适。”
她仔细听着,但看她的样子又仿佛正在沉思,杜·洛华说的话一点也没听进去。她透过指缝回答说:“我疯了,居然让您这样对我说话。我简直疯了,居然到这里来,做出现在这样的事,让您以为……这……这种感情能发展下去。忘掉这一切吧,必须这样,请您永远别再向我谈起这件事了。”
瓦尔特老头叫了起来:“好极了!什么题目?”
杜·洛华赶紧站起来,迎上前去。她没有把手伸给杜·洛华,只是低声说:“我没有多少时间。马上就要回去,您跪在我身边,省得别人注意。”
杜·洛华紧紧握着她的双手:“当然,当然。我这么爱您,有什么事不能原谅您呢?”
“您是外省人吧?”他问道。
她像呻吟一样,有气无力地说:“别破坏我的贞节……我算完了!”
“天啊,我也不太清楚。我想是二十年前或者是二十五年前修建的吧。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杜·洛华正想反唇相讥,突然有人给他送来一封电报,上面只有一句话,没有落款:
走到大门,看见那个穷苦的女人仍然跪在那里祈祷,他心想:“活见鬼!没完没了地祷告。”刚才他那点恻隐和怜悯之心现在已经无影无踪了。
她从杜·洛华手里夺过一件衬衣,捂着自己的脸。身上的衣裙纷纷落在脚下。雪白的肌肤袒露无遗。
于是,杜·洛华从《法兰西生活报》合订本里把他写的第一篇文章《非洲从军行》找出来。这篇文章只要稍加改动,换个标题,用打字机重新打一遍,就非常合适,因为通篇内容都是谈殖民地的政策,阿尔及利亚的居民和到奥兰省旅行的经过。
有人进来了。乔治转身一看,是一位穿着粗呢裙子,满面愁容的普通妇女。这个女人走到第一把椅子旁边双膝跪倒,十指交叉,眼睛望着天空,动也不动地祈祷。
最后,神甫知道跑也跑不掉,便对瓦尔特夫人说:“您起来吧,我正好带着忏悔室的钥匙。”说着,他翻了翻口袋,掏出一串钥匙,挑出其中一把,然后快步向一排木制的小房间走去。这些小房间是灵魂的垃圾箱,教徒们在这里把自己所犯的罪恶全部倾倒出来。
杜·洛华最初没有回答,只是从胡子下露出一丝狡黠的,使女人神魂颠倒的微笑。后来,他终于低声说了一句:“完全听您的吩咐。”
“你怎么了?”
神甫回答道:“我每星期六,三点到六点听忏悔。”
她的脸色是那样难看,面容又是那样痛苦,杜·洛华只好一声不吭地站起来,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一会儿还回来吗?”
“这种玩笑开得太不是时候了,我要求你马上停止,这样的玩笑已经开得太多了。”
他一把门关好,便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抓住瓦尔特夫人。瓦尔特夫人一面挣扎和抵抗,一面气喘吁吁地说:“啊,我的上帝!……啊,我的上帝!……”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过了一会儿,又说:“外面暖和极了。”
“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瓦尔特夫人问道。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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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原谅我这样称呼你,今天发生的事把我脑子弄糊涂了。再说,我听见我妻子和我的女儿从早到晚都这样叫你,最后连我也习惯了。你不会介意吧?”
“您,如果您不是穿着这件长袍,我非在您这张可憎的脸上扇两个耳光不可。”
“我的家呀。我结婚前就住在这里,现在我又把它租了下来……只租几天……这样咱们就有地方见面了。”
她没有回答,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变成一尊跪着祈祷的塑像。
瓦尔特夫人想祈祷。她拼命呼唤上帝,战战兢兢,失魂落魄地朝天上高喊:“可怜可怜我吧!”
杜·洛华趁机说:“您说得对,到别的地方好吗?”
他拿起瓦尔特夫人的手,紧紧地握着:“啊,我真想把您的眼泪喝下去!”
她拽住神甫的黑袍,不让他走。神甫不放心地向周围看了看,生怕有不怀好意的人或者虔诚的教徒看见这个女人跪在自己脚下。
他从远处看了看刚才他离开瓦尔特夫人的地方,发现她已经不在,吃了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柱子,便一直数过去,走到最后一根柱子,然后再折回来。她真的已经走了!杜·洛华感到既惊讶,又愤怒。但转念一想,她可能正在找自己。于是,他又在教堂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他走回来,坐在她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希望瓦尔特夫人会回到这里找他。就这样,他静静地等着。
突然,她停止了挣扎,也不再抗拒,服服帖帖的,一任杜·洛华替她宽衣解带。杜·洛华的手指灵巧得像贴身使女,敏捷而迅速地把她全身的衣服一件件剥了下来。
周围的气氛使人产生一种孤独、荒凉而宁静的感觉。光线透过彩色玻璃窗照进来,显得十分柔和。
她双手掩面哭了起来,激动得浑身发抖。
乔治笑道:“绝对不会。给我起这个绰号我丝毫也不生气。”
这时,一个人快步走了过来。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位神甫。于是,她站起来,向神甫跑去,双手合起来,伸向神甫,嘴里喃喃地说:“啊,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杜·洛华希望再有一次约会,但是地点不在圣三会教堂,而在别处。于是,他悄悄问道:“明天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
神甫走进中间那扇门,然后把门关上。瓦尔特夫人冲进旁边的小房间,用紧张、激动而充满希望的声音喃喃地说:
说罢,她非常严肃地转身走了。
老板看了之后说:“好极了……好极了。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祝贺你。”
说完,他就地一转身,吹着口哨走出了教堂。
神甫吃了一惊,停下脚步:“夫人,您要干什么?”
教堂前面,从水池里喷出来的水缓慢地洒落下来,懒洋洋的,似乎也不想再动弹。留在池里的水绿中带蓝,上面漂着碎纸和落叶,稠乎乎的。
他心里暗自念叨:“可怜的人。世界上可真有受苦的人啊!”想着想着,一阵无名火起,觉得老天爷太残酷无情了。接着又想,“这些穷人至少相信天上一定有人怜悯他们,他们的名字已登上天录,这样,他们在人间欠下的债,到了天上就能还清了。但是,‘天’,到底在哪里呢?”
他的脚步声在高高的拱顶下橐橐作响,但在宽阔的殿堂深处,同时也传来了一阵有规律的、时断时续的步履声。他很奇怪,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便循着响声找去。原来是一位身体肥胖的秃顶绅士。他高昂着头,倒背着的手拿着帽子,独自在散步。
乔治喃喃地说:“把您的手给我,让我抚摸一下,轻轻地摸一摸……”
他觉得还是在里面等好一些,于是走了进去。
“……一个男人……他要使我堕落……如果您不搭救我,我非被他俘虏不可……我已经躲不开他了……我太软弱了……太软弱了……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果然有一个酒铺老板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他们。瓦尔特夫人着了慌,赶紧冲进了楼里。
一条狗越过石砌的池边,跃进脏水里洗澡。教堂门口环形的小花园里有几个人坐在长凳上,羡慕地看着这条狗。
他觉得对方靠着他身体的肩膀在颤动,胸脯不断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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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也迅速地悄声说:“我也是,我爱您。”
说着,他把瓦尔特夫人推进自己屋里。
“对,我是雷恩人。您呢,先生?您是出于好奇才到这个教堂里来的吗?”
杜·洛华端详了他一会儿,觉得他相貌和善,突然又想起了福雷斯蒂埃。
瓦尔特夫人紧紧抓住他的胳臂,连声说:“不!不!不!马上就听!马上!非马上听不可!他就在这里!在这个教堂内!他还等着我哩!”
对方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态:“先生,我并不是来参观的。我在等我的妻子,她约我到这里会面,可她却姗姗来迟。”
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像从地窖吹来的一阵风。他高兴地深吸了一口,然后绕着大殿走了一圈,看看地形。
他边吃,边琢磨这几句话:“我一时头脑发昏,请您原谅。明天四点,请来蒙梭公园。”这样看来,她让步了。这分明等于说:“我投降了,一切都听您的,您愿意在哪里,在什么时候都行。”
教堂里静悄悄的,杜·洛华想得很多很多。逐渐对世间万物产生了一种看法,不禁低声嘟囔道:“这一切都无聊极了。”
“不,我在等一位女士。”说完,新闻记者向他一鞠躬,微笑着走开了。
…………
杜·洛华回答道:
说完,他飞快地走了。不久,瓦尔特夫人来和他会合。她刚把身旁的窗帘拉上便问道:
杜·洛华使劲吻她的脖子、眼睛和嘴唇,疯狂地在她身上乱摸。瓦尔特夫人躲闪不迭,拼命抗拒他,躲开他的嘴,但不知不觉地也回吻他。
乔治回答道:“您什么也不用管,他知道。”
杜·洛华厉声说:“我向您发誓,一定尊重您。来吧。您瞧,别人都看着我们,人马上就要围上来了。快点……快点……下来。”
于是,杜·洛华便回家去吃晚饭。他觉得这一天过得不错,尽管在圣三会教堂遭到了挫折,但他认为,从全局来看,他已经赢了。
“我也是。以前从没到教堂里来过。”
“亲爱的,我再也不开这样的玩笑了。我承认,这样做是愚蠢的。”
她愤怒地闭上眼睛,不再看刚刚走开的那个人!挣扎着不去想他,把他赶出自己的脑海。可是,在伤心绝望之中,她眼前出现的并不是她所期待的上帝,而总是年轻人唇上那两撇拳曲的胡须。
“可是到哪里去呢?”
新闻记者甩开他,向报馆走去。一进门,他就从听差们的脸色上知道,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于是,快步走进了经理室。
神甫定睛看着她,心里纳闷,这女人是不是疯了。接着又问她:“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他完全明白了,顿时喜不自胜,一面把那张蓝纸片塞到口袋里,一面对妻子说:
杜·洛华觉得这里面“好极了”。
瓦尔特老头说:“好极了,那我就叫你漂亮朋友,和大家一样。好,我现在告诉你,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内阁以三百零二票赞成,三百一十票反对被推翻了。我们的假期又要往后延,无限期往后推延了。今天是七月二十八日。西班牙在摩洛哥问题上发了火,于是杜朗·德·莱纳和他那一伙就垮台了。我们已经深深地卷了进去,马罗奉命组阁。他任命布丹·达克勒将军为国防部长,我们的朋友拉罗舍-马蒂厄为外交部长。他本人任内政部长兼总理。我们就要成为半官方的报纸了。我正在写头版文章,大致表表态,同时也给部长们指指路。”
杜·洛华没有拦她,因为他的原则是凡事不宜操之过急。这时,满脸困惑的神甫也从他那个小房间里走出来了。杜·洛华径直向他走去,盯着他的眼睛,恨恨地对他说:
杜·洛华沿着水池慢慢地踱着。然后,又看了看教堂的钟,上面的时间是三点五分,比他的表快两分钟。
杜·洛华接着说:“明天,我在蒙梭公园等您好吗?”
“随便什么地方,譬如坐在马车里面。您可以把您那边的窗帘拉上,这样谁也看不见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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