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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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演说一时脍炙人口。杜·洛华以此为主题写了十篇关于阿尔及利亚殖民地的文章,还根据演说的内容把他刚进报馆时所写的、后来又中断了的连载文章继续写下去。尽管他完全相信不可能出兵,但他仍然坚决支持军事远征的想法。他拨动了读者爱国的心弦,把西班牙看成是与法国势不两立的民族而大肆攻击,语言之恶毒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她还对杜·洛华说:“我简直是疯了,居然顺从了你。不过我并不后悔。爱情真叫人陶醉!”
她不停地喊杜·洛华:“您听我说,漂亮朋友,到这里来,漂亮朋友。”
“对,当时我在报馆,正打算到参议院去。你还想要我干什么?”
杜·洛华无奈只好把身子转过去,对着墙,然后闭上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她就会问:“这嘴是谁的?”如果杜·洛华不立即回答:“是我的。”她会没完没了地问下去,直到杜·洛华的脸被气白了为止。
杜·洛华微笑着坐了下来,张开两腿把她夹住,像刚才夹住瓦尔特夫人一样。

他梳洗好了,戴上帽子,再看看有没有忽略的地方。一切舒齐以后,他走到床前,在妻子的额上吻了一下说:“回头见,亲爱的,我最早也要七点以后才能回来。”
“您完全清楚了?亲爱的朋友。”
克洛蒂尔德也称呼他“我亲爱的”,“我的小宝贝”,“我的小猫咪”。他觉得温柔而悦耳。刚才那一位也这样叫他,但他却感到难受而恶心。因为情话尽管一样,可是,出自不同人的口,便具有不同的味道。
杜·洛华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他说:“如果要我在爱慕你的人中间选择,我还是更喜欢那个老傻瓜沃德雷克。这家伙最近怎么样?我一个星期没见他了。”
杜·洛华往往不得不匆匆返回,赶到瓦尔特夫人家吃晚饭。这时候,他恨透了这个风流的老情妇,心里总惦记着刚和他分手的那个年轻女人。因为,在河边的草丛里,这个年轻的少妇已经满足了他的欲念,独占了他全部的爱情。
杜·洛华心想,她一定以为在谈爱情的时候,必须非常有分寸,要灵活谨慎,一举一动都要恰到好处。她深知自己并非青春妙龄,已经当上了母亲,又是上流社会的贵妇,即使委身于人,也不应该鲁莽从事,必须按捺住内心的冲动,装出严肃的样子,也许还要噙着眼泪,当然是狄东的眼泪,而不是朱丽叶的眼泪。
说完,他就走了。拉罗舍-马蒂厄先生正等着他。那天,部长提前在十点吃午饭,因为内阁会议要赶在议会复会之前,中午十二点召开。
等他讲完,玛德莱娜问道:
“我得走了,否则要迟到了。”
“没有,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了。”
“那么……继承他的遗产的应该是这个侄儿啰?”
她上前一步拦住杜·洛华,然后,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迅速擦了擦眼睛,竭力想恢复镇静,但仍然忍不住阵阵悲痛,声音时断时续:
杜·洛华微微一笑道:“很可能是用人的。”
杜·洛华跺了跺脚,厉声说道:
杜·洛华又问:“他死的时候,身边有亲人吗?”
她这种女人本来就机灵,马上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不禁火冒三丈,眼看气得要哭出来。她语不成声地说:“这个女人可真爱你……想把自己身上的某些东西让你带走……啊!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
“对,这完全有可能……我一直怀疑他们背着咱们搞点什么名堂。”
看门人回答道:“先生,伯爵大人病情严重。大家都认为他过不了今晚了,因为风湿病已经进入心脏。”
瓦尔特夫人紧挨着他站着,准备只要他笑一笑,或者做一个什么动作,便立即投进他的怀抱。
拉罗舍-马蒂厄滔滔不绝地一直谈到喝咖啡的时候。终于,他发现不早了,便按铃叫人准备马车,然后把手伸给新闻记者:
杜·洛华突然软了下来,问道:“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瓦尔特夫人头靠着杜·洛华的背心,两臂放在他的腿上。她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他的兴趣,便全身紧紧地贴着他。现在,只要能得到他一下轻微的爱抚和哪怕一丝的微笑,她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他用水洗了洗被打红了的脸,然后离开了房间,心里琢磨着如何复仇。这一次,他绝不饶恕。不,绝不!
他一面走一面看。电报上写着:“今天我必须和你谈谈。有非常非常要紧的事。两点钟在君士坦丁堡街等我。我可以帮你一个大忙。你的至死不渝的朋友——维吉妮”。
杜·洛华满脸羞愧,结结巴巴地想挽留她:“别……克洛……你别犯傻了……我的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听我说……你别走……得了……你别走……”
来到德·沃德雷克伯爵的住宅,他问看门人:“德·沃德雷克伯爵身体怎样?听说最近他病了。”
你的至死不渝的朋友——维吉妮
她到得稍晚一点,因为她丈夫回来休假一个星期。她问道:“明天你来吃晚饭吗?他看见你一定很高兴。”
她撩起面纱吻了吻杜·洛华,然后,像一条经常挨打的狗那样,露出又害怕又驯服的神情把身子挨了过去。
他心想,说实在话,唯一不折磨他的只有他的妻子。这个女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谈爱情有固定的时间,表面看也非常爱自己的丈夫,但是绝不允许别人打乱她一成不变的生活规律。
这一切从她那张嘴说出来,使杜·洛华大为恼火。她低声说“爱情真叫人陶醉”这句话的时候,就像话剧里天真无邪的少女在装腔作势地背诵台词。
他妻子还没有回来。他便自己躺下睡了。
他拿自己的才华和这位部长哗众取宠的本事比了比,心想:“他妈的,如果我能拿得出十万法郎现九九藏书款,在我美丽的家乡卢昂参加竞选,把我的诺曼底同乡,不管是聪明的还是愚笨的,一股脑儿都投进选举这个大骗局中,那我一定能成为了不起的政治家,比这些鼠目寸光的下流胚强多了。”
玛德莱娜仍然心平气和地说:“他是我的部长,同时也是你的部长。可他对你比对我还有用。”
她一本正经地把话听完以后,低声说:“谢谢你。我今晚就通知我丈夫。对他,你可以放心,他是会守口如瓶的。他这个人很可靠。绝对不会有危险。”
他哈哈大笑,觉得这故事很有趣,便鼓励她漫无边际地胡说一通,讲种种情侣们在一起常说的幼稚而无聊的情话。这些顽皮的说笑如果出自瓦尔特夫人之口,他听了一定会生气,但出自德·马雷尔夫人之口,他便觉得娓娓动听。
她一个劲儿地对杜·洛华说:“我多么爱你啊!我的小乖乖。你也同样爱我吗?说呀,小宝贝。”
“明天到我家吃晚饭好吗?那我该多高兴啊!”
杜·洛华怜悯地笑了笑,把她搂在怀里,在她的眼睛上冷冷地吻了一下。
玛德莱娜的客厅成了一个有影响的中心,每星期都有不少内阁成员在这里聚会。甚至总理也在她家里吃过两次晚饭。以前不敢随便跨进她家门槛的国家要员的夫人,现在却以能做她的朋友为荣,她们登门拜访她的次数比她回访的次数要多得多。
杜·洛华缓步向幽会的地点走去,对老板夫人恨得牙痒痒的:“哼!如果她没话跟我说,我就给她点颜色看。我可没加布罗纳那么文雅。我先对她声明,以后再也不到她家里去。”
最初,他们经常在君士坦丁堡街幽会。但杜·洛华始终提心吊胆,生怕碰上德·马雷尔夫人。现在,他千方百计,寻找各种借口,拒绝这种约会。
乔治一个人吃了晚饭,便着手写他那篇文章。他完全按照部长的意图下笔,暗示读者,不会向摩洛哥派遣军队。写完以后,他把文章带到报馆,又和老板谈了一会儿,便叼着烟走了。不知怎地,他觉得心里很轻松。
她喃喃地说:“当初你不应该勾引我而现在又这样对待我。我本来是个贤惠而快乐的人,却被你引入了歧途。你记得你在教堂里跟我说的那些话吗?你还记得你是怎样硬把我拉进这所房子里来的吗?可现在,你却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这样对待我!上帝啊,你把我坑害苦了!”
当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会像一个淘气的胖女孩子那样,温柔而笨拙地亲吻杜·洛华,有点粗野地努努嘴唇,一面跳跳蹦蹦,使得沉甸甸的胸脯在衬衣下不住地来回颤动。杜·洛华感到恶心的是听见她喊自己“我的小耗子”,“我的小狗”,“我的小猫”,“我的小宝贝”,“我的小青鸟”,“我的小心肝”。同样使他作呕的是看到她每次委身给自己时,总是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假装害怕,自以为妩媚,像行为放荡的喜剧院女演员那样忸怩作态,半推半就。
接着自己先在一把扶手椅上坐下。瓦尔特夫人从地上拉过一个小板凳,坐在杜·洛华两腿之间,柔声地对他说:“因为我总想着你,所以,别人在我周围低声说话我都非常注意。”
“谢谢你,亲爱的。”
“你就留着你那个老太婆吧……留着她好了……用她的头发……用她的头发给你自己编个指环……这些头发编指环足够了……”
他迟疑了一下,但是不敢拒绝。
德·马雷尔夫人一个劲儿地说:
但克洛蒂尔德像警探一样仔细检查杜·洛华的背心,发现在另一颗纽扣上也缠着一根头发,接着又找到了第三根。她的脸忽地白了,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她大叫道:“好呀!你和一个女人睡过觉了,她把头发缠在你的纽扣上。”
一会儿杜·洛华站起来就会把这几根头发扯掉,就会把她弄痛,多幸福呀!这样他便会不知不觉地把她身上的一些东西带走,把从来没有问她要过的一绺头发带走。那是她把杜·洛华拴住的一根线,一根神不知鬼不觉的线!是她留在杜·洛华身上的一件法宝。杜·洛华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梦见她,也许明天就会更爱她了。
她想天天都见到他,给他发电报,约他在街角、商店,或者公园里做短暂的会面。
“再见!”她说道。
“得了!别说了!够了!一见面总来这一套。别人听见一定会以为你跟我的时候只有十二岁,天真无邪,像天使一样。才不是哩,亲爱的,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并不是未成年的幼女,而我也谈不上什么拐骗。你完全是在懂事的年龄委身于我的。我谢谢你,对你无限感激,但我并没有永远和你相好下去一直到死的义务。你有丈夫,我也有妻子。我们两人都是身不由己。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相恋过一段时期,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乔治思索着。有些问题已经来到唇边,但他不敢提出来。
她哀求道:“你听我说,有一件事你不必借钱就能办到。我本来想买一万法郎这种公债,好攒点私房。那好,现在我买两万法郎,其中有你一半。你很清楚,这笔钱我是不必还给瓦尔特的。所以,你现在什么钱也不用出。如果成功,你可以赚七万法郎。如果不成功,你就欠我一万法郎,将来还与不还随你的便。”
瓦尔特夫人说:“啊,你真粗暴!真卑鄙!真无耻!对!我当时已经不是白璧无瑕的少女,但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从未失过身……”
杜·洛华把帽子放回到椅子上。全神贯注地等着下文。
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反抗,但后来瓦尔特夫人胆子越来越大,紧紧地抱着他,吻个不停。杜·洛华心里想,另外那个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他心一软,就会浪费时间。与其把满腔热情倾注在这个老太婆的怀里,倒不如留给那个年轻的好。
她站起身来,跑过去,把刚才扔在椅子上的上衣拿起来,迅速穿好。
“没有……我想没有。”
“噢!你收到我的电报了!真巧!”
“你不知道吗?沃德雷克快死了!”
他喃喃地说:“谢谢……我回头再来……”连自己也不明白在说什么。
“他死了。”
忽然,她神经质地尖叫了一声,快活地说:“啊!……啊!……原九*九*藏*书*网来是个老太婆……瞧这根白头发……好呀!你现在连老太婆也要了……她们给你钱吧?……好呀!连老太婆也要了……这样说来,你已经用不着我了……你就留着你那个吧……”
她仰起头,嘴里塞得满满地对他说:
与此相反的是经过那一年的夏天,他对德·马雷尔夫人的情爱却加深了。杜·洛华叫她“小淘气”,毫无疑问,非常喜欢她。他们两人的性格有许多共同的地方,都是玩世不恭的风流人物,交际场中放荡不羁的冒险家。他们和到处飘零的流浪汉并没有多大区别,这是他们连想也没想到的。
她温柔地把面颊在年轻人胸前慢慢地蹭来蹭去。不料一根长长的头发被他背心上的纽扣钩住了。
“对不起,他并不追求我。”
她把栗子吃得一干二净,两手把空袋子一揉,扔进了壁炉说道:“咱们睡吧。”说着便伸手给乔治解背心上的纽扣。
他们握了握手,然后她就走了,匆忙得连手套也忘了戴。
“好极了。我明白了,我一定把这一点写清楚。我妻子要就这个问题问您,会不会把贝隆格勒将军派到奥兰。根据您刚才说的话,我想是不会的。”
于是,他轻轻推开瓦尔特夫人,对她说:
杜·洛华一面捻着胡子,一面乜斜着眼睛看着她:“我的本事有人还不知道,也许,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接着,她又变得严肃起来,把发现的这根几乎看不见的又细又长的头发放在手里仔细端详,嘴里喃喃地说:“这是褐色的,不是玛德莱娜的头发。”
玛德莱娜神态自若地回答道:“他病了。他写信告诉我说,他关节炎发作,躺在床上起不来。你应该去看看他。你知道,他很喜欢你,你去看他,他一定很高兴。”
“得了。我和拉罗舍一起吃午饭,他把内阁的意图几乎都一五一十告诉我了。”
于是,瓦尔特夫人把嘴唇伸给他。他只轻轻地碰了碰,接着,把她忘拿的小阳伞递给她,对她说:“快,快,咱们得快点,已经三点多了。”
“对不起,这不能告诉你。你有你自己弄情报的方法,我丝毫不干涉。我也有我的办法,我不想让人知道。不管怎样,我敢保证,我的情报绝对准确。”
她那些爱抚的动作也生硬得叫人生气。往往当杜·洛华这位美男子吻她的时候,她突然会血脉贲张,欲火如炽,拼命抱着对方,那种紧张而又笨手笨脚的样子,使杜·洛华不禁大笑起来,想起了那些上了年纪还企图学识字的老头子。
他想了想,然后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这样的机会也应该利用利用。”
他跳上一辆马车,叫车夫把自己送回家去。
他们分手了。她向右拐,杜·洛华向左转。
他不想去报馆,打算先和玛德莱娜谈谈,然后再去见瓦尔特,写他那篇文章。于是,他转身往家里走去。
杜·洛华突然说:“我要走了,因为众议院会议结束以后有人等我。今天可不能耽误。”
今天我必须和你谈谈。有非常非常要紧的事。两点钟在君士坦丁堡街等我。我可以帮你一个大忙。
尽管时间还不过是十月初,但参、众两院已经准备复会,因为摩洛哥的局势急转直下,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杜·洛华又说:“是呀,不过,我没有现金。”
她猛地往后一退:“啊,乔治,你太侮辱人了!……”
她发现了之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种荒唐的想法,一种常常会使女人丧失理智的迷信想法。她轻轻地把这根头发绕在杜·洛华的纽扣上。然后,又把另一根头发往下一个扣子上缠,接着在下面的扣子上也缠上一根。每个扣子上都缠了一根头发。
“你知道他大概有多少钱?”
杜·洛华把脸一沉,说:
他们彼此相恋,如胶似漆,度过了一个迷人的夏天,像两个寻欢作乐的大学生,偷偷跑出来,到阿尔让兑尔、布奇瓦尔、梅宗或者普瓦西吃午饭或吃晚饭,接连几个小时在河上泛舟,采摘岸边的野花。她非常爱吃塞纳河的炸鱼、白葡萄酒烩肉和洋葱炖鱼,还有那酒肆的凉棚和艄公的号子。杜·洛华喜欢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和她一起坐在郊区列车的顶层,说说笑笑,穿过巴黎附近的原野。这里的景色平淡无奇,只是疏疏落落点缀着几座难看的别墅。
《法兰西生活报》与当局关系密切,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因而身价百倍。它抢在最大的那几份报纸前面,发表政治新闻,用不同的方式指出与它有交情的部长们的意图。巴黎和外省所有报纸都从它那里寻找消息,引用它的文章,惧怕它,也逐渐尊敬它。它已经不再是一伙政治投机家可疑的工具,而成了内阁公开的喉舌。拉罗舍-马蒂厄是该报的灵魂,杜·洛华则是他的传声筒,瓦尔特老头既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众议员,又是个诡计多端的报馆经理。据说他藏身幕后暗中操纵摩洛哥的一大笔铜矿买卖。
接着,又谈到了这次会议。拉罗舍-马蒂厄高谈阔论,对每一句话可能产生的效果都仔细考虑,准备几小时以后,在同事们面前炫耀一番。他挥动右手,有时举起叉子,有时又举起刀子或者一小块面包,向想象中的全体议员侃侃而谈,倾吐出醇酒般的词藻。他长得一表人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唇上那撮卷曲的小胡子高高翘起,有如蝎子尾巴。涂了油的头发在额前一分为二,紧紧地贴在两鬓上,活像外省一个自命风流的男子。他虽然年轻,但已经发胖,显得有点臃肿,肚子把背心挺得鼓鼓的。他那位私人秘书则不声不响地埋头吃喝,对他这种唾沫横飞的夸夸其谈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杜·洛华看见别人青云直上,官运亨通,心里又嫉妒又难受。他暗想:“去你的吧,蠢货!你们这些政治家都是一伙白痴!”
他已经明确地,甚至用粗暴的方式告诉过老板夫人,决定和她一刀两断,以为这样便可以最终摆脱她。但今天在报馆里突然又收到她一封电报,叫他下午两点到君士坦丁堡街去。
玛德莱娜迅速地脱了衣服,钻到他的身旁。
她双手按着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喉咙咯www.99lib.net咯作响,眼看就要放声大哭了。
可是一回到编辑部,别人就递给他一封密电,是瓦尔特夫人发来的,上面写道:
杜·洛华已经没有睡意。现在,他觉得瓦尔特夫人答应他的七万法郎实在太微不足道了。突然,他感到玛德莱娜在哭。他想证实一下,便问道:
“很少,亲爱的朋友。也许在摩洛哥问题上,您太肯定了一点。谈到派远征军的时候,口气应该说,按道理非派不可,但又必须暗示这是不可能的。而且您本人也丝毫不相信会这样做。要让公众在字里行间了解到,我们是不会去冒这个险的。”
突然,她停住手,用两个指头夹出一根缠在扣眼上的长头发,哈哈大笑起来:“嗬,你把玛德莱娜的一根头发也带出来了。真是个忠实的丈夫!”
首先,他会被提名为参议员。接着就把那只怀表买下来。然后到证券交易所碰碰运气,然后……然后……
杜·洛华还在犹豫。瓦尔特夫人又说:“你想想,实际上,这一万法郎是瓦尔特替你垫的,你为他办的事价值早超过这个数目了。”
杜·洛华不高兴地嘟囔说:“你是不是又要开始了?”
突然,他想起来了,心里恍然大悟。先是有点不好意思,接着又开玩笑地否认,对克洛蒂尔德怀疑他另有新欢这件事,心里并不着恼。克洛蒂尔德还不停地找,不断发现头发。她把这些缠在纽扣上的头发迅速解开,扔在地毯上。
他一直来到大街,漫无目的地走着。经过一家首饰店前面的时候,他停下来看一只价值一千八百法郎的怀表。这只表他早就想买了。
杜·洛华回答道:“好的,你去吧。”
于是瓦尔特夫人举出种种理由来说服他。对他说,这样做,他实际上已经等于答应参加一万法郎,当然也就担着风险,其次,她本人并没有替他垫钱,因为预付款是由瓦尔特银行透支的。
她拿起糖栗子,尝了一个,说道:“好吃极了。我想我一定会吃得一个也不剩。”
乔治不耐烦地回答道:“我该做的事我自己清楚,不用你啰嗦。”
但是,他虽然乐滋滋地听着这些销魂蚀骨的情话,心里却放不下即将赚到手的那七万法郎。他忽然用手指在他情妇头上轻轻敲了两下,打断了她的喁喁絮语:“我的小猫咪,你听着。我要托你捎句话给你丈夫。替我告诉他,叫他明天买一万法郎摩洛哥公债。现在,公债的行市是七十二法郎。我向他保证,不出三个月,他就能赚到六万到八万法郎。叫他绝对不要声张。替我告诉他,已经决定向丹吉尔派远征军,法国政府将保证摩洛哥公债。至于其他人,你就别管了,我现在告诉你的是国家机密。”
每逢这个时候,杜·洛华真想咒骂一句,拿起帽子,甩门就走。
但玛德莱娜总是轻蔑地耸耸肩膀说:
“他们要占领摩洛哥!”
“是吗!这个侄儿经常来看他吗?”
她说:“来,坐在扶手椅上,我坐在你两腿中间慢慢嚼我的糖果,那一定很舒服。”
他走进屋里等候。
杜·洛华做梦也没想到她会这样。为了取悦杜·洛华,她竭力做出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天真烂漫而又幼稚可笑的爱情动作。在这以前,她生活严肃,心地纯洁,而且胸无杂念,不知情欲为何物。可现在,这个贤良文静的女人突然变了,她那四十岁的年华仿佛是寒冷的夏天过后出现的淡淡秋光,又像残春中荏弱的小花和夭折的蓓蕾。她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异乎寻常的、少女般的爱情。这种爱情虽然姗姗来迟,但却热烈而天真。她会突如其来地冲动,像十六岁的少女那样轻声叫喊,或者柔声曼语,使人有肉麻之感。有时又故作妩媚之态,但只能给人以老来俏的印象。她可以一天写十封信,每封都是憨气十足,怪诞离奇,时而充满诗意,时而又令人忍俊不禁,还仿照印第安人的格调,涂满种种飞禽走兽的名字。
突然,她忍住哀痛,擦着眼泪说:“我……我去……你别管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不用等我……”
“你睡了吗?”
“你不知道,亲爱的,我梦见你了,梦见咱们两个人同骑一只骆驼去作长途旅行。骆驼有两个峰,咱们每人骑一个峰,穿过沙漠。咱们带着用纸包的三明治,瓶子里装着酒,在骆驼背上吃。但我慢慢就烦了,因为什么都不能干,咱们彼此相隔太远了。我想下来。”
“哎呀!那……他什么也没跟你说?”
瓦尔特夫人叹了口气:“唉!又要走了!”接着,无可奈何地说:“你去吧,亲爱的,不过明天一定要来吃晚饭。”
乔治说:“当然,我一会儿就去。”
他问道:“怎么样?”
杜·洛华骂了一句:“他妈的,真磨人!”便怒气冲冲地又跑出了报馆,因为窝了一肚子火,什么也干不下去了。
她闻言站了起来,面如土色,脸颊的肌肉激动得直抽搐,双手掩面,大哭起来。她就这样站在那里,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来睡吧。”他说道。
秋天到了。杜·洛华夫妇整整一个夏季都没有离开巴黎。他们利用议员们短暂休假的机会,在《法兰西生活报》上,为新内阁大吹大擂。

“你是怎么知道的?”
屋里只剩下杜·洛华一个人。他满腔怒火,恨透了瓦尔特夫人这个恶毒的老太婆。哼,非把她撵走不可,对她绝不能讲情面。
他一直走到环城大街,然后又沿着马勒泽布林荫大道慢步走回来。经过糕点铺的时候,看见玻璃缸里盛着糖栗子。他心想:“我给克洛蒂尔德买一磅吧。”于是,便买了一袋她非常喜欢吃的糖栗子。四点钟,他已经回到屋里恭候他那位年轻的情妇了。
“不……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消息……政治方面的消息……好让你赚五万法郎……甚至还不止五万……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从来没见过玛德莱娜的脸色像现在这样苍白和激动。她喃喃地说:
另外,她还告诉杜·洛华,这宗买卖之所以能够做成,完全应该归功于他在《法兰西生活报》上一手掀起的那场政治运动,不借此机会捞一把就太傻了。
大约夜里十二点,玛德莱娜回来了。乔治突然被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有一个侄儿。”
她当初失足以后,心里懊恼万分,接连三次幽会,她都不断地责备和咒骂她的情人。这种场面终于惹恼了杜·洛华,何况,他对这个已经不年轻而富有戏剧性的女人,已经感到腻烦。于是,他干脆疏远她,希望这种风流艳事就99lib•net此结束。但她却死缠不放,像脖子上拴了块石头跳进河里一样,完全沉溺在爱情之中。杜·洛华心软了,对她产生了爱怜,重又投进了她的怀抱。她的情欲达到了疯狂的程度,使杜·洛华穷于应付。她的爱情简直是一种折磨。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
“不行,我要到老板家吃晚饭。我们有许多政治和金融方面的问题要研究。”
“不太清楚。可能有一二百万吧。”
其实,谁也不相信会派远征军到丹吉尔去。但是国会休会那一天,有一位名叫朗贝尔·萨拉辛伯爵的右翼众议员发表了一篇风趣横生,连中间派也鼓掌叫好的演说。他像以前西印度群岛某位著名的总督那样,说他敢以自己的胡子与总理的颊髯打赌,前任内阁既然已经派兵去突尼斯,新内阁一定会步其后尘,出兵丹吉尔。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喜欢对称的心理,正如在壁炉上必须摆上两个花瓶一样。他还说:“先生们,说老实话,对法国来说,非洲的土地,好比是个壁炉。这个壁炉烧尽了我们最好的木头,这个壁炉的风门很大,但我们又必须以银行的钞票来点火。
杜·洛华打断了她的话:“这我知道,你已经说过二十次了。可是,当时你已经生过两个孩子……所以,不是我使你破身的……”
那位国家要员回答说:“对。”
“我说的是,沃德雷克风湿性心脏病突然发作,快要死了。”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办?”
他几乎每天都得到她家里去,有时去吃午饭,有时去吃晚饭。她在桌子下面偷偷握杜·洛华的手,在门背后把嘴唇伸给他。但杜·洛华最喜欢和苏姗玩儿,喜欢看小姑娘滑稽调皮的举动。苏姗姑娘身材苗条,在她那洋娃娃一般的外表下,却跃动着一种机灵、滑头、别出心裁而且相当诡诈的才智。她像集市上的小木偶一样喜欢炫耀自己。她嘲笑周围的一切事物和周围所有的人,而且用词刻薄,入木三分。杜·洛华便故意挑唆她,鼓励她这种冷嘲热讽。他们灵犀相通,非常默契。
杜·洛华回答道:“不,今天不行,我有点头疼。这样我受不了。”
杜·洛华真想粗暴地对待她、骂她、打她,或者斩钉截铁地对她说:“得了,我烦透了,你真折磨人。”但考虑到《法兰西生活报》,他不免有所克制。于是,他采取冷淡的做法,软中带硬,有时甚至出言不逊地让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该结束了。
“瞧你,快说呀。”
“那好吧!”杜·洛华说道,“我和你各出一半。如果咱们亏了本,我还你一万法郎。”
杜·洛华大吃一惊,不知如何是好。沃德雷克要死了!他顿时心乱如麻,思绪万千,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杜·洛华接着说道:“我也想下来。”
“你可以买公债,”瓦尔特夫人说,“现在才七十二法郎。”
杜·洛华缓步向报馆走去,打算动手写他的文章,因为一直到下午四点以前,他都无事可做。四点钟他要到君士坦丁堡街去会德·马雷尔夫人。按习惯每星期两次,就是说,星期一和星期五他都到那里去和她见面。
杜·洛华回答道:“明天,七点。”
听见她喊自己“小乖乖”、“小宝贝”的时候,杜·洛华真忍不住想叫她一声“我的老太婆”。
瓦尔特夫人抬起眼睛看着他,目光里充满恳求:“这一点我早想过了,我的小猫咪。如果你对我好,对我还有点情义,就让我借点钱给你。”
说着,她猛地把身子闪开。头上突然感到一阵短暂而剧烈的疼痛,像有人用针扎她一样,心怦怦直跳。杜·洛华把她弄疼了,她很高兴。
在此期间,杜·洛华对那位母亲的爱情已经从厌烦发展到无法忍受。现在,只要一看到她,听见她的声音,或者一想到她,心里就不由得生气。于是他不再到她家里去,不答复她的信,也不再理睬她的呼唤。
他妻子正坐在那里看信,听了他的话,抬起眼睛,一连问了三次:“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杜·洛华稍稍转过身来,对她冷笑了一声说:
于是,她柔顺地坐回到杜·洛华两腿中间,问道:
她先出去,一面走,一面还不住地叮咛:“明天,七点。”
她高兴得拍手说:“我真走运!你太好了!”
突然,他心里一阵高兴,暗想:“如果我赚到那七万法郎,我就能把它买下来了。”接着,他又盘算用这七万法郎还能干些什么事。
“昨天晚上,我偶然听见我丈夫和拉罗舍说话。他们平时谈话并不太躲避我。瓦尔特嘱咐部长不要把秘密告诉你,担心你会把一切都宣扬出去。”
他妻子已经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急忙告诉她:
她忙不迭地穿好衣服,戴上帽子和面纱。杜·洛华想拉住她,她一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杜·洛华还没清醒过来,她已经把门打开,一溜烟地跑了。
六个星期以来,他一直试图和她断绝关系,但对方却拼命缠住不放。
于是他把拉罗舍和瓦尔特耍的阴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玛德莱娜。
杜·洛华看见她掉眼泪,便从壁炉边拿起帽子说:“好呀!你要哭!那么,再见。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要我看你这场表演?”
她满心欢喜,深情地看着杜·洛华说:“这么说,我的一切坏习惯,你都能迁就喽?”
乔治吃了一惊,讷讷地说:“没有。你疯了……”
“完全清楚了,亲爱的部长,您放心好了。”
“我不知道。”
“得了,别闹了。”
“好,我一定来。”
“沃德雷克很有钱吧?”
杜·洛华当即斩钉截铁地回答:“这个?绝对办不到!”
瓦尔特夫人伤心地看着他:“啊,乔治!我甚至连吻吻你也不行了。”
两院复会的那天早晨,玛德莱娜躺在床上不断对她的丈夫面授机宜。她丈夫正在穿衣服,准备到拉罗舍-马蒂厄先生家吃午饭,并打算在开会以前听取他的指示,看第二天要在《法兰西生活报》上发表的那篇政治性文章该怎么写。这篇文章实际上是内阁真正意图的一种半官方的声明。
杜·洛华问道:“你绝对有把握?”
她慢声慢调地说:“可也不追求我,但他可以帮助我们飞黄腾达。”
玛德莱娜喃喃地说:
她说:“你知道,一个人在恋爱的时候,是会变得很狡猾的。”
她意味深长地回答:“那就走着瞧吧!”
到了德鲁奥街,他停下脚步,想起很久没去看住在昂丹大道的德·沃德雷克伯爵了。于是,又溜溜达达地走了回来。一面走,www.99lib.net一面美滋滋地想着各种愉快的事情,想到即将到手的那笔钱,想到恶棍拉罗舍和老板夫人那个可恨的老太婆。克洛蒂尔德生气他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她很快就会原谅他的。
乔治嘟囔道:“你那个部长烦死人了!简直是个笨蛋。”
这种接触把她弄得神魂颠倒,她又喃喃地说了一句:“这就走了?”祈求的眼光看着房门洞开的卧室。
“对,很有钱。”
杜·洛华指着壁炉上的口袋对她说:“我给你带来了糖栗子。”
她总对他说,她爱他,崇拜他,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话,然后,离开的时候,总要向他发誓说:“见到你,我感到幸福极了。”
她非常自信地回答道:“我想毫无问题!”
乔治因为睡不着,便把身体凑到妻子跟前,轻轻地吻她的耳朵。她使劲推了杜·洛华一把说:“求求你,让我安静安静好吗?我没有心情和你玩儿。”
她慢慢地吃着糖栗子,一面不住地往口袋里看是否还有。
杜·洛华仍然说:“不,我不喜欢这种做法。”
他马上离开母亲跑向女儿。小姑娘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不怀好意的话,接着,两个人便哈哈大笑。
“从没来过。他们有十年没见面了。”
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人和部长的私人秘书,因为拉罗舍-马蒂厄夫人不愿改变进餐的时间。他们刚一坐下,杜·洛华就提起他的文章。他一面用手在文章上指指点点,一面查阅匆匆写在名片上的记录。谈完以后,他问:“亲爱的部长,您看有什么要修改的吗?”
“没有。”
杜·洛华轻轻地把她推开,着急地说:
但她仍然顽固坚持,想出各种办法把杜·洛华引到君士坦丁堡街去。杜·洛华无时无刻不担心两个女人有一天会在门口面对面地相遇。
她不慌不忙地告诉杜·洛华说,最近一个时期她猜出来他们正背着杜·洛华干一种秘密勾当。一方面想利用他,另一方面又怕他竞争。
她把杜·洛华搂得全身发疼,同时用燃烧着欲火的眼睛紧盯着他,深沉的目光非常可怕,这是青春已过而越老越风流的女人所特有的目光。她那沉默而微微颤动的双唇似乎要把人一口吞下去。她一面用丰腴、温暖、疲倦,但永不满足的肉体使劲地贴着杜·洛华,一面顽皮地扭动着身躯,嗲声嗲气地对他说:“我多么爱你啊,小宝贝。我这么爱你,你就让你心爱的女人舒服舒服吧。”
前一天,她终于弄明白了。这是一宗秘密进行的大买卖,非常大的买卖。她觉得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干得很巧妙,心里一高兴,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她侃侃而谈,越说越激动,她本来就是金融家的夫人,看惯了交易所里的各种手段,证券价值的变化和行情急遽的起落,使数以千计的小资产者和拿菲薄年金的人不消两个钟头便在投机活动中倾家荡产。这些人不会把自己的积蓄投放在有名流、政客和银行家出面担保的资产上。
他心里纳闷:“这只老猫头鹰还找我做什么?我敢打赌她根本没有任何事情要告诉我。一定又向我唠叨,她怎样怎样爱我。不过,去看看也好。她说有一件要紧的事,还说能帮我一个大忙,这也许是真的。克洛蒂尔德四点钟来,我最迟一定要在三点钟把第一个打发走。真糟糕,但愿她们别碰到一起。这些女人可真够呛!”
玛德莱娜说:“尤其是别忘了问他,贝隆格勒将军是否像传闻那样已经被派往奥兰,如果是真的,那可是一件有重大意义的事。”
外交部长在她家里俨然以主人自居,不管什么时候,爱来就来。每一次都带着电文、情报和消息,对杜·洛华或者他的妻子进行口述,仿佛这两个人是他的秘书。
“他还有其他亲戚吗?”
杜·洛华没有再吱声。玛德莱娜吹灭了蜡烛。两个人在黑暗里肩并着肩、静静地躺着。他们并没有睡,而是在各想各的心事。
瓦尔特夫人高兴极了,她站起来,双手捧定杜·洛华的头,贪婪地吻着。
她摘下帽子,又把绷得太紧的上衣脱掉。
等部长走了,屋里只剩下杜·洛华和玛德莱娜的时候,杜·洛华便以威胁的口吻大发雷霆,含沙射影,恶毒咒骂那个低级庸俗而又不可一世的暴发户。
“你学他一样当部长好了,那时你就可以趾高气扬了。没当上以前,你就闭上嘴巴。”
“不,不,亲爱的,他们在骗你,因为他们怕你知道他们的计策。”
“你坐下。”乔治说。
“你对我真狠……跟我说话那么凶……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你不知道你可把我害苦了!”
“怎么了?”
瓦尔特夫人几乎马上便到了。一看见杜·洛华就说:
杜·洛华说:“事情的确很不简单。至于拉罗舍这个混蛋,我将来非揪住他不可。哼!这个无耻之徒!他最好小心点……他最好小心点……他那副部长的骨头架子全在我手里捏着哩!”
玛德莱娜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亲爱的,我平时托你替部长办的事,你总忘掉一半。”
杜·洛华对这一大篇开场白感到不耐烦了。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向丹吉尔派远征军这件事是拉罗舍当外交部长那天就决定了的。所以,他们一步步地把牌价落到六十四或六十五法郎的摩洛哥公债全部买回来。办法非常巧妙,通过一些来历不明生活腐化的经济人收购,这样便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甚至罗特希尔德银行也被他们骗了。这家银行发现不断有人来提取摩洛哥公债,感到很惊讶,但得到的答复是:提取公债的人都是些腐化堕落、已经山穷水尽的经纪人。银行于是放了心。现在,马上要出兵了,等咱们的军队一到那边,国家就会保证偿还公债。瓦尔特他们立刻便可以赚五六千万。所以你明白了吗,这样的事最怕大家知道,怕走漏风声。”
她的声音明显地带着伤感而且有点发颤。杜·洛华又说:“刚才我忘记告诉你,你的那位部长把咱们骗了。”
“你们既然是出于艺术家异想天开的考虑,同意用一件代价高昂的突尼斯小摆设装饰壁炉的左角,那么,马罗先生就必将效法其前任,用另一件摩洛哥小摆设装饰壁炉的右角。”
她终于明白,杜·洛华已经不爱她了,心里非常痛苦。但她心中的爱情之火却越烧越炽。她窥伺他,尾随他,或者藏在拉上窗帘的马车里,停在报馆门前、杜·洛华的家门口,或者在他可能经过的街道等他。
她一再说:“啊,他们干得可真漂亮!漂亮极了!而且这一切都是瓦尔特牵的头,他很内行。说真的,简直是第一流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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