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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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于星期二、星期三,或者星期四下午两点至四点移玉至敝事务所,有要事相商。此事与您有关,请务必前来。
拉马纳尔
正好有一个包厢,他们就订了下来。杜·洛华又说:“咱们到小饭馆吃饭怎样?”
玛德莱娜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到了二楼的楼梯口,他又擦了一根火柴。在黑魆魆的楼道里,火柴忽地一亮,照见镜子里他们两人的面孔。他们像两个幽灵,在黑暗中忽隐忽现。
“可是,我觉得,如果……他把这么一大笔遗产……留给你……别人也同样会很奇怪的。”
教堂悬挂着黑色的布幔,门楣的纹章上扎了一个花圈,告诉过路的人,有一位绅士正在入殓。
玛德莱娜问道:
杜·洛华把手举高一点,好把两个人的模样照清楚。他得意洋洋地笑道:
杜·洛华又在屋里踱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停下脚步,说道:
一看见金器和漂亮的宝石,玛德莱娜故意装出的那副冷漠神态顿时无影无踪了。她眼里闪耀着光芒,好奇地浏览着橱窗内陈列的金银珠宝。
杜·洛华想了想,然后喃喃地说:
杜·洛华站起来,冷冷地说:“我要求给我时间考虑。”
他踱到玛德莱娜面前停住了脚步:“好了,如果你同意,亲爱的,我就单独去找拉马纳尔先生,征求他的意见,把事情向他解释清楚,把我的顾虑告诉他,并且跟他说,咱们说好了平分遗产,以避免别人说闲话。既然我同意接受遗产的一半,很明显,别人就没有权利笑话我了。这就等于公开宣布:我妻子之所以接受是因为我——她的丈夫接受的缘故。妻子没有做有损名誉的事,这点我做丈夫的最清楚。否则,非闹得满城风雨不可。”
他坐下来,架起腿,用手捻着胡子尖。每逢他感到烦闷、不安,或者需要苦苦思索的时候,他总是这个样子。
公证人又说:“我马上把这份文件的内容告诉您,文件不长。”
他急忙问道:
新闻记者把地址告诉他以后,对他说:
他们走进拉马纳尔先生事务所的时候,首席书记非常殷勤地赶紧站起来,把他们领进老板的办公室。
突然,她心里一动说:“这只手镯真好看。”
乔治问道:“这镯子多少钱?”
玛德莱娜闻言,只喃喃地说了一句:“你瞧着办吧。”
“如果你愿意的话,”他说,“今晚咱们就来看戏。现在先看看有没有包厢。”
“那么,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他把全部遗产都留给你……”

他欠身施礼,然后指了指椅子请他们坐下,接着转向玛德莱娜:“夫人,我请您来,是想把沃德雷克伯爵的遗嘱通知您,这份遗嘱和您有关系。”
“沃德雷克居然什么也没给咱们留下!”http://www.99lib.net
“如果您肯卖两千五,那我就算买定了。”
她平静地回答说:“可是,事实的确如此。”
“请您叫人在怀表上刻上我名字的缩写——G.R.C.。用花体字。上面再刻一个男爵的冠冕。”
“啊,好极了,我同意。”
“本人之财产计有交易所证券六十万法郎,不动产约五十万法郎。本人因无子嗣,愿将全部财产遗赠克莱尔·玛德莱娜·杜·洛华夫人,不附带任何义务与条件。此项遗赠乃亡友对夫人忠诚敬爱之表示,望夫人哂纳。”
杜·洛华又说:“那,加上这一千五百法郎的怀表,一共四千法郎,我可以马上付现款。怎么样?如果您不愿意,我们就到别家去买。”
他说:“不管怎样,在这种情况下,咱们不能接受这笔遗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人人都会以为确有其事,会议论纷纷和笑话我的。同事们本来就嫉妒我,随时都打算攻击我。我必须比任何人都更加关心自己的名誉,维护自己的声望。现在大家都在谣传这个人是我妻子的情夫,因此,我不能同意,也不能允许我妻子接受这样一笔遗产。福雷斯蒂埃也许受得了,但是,我可受不了。”
她侃侃而谈,从容不迫。乔治不禁犹豫了。
乔治迈开大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说:
他们走进铺子。杜·洛华问:
杜·洛华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你说得对。我这就去。”
玛德莱娜又用尖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杜·洛华站起身子,又开始踱来踱去,似乎还有点犹豫。现在他竭力避开妻子锐利的目光。他说:“不行……绝对不行……也许最好还是全部放弃……这样更恰当……更合适……更体面……别人也就无话可说,绝对没话可说了。连最小心谨慎的人也都只好甘拜下风了。”

他们吃完午饭便立即动身。
“得了,你就承认做过沃德雷克的情妇吧。”
突然一阵红晕从玛德莱娜的粉颈一直升上脸颊,像一块玫瑰色的面纱倏地蒙在她雪白的皮肤上。她说:“为什么非给咱们留点什么不可呢?他没有任何理由要这样做呀!”
“那么,对……一百万……活该了……他立遗嘱的时候,竟不明白这样做多么没分寸,竟忘掉了起码的礼仪。他没想到我的处境会多么尴尬,多么狼狈……生活里做什么事都有一定之规……他应该把遗产留给我一半,事情就好办了。”
她想了一会儿,才以一种激动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
杜·洛华接着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夫人:
杜·洛华高兴得像当了皇帝,心里琢磨着,看还能做些什么。
乔治站在她身旁,观察着她感情的每一个变化,像一位法官企图从犯人身上发现哪怕最微小的软弱的表示。他一字一九*九*藏*书*网顿地说:
于是,他们就去找德·马雷尔夫人。乔治有点害怕再见到他的情妇,所以他妻子在场,也不介意,因为这样可以避免作任何解释。
公证人拉马纳尔事务所
珠宝商回答道:“三千法郎,先生。”
仪式刚刚结束,参加的人陆续告辞。他们依次在灵柩和沃德雷克伯爵的侄儿面前走过。这位侄儿和大家一一握手还礼。
乔治和玛德莱娜很晚才回家。过道的灯已经灭了。新闻记者只好不时划根火柴照亮楼梯。
玛德莱娜问道:“我不明白怎么能这样做,因为遗嘱是写得清清楚楚的。”
杜·洛华久久没有回答,最后才犹犹豫豫地说:
后来,还是乔治先开口,像在自言自语。
“你喜欢什么?项链?镯子?还是耳环?”
“好极了!既然这样,就不必等到星期六了。咱们可以立刻派人通知拉马纳尔先生。”
“如果对半分,事情就最清楚不过了。咱们接受朋友的遗赠。这位朋友对咱们不分彼此,不愿厚此而薄彼,不愿意给别人这样的印象:‘我生前喜欢这一个,死后还是喜欢这一个。’当然,他更爱那个女的,但如果把遗产平均分配给男的和女的,那就等于明确地宣布,他的偏爱只不过是柏拉图式的感情。请你相信,如果他生前想到这一点,他一定会这样做的。可是他没这么想,也没有考虑到后果。像你刚才所说的,他每星期都给你送鲜花,死后又把最后的纪念留给你,不知道……”
“我送你一件首饰好吗?”他说道。
玛德莱娜无所谓地低声说了一句:
杜·洛华和妻子出来以后,并肩往家里走去,彼此没有说话,各有各的心事。
玛德莱娜脸色煞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乔治则精神紧张地用手指捻着胡子尖。公证人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当然喽,先生,如果没有您的同意,您的夫人是不能接受这笔遗产的。”
玛德莱娜正在解面纱,闻言一怔,转过身来说:“我?”
“那么,好吧,先生。”
“随你的便。”
“你当过沃德雷克的情妇对吗?”
“咱们找德·马雷尔夫人来一起消磨一个晚上好吗?听说她丈夫回来了。我真想和他握握手。”
“你说什么?亲爱的。”
她起先没有回答,后来稍微考虑了一下才说:“回头咱们一起去,你愿意吗?”
“对……他可以留点东西给我……给我,因为我是你的丈夫……是他的朋友……你明白吗?……但是,不能留给你……因为你是他的朋友……是我的妻子。这是最大的区别,根本的区别,从礼节上看是如此……从社会舆论上看也是如此。”
“你瞧着办吧。我同意了。”
他突然感到一阵羞愧,喃喃地说:“啊,不!咱们两人分担。每人扣除五万法郎九九藏书网,咱们还有整整一百万。”
乔治欠身说:“可以,先生。”他彬彬有礼地一鞠躬,让一言不发的妻子先走,接着自己随后也走了出去。看见他板着面孔,公证人不禁也收敛起笑容。
“社会上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沃德雷克让你作为他唯一的继承人,为什么我也同意这样做。用这种方式接受这笔遗产……对你来说,等于承认和他有不清不白的关系,对我来说,等于承认自己没有廉耻……咱们接受这笔遗产,别人会怎么说,你知道吗?得找个拐弯抹角的办法,巧妙的办法,来掩饰这件事情。要让人家以为他把这笔财产平均分配给咱们两个人,一半给丈夫,一半给妻子。”
对方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不行,先生,不行。”
她装出一副漫不经心和无所谓的样子。
“怎么……怎么……你疯了……你……你……你自己……刚才……不也希望……他留点什么给你吗?”
“的确,很可能有遗嘱。”
一回到家里,杜·洛华立即把门砰地关上,帽子往床上一甩说:
“瞧,百万富翁走过来了。”
杜·洛华回答道:“噢,简单得很。你可以用生前赠与的方式把遗产的一半赠给我。咱们没有子女,这是完全可行的。这样一来,即使不怀好意的人也没话可说了。”
珠宝商躬身说:“男爵先生,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星期四一定办妥。”
代·孚日街十七号
“对,有可能,因为,归根结底,他是咱们两人最好的朋友。他生前每星期到咱们家吃两顿晚饭。他随时可以来咱们这儿,在咱们家就跟在他自己家一样。他像父亲那样爱你,他没有家,没有孩子,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侄子,一个远房的侄子。对,一定有遗嘱。我并不想要什么东西,只不过想有个纪念,证明他想到咱们,爱过咱们,承认咱们对他的感情。他应该对咱们有点友谊的表示。”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说道:“也许在公证人那里有一份遗嘱。咱们现在还什么也不知道。”
公证人说道:“这就是全部内容。这份文件是去年八月制订的,它取代了两年前写给克莱尔·玛德莱娜·福雷斯蒂埃夫人那份性质完全相同的文件。我仍然保存着第一份遗嘱。如果家属有争议,这份遗嘱可以证明,沃德雷克伯爵先生的意愿并没有任何改变。”
玛德莱娜拿起一块绒绣,不时地做几针。她一面挑选毛线,一面说:
杜·洛华生气地说:“难道咱们非得把遗嘱拿出来贴在墙上?说到底,你还是个蠢才。咱们可以说,沃德雷克伯爵把财产留给我们,每人一半……不就行了……再说,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能接受这份遗产。但是我可以同意你,唯一的条件是和我对半分。这样,我就不会成www•99lib•net为大家的笑柄了。”
“你不能接受这笔遗产。”
从公证人事务所走出来的时候,乔治看见天气晴朗,便建议到大街上走走。他显得十分温柔体贴,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笑呵呵的,对一切都感到心满意足,而玛德莱娜则颇为严肃,心里若有所思。
公证人微笑着欠了欠身,非常和蔼地说:
玛德莱娜有点不耐烦地反驳道:“我还是不明白怎样能使不怀好意的人无话可说,因为遗嘱是明摆着的,上面有沃德雷克的签字。”
“立遗嘱人保罗·爱弥儿·西皮里昂·贡特朗,即沃德雷克伯爵。本人身心健康,愿将最后的愿望申明如下:
这是一个相当寒冷的秋日。街上的行人似乎都很匆忙,快步地走着。杜·洛华把妻子领到他常去看表的那个店铺前面。他想买这个怀表已经不止一天了。
玛德莱娜浑身颤抖,连面纱上的别针也解不下来。
玛德莱娜似乎在思索,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
乔治低声说了一句:“我早料到了。”
“说句实话,这事情真奇怪!”
晚饭吃得很高兴,整个晚上都过得很愉快。
玛德莱娜有点生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我明白了,不必啰啰嗦嗦再解释了。快到公证人那儿去吧。”
他们一回到家,仆人就给玛德莱娜呈上一封信。她把信打开,然后递给她的丈夫。
她柔声地说:“那好,亲爱的,咱们就不要它。大不了口袋里少装一百万。”
原来是条样子古怪的金链,每一环上都镶着一颗不同的宝石。
杜·洛华还在踱来踱去,一面自言自语,故意让他妻子听见。
他伸手从面前一个纸匣里拿出一张纸,向他们宣读:
“很简单。正像你刚才讲的,他的朋友只有咱们两个,或者可以说,只有我,因为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认识我了。我母亲在他亲戚家当过女伴。他经常到我这里来。他在家属方面找不到继承人,自然就想到了我。他对我有过一点爱情,这是可能的,有哪个女人不曾被人这样爱过呢?当他给自己安排后事的时候,一直隐藏在他心里的这种秘密的爱情就使他写下了我的名字,这又有什么不可能呢?他每星期一都送鲜花给我。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但他从来没送过花给你,对吗?今天,正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他把财产全部给了我,再说,他也无人可给。相反,如果他把遗产留给你,那才是天下奇闻哩。为什么给你?你是他什么人?”
“先生,我明白您的顾虑和犹豫。我还想告诉您,今天上午,德·沃德雷克先生的侄子知道了他叔叔的遗愿,他说,如果能分给他十万法郎,他愿按遗嘱所说的去执行。我个人的看法是,遗嘱尽管无懈可击,但是,打官司就会弄得满城风雨,还是尽量避免为好。因为这样的事情常常会引起社会上的议论。不管怎样,您在星期六以前把您对上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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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的答复告诉我可以吗?”
杜·洛华走到她面前,两个人又定睛地彼此看了好几秒钟,都竭力想发现对方心灵中最难猜透的秘密,窥探对方的内心。他们通过沉默而紧张的彼此询问,千方百计企图了解对方真正的思想。这是一场心灵间的激烈搏斗。他们虽然生活在一起,但彼此并不了解,他们互相怀疑,互相刺探和窥伺,总之,谁也不知道对方灵魂深处的污垢。
这一回轮到乔治脸红了:“准是这回事。奇怪的是他叫你去,而不叫我去,在法律上我是一家之长。”
她耸了耸肩膀:“你真傻……沃德雷克对我有很深的感情……但从来没有更进一步……绝对没有。”
但克洛蒂尔德看来已经把过去的事情统统忘记了。她甚至怂恿丈夫接受这次邀请。
接着,他又说了一句:“亲爱的玛德,回头见。”
第二天,他们在一份生前赠与的文书上签了字。玛德莱娜·杜·洛华在文书中声明把五十万法郎赠与自己的丈夫。
“至于那个侄子,我就给他五万法郎,事情就算结束了,好吗?”
“人生短暂,寿天难卜,为防不测,愿立遗嘱一纸,存拉马纳尔先生处立案备考。
“好啊,我愿意。”
玛德莱娜高傲地回答道:“不。把他要的十万法郎给他。如果你愿意,这笔钱就从我应得的那一份出好了。”
杜·洛华跺着脚说:“你撒谎。这不可能。”
突然,他凑到她面前,低声说:
他拿起帽子,等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又说:
他们经过滑稽剧院。那天正上演一出新剧。
“对,你。一个人是不会把全部财产留给一个女人的,如果……”
现在轮到玛德莱娜紧紧地盯着他看了。她的目光深沉而古怪,一看到底,仿佛想发现点什么,想了解他那捉摸不透的内心。他向来都是莫测高深,只能在他偶然不小心自然流露的一刹那才隐约看到他的思想,就像从半开的门缝,窥见一个人心灵深处的秘密。玛德莱娜慢条斯理,一字一句地说:
公证人长得很矮小,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圆的。脑袋像一个球,钉在另一个球上,下面两条腿那么短小,几乎也像两个球。
说完,他便去找公证人,把做法告诉他,说是他妻子想出来的。
她回答道:“因为……”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因为你是我丈夫……你认识他还没有多久……而我却是他的老朋友……他的第一个遗嘱是福雷斯蒂埃还活着的时候立的,里面已经提到要把遗产留给我了。”
“我呀,我不开口了。你自己考虑吧。”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玛德莱娜闻言惊讶地笑了。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含情脉脉地挽起杜·洛华的胳臂。她觉得杜·洛华既机灵,又有魄力。他现在已经有固定的收入,应该有个头衔,这是无可厚非的。
珠宝店老板面有难色,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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