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掘墓人手册
砂纸的背面
目录
序幕 堆积如山的瓦砾废墟
第一章 掘墓人手册
第一章 掘墓人手册
砂纸的背面
第二章 耸耸肩膀
第二章 耸耸肩膀
第三章 我的奋斗
第三章 我的奋斗
第四章 监视者
第四章 监视者
第五章 吹口哨的人
第五章 吹口哨的人
第六章 梦的挑夫
第六章 梦的挑夫
第七章 杜登德语词典
第七章 杜登德语词典
第八章 撷取文字的人
第八章 撷取文字的人
第九章 最后的人间陌路人
第九章 最后的人间陌路人
第十章 偷书贼
第十章 偷书贼
尾声 最后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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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型的汉斯·休伯曼的画作
那个词一下子闪过她的脑海,她咧开嘴笑了。“Saumensch(母猪)。”她叫出声来。爸爸也捧腹大笑起来,可马上又止住了笑。
两人的对话
一个疲惫的微笑。
“这是你的吗?”
原来它叫这个名字,莉赛尔想。
他走过来,挨着她坐在床上,背靠着墙,两腿悬垂在床边。他又看看那本书,把它扔在毯子上。“你这样的好姑娘怎么会读这种书呢?”
他们一路上情绪高昂,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到底是何处。
“是的,爸爸。”
她点点头,表情诚挚。
一份重要数据
莉赛尔又耸耸肩。要是那个学徒一直读的是歌德的全集或是别的名著,那摆在他们面前的就会是那些书了。她准备解释解释:“我——在……雪地里发现它的,还有……”她的柔声细语轻轻落下,像粉末一样飘落在地板上。
“晚安,爸爸。”
莉赛尔和爸爸、鲁迪一起站在小路上。汉斯·休伯曼阴沉着一张脸。

爸爸翻看着书,感觉到莉赛尔在注视着他。她投过来的目光中饱含着期待,期待着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
但这并不影响他缓慢地阅读。如果说有什么影响,那就是他的缓慢的朗读速度反而帮助了莉赛尔,减轻了女孩因为不识字而产生的沮丧感。
她还是想不出来。
他换了个姿势,骨头嘎吱嘎吱地响,好像人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我们有好戏瞧了。”
他摸摸女孩的头发,她已经完全沉迷到他的“诡计”里了。“要是像这样大笑的话,”汉斯·休伯曼说,“就看不见眼了。”他拥抱了她一下,又注视着那幅画,脸上带着柔和温暖的笑意。“下面该学T了。”藏书网
你不会想到,教会我读书的不是老师,而是我爸爸。别人都以为他不是个聪明人,虽然他确实读得不快。但不久我就了解到,文字和写作曾经拯救过他的生命。或者,至少说,是文字和一个教他拉手风琴的人救了他……

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
她看了看书——只好撒谎。
最初,汉斯·休伯曼手里拿着书审视了一番,觉得有些不妥。
站在街上围观的人群中,有的手臂笔直地行举手礼;有的把手掌都拍红了;有些人像迪勒夫人一样矜持地绷着脸;还有一些人,像亚力克斯·斯丹纳,散布在人群中,像木头桩子似的站着,缓慢、服从地拍着手,尽职尽责。
刚才,这里进行过一次游行。
“A。”莉赛尔念道。
这次,他回来时说:“我想了个好办法。”他手里拎着一只油漆匠用的粗铅笔和一叠砂纸。“我们先从涂鸦开始吧。”莉赛尔没有理由反对。
“你想读它吗?”九_九_藏_书_网
“再学几个单词吧?”
他低头看了看书。
他关上灯,走回来坐在椅子上。莉赛尔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她还在看着那些单词。
他温柔地把她从床上抱下来,带她到盥洗室里。几分钟后,关键的一刻来临了。

那晚,莉赛尔又做噩梦了。起初,她梦到了那些穿着咖啡色衬衣游行的人,可是很快他们就让她上了一辆火车,等着她的依然是那可怕的一幕——弟弟睁着双眼凝视着她。
这个念头让她兴奋不已。
“眼下,”那晚,汉斯·休伯曼把床单洗干净并且晾好之后回到了房间,“得开始我们的午夜课堂了。”
人们也像往常一样欢呼鼓掌。
“谢谢,爸爸。”
假如能够那么容易的话。

仍然是:“是的,爸爸。”
他又看了看女孩。她胆怯地耸耸肩。
1933年,百分之九十的德国人表示无条件支持阿道夫·希特勒。这就意味着,有百分之十的人没有做出这种表态。
“可别漏掉第六章,还有第九章里的第四步,”他笑起来,就像发现她尿床时一样,“我真高兴能提前把后事安排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读书吧。”
“快点,”他对她耳语,“想想妈妈。”
“我们把床单扯下来。”爸爸说。等他伸手扯床单的时候,有个东西跟着床单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是一本黑色的印着银色字母的书,恰好落在这高个子男人两脚中间。
“给我读几个。”她当然读不出来。她顺着爸爸的手指一行行读,只找出了三个认识的字——三个在德语中表示“这”的99lib.net词,而这一页上大约有两百个词。
“说个以A开头的单词。”
沉默在他们之间静静蔓延。这个男人,这个女孩,这本书都无声无息。男人拾起书,用温和的声音说起话来。

穿着咖啡色衬衣的民族社会主义德意志工人党(通常称为纳粹党)极端分子,沿着慕尼黑大街游行。他们骄傲地扛着旗帜,高昂着头,就好像下面有根棍子在撑着一样,嘴里一直高唱着《德意志高于一切》
一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
他意志坚定。“行了。你早晨醒来的时候,我会给你拉手风琴。”
“啊,来吧,莉赛尔,”看着她绞尽脑汁的样子,爸爸说,“说一个以S开头的单词,小菜一碟,要不我就对你太失望了。”
汉斯·休伯曼就在这百分之十中。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1939年5月末的一个晚上,那晚与别的晚上没什么不同。妈妈在熨衣服,爸爸出去了,莉赛尔擦干净了前门,仰望着汉密尔街的夜空。
“大概有一半。”
回顾当时的情形,莉赛尔完全能体会到爸爸在浏览《掘墓人手册》时的想法。他肯定意识到这本书不容易读懂,学这本书可不是什么好主意,里头有些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更别提那些不适合小孩子的内容了。可女孩对这本书是如饥似渴,根本不在乎能不能理解其中的内容。在某种程度上,她也许是想确认弟弟是被妥善安葬了的。不管出于什么动九*九*藏*书*网机,她想读这本书的愿望是如此之强烈,不亚于任何一个同龄人身上所能表现出的饥渴。
莉赛尔尖叫着醒来时,立刻发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她感到床单下面暖暖的、湿漉漉的,还能闻到一种味道。开头她还企图说服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是爸爸走进来搂住她时,她哭了,趴在爸爸耳边承认了这件事。
“晚安,”一个无声的微笑,“晚安,小母猪。”
“这儿,”他又调整了一下坐姿,把书递给莉赛尔,“看看这一页上面你认识多少字。”
这比我想象的要糟糕,他想。
“那我们最好待会儿再来读。”

“爸爸,”她悄悄说,“画上的我怎么没有眼睛?”
在砂纸背面的左侧一角,他画了一个一寸见方的正方形,并用力在正方形里写了一个大写字母A,又在右下角写上一个小写的a。字写得挺漂亮的。
“实话告诉你吧,”爸爸事先解释道,“我自己也不太会读书。”
“爸爸,”她悄悄说,“爸爸。”这两个字就够了,他可能闻出来了。
他用一只手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说:“好了,莉赛尔,答应我一件事。要是我什么时候死了,记住要把我埋得妥妥当当的。”
她笑着说:“Apfel(苹果)。”
莉赛尔坐在冰冷的干净床单上,又害臊,又兴奋。她一想到自己尿床的事就觉得无地自容,可是她要开始读书了,她要开始读那本书了。
他把这个单词写得大大的,又在它下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苹果——他只是个粉刷匠,不是艺术家。画完后,他看看莉赛尔,说:“接下来是B。”
书的第一章名叫“第一步:选择精良的装备”。简短的引言里列藏书网出了下面二十页里提到的所有东西。有各种类型的铲子,镐头,手套等等,全部都分门别类,登记在册,还注明了这些工具的保养方法。掘墓可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爸爸知道这时该说什么,他从来都很清楚该怎么对莉赛尔说话。
一阵风吹开了书,夜晚显得更加宁静。

他们一个一个字母学着,莉赛尔的眼睛越睁越大。她在学校和幼儿园都学过字母表,但都没有这次认真。她是唯一的一个学生,而且也不再是傻大个了。她看着爸爸的手写下一个个单词,再慢慢勾出一幅幅图画。
我想,人们总会遇到某些意义非凡的决定性时刻,尤其是在他们的孩提时代。对某个人来说,它是杰西·欧文斯事件。对另一个人来说,则是吓到尿床引起的一件事。

一个十岁的读书天才即将诞生。
“嘘,我们得小声点。”可他还是忍不住笑着写下了这个词,还画了张图画。

他们学完了字母表,又进行了多次复习。然后,爸爸俯身对她说:“今晚就学到这儿吧?”
虽然仅是一瞬间的念头,莉赛尔还是看穿了他的想法。

他起身又走出房间。
然后,他专注地看着书,响亮地读出了书的名字——《掘墓人手册》。
四年后,当莉赛尔在地下室里开始写作时,这次不幸的尿床事件让她有如下的感慨:首先,最庆幸的是爸爸发现了那本书。(幸好以往要收洗床单的时候,罗莎都让莉赛尔自己铺床叠被。“快点弄好,小母猪!你要磨蹭一整天吗?”)其次,她为汉斯·休伯曼在她的教育中所起的作用而感到无比骄傲。她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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