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分躲在房子两边吗？”
“师父，今夜是初来此地吗？”
小六已经抬不起头来。他趴在地上猛摇着头，终于说出：
老太婆在下面挥着手。
我虽年事已高，却抱持一分大志愿，要找武藏报仇。也许壮志未酬，半途病倒也说不定，如有三长两短，期待善心人士用我袋中钱财，为我办后事，拜托！拜托！
小次郎盘算着各种对策。突然从黑暗的屋外传来叫声。
还是自己反中对方的计！
“谁？……你是谁？你可能认错人了。”
“没问题，武藏和我一样，不可能临阵逃脱的。万一他逃走了，他就失去当一名武士的资格。所以他不可能逃走。”
她像在对大家告别，双目紧闭。
“跟着老太婆后面到师父您那儿去了。”
才看到老太婆坐在轿子里，由小六和刚才的飞毛腿男子陪伴，急急回来。
“怎么了？”
黑暗中，不断传来杜鹃的啼声。
突然，一个声音——
小次郎循声音跑过去一看——简直惨不忍睹。
“哪一位？”
“啊！是小六。”
干杯之后，四人便熄灯离去。
虽然如此，小次郎却无暇找人。因为武藏随时可能从任何一个方向攻击自己，他必须保持警戒。
小次郎到后院等待。
他大声呼叫即将断气的少年。
“按照原先的计划，老太婆和其他人都躲到树阴底下。”
“啊！是师父。”
“我来得太唐突，若武藏对我起疑心就不好了。老实说，我在细川家听说有一位像武藏的人住在耕介的店里，所以才会前来拜访，我想找个地方与他喝酒，麻烦你转告。”
“我想她应该还没到伊皿子，我派飞毛腿去叫他们回来。”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你这里是下是有一位作州来的宫本武藏？”
“啊？”
大家觉得很难为情，赶紧上前打招呼。
“没错。”
小次郎心里想。
即使武藏不逃走，也不会中我的计，若是他不出来那该怎么办？自己是不是应该代替阿杉婆出面向他挑战呢？
小次郎并未忘记。
耕介语意含糊。
“凶手应该逃到这边来了，有没有人看到他？”
“菇十郎呢？菇十郎呢？”
“还没磨好。”
“非常谢谢，您就像八幡宫的神明一样。”
轿夫抬来三顶空轿子。
“卑鄙！”
“十郎，你振作点，对方是谁？跑哪里去了？”
这是当年两人在睿山往大津的茶馆中，立下的誓言。
时机成熟了。
大家压低嗓门。
“我不认识他，我敢确信他一定是刚才一直尾随在我们后面的那个人。”“他是不是突袭菇十郎和小六呢九九藏书？”
亮光从门缝间流泻出来。虽然店中无人，小次郎确信人一定在后面厢房中。
“为这一战干杯！”
“请等一下。”
小次郎猛然从边上弹起来。
“你听谁说的？”
“……没看到，是刚才吗？”
“哦！这就奇怪了。”
“现在该怎么做？”
那人迎面又是一刀。
“对，找他报仇去。”
“啊！杀人了，天啊！这附近的人啊！快来呀！这里有人被杀了。”
“什么事？小六。”
“可以吗？那么请到这边的房间来。”
随着他的喊叫声，新藏的脖子像裂开的贝壳般露出血红的伤口，浓稠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从脖子直流到耕介的袖口上。
“这么说来，武藏此刻人在贩马街喽？”
“那是家里的年轻人。他们一直要求要去帮忙，虽然被我拒绝了，还是有一两个人跟过来。”
“我的爱刀"晒衣竿"正放在耕介那里，准备叫他磨呢！”
“幸亏遇父还没去，搞不好会着了武藏的……”
有人倒在路边痛苦呻吟。听到小次郎的脚步声，大声呼叫。
耕介穿过门帘到后面去了。
“你羞辱我师父，又杀我师兄弟。”
“不过，听说他已离开客栈，搬到磨刀师耕介的家里去了。”
小次郎走向“灵魂研磨所”，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正义感。
“请教您贵姓？”
“这个嘛……”
“阿婆，那男子到底是谁啊？”
“什么？”
“你可是武藏？怎会偷袭别人？”
“噢，若你不服气，随时奉陪，我佐佐木小次郎不会逃走。”
这些神社有浪华（译注：今之大坂）的住吉神社；京都的清水寺；男山八幡宫；江户的浅草观音寺，以及旅行各地的寺朝佛阁，她相信穿着这件衣服比穿上任何盔甲更为安全。
该不是武藏从后门绕到前方找阿杉婆和菇十郎、少年小六先下手了。
“拖太久可不好。”
另外一组正在赌博的人看到小次郎，便急忙散去。而和菇十郎一起哭泣的其他人也悄悄走开。
菇十郎眯着眼睛从格子门缝偷窥屋内：
“小六、小六。”
听了小次郎的解释，小六说：
她还不忘在腰带上放一封给儿子又八的遗书，并附上一分自己抄写的《父母恩重经》。
“我随时可出发了。”
这不是做生意的人应该说的话。小次郎从耕介的语气和态度上看出他早已知道自己会来访，并且有武藏撑腰，才会如此强悍。
小次郎看到从桐树林里闪出一道白光。刹那间，头上飘落四五片桐树叶，同时，那道白光已经扫向他头上了。
“啊！请等一下。”
“没错。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阵旋风。他突然从树下跑出来，先砍菇十郎再砍小六。”
期待日后一决胜负。
小次郎说完又跑开。他到河边四处搜寻，但毫无蛛丝马迹。
“这些家伙真拿他们没办法。比起吃饭，他们就是爱看杀人。怎么办呢？”
但是，随着武藏声誉日高，小次郎愈感不快。何况，大家都认为武藏的实力远在小次郎之上。因此，小次郎对武藏抱着不一样的戒心。
“啊！师父的那把长刀——这可真是奇缘啊！”
阿杉婆合掌朝小次郎膜拜。
老太婆掉在水沟中，头发、脸上沾满菜屑和稻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回想起来，除了京都吉冈一门的问题之外，尚有受痛苦煎熬的朱实，以及本位田家的阿杉婆，三者交错的情感中，小次郎与武藏即使没有宿怨，也是水火不容，扩大了敌对的鸿沟。
他这么想着，突然——
到了点灯的时刻。
“啊！”
他跑过马市的空地，来到柳原堤。
“我在京都便与武藏相识。好久没见到他了，可否请他出来？”
“佐佐木小次郎，这么说他就知道了。”
“我托过细川家的岩间角兵卫来此磨刀。”
“喂！轿夫。”
到了黄昏，各式皆已打扮妥当，老太婆决死的装扮中，白色的内衣印满了各地神社佛阁的印章，看来仿若衣服的花纹一般。
“什么？”
小次郎从门外喊道：
不知从何处传来阿杉婆的叫声。
耕介打开门。
耕介抓抓自己的脸颊。他眼尾下垂，使得脸变得更长，表情似乎在嘲笑，这让小次郎沉不住气。
“向半瓦家收。”
被砍下来的柳木堆积在原野上。那里有些人影和灯火。小次郎看到四五顶轿子，轿夫正在打盹。
四个人一出大门，立刻有一名随从为他们点灯。
他的身体正好倒在耕介的双臂中。
“啊！是那把长刀吗？”
“娘……娘……儿子不孝了。”
他盯着小次郎，挡在门口说道：
“不，不对。”
小次郎站在离店稍远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磨好？”
“不，我先来这儿，待会过去。”
“讨得了吗？”
“您去过耕介的店了。”
小次郎立刻追过去。
因此，小次郎决定单刀直入。
然而——
“何事奇怪？”
霎时——铿锵一声。
耕介感到些许意外：
说完，这四人便不再放在心上，来到贩马街的转角处。
“被砍了……我被砍了。”
“是的。”
小次郎往回走，来到桐树田。他打算穿过桐树林回半瓦家，因为今天诸事不利，而且阿杉婆不在，也失去了讨
９9lｉｂ•neｔ伐武藏的意义。他并不希望在心情紊乱时与武藏对峙，选择避开才是聪明之举，若是蒙着头往前冲便太愚蠢了。
“我们不知道师父来了。”
跑过来的是耕介，他看到僵立在那儿的北条新藏，正要过去撑住他，新藏的身体突然像一具朽木，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小次郎先生，小次郎先生。”
“不，没什么。”
本位田后家阿杉
“好的。”
一组人忙于赌博，另外一组忙于哭泣，无人回答。
“你们在哭吗？”
小次郎决定，如果阿杉婆被杀，自己一定要用武藏的血来祭祀她。
“我才不怕武藏。不过，老太婆不在，要商量什么呢？”
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
“我拄着拐杖，慌张失措，才会掉到臭水沟里。虽然没看到，但从他的脚步声判断是往那个方向跑走了。”
“什么？”
那一夜，他们在后院房间商议。
这不是普通的叫声，而是一声惨叫，令人战栗。
“该出门了，小次郎先生也在等您呢！”
“如果有事，你先拿回去吧！”
小次郎这么想着。
“是的。”
是主人的声音。
“好像有个家伙从刚才一直跟踪我们？”
小次郎反问，人已经进到屋内，坐在榻榻米的边上。
昨日《父母恩重经》的经义才刚渗入他血中，这会儿却从他的伤口不断涌出。
“刚才那个男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先生，钱向谁收呢？”
“我就是来讨回公道的。”
他这种心情从几年前便开始持续不断。也就是说，当初双方都是年轻力盛、血气方刚，就像大力士比武时，容易引起摩擦。
当然小次郎已经拔出刀刃，又收刀入鞘。但是速度之快，令人不及眨眼。只见一道白光闪向北条新藏的颈部，根本看不出是否砍中对方。
小次郎怒斥。
作州吉野乡士
佐佐木小次郎、少年小六还有菇十郎，三人在后面房间准备好要帮助阿杉婆。
在小次郎的脑
海里，这种侠义与正义的念头，像火花迸开来。他跑了十步左右。
她的问题正是小次郎想要问的。
接着为小次郎斟酒。
“真奇怪，小六呢？”
“拉我上去，快点拉我上去。”
“我告诉过岩间先生，不知何时会磨好。”
“还有什么事吗？”
“住口九九藏书 ！我不会看错人。我是平河天神境内的小幡堪兵卫景宪的弟子，名叫北条新藏，你听完心里有数了吧！”
“我不是托人很早就拿来了吗？”
对方已识破圈套！
“别理他们。不管我的阻止而坚持跟来的，也算是男子汉。”
连动物都感到这四个人异乎寻常。
惟独不见阿杉婆的踪影。
少年已经不能回话了。
小次郎仿佛被打了一拳，整个脑海混乱不堪。不是武藏，那会是谁在一瞬间杀死两个人呢？
小次郎连转三圈，躲开对方的攻击，并跳开七尺远。
北条新藏看到小次郎的诱敌，更提高警觉。就在此时，小次郎身体——应该说只有上半身突然往前倾，他的手肘仿佛飞出去一般。
也许是在向死于旅途中的权叔说话吧！
但是——
“阿婆，还没好吗？”
街道上陆续传来狗吠声。
老太婆回道：
“碰巧老板正出门旅行，大家商量的结果，还是去找师父您比较好，所以老太婆才急着去找您。”
老太婆不断道谢。
“我会把武藏从屋子里引出来，并肩走在街上。大约十步左右，再拔刀砍他——那时就请老太婆来了结他。”
“没错。”
小六拿了一只三角陶杯交给阿杉婆，并为她斟酒。
新藏只是张开双脚僵立在原地。身上看不到任何血迹，好像遭到雷击，他右手握着刀，左手压住左边的颈子。
“嗯！我要磨的刀是岩间角兵卫派人送来的。”
“不是武藏。”
“刚才我的同伴在路上被人杀了，还有一个老太婆掉到臭水沟里，可否请你们把他们抬到木工街的半瓦家。”
黑暗中传来叫声。小次郎闻声有点慌张，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奇怪，本位田的老太婆到我家里做什么？”
“他在是在。”
“我走了。”
“后来逃到哪里去了？”
“当然可以。”
“往河的方向吗？”
这回小次郎走到菇十郎的尸体边，抓起被血染红的衣领。
他对着黑夜大喊。
“……”
“是的。”
翌日中午。
“……”
“好了。”
是别人在路上砍杀的吗？
耕介不客气地说着。
“来吧！”
说着，甩开菇十郎的衣领。
少年小六站在黝暗的十字路口，频频回头。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经常把一封书信放在钱包底下，信上写着：
小次郎并不知情。
他全身备战，浑身血液充满斗志。
老太婆沐浴更衣，染发、染齿。
“这就进行吗？”
小次郎看到菇十郎躺在离自己十一二米的血泊中，已经奄奄一息了。
再加上小次郎听信阿杉婆的片面之词，对武藏存有成见。正义之心促使他必须济弱扶倾，原来九九藏书扭曲的情感也变得理所当然。事到如今，这两人似乎注定是相克的。
“可是，万一武藏从后门逃走了，怎么办？”
“师、师父！”
“是吗？”
这一瞬间，他的刀已经收入鞘内。
“……奇怪了？”
他的刀锋节节逼近小次郎。
小次郎认为不须等半瓦弥次兵卫回来，自己就可以替老太婆找武藏报仇。
糟了！
外头正是风雨欲来的前兆，天空上乌云密布。
“才不卑鄙！”
“菇十郎也一样。”
菇十郎告诉小次郎昨天在渡船口碰见武藏的事。
小次郎几乎快翻脸了，他用力拉起老太婆。老太婆像块抹布般瘫在地上。
“其实，今天我出来就是想说刀可能磨好了，正要去拿呢！”
“喂！到底怎么了？”
菇十郎张了一下眼，用尽最后一口气，说了一些无关于小次郎问话的话。
家里有不少随从表示愿意助一臂之力，但小次郎认为人多手杂，而且虽然是夜晚，在江户城里恐怕引人侧目，因此辞谢他们的好意。
“嗯！那里就是磨刀师耕介的店。”
“磨刀师、磨刀师，你睡了吗？”
小次郎走到仰躺且双手掩面的菇十郎身边。
老太婆连自己的后事都准备好了。接着，她在腰间插上一把小刀，小腿绑上白色绑腿，手戴护手，无袖上衣上又系紧一条精心缝制的腰带，一切就绪后，端来一碗水放在写经的桌上。
小次郎立刻藏身黑暗中。
小次郎瞧他慢慢逼近，静静地抬头挺胸，用手握住腰上的大刀。
“好，既然如此。”
菇十郎和其他人急忙拭去眼泪，擤去鼻涕，坐起身子。
“不是武藏。”
小次郎话声甫落，又惊讶大叫。
“小六，你再说一次，你说那个人不是武藏吗？”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那儿？”
与小次郎交手的男子耸动着肩膀，气喘吁吁。他挥出第四刀之后，知道自己的攻法不对，便将刀举在胸前，眼神锐利直逼小次郎。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反正我帮你传达就是了。”
小次郎站在耕介的店前，敲着门大声高喊。
“什么？有人在路上被杀？”
“你，你说什么？”
“武藏，武藏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武藏呢？”
本来，他与武藏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仇恨。
虽然老太婆个性要强，毕竟岁月不饶人。今天光是伊皿子来回一趟，便让她感到腰酸背痛。于是小次郎决定今夜先按兵不动，明天晚上再行动。
“哦！是小幡的弟子？”
他们为阿杉婆留了一个位子。阿杉婆来到房间，像个木头人般直直地坐下来。
虽然菇十郎和小六都听说武藏武功高强，但是他们不相信武藏会赢过小次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