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折 婴骨笛
第一章 蜃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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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折 返魂香
第一折 返魂香
第二折 婴骨笛
第一章 蜃井
第二折 婴骨笛
第三折 竹夫人
第三折 竹夫人
第四折 无忧树
第四折 无忧树
第四折 无忧树
第五折 来世草
第五折 来世草
第六折 提灯鱼
番外 虫宴
番外 虫宴
番外 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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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曜退了出去。在退出房门的瞬间,他不经意地回头一瞥,一名肤白如雪,浑身赤、裸的妖娆女子正好从床、上站起来。
烈日炎炎,蝉鸣声声,让人觉得燥热难耐。也许是天气太热了,今天缥缈阁没有一个客人上门。
小书生拍胸定魂,道:“幸好蛤蟆兄吸走了瘴气和魑魅,不然小生肯定被魑魅吃掉了。”
白姬回头,对呆呆的小书生诡魅一笑。
小书生的心太过纯善,透明,没有阴暗的欲望滋生,食人欲望的魑魅寄生在他身上,只怕会饿死。
元曜被黑气笼罩,不能视物,只觉得一阵血腥的恶臭味扑鼻而来,耳边此起彼伏着杂乱奇诡的声音,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有夜枭般喋喋的笑声。
仲夏,长安。
元曜心中奇怪,崔循还巴巴地等着白姬取宝物,她来到古井边做什么?
夏日的午后总是让人倦怠,元曜一边拿着鸡毛掸子给古董掸灰,一边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从里间走出,灵巧地跃上半人高的柜台。它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爪子,用碧色的瞳孔瞥了一眼元曜,胡子抖了一下,蓦地口吐人语:“爷一会儿不盯着,你这书呆子又开始偷懒了?!”
“欸?!”元曜惊疑。井底哪来的小孩子?这里寒气逼人,他只穿着一件兜肚,不冷么?还是,又是“那个”?!
“有什么不同?”元曜好奇。
男子姓崔,名循,在中书省为官,现任中书舍人。同在中书省任职的右散骑常侍何起,一向和崔循不和睦,互相鄙薄仇恨。
两个月前,中书侍郎因为年迈,告老还乡。中书侍郎一职空缺了下来,接替的人选就在崔循和何起之间。
离奴懒懒地倚在柜台后,火眼金睛地监视元曜掸灰,不时地挑刺嘲笑他笨、呆、傻、懒。元曜也不回嘴,心中默默地背《论语》,横竖只当耳边是猫叫。
白姬道:“这不是寒气,这是怨气,宝物的怨气。”
元曜倒抽了一口凉气,假装没看到,抬步往前走。
白姬提起裙裾,来到元曜身边:“走吧,轩之。”
奉茶毕,小书生正要退www.99lib.net下,白姬向他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桃形蒲扇。小书生会意,乖乖地拿起巨大的蒲扇,站在一边给两人扇风。
元曜浑浑噩噩地走着,突然间,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衣裾。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孩子。
男子舔了一下嘴唇,否认道:“我只是遇到了一点难以解决的麻烦……如果方便,我想见一见缥缈阁的主人。”
元曜背脊发寒,道:“好诡异的寒气,让人头皮发麻。”
“别闹,放开小生!”小书生吓到了,去拉孩子,想甩开他。
白姬拾阶而下,元曜急忙跟上。蛤蟆站在古井,不,朱门边,呱呱地叫着,看着白姬、元曜消失在了地底。
白姬对元曜道:“轩之,你去开门。”
“为什么?”
荷花屏风后,青玉案旁,白姬和中年男子相对跪坐。
元曜进入里间,绕过屏风。——这架屏风很有趣,屏风上的图案春天是牡丹,夏天是荷花,秋天是金菊,冬天是寒梅。经过荷花屏风时,元曜伸手点了一下停在幼荷上的一只蜻蜓,那只红色的蜻蜓受惊,振翅飞走了,又停在了一朵莲蓬上。
元曜不禁怔住。
元曜再回头时,柜台上的黑猫已经不见了踪迹,一个面容清秀,瞳孔细长的黑衣少年站在柜台后面。
白姬走到绯桃树下,伸出纤纤玉手,在树干上敲了三下。不一会儿,一只蛤蟆从树底的一个洞中跳了出来。蛤蟆约有巴掌大小,鼓鼓的眼睛,大大的嘴巴,背上的花纹五彩斑斓。
崔循和何起都很想得到中书侍郎之职。何起心术不正,为了除掉升官的敌手,勾结了一个从遥远的南方来的邪教术士,驱使小鬼暗害崔循。
白姬点头。
白龙睁开眼,金色的瞳孔扫了元曜一眼,懒懒地口吐人语:“是轩之啊,怎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么?”
离奴回头,望向门口,幽瞳闪烁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客人想要些什么?”
地道中幽凉浸骨,越往下走,光线越暗。就在元曜快要看不见脚下的石阶时,白姬的手上亮起了一圈光晕,柔和而明亮。
“这里是……缥缈阁?”男子勉强笑了笑,一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
离奴虽然这么说了,但九-九-藏-书-网却站着不动,对元曜使了一个眼色。元曜知道他懒得动,想使唤自己去请白姬,也懒得跟他计较,放下鸡毛掸子,走向了里间。
“轩之还没有来过这里吧?这是缥缈阁的另一个仓库。这个仓库中放的宝物与二楼仓库中放的宝物相比,稍微有些不同。”
越往下走,越是寒冷,阴森瘆人。
一阵墨黑的瘴气从地下涌出,瞬间包围了元曜。
离奴彬彬有礼地笑道:“不错,这里正是缥缈阁。客人是想买古玩,还是想买香料?宠兽?”
“唔。如果我把轩之关在井底几十年,几百年,乃至几千年,不见天日,没有自由,你的怨气恐怕会比宝物更大。”
白龙又睁开了眼,瞳中金光流转:“知道了。”
崔循无计可施之时,有人告诉他,缥缈阁可以解决一切烦恼,实现一切愿望。于是,崔循找来了。
“咯噔——”元曜打开青铜锁,拉开了朱门。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石阶尽头。石阶尽头有一片宽敞的平地,在黑暗中看不到边界。从夜明珠照亮的范围来看,一排排巨大的木架整齐地摆放着。木架的格局布置看上去和二楼的仓库大同小异,只是木架上的宝物都被封印在了大小不同的木匣中,有的挂着兽纹铜锁,有的贴着咒文条幅。
“少啰嗦!爷说你偷懒,你就是偷懒,不许还嘴!”离奴理亏气不亏,嘴角的獠牙闪过一道寒光。
元曜叫唤了几遍,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元曜抬手敲门,他的手刚碰上门,门就开了。——原来,门虚掩着,没有关紧。
离奴礼貌地颔首道:“请稍候,我这就去请主人出来。”
黑暗的井底阴气森森,寒气阵阵。元曜跟着白姬走在木架之间,寻找她要找的东西。白姬长裙曳地,行动无声,整个地底只有元曜的脚步声空洞地回响着。
“蜃君,开门。”白姬淡淡地道。
元曜望向白姬的手,她的掌心躺着一颗比拇指略大的夜明珠。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脚下的路。
“嘻嘻。”白姬诡异地笑了。
元曜和离奴正对峙间,有人走进了缥缈阁。
“咯咯!”小孩子不依不饶,死死地抱住元曜的大腿,冲他挤眉弄眼地笑。
元曜来到白姬的房间前,大九九藏书声道:“白姬,有客人来了,请你下楼相见。”
白龙又要睡过去了,元曜急忙道:“白姬,有客人来买‘欲望’,请你下楼相见。”
元曜不知道白姬要找什么,帮不上忙,只是默默地跟着她走。
男子本就愁苦,听了此言,几乎要哭:“实不相瞒,崔某最近遭小人算计,被恶鬼缠身,性命就在旦夕之间。崔某来缥缈阁,是想买‘平安’。”
白姬望了客人一眼,道:“看客人印堂青黑,命宫泛浊,最近恐怕颇有险厄。”
元曜突然觉得离奴的懒不是没有原因的,有其主,必有其仆。最近生意冷清,又是炎夏,除了吃饭之外,白姬和离奴一个盘卧寒玉床,一个蜷眠树荫下,唯有小书生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地看守店门,以及伺候这两只懒妖。
元曜打了一个寒战,心中无限恐怖。
“咯咯!”小孩子不肯放元曜走,一边笑,一边往元曜身上爬。
“一百多年没下来了,我也忘记那东西放在哪里了。”白姬喃喃道。她一路行去,在木架间游走,目光左右逡巡,始终没有看见想找的东西。
“刚才的黑烟和那些奇怪的声音,就是从不祥之物中滋生的瘴气和魑魅么?”
元曜冷汗:“刚吃午饭,还不到一个时辰。”
“胡说!小生哪里有少一根筋?!”元曜不满地腹诽。
“古井下的东西,都是世间的不祥之物。它们不能放在地上,不能和人接触,因为它们本身带着怨戾、憎恨、杀伐,容易累聚瘴疠的阴气,滋生一些邪恶的‘魑’‘魅’。魑魅之类的魔物最喜欢侵蚀意志不坚定的人心,以他们内心滋生的阴暗欲望为食。”
男子闻言,打开了话匣子,娓娓道来。
白龙的眼睛微阖着,鼻翼轻轻翕动,犄角盘旋如珊瑚,通体雪白晶莹,柔软如云朵。元曜忍不住想伸手戳它一下,但看了看它锋利的爪子,又不敢了。
小书生吓得一个激灵,脸上莫名的发红,急忙低头走了。
小孩子约莫两三岁的样子,面若银盆,眼如葡萄,浑身赤、裸裸的,只系着一个红色的肚兜儿。他冲元曜笑了笑,伸出白如藕节的手,拉住了元曜的裾。九*九*藏*书*网
蛤蟆跳到元曜身边,张开了大嘴,开始吸食墨黑色的瘴气。瘴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蛤蟆吸尽。随着瘴气散尽,血腥恶臭也淡去了,嘈杂的诡音也远去了,一级一级的石阶浮现在元曜的眼前,望不到尽头。
离奴笑得深沉:“看来,客人是来买‘欲望’的了。”
“呱呱——”蛤蟆跳到古井前,张开了大嘴,吐出绵绵不绝的白色烟雾。很快,白色烟雾笼罩了古井,古井渐渐地看不见了。
白姬沉吟了一会儿,笑道:“倒是有一件。不过,年代久远,一直压在仓库中。崔大人稍坐片刻,容我下去取来。”
元曜回头,望向大热天里顶着暑气而来的客人。
元曜走进房中,房间素净而简约,除了一方铜镜台,一扇仕女游春画的屏风外,几乎没有什么摆设。挂在西边墙上的水墨卷轴画仙灵清幽,画中的山峦中仍在袅袅不绝地冒着烟雾。白姬曾说,那是终南山的道士们在炼不老仙丹。
崔循很高兴,激动地道:“太好了。请快去取来。”
“因为,轩之的脑袋中少了一根筋啊!”
来客是一名男子,身材中等,相貌平常,年龄约在四十开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丝绸长衫。
白姬掩唇而笑:“对魑魅来说,轩之恐怕不是美食。”
近日来,只要一到子夜,崔循的宅邸里就有小鬼出来作祟。深更半夜,万籁俱寂,这群小孩子模样的恶鬼在崔宅中跑来跑去,它们或剜家禽的眼珠子吃,或变出可怕的模样吓唬婢女,或把从旷野拾来的骷髅、动物腐烂的尸体朝仆人乱丢。崔府的仆婢们吓得要死,甚至连崔循身怀六甲的妻子也因为小鬼的恶作剧,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幸而天佑,只是脚踝崴伤了,母子都平安。至于崔循自己,也吃尽了被小鬼捉弄、吓唬的苦头。
“不!”男子摇头,他打量了一眼四周,神色有些好奇,不经意间又露出一丝忐忑、恐畏,他试探似地问道:“有人告诉我,在这里可以买到想要的任何东西,这里的主人可以替人实现任何愿望?”
白姬听了,莞尔一笑:“缥缈阁是卖古董字画的地方,驱鬼降九-九-藏-书-网魔什么的,崔大人应该去佛寺和道观。”
白姬带元曜去取宝物。元曜以为是去二楼的仓库中取,没想到白姬竟带他来到了后院,驻足在绯桃树边的古井旁。
宝物也有怨气?小书生觉得奇怪,问道:“宝物为什么有怨气?”
“井底。”
“白姬,这里是什么地方?”元曜忍不住问道。
按惯例,这个时辰,白姬应该在午睡。
“那些和尚、道士都不管用!”崔循愁眉苦脸地道。他先后请了几拨和尚道士来家里作法驱鬼,但是邪教术士的法力似乎更高一些,小鬼不仅没有被收服,反而吓跑了和尚道士,“白姬,缥缈阁中有没有能够驱走小鬼的宝物?”
元曜吓了一跳,瞌睡虫也飞走了,分辩道:“小生哪有偷懒?小生又是看店,又是弹灰,倒是离奴老弟你从早饭后就一直在后院的树荫下偷懒睡觉!”
“白姬,你不要吓唬小生!”元曜恐惧地靠近白姬,生怕她突然不见了,把自己丢在这不见天日的井底。
元曜惊奇咋舌。
一阵风吹来,白雾散开,古井不见了。原本是水井的地方,变成了一道通往地下的门。朱门暗红如血,上面挂着一把兽纹的辟邪青铜锁。
古井中水波幽幽,透出阵阵寒气,古井边的木桶中浸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西瓜。大西瓜是小书生早上买回来,浸泡在冷水中,准备晚上消暑吃的。
“我们来井底干什么?”
元曜端来凉茶,分别奉给白姬和客人。
元曜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弯腰拾起钥匙,走向朱门。
元曜觉得很好玩,开心地笑了笑,走上楼梯。
白姬端起凉茶,轻呷一口,“说来听听。”
白龙哦了一声,闭上眼睛继续睡:“我就说嘛,肚子还没饿,怎么就要吃晚饭了。”
蛤蟆跳过来,从口中吐出一把钥匙。
元曜刚走到床边,就觉得一股凉意迎面袭来,浸骨入髓,让人神清气爽。在这暑热难当的夏日,让人凉爽惬意的冷气来自床中央的一方比棋盘略大的寒玉石。一条手臂粗细的白龙盘成一圈,睡在寒玉石上。
元曜不敢还嘴,哼哼了两声,埋头弹灰去了。
因为忧心忡忡,心神不宁的缘故,崔循在公务上出了几次岔子,眼看这中书侍郎之位恐怕就要失之交臂了。
西市。缥缈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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