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里德？我们没有卢·里德的唱片吧？”她迟疑地说道。

“我他妈求你了！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她大喊道，把报纸朝他扔过去，“仲夏日你不在。圣·露西亚节你也不在。现在是圣诞节和新年！这太荒谬了。你是老板，上帝！假期期间，肯定有办法把你那该死的工作让别人去干吧？”

现在，她只觉得头痛是令人愉悦的晕眩了。

“我没有怀孕，拉斯。”

可能是喝了酒或者漫长而累人的飞行，她哭起来了。也可能二者都有。

一个大房间。为了配合音乐，灯光被调暗了些。沙发是个心形。

梦被日复一日的暗淡、平庸的苦差事代替了，她和拉斯像影子一样从彼此身边走过。

“喂，你在哭？”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她身边，“出什么事了吗？”

那里没有多少人，于是，他们在吧台边坐下，要了一杯酒。几个小时过去了，慢慢地她的醉意越来越浓，店里的人越来越多，舞台上的音乐声也越来越响。

“不，不，不。我只是太高兴了。我当然想跟你有个孩子。你知道我一直都想。”她看着镜子里他的眼睛。

他笑了，面带笑容朝她走来，但是她依然怒不可遏。

她看了将近三十条过去几个月里拉斯和这个女人互发的信息，她感觉头像被墙撞了一样。

他们长久地吻了对方，然后他告诉她是卢·里德。

她笑了。“拉斯，你是在逗我。我知道家里没有这张唱片。我可不像某些人，回回都是我打扫的那个橱柜。”

她离开座位去上洗手间，当她回来时，那个女人正坐在拉斯身边，而那个男人身旁的座位是空着的。她觉得自己立刻兴奋起来了，她坐下时，太阳穴上的脉搏跳得越来越快。

她感觉自己太蠢了，这么久才发现他们是在什么地方。

她完全可以想象跟别人分享他。毕竟，她也在，她知道没有她的同意，他什么事都不会做。

“拉斯？”

她听到浴室里的水流声。她翻身吻他的时候，透过门上的缝隙看到了两个赤裸的身体。

他低头看着报纸，但是她看到他没有在看报纸。他的眼睛没有动，看上去也没有聚焦。他叹了口气，看起来更加不耐烦了。

她叹了口气，面带笑容地靠在椅背上。“康尼岛？我九九藏书们要去康尼岛？大冬天的？”

东部沿海地区的暴风雪意味着4592次航班不能按计划降落在约翰·F.肯尼迪机场，而要转场到多伦多降落。结果，他们被航空公司安排在一家四星级酒店，然后乘坐第二天早上的航班离开。

他看起来有些迷惑：“我们肯定有这张唱片，不是吗？”

他甚至没有从报纸上抬起头来。

“嗯……”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报纸。

“醒醒，索菲娅……我们的飞机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起飞。”

当她看完电影回家给他唱那首歌时，他并没有听出来的迹象。但是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放给她听。

她没有穿衣服，被子滑落下去。她趴在床上，一条腿蜷到身子下面。“快来！”

他的眼睛像往常一样闪闪发光，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大约一年以前，她看的一部亚洲电影里的插曲。那部电影倒没有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但是她忘不了这首歌，里面播放了很多次。

完事之后，他们去了一家位于拿索街上的夜总会。那是那条街上为数不多的排队人数不太多的几家店之一。

“好的，那我们现在就来吧！机不可失！”

突然，他回来了，那个她曾经爱上的拉斯回来了。

他们喝了一杯，然后拉斯就安静地坐在她面前。她等着，听着歌词陷入了沉思。很快，她明白了。

“我感觉我正在把自己交给你，拉斯。你得到了我，我的全部，我相信你能照顾我。”

“这能阻挡我吗？”

她能感到他的假笑。她生气了，他甚至不当回事。

拉斯抱着她站在酒店房间的窗户边。从十五楼，他们可以看到壮丽的中央公园，昨夜的大雪将它裹得严严实实。

很明显，他把她当作理所当然。他还忘了他们要一起生孩子。她弄不明白。

喝的酒越来越多，很快，他们四个人就转移到了一个安静些的角落里更舒服的座位上去了。

晚些时候，当他洗澡的时候，她做了一件他们在一起的十年间从未做过的事。

他们做的事对吗？不论对错，她感觉很好，他看起来也很开心。

不再有什么秘密了。他们会这样爱着彼此，无论发生什么事。

她摩挲着他的手背。“沙滩，旋转木马，融化了的雪，风，加上荒无人烟？瘾君子和流浪狗？我会喜欢这些？这个唱歌的笨蛋是谁？”

一对男女来到吧台边，跟他们相邻而坐99ｌiｂ.ｎet。后来，她甚至记不得他们的姓名，但是她绝不会忘记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举起双手，摇了摇头。

等她到了家，她已经记不得电影的名字了，但是还记得自己对拉斯说她喜欢里面的一首歌。当她努力把歌唱给他听的时候，他还嘲笑她，很明显，他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索菲娅？你真该看看这个。看起来有点未来主义的味道……”

“哦，上帝，拉斯！我爱这首歌……你怎么知道？”

他从浴室出来进了厨房。

他把两人的杯子倒满，然后继续说：“歌里的那个女孩就来自我们要去的地方。这张唱片起码在音响下面的橱柜里待了十年了，但是你很少让我播放它，每次播放你都没有听到最后。你总是说，老人家喜欢听的歌。这是唱片上的最后一首。”

“你刚刚说什么？”

“你要是想喝咖啡的话，得去买牛奶。没有牛奶了。”

而且并不仅仅是因为喝了酒。而是因为当着两个陌生人的面，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一些事。

然后，他放开她，再次看着她。是的，他是在哭。但是，现在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容。“你知道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吗？”

“是的，怎么了！你都四十岁了，已经有点晚了。不是为我，是为了你。我感觉我们可以继续……哦，你懂我的意思。”他拿掉脸上的毛巾，她看到他一脸严肃。

“该死，五点四十五……我睡了多久了？”

拉斯又笑了。“上帝，你这样趴着，可真美啊……你不会忘了我们有客人吧？”

接着，她想起这首歌的出处了。

这只是一个细节，但是她非常认真地对待它。他在意她，即使他从未用许多言语来表达。

他伸手去拿果汁，毫无把握地看着她。他先给她倒了一些，然后自己倒了一些。

然后，她意识到了拉斯带她来的是个什么地方。是他提出要来夜总会的。不是他一直引着他们直接来到了拿索街吗？

她走到床边。他抱住她，亲吻她的后颈，然后开始解她的内衣。

他介绍说她是他的终身伴侣。他的肢体语言表示他们是一对，她认识到这是因为他想让她在这个场合有安全感。

当他们到达位于曼哈顿上西区的酒店时，太阳照耀着大地，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索菲娅之前来过纽约几次，但是上次来已经是十年前了，她已经忘记了这个城市有多美了。

“我也爱你。”他停顿了九*九*藏*书*网一下之后说。但是她禁不住想，他刚刚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有他在身边，她感觉很安全。

“首先，我们在酒店餐厅里吃午饭。这里的食物非常好，至少去年我在这里的时候是这样。然后，我将带你去一个地方。这个季节，那个地方非常特别。”

“结果呈阴性。”

拉斯躺下来，在床上伸开手脚。索菲娅站在那里，只穿着内衣，她正在床边的镜子前化妆，她拿起一条湿毛巾，朝他扔过去。

“不知道……我们应该做什么？你已经来过几百次了，你应该知道。”她微笑着说。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又要一个人过节，我只是太他妈生气和失望了。”

她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她生硬地直起身子，朝飞机舷窗外望去。白雪覆盖的纽约，哈德逊河像一条长长的黑色线条，将城市一分为二。布朗克斯和布鲁克林的街道宛如白纸上的细线。摩天大楼的影子就像柱状图一样。

索菲娅挂了电话。

她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在回家的飞机上，索菲娅想到他们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她觉得自己刚刚重新发现了一个拉斯，她知道他就在那里，但是已经好几年没见了。

听到大门关上以后，她走到门廊，看到他没穿外套就出门了。他的上衣还在。

“我……”他没再说下去，而是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抱了很久。她预感到他有话要说。

她看着拉斯，意识到他看出她已经明白当前的情形了，还看出她对此并不抵触。

她找到这个未知电话，拨了过去，一边听电话铃声一边盯着浴室门。

就像他突然回到她身边一样，他又突然消失了。

“不，当然没有。”他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我只是工作上有太多事了。我都快不知道今天的日期了。”

他们在纽约的时光开始变得像模糊不清的梦境。他的亲密，他们之间的理解，他们在康尼岛度过的那一天，都不见了。

应该是那个女人打回来的，但是她不敢看，因为那样未接来电的提示就会从屏幕上消失。

“好的，我去商店买，你可以先煮上咖啡。”

“那就速战速决，”他小声说道，“飞机可不等疯子。”

她走进门廊，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他的工作电话。他在家以及不工作的时候总是把它调成静音。她输入密码，找到了拨号记录。

他微微笑了笑。“你不记得99lib.net封面了吗？卢·里德穿着西装，戴着领结，他的脸半掩在一顶黑色的帽子下面？”

“我刚刚的举动？”

“喂，亲爱的！我还以为你会很忙呢！”

她感到自己要爆发了。

“半个小时吧，”拉斯笑了，“你真该看看自己昨天的样子。”

“谁唱的？这是那部电影里的……但是你甚至没有看过那部电影？”

为了这个机会，他等了一年，他一直等着，他一直记得。

背着他？一切都在背着我崩溃。

他探身过来。“对，不过我听你唱过。我们喝一杯，然后我会跟你解释。”

“过来，跟我生个孩子，”他突然说道，脸上还蒙着毛巾，“我想和你生个孩子。”他重复道，索菲娅整个人僵住了。

“是的……好了，那我们一饮而尽吧！”

她对他笑了笑，因为头疼，连笑都成了一件费劲的事。“你是说刚刚？过来！”

“什么？”

他的疑问把她逗乐了。“我非常肯定我们没有，你也从来没有给我播放过。不过这并不重要。你刚刚的举动刚好弥补了你的心不在焉。”

开始，他们只是互相看了看，笑了笑。那个女人赞美索菲娅身体的某个部位。

“是的，播放这首歌，傻瓜。”她又笑了，“你记得我喜欢它。”

“孕检结果……”

他松了一口气，脸上疑惑的表情也不见了。

但是一回到斯德哥尔摩，一切又变得暗淡了。刚过几周，索菲娅就注意到，无论她多么不愿意相信，他一定会伤害她的。

他的心不在焉不再那么迷人了。

他们正坐在早餐桌旁看报纸。

“你知道，德国人从不休息。连假期都不休息。”

她失控了。

他的反应与她的预想不同，她的愤怒慢慢消散了。

电话了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

她在餐桌旁坐下。

她打开冰箱，拿出那盒牛奶，然后倒进了洗碗池。她把空包装盒捏扁，塞进了垃圾桶。

他抬起头，有些惊讶。

有时他说的话，稍后就会马上收回，但是这次他的声音有些异样。

“相信我，那是个好地方，”他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会喜欢的。”

“忘了？你已经忘了我们在纽约说过的话了？”

而且他们就要一起生个孩子了。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我袖手旁观，一切就都崩溃了。当然，德国人很聪明，但是他们并不是非常独立。你知道，他们喜欢规章制度，喜欢沿直线前进。”

突然，广播系统里传出了吉他和小九_九_藏_书_网军鼓的声音。索菲娅立刻认出了这首歌，但是记不得是在哪里第一次听到它的了。

他们再次碰了碰杯子，她想自己多么地爱他。

店里灯光昏暗，里面用红色的法兰绒帘子隔成了几个独立的空间。第一个是一个小舞台，他们到的时候还是空的。

“上帝，太好了！终于来度假了！”

报纸沙沙作响。

她转过身，吻了他。

“昨天？”

第二天早上，索菲娅醒来的时候感到头痛欲裂，连打哈欠都觉得眼冒金星。

“你是认真的？说真的？”索菲娅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之后，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迅速，那么简单。

洗完澡以后，他们决定待在酒店房间里喝香槟酒。

“对了，索菲娅。有件事，”终于，他把报纸推到一边，说，“汉堡打来电话，说他们那里乱成了一团。他们要我过去，我无法拒绝。”

她能从镜子里看到他面对的窗户。玻璃上可以看到他的脸，她觉得他在哭。她想到了自己几周前的感受，那简直是另一个世界。现在，他想和她生个孩子，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你不在的时候，可不止德国的事情会崩溃。”

她往下翻，这个号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从日期上看，他每天给一个斯德哥尔摩的人打好几次电话。

她转而找到了他的短信息，然后打开收信箱。

前四个是德国的电话号码，但是第五个是斯德哥尔摩的电话。接下来又是德国的号码，然后又是那个斯德哥尔摩的电话。

他突然露出了担心的神情。“你什么意思，崩溃？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知道，但是我也没办法。”他说着站起来，转过身去，把早餐的用品放到冰箱里。突然，她感觉他好遥远。

该吃甜点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淘气的神情，他离开餐桌，走到吧台边，然后探身给了吧台后面的男人什么东西。他们小声交谈了几句，然后，他面带笑容回到餐桌边。

“我说我希望我们生个孩子。”

康尼岛非常精彩，就像他说的那样。

他们最后一天用来购物以及在酒店房间里放松。

拉斯从浴室里出来了，腰里围着一条毛巾。他对她微微一笑，然后走进浴室穿衣服。她知道他穿好以后会来冲咖啡。

他默默地坐了几秒钟。“对不起，我都忘了这回事……”他难为情地笑了笑，然后继续看报纸。

她再次拿出手机，看到有两个未接来电。

“拜托，索菲娅，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