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斯德哥尔摩,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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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有话要跟我说。”她把带有糖衣的甜饼蘸到茶里,一大块甜饼脱落下来,掉进杯子里。她着迷地看着它分裂成小块,沉到杯底,变得越来越小,仿佛它从未完整过。
“欢迎回家,维多利亚。”妈妈说,她端着那盘甜饼,看也不看她的眼睛。
突然,一阵风吹动了淋浴的帘子,她意识到他正站在浴帘外面。
妈妈从花圃上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朝维多利亚点点头。她也朝她点点头,然后拿起书包,进了房子。
她嗅了嗅那只用真正的兔子皮毛做成的小狗。
那辆白色的沃尔沃停在车道上,她看到他们在花园里。
她有些痛,因为他是那么粗鲁。她的皮肤被滚烫的热水烫得刺痛,胯部也痛。不过她知道第二天就会好了。只要他感到满足,并且睡着了。
“我很想你。没有了你,这里空荡荡的。嗯,显然我们都很想你。”
那棵花楸树是她出生那天种下的。她曾经想放火烧死它,可它就是烧不着。
自从她脖子里套着绳结在哥本哈根的酒店房间里醒来时就有的头疼,现在开始减轻了。不过她的嘴还有点疼,磕断了的牙齿疼得要命。她的舌头沿着牙齿转动,感觉到一颗牙断了一截,她想,一到家就要把它治好。
还是清晨,空气中透着一丝凉意。她背上背包,走下火车,走藏书网进宽敞的拱形大厅。和她预想的一样,没有人来车站接她,于是,她坐上扶梯去搭地铁。
想到他的触摸,她不禁浑身发抖。
“好啊。”维多利亚的视线在厨房里转动,然后,她看着他。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是的,他在哭,她想。
她活下来了。
维多利亚什么也没说,她知道反抗毫无意义。
当火车接近赫尔辛格的轮渡码头时,她在想自己的生活是否可能变成另一番模样。可能不会。她的父亲在她的童年中插了一把刀,刀片还在下面颤抖。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和仇恨注定在一起,就像雷声和闪电,就像紧握的拳头和重重的一击。
他们还没有询问她的牙齿。
她在地下室拿出她的脏衣服,放到洗衣筐里。她脱下衣服,开始冲澡。
她在脑海里列出自己遭受的不公,她盼着那一天的到来,到时他,还有其他所有人都将祈求她的怜悯。
尽管迈着十七岁的步子,部分的她却只有两岁大。
“你应该很期待能好好……”妈妈没了思路,她放下盘子,把一些看不到的碎屑从桌子上擦掉,“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之后……”
真正存在的只有那盘甜饼。
他这才听到她的动静,转过身。
一周之前,她和汉娜还有杰西卡搭乘客轮从希腊科孚岛出发去了意九_九_藏_书_网大利布林迪西,然后乘火车从罗马一路去了巴黎。一路上,灰蒙蒙的雨从窗户打进来。那是七月,却更像十一月。在巴黎漫无目的地过了两天,汉娜和杰西卡开始想家了,她们坐在火车北站,身上又冷又湿。
“是的,我还剩了一些。别忘了,我有自己的零用钱,所以……”
那个声音给了她指示,不过它错了。
维多利亚蜷缩在角落里,把夹克拉到头上。在欧洲转悠了一个月,这是仅剩的一点时间了。
整个旅途中,汉娜和杰西卡就像两个布娃娃。她受够她们了,当火车在法国里尔停下时,她决定下车。一名丹麦卡车司机让她上车,一路送她到阿姆斯特丹。到了哥本哈根以后,她把最后的旅行支票兑换成了现金,预订了一家酒店。
她将完全受他摆布了。一个人都不认识,需要逃跑的时候也没地方可去。
他上身倾到桌子上方,妈妈点点头表示同意,仿佛是在强化他说的话。
“非洲那么遥远,我……”
我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她想,我可以把切都抛到身后,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他会允许她这么做吗?她不知九-九-藏-书-网道。他需要她,她也需要他。
火车晃动一下,驶出了车站,同时天空也下起了大雨。
她笑着朝他挥手,可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然后转过身继续手里的工作。
乘公交车从斯鲁森到韦姆德的格里斯林奇需要半个小时,她用这段时间编了一些路上的小故事。她知道他肯定什么都想知道,如果没有细节,他会不高兴的。
他点点头,站起身,表示谈话结束了。
维多利亚走下公交车,沿着道路慢慢地向前走。在这条路上,她曾经给好多东西起了名字。
维多利亚努力捕捉她的视线,试了一次又一次。
“可我现在回来了。”她尽力让自己听起来很高兴,可是觉得心里越来越堵,因为她知道他想要什么。
“噢,是的。玩得很好。”她尽量显得轻松愉快,不去想他就站在她赤裸的身体旁边。
她笑着看着他。“我相信会很不错的。毕竟,也就几个月的事。见识一下新鲜事物也挺好玩的。”
“很好,维多利亚。冲完澡,穿上衣服,我和你妈妈想跟你谈谈。妈妈正在煮茶。”他在手帕里擤了一下鼻子,然后哼了一声。
至少目前是这样。
“你的钱够你走完整段旅程?”
他抱着双臂,等着她的回答。
“很好,维多利亚。你……”他的声音变小了,她听到他在抽鼻子。
“你不在的时候,我和你妈妈考虑了九九藏书一下,我们决定搬离这里一段时间。”
最好把这份怒火储藏起来,让它变旺。有一天,她会打开闸门,让这怒火荡涤整个世界,到了那一天,她会非常冷酷无情。
“好了,我们都忙自己的事吧,”他说,“维多利亚可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我继续到花园里工作。六点整的时候,桑拿房就热起来了,到时可以继续我们的谈话。好吗?”他先是期待地看了看维多利亚,然后看了看她妈妈。
他用他水汪汪的蓝灰色眼睛看着她。他已经决定了,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妈妈站起来,把她的杯子拿到水池边。她一言不发地把它洗干净,仔细地擦干,然后放回到壁橱里。
“是心理学的基础课程,我们觉得这很适合你。”
她看到了“爬树”和“垫脚石”,被她称作“山”的土堆,还有曾被她叫作“河”的小溪。
“你玩得开心吗?”他说。他的影子落在帘子上,她感到胸口一紧。她不想回答,可是尽管他已经无数次玷污她了,她依然不能默不作声,这样只会让他露出邪恶的本性。
“我们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可以上函授课程。你一周可以得到几次指导。”
隔间里很温暖,还有在她之前坐在这里的人的味道。维多利亚打开窗户,想通通风,可这味道就像长在天鹅绒座椅上一样,挥之不去。
他在哭吗?
他背对着她站在那里,99lib•net在玩弄着什么东西,妈妈则蹲在一块花圃边除草。维多利亚拿下书包,放在台阶上。
“搬走?去哪儿?”
她根本没看我,维多利亚想。
那么强烈而急切,像火一样。
“什么样的课程?”她感到牙齿一阵疼痛,用手揉了揉下巴。
“我需要去塞拉利昂领导一个项目。我们会先在那里待六个月,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再待六个月。”
他慢慢地揉搓自己细长的双手,她注意到它们看上去多么苍老,布满了皱纹。
回家的旅程用了一整夜,她睡了一路。火车到站之前,列车员把她叫醒了,她感到头晕,浑身难受。她做梦了,但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剩下的只有焦虑。
他们正安静地坐在餐桌边等着她。唯一的声音来自窗户边的收音机。桌子上放着茶壶和一盘杏仁饼。妈妈倒了一杯茶,有一股浓烈的薄荷和蜂蜜的味道。
她等着他走开,才关掉水龙头,擦干身子。她知道他随时可能回来,所以尽快穿好衣服。她甚至没有找一件干净的内衣,又穿上了她从丹麦一路穿回来的那件。
“可是我已经向乌普萨拉大学提交申请了,而且……”她感到眼眶里噙着泪水,但是她不想显示自己的软弱,这样可能给他安慰她的机会。她低头看着茶杯,用调羹搅动杯子里的茶,用甜饼碎屑做一杯粥。
她们都点头表示同意。

“我快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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