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恶魔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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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宝贝
第二章 琥珀
第三章 绅士
第三章 绅士
第四章 黑岚
第四章 黑岚
第五章 子夜谈
第五章 子夜谈
第六章 营救
第七章 花窗
第七章 花窗
第八章 恶魔
第三节
第八章 恶魔
第九章 审判者
第九章 审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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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旺傻傻地摇摇头。
“我小时候,外祖家里有一个不大,但是打理得非常漂亮的小花园,还有一条上蹿下跳、破坏力很强的拉布拉多犬。可是我却总是盼着我爸爸来看我的日子——虽然外公并不是特别欢迎,他一直觉得女儿嫁的这个男人又粗鲁又没教养。我父亲在外公眼里,大概唯一的好处就是对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特别好。”姜湖轻轻地说,“他教会我摆弄各种各样让外婆尖叫的危险武器,还会专门教我一些各国语言里骂人的话,还会和我约定,这些话只能在他面前说。”
翟老板就这样被沈夜熙塑造成了一个扛大枪的香港黑社会。
沈夜熙“啧”了一声,流氓兮兮地说:“老实告诉你,我们都跟了你好几天了,昨天在路口吃了一大碗麻辣烫,晚上跟人打台球赢了两百块钱,是不是?”
“我真的不知道……”他茫然地想。
沈夜熙摸摸下巴,慢条斯理地说:“弄没了啊……这可难办了,你知道你弄没了谁的东西么?”
沈夜熙伸出手去抓他:“我掐死你……”
沈夜熙:“比你厉害呀?”
“他虽然觉得遗憾,但是也没有强求,只是让我定期帮他参考一些东西。后来不久……在模仿杀人案不了了之后不久,我所在的城市开始出现了一系列诡异的失踪案件,有点人人自危的意思。当时司法界和学术界的一些朋友联合起来开始研究这些案子,我也被邀请参与其中,整整三个月,一无所获。最后竟然让我在柯如悔寄来的研究报告里找到了线索。”
姜湖惊异地回头看他。
“我一年级春假的时候回去看他,差点认不出他了,他好像缩水了似的,身体干瘪下来,头发也白了。有时候运动稍微过量一点,就会气喘吁吁。我逼着他去医院,还因为这个和他吵了一架……也是最后一次和他吵架了。”
“这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旁边一帮完全没想到他鞋里还另有乾坤的警官们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
柯如悔……可不也就是个人么?既不会七十二变,也没有三头六臂——姜湖好像突然间相通了什么,放松了身体窝在副驾驶的车座上:“大概五六年前的时候,有人说柯如悔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犯罪心理学家,他在学科内的成就是里程碑式的。”
沈夜熙突然伸出手指在他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姜湖一愣,抬起头看着他。被一双手恶意地按了一下脑袋:“他‘活着’的时候,你怕过他么?”
姜湖用手抹了把脸:“他在火海里给我打了个电话,向我炫耀他研究的成功,因为他甚至预测到了我们什么时候会发现他‘伟大’的实验,什么时候会找过来,掐算好了时间,然后点着了九九藏书网房子。”
姜湖继续说:“刚刚你眼睛开始乱瞟的时候,虽然看似是往每个地方都看上一眼,不过每次目光触及到这个柜子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把眼睛转个方向,这叫做……做……”
突然,沈夜熙转过头来,阴恻恻地冲两个人的方向笑了笑:“全国第三是吧,盛遥杨曼,我看你们俩现在也没啥任务,刚刚郑队打电话说,他们那边安排了一次伏击行动,为了体现同事之间的友爱,一块蹲点去吧。”
“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外公外婆相继去世,他才接我回到他身边。”
沈夜熙沉默了一会,拍拍他的肩膀。
“后来突然出现了一起模仿杀人案,当时我已经拿到学位,在做自己的研究,也关注过这件事,还看见了柯如悔给出的犯人心理分析,有些地方和我理解得不大一样。我想反正也是自己的老师,去请教也不算丢人,就去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天色已经开始黑下去了,姜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冷,“他表示,对我的看法保留意见,还说‘你没有杀过人,怎么能理解凶手的想法呢?’”
“做贼心虚。”沈夜熙淡定地补充。
沈夜熙忍不住问:“多学些东西不好么,你爸骂你干嘛?”
苏君子是局里有名的乌鸦嘴,好话从来没灵过,坏话从来没不灵过。杨曼和盛遥像两只瑟瑟发抖的鹌鹑,抱头痛哭。
“我老爸最看不惯我读书的时候那种花蝴蝶似的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沾,又什么都不能全神贯注的人。”姜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表情柔和了下来,“他说我是在挥霍天分浪费时间,早晚有一天一事无成,将来会穷得裤子都穿不起,他可以考虑给我留下个草裙当遗产。”
“你说的那个犯罪心理学家?”
沈夜熙蹲下,直抒胸臆地问被压在地上的李永旺:“你妈给过你一个账本,放哪了?”
“什么研究?”沈夜熙问。
姜湖点点头:“我父亲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他亲自给我做的心理疏导……他在犯罪心理学上的成就现今真的是没人比得上,能自成一套理论,因为他,我才慢慢把那些分散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领域上。”
“我父亲当过兵,是个混蛋,脾气暴躁,一句话里要是没有脏字,就好像说不出口似的,一条胳膊有我的腿那么粗,小时候他会大笑着把我抛到天上再接住,非常粗鲁。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去世,他怕养不活我,就把我送到了外公外婆那里……”姜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了顿,斜眼看了一眼沈夜熙,“呃,怎么说到他了。”
“他那时候和警方的联系很密切,也经常出入监狱,收集各种罪犯的资料,是个为了他99lib.net的研究可以好几天不吃不喝的人。”姜湖突然皱起眉,“我第一次发现他的不对劲,是有一次碰上的一个跨州的连环杀人凶手,负责那起案件的联邦警官是柯如悔的朋友,当中专门向他咨询过专家意见。柯如悔很感兴趣,亲自去过现场,抓捕犯人的时候,我也在场,当时那个男人对柯如悔说过一句话,他说‘你没有杀过人,又怎么会理解杀人的快乐?我才不相信。’”
“那时候赶上我青春期,正叛逆,我爸这人,要是偶尔见面,跟他出去喝一壶,聊聊天开开玩笑,还挺好的,真的跟他搬到一起去,才发现有很多事情,我们俩根本没法沟通,有一段时间,我天天跟他吵架。有时候我吵不过他,就离家出走几天,钱花完了再回来,有时候他吵不过我,就动手,整天鸡飞狗跳的。”
沈夜熙叼着烟津津有味地说:“没事,你说,这个好听,我小时候又没爹又没妈,听见别人家什么都觉得羡慕嫉妒恨,你再多说点,今天晚饭就归你做了。”
“我不知道。”姜湖说——他想柯如悔可能真的是走火入魔了,那火海里压抑着狂热的声音,把他心里那个温文尔雅的教授形象一下子扭曲了,天使撕下了脸上人皮,突然就变成了恶魔。
李永旺见鬼了一样地看着姜湖。
万一乔婶地下有知,不知道她会不会也觉得心寒,她费尽心思想要保护的这个儿子,就是个亲妈刚死,就跑到夜总会跟几个莺莺燕燕掰扯不清的东西,说他狼心狗肺,狼和狗估计都要摒弃前嫌,跨种族展开联合抗议游行活动。
李永旺冷汗“刷”就下来了,目光又开始在屋里乱瞟:“我、我、我……”
沈夜熙:“等等,你的意思不会是……然后你那老师就去杀人了。”
“啊?”沈夜熙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姜湖这句话,觉得每个字他都知道,连在一起就不明白什么意思了,“你……你能用人类的语言翻译一下吗?”
“他想要建立一个基于行为主义的暴力犯罪心理动因系统。”姜湖说。
“不咬人膈应死人。”姜湖有的时候真是老实得让人胃疼。
“你们的分歧在哪里?”沈夜熙找到了关键问题,他顿了顿,又问,“是不是你老师给了个特别标准程式化的分析,你觉得不对劲?”
柯如悔可能真的是个能操纵人心的恶鬼,姜湖想起来,其实自己在打开他的贺卡的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冷静。
剩下的几个人凑起来一合计,干脆不厚道了,也没通知莫局,也没告诉翟家,直接叫了几个人,在李永旺在他那新房子里面,正和一个脸画得京剧脸谱似的的女人没羞没臊的时候,一脚踹门进去,把两个都铐了起九九藏书网来。
“假。”沈夜熙说。
沈夜熙摇摇头,顺口问:“演电视剧的?”
“哦。”姜湖默默地记住了新词,然后打开了抽屉。
沈夜熙张张嘴:“真让我说中了……”
姜湖站在一边打量了他一会,目光一闪,接着走到电视下面,拉开一个特别不起眼的小橱子,里面有个带锁的抽屉,然后姜湖回头很平静得问李永旺:“你能把你鞋里的钥匙掏出来,把这锁打开么?”
“安怡宁说什么?”
“柯如悔在学术上的成就可不是我能比得上的,不,应该说我压根就没什么成就。”姜湖说,“我一门心思研究一门课还不一定赶得上他,何况精力分散到那么多别的地方,我爸知道我在大学里同时修了好几门专业的时候,还狠狠地骂了我一顿。”
“简而言之,就是柯如悔觉得,只要满足特定的条件,每个人都有可能会是暴力犯罪者,造成犯罪的动因、环境因素和犯人的行为特征以及征兆都是可以分类并且被预测的。”姜湖试着用他觉得最通俗的方式解释。
姜湖的目光转到他那看着就知道味道不轻的鞋上,觉得有点恶心,到底还是克服了心理障碍,戴着手套扒下了李永旺的臭鞋,拎起来晃了几下,最后从鞋垫下面摸出了一把钥匙:“我们进来的时候你身上什么都没穿,看见人来了,第一反应不是裹上床单或者抓起衣服,而是飞快地把右脚伸进鞋里,没管左脚,再去抓衣服,傻子都知道你鞋里有东西。”
姜湖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你让我想起怡宁说……怡宁形容的某种动物……”
被警方密切关注的李永旺是个大龄熊孩子,是个如同社会渣滓一般的脑残星人,他被警方盯梢了一天,没有半点察觉的意思,第二天仍然继续着他混吃等死地大业。
沈夜熙难以置信:“有这么神的事?”
姜湖在李永旺屋子里转——这屋子确实是够乱的,脏衣服干净衣服都纠缠在一起,一打一打的,李永旺属于典型的色厉内荏欺软怕硬型,刚刚还醉醺醺骂骂咧咧,一看制住自己的是警察,立刻软了,使出装孙子大法,表演得比奥斯卡影帝还专业。
姜湖笑着躲开,扶了扶歪到一边的眼镜,继续说:“那些现场的照片太刻意了,我说不出那种感觉,你明白么?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人的心理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情境中会有很大差别,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就是那种完美的模仿复制,但是我看不出凶手的感情因素,觉得很……”
“对,就是假。那天我和柯如悔谈到深夜,最后他被我说服了,送我出门,临走的时候,他想邀请我加入他的研究。”
姜湖眼神黯了黯,想起那个在自己生命的最初九_九_藏_书_网时候,留下最为浓墨重彩一页的男人,他一直那么羡慕崇拜着自己的父亲,可是很久以后才发现,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像他一样,自由而热烈地活着。
沈夜熙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知道为啥,把李永旺笑得觉得有点瘆得慌,他“咕嘟”一声吞下一口唾沫。
姜湖方才那句话是个陈述句,代表了他默认了沈夜熙是知道这个人的,听了这反应,顿时有点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为啥,沈夜熙觉得姜湖这一眼里,包含了类似于“你怎么这么不学无术”的信息,于是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迫于面子吭吭哧哧地说:“好像……嗯,你别说,我觉得这名字稍微有点耳熟。”
沈夜熙皱皱眉,觉得这话听起来诡异:“死了,怎么死的?”
苏君子听说以后出去了一圈,不一会抱回两身雨衣回来,一人给塞了一件,特温柔地笑笑:“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到暴雨,你们看这天气也听够呛的,带上点,万一呢?”
李永旺脸色一白:“是是是……是呢!指不定就让我扔哪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数,谁知道干什么的。”
李永旺一双猥琐的小眼睛开始四处乱飘:“警官我冤枉啊,我妈,她、她她一给别人当老妈子的老娘们儿,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呀?再说她防我跟防贼似的,有重要的东西也不能给我呀!”
李永旺睁大了眼睛,沈夜熙拍拍他的肩膀,挺惋惜地说:“可惜啊可惜,你也就能快活这么几天了,知道为啥跟了你好几天,今天把你逮起来么?”
“应该是死了——”姜湖有些犹豫地说,过了一会,他又补充,“至少我以为他死了,可是……我刚收到的东西就是他寄来的。”
对此,杨曼鉴定说:“讨债的,这就是来讨债的。”
沈夜熙干脆翻了个白眼,自暴自弃地说:“哥岁数大了,跟你们这帮小青年不能比,记性不好不行啊?不就是个人么,干什么的?”
安怡宁为了“避嫌”,已经彻底跑到郑队手下了,人影都不见一个。
“直到我离家上了大学,他才不再动不动就教训我了。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一辈子像坦克一样硬朗,像狐狸一样狡猾的男人,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居然会在我离家的前一天来来回回地把我的行李检查了很多遍,像个老太婆一样唠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姜湖突然停顿住了,好半晌,才接着说,“你知道么,他身上有很多很多的伤疤,有的伤疤特别恐怖,可是他说那是他一辈子最自豪的东西,生死边缘走过那么多,他都活下来了,只要活下来,就是赢了。可是他战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输给了时间。”
沈夜熙挑的时机和抓人方九九藏书网式都极其猥琐,完事儿以后,他还瞄了一眼那浑身上下没两块布的女人,总结说:“顺便为扫黄打非做贡献了。”
杨曼扭过头去,悄悄地跟盛遥说:“沈队怎么这么暴力?”
盛遥连忙摆摆手谦虚:“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沈夜熙继续忽悠:“我们找得着你,翟海东也找得着你。他老人家正在往这边来得路上,我一寻思,虽然你挺猥琐,但是怎么也是一会喘气的,咱人民警察不能眼看着你被黑社会老头拖回去切吧切吧剁了,咕嘟咕嘟炖了是吧?不过看来哥们儿你也不领情……”
“我拒绝了,我认为他的研究本身是不会有结果的,也不同意他的设想。”姜湖说,“柯如悔当时的狂热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像是他能看透一切掌控一切似的。”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柯如悔这个人。”
杨曼做恍然大悟状:“盛公子一针见血,奴家甚是佩服,甚是佩服。”
“我们当时是和消防队一起赶到的。柯如悔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一把火点着了房子。”
李永旺下意识地摇摇头。
沈夜熙不好意思再做一脸茫然状,为了让自己显得聪明点,于是转移话题:“那你觉得呢?”
姜湖极少提起他自己的事情,更是从没有提过他的家人,和沈夜熙合租几个月了,沈夜熙从未见他联系过单位同事以外的人,好像他是一个没有私交、没有朋友、没有家庭、也鲜少有什么业余生活的人。
盛遥轻咳一声:“唉,学习紧张工作忙,连个老婆也没有,心里有火呗。”
“可是,现在你发现,他没死?”
“不就是个人么”这句话让姜湖怔了片刻。
“在医院里我最后一次给老头子庆祝生日,当时我的一篇讨论自救式犯罪成因的论文刚刚发表,他让我用轮椅推着他,在一堆病房里转了一大圈,像每个他认识的人炫耀,特别丢脸——也正是那篇论文,让柯如悔邀请我去做他的研究生。”
——沈夜熙你是蝙蝠么?那脑袋两边长得不是耳朵,其实是雷达吧?杨曼盛遥发出两声齐刷刷的惨叫。
“那你现在怕什么的?”沈夜熙瞪眼,“听我的,该吃吃该喝喝,啥事甭往心里搁。不就是一个假洋鬼子么,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听见蝲蝲蛄叫你还就不种稻子了呢。你这人脑袋不大,整天琢磨那么多事,啧,要不然你这小白脸光吃饭不长肉呢。起来,跟我去超市买菜去!”
姜湖被他按着头,艰难地摇了摇。
沈夜熙眨眨眼睛:“我什么时候说是重要的东西了,不就一破账本么?”
里面果然躺着一本泛黄古旧的账本。
沈夜熙觉得很受用,开始得瑟:“哎就这么聪明没办法啊,天生丽质难那啥……”
姜湖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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