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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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宝贝
第二章 琥珀
第三章 绅士
第三章 绅士
第四章 黑岚
第四章 黑岚
第五章 子夜谈
第五章 子夜谈
第六章 营救
第七章 花窗
第七章 花窗
第八章 恶魔
第八章 恶魔
第九章 审判者
第九章 审判者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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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熙抬头望天,低头望地,就是不理会他。姜湖无奈,只能改变策略,轻咳一声,拉回宋晓峰的注意力:“你知道柯如悔是什么人么?”
姜湖一顿,挑起眼睛,冷冷的目光扫过去。连杨曼都没见过姜湖这样的表情,这个任何时候都和风细雨、从来不肯大声说话的年轻人,冷冷地扫过来的样子,竟带了几分凶狠的阴鸷气。
杨曼红着眼眶猛地把他推开,向柯如悔扑过去,姜湖被她推得踉跄两步,撞在另一边的墙上,他却感觉不到疼。杨曼像是要把柯如悔往死里揍一样,柯如悔却感觉不到疼痛,癫狂地大笑:“你输了,当你看见我的那一刻,你每时每刻都在猜疑一切,不信任一切。什么是恶魔?恶魔不是我,恶魔已经住在你心里了!由于你不信任宋晓峰,所以让你的同事避过一劫,于是你当然会更小心,更不会相信这个素未平生的女人,哈哈……咳咳咳咳咳……那才是我献给你的最后的礼物,亲爱的孩子……”
“所以我们的到来也是他设计好的。”杨曼明白了,“他妈这死变态把我们当成提线木偶么?”
“你不会。”姜湖沉默地听完后挂了电话,“这个女人是典型的受害者,但绝对不是你的最终目标。犯罪升级理论,你现在在找的,应该是更高级的对手。”
“你觉得他知道你心里想的一切,包括你对笔下人物的感情,包括你无法表达的激情,”姜湖放松了一点,靠在一边,“你与他亲近,是因为和他分享过关于阿景的一切是吧?”
奶奶的,好不容易盛警官良心发现,稍微对这人还有点愧疚感,这回彻底省了。
突然,一个人从侧面扑过来,一把勒住他的腰,把他的手臂扣在身后,姜湖下意识地抬起膝盖狠狠地顶过去,被那人灵巧地侧开,别住他的腿,男人叫出声来:“我靠你往哪踢?缺大德了,你积点德行不行啊浆糊?”
“要么就是里面除了孩子之外,还有你的同党,”杨曼提出了一种可能性,“能决定孩子的生死,还能识别去的是什么人。”
杨曼说:“他说如果你跟着过去,人就会死,如果你跟着过去,如果你在现场,估计比现在还小心,一定会确定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才会进去,沈队不一样,沈队是那种虽然心细,但是关键时刻胆大占上风的人,可能不管不顾的一脚把门踹开再说。”
“是伤人杀人的凶器,只有一个真正的骗子,才会诱导人做这种事。”盛遥说,不确定地看了姜湖一眼,后者对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我把你弄到这里来,确实是想要保护你,你的脑子里,被他刻意误导,出现了一点问题,可是你不领情,不配合治疗,还想杀我。”
“沈队,再不快点,那孩子会窒息而死哦。”柯如悔突然提高了声音。
姜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伸缩间回勾,无意间做了一个像是掐的动作,杨曼在旁边不小心瞥见,有那么片刻,她甚至担心姜湖会不会就这么突然伸手掐住柯如悔的脖子,慌忙出口岔开:“可是……可是他说如果你跟着去的话,会很小心,那里面如果有什么阴谋,那女人如果撒谎,不是会……”
这句话倒是出乎宋晓峰的意料,他呆了一下。姜湖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于是轻轻地说:“没错,我们是敌人,可他确实曾经是我的老师。”
“你闭嘴!”姜湖难得的声色俱厉。
“而他们看到的门口闪烁的灯,其实是一个开关,只有当门被强行破坏的时候,开关才会关闭,关闭的意思是……当成年人的重量落到地板上的时候,原本埋在那里的炸弹也不会爆炸。”柯如悔的脸上先是抑制不住的微笑,随后嘴越咧越大,终于变成了一阵痛快的大笑,“小姜啊,这回你可输了。”
宋晓峰眼眶里满是红丝。
柯如悔接着说:“你那些温情和善意就像是浮在表面上的灰,轻轻一吹就没了,决定生死的时候,你照样谁都不愿意相信,只死守着自己的逻辑和基于对各种人心理的判断。”
沈夜熙灰头土脸的,特别狼狈,侧脸还有一道刮伤的血痕。沈夜熙有点弄不清怎么回事,扑棱了一下自己一头一脸的灰:“怎么回事?这一脸给我吊丧的表情?”
一个恶魔死了,还有无数个恶魔却还在人群里隐藏着,随时会苏醒在人们心里。
钟医生长长地叹了口气,沈夜熙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钟医生,看来他这‘时好时坏’,也掺了水分呀。”
他称呼对方为“黑岚”,而不是宋晓峰,语气和肢体语言微妙地变了,那带着些许疲态的表情看得人心里一抽一抽的,宋晓峰再次转过身去,望着背对着他忧郁得蛋疼的盛遥,糊涂了:“纪景……”
盛遥一改往常温柔神色,一番话说得硬邦邦的,宋晓峰张张嘴:“对不起……”
这个他一手创造出来,让他深深惦记着过的人,甚至他深深地迷恋过的人,最后背叛他的人。
“沈队……头儿,我们以为你……以为你……”
宋晓峰沉默半晌,从钟汐的桌上取下一张纸条,写了一个地址在上面:“我只知道这么多。”
沈夜熙带着对讲机,姜湖知道这边说的话,他都听得见。
沈夜熙按住姜湖:“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别废话了,我是头儿听我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姜湖说。
杨曼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姜湖这回脸色真的白了,连嘴唇上的血http://www•99lib•net色都褪了干净:“你……”
“我们做过什么,是什么身份,柯如悔做过什么,乃至于你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很多不是真的,是柯如悔误导你的,是假的,有些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姜湖观察着他的表情,“你知道么,有一天等你自己的病好了,你就会发现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我是没说,你不去人就不会死。”柯如悔被杨曼死死地按在墙上,杨曼素来是个没轻没重的,手上的力气不小,他半张脸都变了型,满是墙灰,勉强回过头来看着姜湖说话的样子,却说不出的平静从容。都说上帝要一个人毁灭,必先让他疯狂,杨曼见过太多的疯子,或者歇斯底里,或者不可理喻,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么淡定的,物极必反,不知道是不是疯得太厉害,反而安生了。
姜湖:“……沈队?”
宋晓峰的目光突然有些散乱,他无法辨别想象与真实,这是妄想症患者的根本症结所在。
然而刀送到一半,他却吃惊地发现,再也往前不了了。
盛遥笑了笑,甩甩自己的手腕,拎起宋晓峰:“我今天从你身上学到了一系列的成语和俗语,比如什么叫狗改不了吃屎,比如什么叫恩将仇报,什么叫农夫与蛇,回去可以给姜医生具体举例。”
杨曼不死心:“那刚刚那爆炸声怎么回事?!”
“……队,门口……灯……停闪烁!”这是另一个声音。
说完,沈夜熙看着众人的表情,颇为厚颜无耻地说:“不是,你们别这样,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说不定我是为了让那个抱着一线希望的女人再受一次打击呢?”
“你明明和我一样,”柯如悔笑着望着他,“不然为什么你百般阻止沈队去救那可怜的孩子?罔顾那可怜女人的求救?”
姜湖凑近了一点,双手撑在桌子上,直视着宋晓峰的眼睛:“你回忆地起来吗?他是怎么说的?他每天都在附和你的创意,欣赏你的人物,最后你甚至相信,只有他才能让你的人物活过来——”
一个字以后,突然信号就全断了。
柯如悔的表情很奇异,看着他的样子,竟有几分怜悯。
姜湖深深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点点头,转身跟出去了。
“慢着。”姜湖打断他,看着柯如悔,“你杀人以后,会在墙上写下‘审判’两个字,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你审判她什么?”
接着宋晓峰转向姜湖,端详了一会,低低地哼了一声:“骗子。”
姜湖的大脑转得飞快,快到几乎木然的地步,沈夜熙却有些着急:“不管怎么说,我先带人去把孩子救出来,你……”
盛遥叹了口气:“你这么大一个男人,柯如悔真把你弄晕了,他哪那么神通广大,把百十来斤重的一个大口袋从医院里拖出来,还拖这么远,还那么巧没人发现?说句瞎话都不会——”
柯如悔还没从杨曼那一脚里缓过来,缩在地上,却努力地抬头打量着姜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怎么,你已经连一个垂死的母亲的话……都不愿意相信么?”
“沈队你听见我说的话了么?”
宋晓峰说不出话来。
估计沈夜熙那边也是听得断断续续的,沈夜熙骂了一声娘,又问了一句:“你……什么?”
后来,柯如悔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而后执行枪决。
姜湖眯起眼睛:“杨曼,你听说过二级价格歧视么?”
这回姜湖也不能当他是放屁了,因为柯如悔说得……仍然是真的。
半晌,姜湖才低低地说:“黑岚啊黑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因为他说出那句我去人就会死的话之后,沈夜熙根本不会让我跟过去。”姜湖缓缓地抬起头,拉住对讲机,“沈队,不要走正门,如果外围没问题,你们把窗户砸开,把里面的窗帘弄下来,看清楚了没问题再进去,不要轻易踹开门,有可能的话,从窗户里爬进去……”
半晌,盛遥才放开眼圈有点红的宋晓峰,拉着他到钟汐的电脑前,正色说:“我给你看一些东西。”
姜湖:“如果是,她为什么在拉住夜熙的时候不明说?你说她一个烈士家属的将犯之罪又是什么?”
“你刚才说,如果我也和夜熙一起过去的话,那孩子就死定了,那我估计有几个可能。”姜湖双手抱在胸前,压下自己心里汹涌而起的杀意和脸上冰冷的神色,“可能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不管谁过去,他都是死的。”
钟医生不明白怎么回事,下意识地就点点头:“我的办公室可以借给你……”一行人就去了钟医生的办公室,钟医生知道自己不方便留下,带上门出去了,只剩下杨曼守门,沈夜熙和盛遥跟在姜湖身后,门才一关上,姜湖就向盛遥伸出手:“手铐钥匙。”
盛遥睁大了眼睛:“你刚才还知道我姓盛呢!”
可是杨曼不能当放屁,因为柯如悔说得是真的。
“我们每个人都是提线木偶,命运的……”柯如悔压低了声音,声线说不出的魅惑,“人性的。”
“因为以你的能力,肯定能让宋晓峰倒戈。”柯如悔替他说。
“把门……开。”沈夜熙那边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
宋晓峰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姜湖抓住他的手腕,帮他把手铐上给解开了,宋晓峰揉揉破了皮的手腕,疑惑地在周围几个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到了盛遥身上。
姜湖的目光依旧不离柯如悔:“而对于柯老师来说,九*九*藏*书*网在变着法子地杀了无数人、成了史上最多产的连环杀手之一后,想象力终于枯竭了,于是他开始了审判者聊天室计划,让别人替他完成谋杀,这样就同时满足了他的控制欲和虐待欲两种欲望——虐待欲其实更容易满足些,只要看着别人痛苦、恐惧、忧虑就可以获得一定的快感,我想他刚刚已经满足过了,又为什么会把这里的地址告知宋晓峰?”
不停的有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不同的手伸过来企图拉住他,连杨曼都被一把甩开。
宋晓峰呆呆地看着他。
姜湖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他木然地站在那里,那一刻,无数的想法在脑子里闪过,一个比一个苍白无力,最后只剩下荒芜一片,什么都没没了。
“你实际是赞同我的研究设想,”柯如悔的表情非常愉快,一点也不理会他的威胁,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也不试图起来,干脆就那么靠在了墙角,带着一身的血,一身的灰,形容狼狈地说,“怎么让你承认这一点,就那么难呢?”
“我操,你丫还笑?再笑老娘……我掐死你……”杨曼的妆都哭花了,“那老变态说你要是从窗户进去就死定了,他说……”
门外天光已暗,夜风初起,冷彻了心扉。
他守在地狱的门口,冷眼旁观,心口一点热血早凉透了,可是没关系,还有沈夜熙,还有那些人,有他们全部的家人、朋友,他们不离不弃地就在咫尺、伸手可及处,一直提醒着自己,这世界有风有雨有炎凉,也是有希望和期待的。
“又是你的自私和杀戮论的那套?”姜湖冷笑。
姜湖一愣,语速飞快却异常强硬地说:“从窗户那看看里面有东西么?”
杨曼冷下脸:“你给我闭嘴。”
宋晓峰努力地分辨着他的话,盛遥偷偷对姜湖做了个卡脖子的手势。随后犹豫了一下,却叹了口气,走上前两步,伸手抱住宋晓峰,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真实的在这里。”
沈夜熙对着身后的人大吼:“叫救护车,快!”
他想说话,却觉得从喉咙到嘴唇都干涩得要命。
在那个充满了压抑、疯狂、病态的苍白的地方,配合治疗也好,安分守己也好,都是为了等这一刻的到来,宋晓峰心里涌上一种无与伦比的巨大的喜悦和哀伤。如果这个人永远不会变成自己想象的那样,那就让他断送在这里吧——
姜湖眼前血色茫茫,觉得有些晕眩,木然地往外走了两步,等杨曼注意到,惊呼出声的时候,他已经不管不顾地推开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疯了一样地往外冲。
“哎!”沈夜熙赶紧追上去,“是不是啊?是不是哭了?哎哟当着哥的面不寒碜,你就承认一个怎么了?”
宋晓峰整个人变成了一块木头,半晌,他才轻轻地把手抬起来,回抱住盛遥的后背,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给他这样亲近的肢体接触了,那人身上浅淡的香味就那么传过来,那么真实,他几乎想哭。
宋晓峰睁大了眼睛。
姜湖皮笑肉不笑地挑了一下嘴角,伸出手托了一下眼镜,微微低下头,他那额前略长的头发就落下来,镜片上冷光一闪而过。杨曼觉得这样的姜湖高深莫测,看起来凉飕飕的,只有姜湖自己清楚,他下意识地扶眼镜的动作,只是为了不让蜷缩在一起的手指开始发抖。
女人的尖声哭叫,男人的大声呼喝,还有那疯子歇斯底里的笑,他都听不见。
沈夜熙二话不说,转身带人冲了出去。
“我今年二十八岁,喜欢放双倍的糖,喜欢安静的地方,喜欢把所有的东西都烙上自己的印记,”他缓缓地说出剧本中的那个人的特征,“可我生于你心里,不是那个骗子的嘴里。”
“杨警官,你现在身材很棒,人也很漂亮,但是青春期的时候是不是有过外形上的缺陷?”杨曼听了当场一愣,没想对方突然到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柯如悔像是养神似的,悠然地轻轻合上眼睛,“你总是在有意无意地遮掩着你在性格上的女性特质,像个男人一样工作、粗暴,可是却在自己的妆容上下了很大功夫,很注重符合传统意义上女性美的外形,一方面你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符合时代对女人的审美,一方面你又表现出对自己女性身份的不在乎和与众不同的强悍。”
技术人员说什么人?中间信号跳了,姜湖没听见他说了什么:“沈队你慢点!”
姜湖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了那里。
姜湖一个字不漏地听完,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后边的那个屋子里或者真的有孩子,但是让她相信她的孩子正处在危险中,有成千上万种方法,柯如悔你一直想对我证明的就是正义的无用和凡人有罪理论,比如警察内部会有残忍的杀手,比如宋晓峰被救下后第一个反应是反扑盛遥。”姜湖顿了顿,放开沈夜熙的袖子,转头望向他,“你去可以,但是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即使救人是你的义务,包括受害人。”
“二级什么?”杨曼没听清楚。
听什么?
杨曼摇摇头——盛遥这回真实豁出去了,连色相都牺牲了。
“木屋恐怕不对劲。”姜湖目光沉沉地看着柯如悔,后者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分明。
他登陆了柯如悔的聊天室,把周敏被杀时候的视频调了出来,宋晓峰先是不明所以,渐渐的,眼睛越睁越大,惊恐地扭过头看着盛遥,嘴唇动了动,屏幕外柯如悔的声音传过来,盛遥表情不掺假的严肃九*九*藏*书*网
“什么?”沈夜熙俯下身。
“你是纪……”
姜湖微微松了口气,发现自己有些杞人忧天,沈夜熙的外勤经验比自己要丰富得多,人虽然急了的时候有些拼命,但是怎么说也是老江湖了,就算拼命,也是有技巧地拼。
姜湖的眼角确实是湿的,伸手擦了一下,正瞥见柯如悔被押上警车,而对方也往他这边看过来,离得太远,看不清那疯子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却不想在意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救救他,救救他……”
“先……砸开,不过……小……不去啊。”沈夜熙的声音断断续续。
杨曼觑着他的脸色,接着说:“看那女人求救的时候着急的样子,看见警察来了也没有要放松的意思,是不是因为时间长了,那孩子会有危险?比如屋里有定时炸弹什么的?”
姜湖轻轻地插进来:“黑岚,虽然我叫他阿景,可那只是为了顺着你的理解,我们平时并不这样称呼他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魂不散?
“比如你。”柯如悔接话。
“以为我什么?”沈夜熙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笑了,“让爆炸的动静给吓着了吧?”
“外围看起来没什么事,门窗紧闭,窗户里面有窗帘,看不见里面什么情况。”沈夜熙顿了一下,他也很谨慎,对讲机的信号有些不好,中间沙沙地响个不停,沈夜熙的声音还勉强能听得见,“我先叫人探测看看,别紧张。”
姜湖从来没在外人面前这样不管不顾地对沈夜熙不客气过,不知道这破信号有没有把他的口气传达到,反正沈夜熙还真的乖乖地说了一声:“慢点慢点,先……”
“姜湖!”杨曼尖叫起来,可是那个人听不见。
姜湖随意地把手铐丢到钟医生的办公桌上,往上一坐,把脸埋在双手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沈夜熙识趣地看着他发挥,靠着墙角站着,杨曼转过头刚想问话,被沈夜熙一脚踩在脚背上,保持着镇定严肃伤感符合主题的表情,在杨曼脚背上碾了碾,然后偏头瞪了她一眼,用口型告诉她:“少说,多看,别废话。”
宋晓峰:“我……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为了骗人的?”
医护人员迅速到位,把女人抬起来,沈夜熙身上也沾了不少血,正想松一口气,那女人却忽然伸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孩子……”
宋晓峰低低地“呸”出一口血水:“你用不同的身份藏在人群中间,没人知道你的前因后果,可是你瞒不过我……纪景,你就算化成灰,姓胜姓败姓猪姓狗,我都能找到你!”
宋晓峰回过头看着他。
“没事了没事了……快快,上担架,小心搬着她。”
女人的皮肤被割开了,四肢被固定在地上,泛起的皮肉泛着粉红,显得特别恐怖,沈夜熙把她放开,女人扔在高声尖叫着,拼命踢打着,沈夜熙怕伤了她,勉强受了好几下,幸好他皮糙肉厚也不怕疼。
柯如悔淡淡地看着他。
先什么没听见,又被杂音掩过去了。
柯如悔低声说:“人,是不能隐藏一点秘密的,无论多么完美的谎言,多么处心积虑的掩盖,总有你自己感觉不到的细节出卖你,那些光鲜背后的龌龊、丑陋,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心思——都没有什么神秘的,你看透了,就会知道什么才是人性的本源。”
“难道我还要相信你么?”耳机里的“沙沙”声闹得姜湖有些心烦意乱,不经意地就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来,他把对讲机扯了下来,扔在一边,他蹲下来,突然压低了声音,总是温和有礼的脸上突然显得有些狰狞。
盛遥的身体偏转了一个奇异的角度,锋利的匕首刚好擦着他的腋下过去,被他用手臂夹住,另一只手扣住宋晓峰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折。
姜湖一时无语,他自信能完美地把握语气和表情,却没想到只言片语间,就让沈夜熙听出了他在紧张。一抬眼,柯如悔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杨曼这回明白了,白着脸看沈夜熙——这位这是联手忽悠一个精神病患者?这人品也忒没下限了吧?沈夜熙假装没看见。
“看见小木屋了。”对讲机里沈夜熙只有简略的一句话,姜湖的心跳差点顿了几拍,轻轻地问:“外围环境怎么样,能看见里面的人么?”
“你还记得最开始他是什么样吗?”姜湖温声说,“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你知道他的大概年龄和性别,隐约的高矮和胖瘦,然后你每天在往他身上添一点东西,五官、神色,乃至习惯和性格,最后,你给了他灵魂。”
盛遥说:“你们去吧,我送他回病房。”
“谁知道你耗子打洞打了几个窝?!”杨曼又把柯如悔往墙上顶了顶。
“所以女人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杨曼问。
当然,从盛遥的角度来说,他语焉不详,只是因为他还没能领会到姜湖到底让自己扮演什么角色。
“在……后边那个木屋里。”女人艰难地说,眼睛里闪着说不清意味的光芒。
“你还不明白么?”盛遥微微回过头来,眼睛却是望着地板的,一点光从缝隙里透出来,照在他脸上,那表情看不分明,只是觉得特别的好看,度着光边似的。
柯如悔说:“你怕了。”
指着不远一个被担架担走的一个同样灰头99lib.net土脸的小青年,沈夜熙十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新来的实习生,走路不知道看脚底下,让他断后,也不知道他在门口脚底下踩了什么东西,我就听见有个什么东西响了一声,当时就觉得不对,让他们全趴下,幸好这小子笨是笨了点,反应还不错,立刻就趴下了,背后皮给燎了一层下来,要不然起码给他弄个四肢不全……哎,小姜,你刚才是不是哭了,我看你眼圈都红了?”
……当然,后来他没能追上姜湖实现他打算好好嘲笑一番的不良企图,中途就被两个医护人员给强行押送走了。
“刚刚那个女人不是说孩子在后边?”沈夜熙问。
对讲机里静默了片刻,沈夜熙说:“听……”
他说完,又回过头去看杨曼,后者站在不远处,里子面子都不要了,与他目光一对,突然嚎啕大哭。
宋晓峰迷茫地抬起头。
虽然没听全,姜湖也猜得出他说的是“把门踹开”,立刻急了,冲着对讲机吼:“沈夜熙你给老子慢点,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找死?!”
对讲机里“刺啦刺啦”的,信号越来越差。
杨曼看起来想一脚踹在他后背上,被姜湖拉住手腕,轻轻地拽到身后:“他说什么你都当放屁就行。”
沈夜熙的声音传出来:“墙角真有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技术人员说……人。”
宋晓峰被迫撒了手,脸色惨白地瞪着盛遥,一声脆响,盛遥干净利落地把他的手扣在身后,用手铐铐上,把匕首踢到一边,然后对旁边目瞪口呆没反应过来的两个兄弟说:“收着,是证物,搜搜看这家伙身上还有没有别的铁家伙。”
柯如悔终于笑起来。
“但我想这种可能性不大,你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最后只给我们一个孩子的尸体,这不符合你的风格。”
姜湖拼命地想从那只言片语中猜到对方在说什么,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里面有一个人大声说:“沈队!孩子……不了,快不行……”
沈夜熙拿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谢了兄弟,我们立刻过去。”
“浆糊,人命关天。”沈夜熙也急了。
柯如悔费力地抬起头,看着墙上的钟:“沈队他们怎么还没把窗户劈开呢?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那孩子已经因为窒息而死亡了,不巧啊,我选中的这个孩子有哮喘病。”
——这个人是个专业的骗子,骗术之高已经让他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真假了,他说谎自然得就像别人吃饭喝水呼吸一样,天生就带着无数张脸谱。
“窗户太小进不去?没关系,反正是木屋,把窗户破坏掉,或者……”
盛遥犹豫了一下,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掏出钥匙,却没有替宋晓峰解开,而是退后了半步,靠着窗户站得远远地,把脸扭过去望着窗外,只给众人一个忧郁的后脑勺,以免脸部抽搐太厉害,被看出来。
“你渴望过正常女性的生活,却对自己隐隐自卑着,觉得自己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想尽量表现得像个男人一样,表现自己对女人的小虚荣的不在乎。”柯如悔嘴角微微弯起来,“而在我看来,现在你的样子很好,传说你父母双全,家庭环境和经济条件也不错,那么你自卑的原因……是青春期时候的青春痘问题,还是体重问题?我猜体重问题的可能性大一点,乃至到现在都影响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的自尊心和虚荣心都极强,甚至有隐约的完美主义倾向,越是在乎,就越是显得不在乎……”
“我的……同党?”柯如悔刻意咬着这两个字,笑笑,“小姐,我没有同党那种低级的东西,训练过的几个工具也已经被你们抓干净了。”
姜湖尽量不动声色,柯如悔却叹了口气:“小姜,你总是一副相信爱,相信感情,相信人的样子,可实际上,你谁也不相信。”
姜湖的手机响了,接起来,顺便把对讲机放在听筒附近,让沈夜熙也听见,打来电话的人是安怡宁,宋晓峰交出这个地址以后,他就打电话过去让安怡宁查这里的住户了,那边安怡宁用极快的语速交待了这家女主人的身份——是个寡妇,丈夫原来是个刑警,在一次缉毒行动里牺牲了,家里开了一家小旅馆,单身带着儿子,附近没有其他亲属。
盛遥缓缓地蹲下来,目光与他齐平。
“看着我,”他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放心。”沈夜熙咬咬牙,把女人的手小心地从自己衣服上摘下来,女人被抬走了,沈夜熙吼一声,“快着,来几个兄弟,跟我过去。”
“你的孩子在哪里?”
宋晓峰冷笑一声:“纪景,你就算化成灰,也是我创造出来的!”
杨曼扑上去把他猛地按在墙上,柯如悔也不反抗,半张脸被压在墙上,还在看着姜湖,意味不明地微笑。
姜湖叹了口气,瞟了盛遥一眼,又去看宋晓峰,眼神里带了几分悲意出来,那种隐含同情的悲伤仿佛有了实质一样,眼睛一圈扫过去,被他扫到的人竟然都能感染到了什么似的,周围流通的空气都像是凝滞了起来。宋晓峰也有点疑惑地望着他。
“盛……盛哥威武……”
姜湖一把拉住沈夜熙的手腕,眼睛盯着柯如悔,语速极快地说:“每个人都有罪是想你说的话——但是你是个极端自恋的完美主义者,挑中她一定有更特别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过去的什么事情,那就是‘将犯之罪’。”
“他给过你一把枪。”盛遥说,“你知道枪是做什么的么?”
“她在那种情九九藏书网况下的那种表情,绝对是真的,我相信她。”沈夜熙不假思索地说。
“他这个人是真的。”姜湖伸手一指,盛遥悲摧地意识到,自己又被这无良的同事给卖了,“纪景和柯如悔是假的。”
“他原来是我的老师。”姜湖说。
宋晓峰低低地嗤笑起来,刚刚盛遥把他按在地上的时候,力气用大了,胳膊肘磕到了他的下巴,鼻血流下来淌到嘴角,他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姜湖手心汗都出来了:“我说看看……”
这是柯如悔的地盘,谁也不知道后边那个百米之内的木屋里有什么,或许是一个孩子的尸体,或许是一群像李景荣一样穷凶极恶、自以为正义的人,或许是一个一触即发的炸弹、倾斜的硫酸、毒液……在恶意这方面,人类的想象力从来没有边界。姜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缺乏一种战胜眼前这个男人的勇气,正义最终战胜邪恶这种事,都是童话里才有的。他太明白,所谓“正义”和“善良”,很多时候不过是人们编出来作为自我安慰的东西,想要一个美好的结局,靠这些是不行的。
杨曼非常老实地闭嘴了。
“那玩意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沈夜熙皱皱眉,“踹开门以后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就把小孩给拎出来了,然后他他……嗯,就他!”
灰头土脸的宋晓峰同志就这么被推推搡搡地弄进来了,钟医生一脸挫败地看着他,姜湖想了想,指着盛遥问:“他是谁?”
半晌,姜湖才低低地说:“钟医生,有能谈话的地方么?”
“什么是真的?”宋晓峰竟有些迷惑。
“谁从窗户进去了?”沈夜熙说,“当时又没有趁手的工具,等找着了早来不及了,那孩子当时脸都紫了,我估计等我们折腾完,小崽早见马克思去了,我看了一眼,门口那就是一小灯,没准还是发光二极管呢,孩子她妈既然知道孩子在木屋里,肯定是柯如悔当着她的面绑的,要是真有危险,她不能不说。再说了,那孩子离门那么近,就算真是炸弹,咱也不是没可能在爆炸前把他弄出来,反正冒冒险,也比眼睁睁地看着他憋死强……”
“二级价格歧视,是指商家知道市场上有哪几种消费者,但是不知道来的消费者具体属于哪个群体,为此,他会设计一个定价方案,让不同需求的顾客自动互相分开。顾客们看起来都是自主自由的,可是买多少东西,以什么价格买,却会完全按着商家的事先的设计走。”
“是啊,去晚了,那孩子就没命了。”柯如悔轻笑着。
柯如悔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天哪,小姜,原来你也不肯相信人性。”
宋晓峰脸上不动声色,却往后稍微退了一步,有些抗拒地看着他。
姜湖适时地把对话的主题引到自己这边,他清清淡淡地苦笑了一下:“阿景,你费尽心机为了保护人家,可人家不领情呀。”
姜湖不说话。
柯如悔摇摇头:“每个人都有罪。”
可是他说得又不对,因为尽管如此,我们毕竟还是生活在阳光下的。
宋晓峰惊疑不定的目光从沈夜熙和杨曼身上扫过,老实说这俩人远远看着都是养眼的主,可惜都属于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那类,身上带着骨子里出来的煞气,往那一站就是种压迫力。姜湖立刻明白宋晓峰这种被包围的感觉造成了他的不安全感,所以放不下戒心来,于是冲沈夜熙打眼色——出去。
姜湖手心的汗让他差点握不住对讲机,他勉强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却不经意地和柯如悔对上。
姜湖的目光和他对上,宋晓峰惊奇地发现,这人的一双眼睛澄澈极了,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骗子也会有这样清澈的眼睛:“柯如悔才是骗子。你心里认定了我和阿景居心叵测,说什么都是为了害你对不对?你这人真是一条路走到黑,看来当年把你骗到这里藏起来是正确的,可惜……还是被对方找出来了。”
“废话,没毛病能住这地方么?”盛遥轻哼一声,“带走!”
一路疾奔,警笛声响彻整个天空一样,踢开大门的时候,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女人哀戚的尖叫声刺破了每个人的耳朵,柯如悔回过头来,一身的血,对着荷枪实弹的警察,却不慌张,反而彬彬有礼地站起来,举起双手,手上的刀子落在地上,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姜湖身上:“小姜,你来的速度比我想象得要快。”
“盛哥,这人没毛病吧……”把匕首捡起来的那位兄弟心有戚戚然地咧嘴。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一声巨响传来,连他们这里都被震得晃了几晃。
“如果里面的人出了点什么事,”姜湖说,“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跟他一起,那人就死定了。”柯如悔轻描淡写地说。
宋晓峰想了想,冷笑一声:“我不会再相信你的。”
盛遥对天翻了个白眼——不是吧,又来?
柯如悔说得对,人心是个黑箱,没人能说出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光风霁月下也许会是暗潮涌动,那些暗流从每一次恶念里吸取力量,渐渐成形,破笼而出,在阳光照不到地地方,总是会生出抹不干净污秽来。
柯如悔叹了口气,对杨曼说:“你看,这个表情其实才是真正的小姜,他怎么可能是个软弱平和的人呢?”
柯如悔笑起来,杨曼被他笑得心烦,就使劲在他膝弯上踹了一脚,柯如悔立刻跪在了地上,他的手背铐在身后,十分狼狈,笑声几乎卡在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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