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审判者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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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宝贝
第二章 琥珀
第三章 绅士
第三章 绅士
第四章 黑岚
第四章 黑岚
第五章 子夜谈
第五章 子夜谈
第六章 营救
第七章 花窗
第七章 花窗
第八章 恶魔
第八章 恶魔
第九章 审判者
第三节
第九章 审判者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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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乾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台子上,皮肤泛着青色,两只眼睛大大地睁着,连冯纪看了一眼,也忍不住想扭过头去。
冯纪是个有些沉默寡言的人,狙击手出身,讨论案情的时候也一般不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听着,偶尔补充一两句,衣着很随便,只带了顶帽子,衬衫的扣子开着,袖子卷起来,里面一件深灰色的背心。
“张小乾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但是如果是我凌晨走在路上,突然有人跳出来,我一定会异常紧张警惕,而像张小乾那种身体称得上壮硕的人,为什么会轻易地被人绑起来、虐待致死?即使是团伙作案,成年男人被人劫下来,第一反应绝对也是自救或者反抗,为什么他身上除了捆绑的痕迹,没有自卫打斗的时候留下的防御伤?”
柯如悔这又是在做什么?只是针对执法者,让整个城市的人造成恐慌么?
“小张已经结婚了,不过跟他老婆关系不大好,你看,人都这样了他老婆也没来,听说……是因为他在外面有些不正当关系的女人。”汪警官刻意强调了“些”这个字,然后接着说,“我们调查过,他出事那天,就是从一个女人那里回来。”
姜湖皱起眉,沈夜熙扫一眼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于是立刻问:“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不像是普通人做出的事情?”
姜湖想,我能逼得你以“自杀”的方式逃脱一次,就能让你再滚回地狱去。
沈夜熙没来得及阻止,顿军尴尬,汪警官也轻咳了一声,古怪地看了姜湖一眼,发现对方一脸纯良且正直地望着他,顿时不知该怎么措辞,他觉得这世道大概还是有希望的,起码还有这么纯良的年轻人。
姜湖摇摇头:“可能是出于对男性性器官的仇恨,或者……是想通过这种方法获得某种他臆想中的力量。”
沈夜熙的目光先还跟着他转一转,后来觉得有点受不了,干脆出口打断他:“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那女的人呢?”沈夜熙问。
姜湖摇摇头:“你看,冯警官,有时候得罪一个人不在他有没有恶意,也许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记恨上。”
“拘留了。”汪警官似乎尴尬了,目光转向其他的地方。
冯纪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明白姜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觉得这年纪轻轻的“犯罪心理顾问”对人心的把握简直到了某种诡异的地步,闭上嘴,沉思起来。
“这回死者身边没有找到被割掉的部分么?”姜湖又问,看见汪警官也点头以后,才对沈夜熙说,“我想那是因为凶手把它拿回去做纪念品了。”
沈夜熙开车,听着俩人在后边聊天,从各种枪械开始,最后随着离分局越来越近,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案情上。冯纪说:“李洪彪我虽然不认识,但是听说过,听说在武警干过,还拿过全市武警散打冠军,身高有一米八六,九十多公斤99lib.net。以前的事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在部队里,听说他本来在总局挺受器重,因为打架受了处分,才被调到分局去的。”
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他们在杀人后做出这样出奇一致的事情?一个流动在不同城市、不同地域之间的犯罪团伙?动机又是什么?又为什么会选择这些人作为被害人?
沈夜熙通过后视镜看了姜湖一眼:“可是记恨是记恨,一般人也只是会生出不待见某人,顶多了看见他落难什么的幸灾乐祸一下,没有深仇大恨,也不能把人活活打死之类的吧?”
姜湖点点头:“另外刚刚没说出来的原因是,看着张小乾的尸体,我突然想起了最一开始发生的两件案子,你记得么,周敏和卢宇飞死前都是加班到很晚,除了我们之前怀疑的和盗窃团伙毒贩有关之外,还有一种人会刚好知道他们的下班时间。”
“那你们可得多辛苦了。”沈夜熙特别会来事儿地往汪警官兜里塞了一包烟,拍拍他的肩膀,又和钱法医打招呼说再见,带着俩人往外走。
当然,纯良如浆糊是不会这么明着说出来的。
沈夜熙:“嗯?”
他的脸有点红,分局平时没什么大案子,一般抓到的都是小偷小摸,极个别情况能抓住几个入室抢劫的,一时乱了阵脚,效率全无。汪警官挺窘迫地瞅瞅沈夜熙,沈夜熙赶紧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笑得特亲切和蔼平易近人:“没事,我也知道时间紧,这不是我们也过来了,这么着,咱也不熟悉地形,麻烦哥们儿给指个大概齐的方向,比如死者晚上常去的娱乐场所什么的,咱么一块挨个查查。”
莫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姜湖知道自己虽然表情平静,心里却是悸动了一下的,这件案子看起来非常清楚明白,杀人的人被杀的人,动机或者杀人方法都一清二楚,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特别的诡异。
“行行,一会我就让人整理出来,一定配合工作。”汪警官抓抓头发,“我知道上头重视这案子,听说还是什么连环案是吧?有啥需要说一声,我们全力支持。”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住了,因为看见姜湖微微偏过脸,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似乎闪着股子冷冷的光,说不出的轻慢蔑视感觉,沉稳如冯纪也忍不住一愣,心里刹那间涌上一股特别不舒服的感觉,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双方客套完,先前负责这个案子的汪警官和钱法医,才带着三个人到了停放张小乾遗体的地方。
他亮了证件,不大一会儿,里面就迎出几个人来,把他们带进去。
沈夜熙一愣:“凶手是个会让他放松警惕的人……很有可能是熟人?”
这城市太大,开车过来都要一个来小时,还算是一路顺畅没堵车,要再赶上个上下班高峰期什么的,基本上车跑得还不如十一路快,就看见九*九*藏*书*网长长一路,跟车展似的,一溜小烟突突着,坐在车里能把人颠得皮肤都发麻。
汪警官一愣:“这……你看,昨天才发生的事情,我们这里也……”
第二天一早,一帮人草草地见了个面开了个短会,就分兵各路了,苏君子盛遥和孟嘉义去了本地那起案子的犯罪现场,沈夜熙带着姜湖和冯纪到了张小乾所在的分局,剩下的人留下整理线索。
出了分局的门,沈夜熙就立刻打了电话通知盛遥,开始排查张小乾的私人关系。
姜湖被他问得一愣,按照现在这“个”凶手作案的频率,每十天就会换一个地方,也就是说给他们调查的时间很短,而从张小乾昨天凌晨被杀,到联合专案组成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多的时间,平时或者不显,但是在这种时间紧张的情况下,改变调查方向意味着什么?他下意识地看了开车的沈夜熙的背影一眼,这时候姜湖感觉,以自己的资质最多做个狗头军师,永远不是能果断拍板的那个。只要一想到,如果他错了,就意味着另一个地方的另一个警察会被以那种变态得几乎挑战人想象力的方式杀死,意味着他们再一次失去抓住这些个变态杀人凶手的线索,像是被牵线的木偶一样疲于奔命地追着尸体,回答冯纪的那个“是”字,就在他喉咙里卡了两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姜湖一愣,冯纪补充说:“不过这也正常,大老爷们儿一个,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吃饭上厕所都结伴,好多都喜欢独来独往,我们把这案子接过来以后去分局打听过,他人倒是挺仗义,没什么坏心眼……”
相比起来,姜湖就一本正经多了,这人的衬衫永远斯斯文文地连袖口的扣子都是系上的,特别热的时候也不怎么穿短袖,微卷的头发和眼镜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学院里走出来的大学生。不过这两个人却意外得谈得来,杨曼说这可能是因为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钱法医摇摇头:“没有,但是你看,有捆绑的痕迹……还有他应该是活着的时候被阉割的。”
汪警官和法医对视一眼,汪警官压低了声音:“按理说,死的是我们同事,死者为大,没烟儿的事我不该乱说,不过私下里,确实是有人这么传,尸体发现的地方不是还有那两个字么?有小道消息说是小张这人太那个,遭了报应了,不知道是不是空穴来风,我们没来得及验证。”
姜湖弯下腰,凑近了尸体,张小乾虽然不出外勤,不过身材还是不错的,肚子上甚至能看出六块腹肌的形状,身材也算高大,姜湖有些疑惑地摸摸下巴,问法医:“这个死者身体里有麻醉药的痕迹么?”
冯纪听出来了,姜湖的言下之意是,南城分局的人都死光了么?
冯纪想了想:“姜医生,你的意思是,凶手和被害者之间的仇恨是日积月累的?”九九藏书
这一听,沈夜熙就明白了,只有姜湖还一头雾水的模样,沈夜熙赶紧低声告诉他:“大概也是个顺手牵出来给扫黄打非工作做贡献的。”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冯纪说。
“不,他是在材料科的。”汪警官说,“他们家里实际挺有钱的,他妈你们见到了,本来不那样来着,自己开了个小公司,有车,本来是整天往美容院跑的一个女人,原来我见过一面,那趾高气扬的挺不招人待见,小张出事以后,她那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打理的头发,一夜就白了一小半,你看她那样……其实……”
沈夜熙话音不重,却隐隐透露出一种很坚定的东西,一种“事实就是事实,决定我下,出了篓子我担着”的感觉。
沈夜熙把车开到了门口,等了大概得有十多分钟,才把姜湖给等出来,其实莫局就和姜湖说了两句话,姜湖出门以后就转身去了卫生间,在镜子前站了好半天,才把情绪和表情都调整好。
兔死狐悲,连畜生都知道物伤其类。
办公室里其实一直是个比较欢乐的地方,却因为这个案子而沉闷了起来,众人谁也没心思互相开玩笑了,加上那几位或者一本正经、或者苦大仇深的外来警官,从局里出来的时候虽然天还没黑,却让人觉得像加了半夜的班那么累。
可是沈夜熙突然想,那个凶手,他想要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么,看见这样一个还不算老的女人的世界一下子崩溃么?
客套话打太极之类的事情交给沈夜熙,后边两位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技术人员,遇上这种场景,就纯粹变成了跟着沈老大充门面的马仔两只。
才出门,沈夜熙那笑得跟朵花似的脸就撂了下来,烦躁地叼起根烟:“奶奶的,指望他们这帮饭桶,真是死了连裤子都穿不去。”
他们经过楼道的时候,正碰见一个女警扶着一个中年女人走出来。其实仔细看起来,这女人年纪也不算特别大,衣着也妥帖端庄,这时却显得特别憔悴,两条腿似乎已经撑不住她的重量,整个人靠在扶着她出来的女警身上,几根头发凌乱地从鬓角散乱下来,夹杂着银丝。走在前边的钱法医的脚步顿了一下,把这两个人让过去,娟秀的脸上似乎是带了点不忍,片刻后,才回过头来低声对几个人说:“那个就是死者张小乾的妈妈,单亲家庭……据说死者是独子。”
姜湖沉默了半天没吱声,许久,才低低地说:“如果我想的是对的话,那连环杀手的说法就更不成立了。”
系统内的人。
“暴躁……这不大清楚,不算吧?”冯纪顿了顿,他的声音很粗,很低沉,说得特别慢,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似的,“不过人有点混是真的,喜欢独来独往。”
沈夜熙说:“没事,你别多想,咱们不算不请自来,因为死者遇害的地方已经跨区了,再加上这件事情影响比较大,九九藏书网是上面批复下来转到市局的。”
“没有……”姜湖迟疑了一下,抬头说,“汪警官,关于死者的私人关系……嗯,你知道我说的那种,能不能给个具体点的汇总?”
沈夜熙是了解他的,知道姜湖沉默的片刻是什么意思,于是把话题接过去:“我们先看看张小乾的具体情况,如果事实真的能推翻‘连环杀手’的假设,我会提议马上改变调查方向。”
“他不出外勤,下班应该很早,怎么会在凌晨被发现死在外面?”姜湖一时没转过这个弯来,脱口问。
姜湖陈述理由,沈夜熙拍板定局,冯纪点点头,暂时没别的疑问了,因为他突然有种预感,这个病毒一样蔓延在城市和地域之间的案子,会终结在这里。
冯纪一边忍不住琢磨,这到底是大城市,人才就是多,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
冯纪睁大了眼睛看了姜湖一眼:“凶手拿……拿这玩意儿干什么?”
冯纪去上厕所了,姜湖坐在车里,四下看了看,正色下来,低声快速地说:“我刚刚有句话想说,当着他们的面不方便出口。”
姜湖却开口说:“这道理其实很容易理解,就好比河里的长堤,不管多大力气的人用多大的锤子砸上去都没事,甚至卡车在上面开过去都没问题,能拦住江河入海的能量,但是小虫子长年累月地却能把它从里面破坏开来,一开始可能只是个小口子,突然有一天,就变成了一个谁都堵不上的大洞,然后可能整个大坝就坍了。”
“是个暴躁的人?”姜湖问。
冯纪的出身和性格,造就了他这种脑子里没理清事情,就绝不开口的行为方式。在姜湖说了“连环杀手的说法不成立”这句话以后,他至少沉默了有两分钟,才缓缓地问:“姜医生,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连环杀手作案,凶手的杀人动机就应该是那种很具体的、很私人的,而不是出于心理或者生理动因的,我们的调查方向也应该跟着改变,是么?”
城南分局比起总局来,感觉上就好像差了一个等级,姜湖抬起头望了一眼,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偏头看了沈夜熙一眼:“夜熙,我突然觉得,咱可能不大受人欢迎……这案子分局出的事,为啥转到我们这里来?”
汪警官轻轻地叹了口气:“张小乾是去年年底新调来的,这孩子吧……论能力可能还真确实是有点……说他家是孤儿寡母,听着挺可怜,其实也不尽然,他舅舅在上面有点门路,是托关系让他进来的,而且第一线的危险的活儿不让他去,他其实也就算是个坐办公室的,正经是朝九晚五公务员待遇,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的,谁知道……”
姜湖没好意思说九九藏书自己就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合适的修辞,于是只好做高深莫测状没接话。
沈夜熙:“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应该是女人,或者是那种娘兮兮的男人。”
沈夜熙突然觉得有点冷。
这个案子和柯如悔有关系,因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一起让他怀疑到柯如悔的案子中的那个死者的尸体旁边,就是有着两个血字“审判”的。
不……这还不够,审判两个字,对于柯如悔来说,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
这是大事,分局的局长亲自迎出来了,老头子也是快要退休了,一辈子风波不知道遇上过多少,临到快要功成身退,竟然还赶上一出这破事。
他知道人因为心理或生理的动因,会做很多道德层面上看起来不那么正当的事情。比如饿极了会去偷,比如困顿极了,会去抢,比如这个城市里,有很多人夹杂在正常人群里,每天苦苦压抑着自己的变态癖好——恋童癖、跟踪狂,偷窥狂……
汪警官苦笑了一声:“其实……咱也真不是仇富,平时里遇上这种光拿钱不干活的小衙内,谁心里都会有个疙瘩,可是看见他这样,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研究人心,知道人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么——
还真是,整个局里真找不到比他们俩再熟悉枪械的了。
姜湖的望向钱法医,钱法医双手插在工作服巨大的兜里,看见姜湖的目光转过来,于是点点头,算是确认了沈夜熙的说法。
姜湖深深地吸了口气,阻止自己再想下去。那些邪恶的事情,总是在想象力的帮助下给人们带来最大限度的恐慌,这大概就是恶魔的力量总能成为人们的梦魇的原因。不,柯如悔既不是神也不是恶魔,他只是个最普通的人类,无论他怎么标榜自己的行为和能力,他都只是个在某一个学科上有些研究的变态杀人狂,只是个罪无可恕的犯罪嫌疑人罢了。
沈夜熙摸摸鼻子:说:“多大的仇也不至于吧?”
沈夜熙一愣:“怎么,这小张平时不出外勤的?”
这回连沈夜熙也沉默了,他自己是无根水,没见过父母,这一刻却在和这个中年女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体会到了那种绝望的心情。
“一个很大的可能性。”姜湖说,他又围着尸体转了几圈,好像要把尸体的每个毛孔都看到似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位张警官的私生活非常不检点?”冯纪插嘴进来,目光已有所指地看着台子上被阉割过的尸体,“所以他的死因会不会是……”
沈夜熙:“就是说,在张小乾死之前,有人把他绑起来,然后让他亲眼看着,用很细致的手法阉了他?”
姜湖点点头,指了指尸体上的创口:“这不是简单粗暴的切除,从手法上看,更像是个受过外科或者医学训练的人,而且做得很精细。”
姜湖反问:“那你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会到多大的仇恨,才能把一个人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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