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
第七节
目录
第一章 失意的恺撒
第二章 反攻
第二章 反攻
第三章 地狱之口
第三章 地狱之口
第三章 地狱之口
第四章 徘徊
第四章 徘徊
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
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
第七节
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
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
第六章 大洋两岸
第六章 大洋两岸
第七章 沿着密克罗尼西亚推进
第七章 沿着密克罗尼西亚推进
第八章 横扫塞班
第八章 横扫塞班
第八章 横扫塞班
第九章 “我回来了”
第九章 “我回来了”
第九章 “我回来了”
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
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
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
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
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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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潮水涨上来,大事化小,正如尼米兹欢送出征将士们那时候开的玩笑一样:“先生们,当然,可能你们只会听到一两只松鼠在栗树上打闹。”
李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一束光线从射口的小缝中透进来,照着散乱的子弹箱、一个腰形的破饭盒、几听罐头、电话机、防毒面具、一个装满文件的军用挎包,还有酒瓶子,但全是空的。
艾伦·李当然顾不上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出生在南卡罗来纳州的一个欣欣向荣的海港,到处盛开着莱莉花。他是一个名叫罗伯特·李的美国最伟大的将军的后裔。李领导了一场战争,起源于黑奴,结果毁掉了整个南方。这个州的风水,传统和那句“只要我活着,就有希望”的格言,陶冶了他的性情,铸造了他的理想。他喝酒、打架、在他父亲的庄园里骑马、打猎、追求女人,南卡罗来纳州奥伦治堡的那座庄园又大又热闹。他需要一种强制别人又被别人强制的事业。走上了军旅生涯,犹嫌不够,于是他参加了最富于冒险性的突击营,要在最近的距离内,享受杀人的快感。他满足了,他也会被别人所满足,这就是人类社会的一种基本法则。
五十九岁的特纳少将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削瘦精干,象杜邦公司里一个夹着设计图的工程师。里奇蒙·特纳比斯普鲁恩斯将军还大一岁,他的萍踪儿乎浪迹海军的所有部门:潜艇、驱逐舰、战列舰。他当过船坞总监,干过金的副参谋长,似乎一直没有找到发挥他长处的岗位。
那把刀劈了下来……突然砍偏了,戳入胸墙中,那日本军官踩住了空弹壳,脚下一滑,就跌倒在他身边。上帝!除了上帝,还会有谁能创造这种“奇迹”!
他自以为手中的牌太好:绝对的制空权和制海权,敌岛太小、守军少、毁灭性的炸射、精良的装备和能征惯战的“海魔”。也许,潮水并不那么重要,而且,可能是“高的捉摸不定潮”。
凯利·特纳将军被尼米兹委以重任,他最了解担子的份量。尼米兹上将在珍珠港对发起“电流”战役的海军将校们说:“如果我听到一位海军军官没有按预计那样把陆战队送上海岸,我决不会饶了他藏书网。”现在这话对特纳声犹在耳。他在萨沃岛已经犯了一次错误,今天决不能再犯。
艾伦·李扭过脸去,他铁石般的心肠也不忍看这种场面,他背对着克劳德说:“快去吧,我还等着参加你们的婚礼呢!”
美国海军气象部门进行了大量计算,塔拉瓦夜潮在清晨五时,天黑看不清滩头,登陆嫌早;日潮在下午五时,登陆过迟,来不及卸载并建立滩头防区,也不合适。其余时间都是小溯,涨落没有规律性。小潮有两种:高的捉摸不定期——即该退不退的潮;低的捉摸不定潮——该涨不涨的潮。
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抽支烟。
于是,象忽必烈可汗的舰队在朝鲜海峡遇到一场风;象拿破仑·波拿巴的炮兵在滑铁卢逢到一场雨,里奇蒙·特纳的登陆艇在塔拉瓦赶上一场低潮。
“说吧,你还有什么事要托我替你办。”李拍拍荷兰血统小伙子的肩膀。
他用刺刀挑开罐头,里面的鱼很咸。他想喝水,水壶早喝空了。他的K级军用口粮已经丢了,只好用指头夹着咸鱼块塞到嘴里。肚子一响,他才想起看表:四点半。从早餐到现在,竟然不饿。这是战场上常有的事。
“只要我活着,就有希望。”他抡起破枪,狠狠地砸中了那个日本军官的脑袋。“噗”地一声,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身。日本军官痉挛了一下,瘫在地上,尸体像沉重的口袋压住了艾伦的伤腿。一秒钟以前,他们俩的位置正好相反。
恰恰他的对手是柴崎,柴崎硬得像顽石。
克劳德按上尉的路线接近了地堡,刚到射击位置,他抖了一下就不动了。上尉大骂糟糕,只见克劳德又仰起脸,脸仍然那么白,在离他脸仅仅五英寸的地方,一股黑烟裹着火焰,冲向地堡的射口。日军的机枪手被烧成焦炭,形骸恐怖地靠在墙上。一切问题归于解决。哈佛大学的化学教授协同美孚石油公司的技师们,把肥皂粉和汽油经超声波震荡混合在一起,新玩艺儿叫做胶状凝固汽油。
于是就有了冒险和赌博。十一月二十二日是太阴历的满月,吉尔伯特海区将有一次大潮。如果月球的引力提前二天就对塔拉瓦环礁施以影响,来一次
九九藏书
“高的捉摸不定潮”,那么登陆艇就能冲上礁盘,士兵就可以避免涉水,坦克就能及早投入战斗。特纳海军少将就把“电流”的命运押在这次小潮上。
“电流”成功的关键有两个:其一是突然从贝蒂欧背海的咸水湖一岸登陆。估计日军在这边未能坚固设防,而且也来不及调兵。出于“马里兰”号提前二十分钟结束炮击,日军及时增援了背海面湖的一岸,打击失去突然性。
李蹲在栈桥岸边的一个火力点里。为了夺下它,李负了伤。罗克韦尔的喷火器油早用光了,运送胶状汽油的机械化登陆艇无法抢滩,退回了礁湖中心。罗克韦尔抛掉喷火器,用传统的方法拿炸药材住了射口。李冲入地堡,狠狠向里面打光了所有的子弹。
在塔拉瓦,除了等,还是等。在这个倒霉透顶的战役中,除了等,什么也干不成。谁要是等得不耐烦,想试试身手,他算是再甭想搂着老婆上床啦。艾伦·李上尉一边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压抑自己的怒气。
战争的时间表就像啮合的齿轮一样,一扣也松不得。决不会有哪个美国纳税人同意因一次小潮就推迟占领东京的日子。各种船只、飞机的调动远及上万海里和上百地点,一小时也不能差。士兵要养活,将军要打仗,老百姓要鼓舞,新闻机构要刺激性消息,日本人已经嗅到了风暴前的腥昧,他们的工事逐分逐秒在加固……特纳少将必须在二十日投入战斗。
他没想到里面还有活人。一个被炸药震昏又醒来的日军士兵向他扑来,他一拳将那个矮小的日本人打倒。他来不及更换弹夹,就抽出突击队员惯用的匕首,从那日军肋骨下方插进去,然后顺着刀尖往上挑,割断三根肋骨直刺心脏,血喷了他一身一脸,那日本兵软软地瘫了。
“喂,范·克劳德,别那么傻呆呆地像只乌龟。你看着,左手数,第二个火力点,小点儿的那个。我找到一具喷火器,还有油。”他把喷火器给克劳德背上,仔细检查了一下。“你从半截树桩子那儿绕过去,到那辆被打坏的坦克后面,再滚进边上有具尸体的那个弹坑。最后冲过那棵椰于树,然后,瞄准射孔,来九-九-藏-书-网它一下子,准能得勋章。去吧,放灵活点儿,祝你运气好!”
艾伦·李上尉来到范·克劳德身边,跪下一条腿,俯身扭过他的脸。他那俊秀的脸被烧焦了,丑陋不堪,难以目睹。艾伦还像中世纪的骑士一样吻了吻那张脸,然后用一张军用雨披盖上范·克劳德二十一岁的身躯。他用匕首尖在鸡心盒的背面刻下:1943。11。20。塔拉瓦。
礁盘水浅,大批登陆艇未能继续抢摊。它们从水道开入礁湖,已经聚集了一大批。尚能使用的两栖车数量严重不足。在白天,霍兰德·史密斯和里奇蒙·特纳将军不敢用所剩无几的两栖车再来一次赌博。
克劳德脸色发白,转身跃出坑道,突然,艾伦·李一把将他拽回来。
他要去找自己的弟兄,地堡的事不过是战争中的小插曲。战争的惊心动魄之处,在于生与死的不断交织。
吉尔伯特海区,偏离太平洋各条航线,很少有人问津,海图资料和潮汐资料残缺不全。美国潜艇“舡鱼”号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来调查潮汐,结果发现极无规律,即使用回归分析法也无济于事。它一天涨落数次,每天都不一样。有时停潮三小时,该退不退;有时几乎不涨,让船干着急。
太阳慢悠悠地沿着黄道爬上赤道的穹顶。中午十二时,预计中的涨潮没有来。
他爬出工事,找到了他排里的新兵范·克劳德。克劳德趴在一个沙丘的背后,姿势暴露,不是艾伦上尉将他拖下来,一会儿,他就会被打中的。老兵同新兵的区别,就是懂得怎样在火网下前进,后退,隐蔽,怎样抱着死神跳舞,怎样完成任务并且活下来。这都是教科书中无法学到的方法,都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方法,这是人的本能。老兵是战争学校的优等生,劣等的都淘汰了,活着就算拿到了学士帽。
特纳戴着一副秀气的眼镜,但书生气的眼镜下隐藏着他暴烈的性格。(美国海军中又多了一条骠悍的加利福尼亚好汉。)他脾气有如疾风骤雨,命令象“炒玉米花”。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此动辄训人,从无怜悯。战土们对他望而生畏,呼之曰“雷霆特纳”。
他的全部理智和意志让他不认输九_九_藏_书_网,突击队严格的训练使他死里求生。他在死尸上就地一滚,居然躲过了致命的一刀。他摸起枪,刚刚来得及隔开第二刀。对方刀势很猛,震得他虎口发麻。
克劳德感动得流出了眼泪,终于掏出一个精致的鸡心盒,盒盖上嵌着一个栗发姑娘的照片,上尉在船上见过它。
范·克劳德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嘴巴张了张,却没说什么。
“上尉,”克劳德说:“我的未婚妻叫爱妮·勃兰特。照片背后是她的地址,阿纳姆市的奥斯透贝克镇。开仗以后,我一直没见过她。如果我死了,把这盒子还给她,告诉她,范·克劳德祝她幸福。每年今天给我放一支白色的郁金香花,我就爱这种颜色。”
他的长处就是他有一个圆溜淄的小鼻子。他的鼻子如同德雷克的大脑袋、纳尔逊的独眼一样,是他的灵感所在。一九四二年八月那个难忘的黎明,他乘一艘运输船“麦克考莱”号指挥陆战一师在瓜达尔·卡纳尔登陆。从此,他的精灵附上了他的躯壳。两栖登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在复杂、激烈、变化多端、危机四伏富于冒险性等方面吸引他呢?后来,他的足迹踏遍了太平洋诸岛的滩头:火山岛的滩头,岩石岛的滩头,珊瑚岛的滩头。他成了两栖登陆的化身。美国海军管他叫做“两栖战之皇”。
这次低潮几乎改变了历史。
真奇怪,为什么不把D日定在十一月二十二日呢?那不一切都解决了吗?
“别那么婆婆妈妈的,给突击队丢脸。快去吧,那个火力点封锁了冲锋道路。”
日本人叫他“短鼻鳄”。这外号有褒有贬。驻守在太平洋岛屿上的日本军人实在担心:某天黎明,这只不祥的短鼻鳄会从海滩上爬上来,一口咬掉他们的脑袋。
那把战刀如果这么劈下来,就会带走他二十九岁的生命,把他变成一堆有机质,最后分解,成为分子或原子,复归到地球的万物中。那万物之中,已经容纳了三百亿生命最后的尘埃。
他从死人手里拣起战刀,死人僵硬的手牢牢抓住刀柄。于是,他才想起自己的匕首。他从日本兵的胸腔中拔出匕首,切断了那军官的手指,然后在自己的裤腿上正反两面部擦擦,重新装入九*九*藏*书*网靴中。他开始研究那把战刀。他有收集日本军刀的癖好,飞鸟时代的刀,德川时代的刀,镰仓刀和室町刀;还有刀柄上的种种金饰:金马、金佛、金鸟、金花。他下意识地想找到一朵金的茉莉花,因为那是他自己的州花。他可同许多美国人不一样,他是一个地方观念极重的南方人。
日本军官疯狂挥刀劈砍,艾伦边招架边躲闪,丝毫也不敢怠慢。日本人刀路往下走,他感到右腿一麻,“坏事了,手中的破枪也抡慢了。日本军官讣上来,嘴里吐着血沫,大声喊着艾伦听不懂的日本话,将上尉逼到角落里。汗水迷住了艾伦的眼睛,他丧失了信心。刀又下来了。他右腿不灵,没能躲开,这回劈中啦,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巨大痛苦的一刹那,等待着死亡。
偏偏在D日,潮水是“低的捉摸不定潮”。
关键之二是吉尔伯特群岛的“捉摸不定潮。”由于两栖车只有二百辆,主要的作战物资、装备,特别是坦克和兵员,必须用各种登陆艇登陆。登陆艇要求潮水,偏偏塔拉瓦的潮水是“捉摸不定”的小潮。
艾伦·李是一位体育爱好者,拳击、摔交、橄榄球都玩得不错。他深知日军军官的刀法,在瓜达尔·卡纳尔丛林战中,有一次他轻敌失手,臂上被削掉好大一块肉,以致于后来到了新西兰,大白天他从来不好意思在姑娘面前赤身裸体。一位名叫蒂尔顿的奥克兰酒吧女招待,曾在昏暗的落地灯下抚摸着他的伤疤:“艾伦,关于它,一定有个好听的故事。”
“雷霆特纳”需要一次潮水。他吃不准十一月二十日到底有没有。特纳的特点并不在于骂人和训人,他是一部复杂迅速的计算机,精确计算,运筹帷幄;灵活反应,行动果决。他完全了解潮汐的变化莫测。迄今为止,甚至一百年以后,也没有人敢拿吉尔伯特群岛的潮水打赌。影响它的因素太多:月球的引力、地球的自转、西风、火山活动、离任何大陆过远、东西太平洋断裂带的运动、台风……每个因子都不可靠,结果更不可靠。特纳在拿“电流”同潮水赌博。
他还没来得及抽出匕首,就听到脑后呼呼风响。地堡狭小,磨转不开,他向死尸倒下去,心想,这回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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