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横扫塞班
第十节
目录
第一章 失意的恺撒
第二章 反攻
第二章 反攻
第三章 地狱之口
第三章 地狱之口
第三章 地狱之口
第四章 徘徊
第四章 徘徊
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
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
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
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
第六章 大洋两岸
第六章 大洋两岸
第七章 沿着密克罗尼西亚推进
第七章 沿着密克罗尼西亚推进
第八章 横扫塞班
第八章 横扫塞班
第十节
第八章 横扫塞班
第九章 “我回来了”
第九章 “我回来了”
第九章 “我回来了”
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
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
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
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
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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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摇摇晃晃,走了很长一段路,二等兵斯塔克赶上来,递给他一套旧军装:“少校,你象是刚从芬兰浴室中出来的。”
李下令把洞内的日军尸体拖出来,修补一下残破的由填土麻袋垒起的胸墙,准备在洞里过夜。洞里弥散着呛人的TNT炸药烟和子弹发射药的怪味。士兵忙乱了一阵子,向他报告说,仅发现两具尸体。李很恼火。他一路横扫塞班岛,除了夜间击退日军反冲锋后能发现敌人的遗尸外,很少发现敌人的尸体和伤员。这帮日本猴于隐蔽良好,痛打了一顿美国兵之后,却象鼹鼠一样溜掉了。他一直解不开这个谜。还有一个谜也使他疑惑,那就是战斗情报中说的塞班有二万日本平民,他却没遇到过几个。
糖厂尽头有一个永久火力点,用塞班环岛窄轨铁路的钢轨和枕木作了加强。几次攻击都失败了。李骂了一声,又抓起装好弹的火箭筒,狠狠地扣动了扳机。他眼前一片巨大的闪光,那枚火箭弹在炮膛中爆炸了。他四肢朝天,仰面倒在砖石堆上。
等惠特尼团赶来消灭了糖厂敌人以后,“海魔”的军医弗里德曼给艾伦·李注射了一针吗啡。他看到李满脸是血,上面扎满了大小不一的金属碎片,叫烟熏得又黑又黄,可就是找不出伤口在哪里,直到他用手术剪把李的军装都绞开也没寻到。
那股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的人潮,终于冲到了海岸边,把“海魔”师和步兵二十七师一截为二。正面阵地上被冲垮的美军组成十几个袋形阵地,尚在奋斗,象洪水中的孤岛,情况危殆。
他眼前一片黑暗,心想:糟糕,我怕是瞎了。想到这里,他索性心一横,干脆就那样躺在地上。他的穿插部队离主力太远,连队的卫生员急得也没办法,只好往他嘴里灌了几口白兰地酒。
艾伦·李抛掉了钢盔,一头扎到水里,用非常标准的自由泳动作,向军舰游去。他心里呼喊着:“看在上帝面上,我能爬上那军舰,我的亲娘!”
开始,美军的火炮对准阵地前面猛轰,把日本兵炸得尸骨横飞。后来,日军和美军混作一团,炮兵怕伤了自己人,只好打伸延射击。所谓伸延射击,立刻变成一藏书网场大屠杀。
突然,斯塔克从外面跑进来。山洞黑,看不清他神色张惶的脸。
又来了一位少尉:“连长,日军已经攻入了我们的阵地。”
斯塔克又跑进来:“连长,敌人冲近我们阵地啦。”
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在日军战斗部队后面,是庞大的伤兵队。他们有的撑着拐杖,有的吊着绷带,除了缺胳膊少腿者外,有的人还被打瞎了;伤兵们有的两两相扶,有的三五抱堆;有的人有枪没子弹,有的只有一把刺刀,有的拿着甘蔗砍刀,有的只有颗手榴弹,还有的伤兵干脆什么也不拿。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窜出山洞,向海边狂奔。他跑在日军的冲击队伍里,中等个儿,光着膀子,戴着钢盔--日本兵也很流行戴美军钢盔,说是戴着舒服--日本兵无法认出他来,谁也顾不上他。日本人只朝有射击的地方冲,朝海边冲。他同他们混在了一起。
艾伦多年的突击营训练,使他行动起来象蛇一样无声无息。他悄悄向那军官接近,那军官沉浸在狂热的射击中,根本顾不上脑后。突然间,大概是一个日本伤兵尖叫了一声,那军官猛地扭过头来,艾伦猛扑上去,使出全部的断骨打法,狠狠地扭断了日本军官的脖子。
弗里德曼军医也没有留住艾伦。血战早使人杀红了眼,一眨眼间,生者就成了死者,好友就成了残废,人的脑子里只有两个词:“杀人”和“复仇”。好人也象醉鬼,神志错乱的人歪打正着成了英雄。让艾伦去吧,在一场山峦起伏,烽烟遍野的浩大的激战中。没有绝对的权威和秩序,对于陆战队,特别是突击营,谁想干啥就干啥。
他累透了。登岛以来,连续不停地作战,拼命,在死人里摸爬滚打,在活人群里踢骂射杀。衣服被汗渍和血污凝成硬片,手一动就碎了。他象一个疯子似的喊叫,骂娘,有时干脆一脚踢开了炮手,用火箭筒向敌人的地堡轰击。他的突击营刚好在“海魔”师惠特尼99lib.net团和步兵二十七师一O五团的结合部上。陆战队员们打得快,陆军的“老兄”们满不在乎,打打停停,结合部拉得很长,气得他冲到一O五团团部,对着一个老上校没头没脑地臭骂了一道。一O五团团长负了重伤,那老上校虽然在埃尼威托克环礁见过点儿世面,毕竟适应不了陆战队那疯狂的节奏。
他泡在清水里,浑身痛快极了。他这辈于再没有比泡在漆黑岩洞里的这半个汽油桶更舒服的时候了。他在各种溪流、深潭、江河、湖海里游过泳,划过舢板,居然都没有这么畅快过。
自从登上塞班岛,他就没有正几八经地喝过一口水,早就渴得唇裂舌干,喉咙冒烟,全身都快虚脱了。他用钢盔舀了一盔水,刚想喝,动了一下脑筋,怕日本人放毒。原来的军装里有一叠饮水快速测试纸,现在连军装都割烂丢了。他叫来斯塔克,让他化验一下汽油桶里的水,真他妈棒,干净的。他一口气喝了半钢盔,又盛了一钢盔给斯塔克,他倒了半桶水到另一个汽油桶里。然后对二等兵说:“给我守着洞口,我要洗个澡。”
日军冲到海边,无路可走,也不知干什么好,因为给他们的命令就是冲到海边。于是,他们开始射击那些游泳的美军散兵。天黑、风大,浪高,人头忽浮忽沉,加上那些日军本想一死,似乎也静不下心来瞄准,所以命中率并不高。
洞外亮起来了。雨点般的迫击炮弹落到一O五团、突击营和惠特尼团的阵地上。一片喧嚣如海涛般的“万岁”声响起来,仿佛千万头野兽在咆哮。
“哎呀,那块该死的肥皂不知怎地滑脱了。”
沙滩,弹坑,礁石,光着的脚已经被割破了,他仍然在拼命跑着。啊!大海!再没有什么东西比它对一个海军突击队军官更亲切的了。他的脚踝已经踏到咸水里,锋利的珊瑚和海蛎子立刻割出伤口来,被盐水浸得生疼。然而这一切都没有什么。
日军发动了一次最大规模的夜袭。人数之多,无法估计,也许有六七千人。突破点选得很是地方,正是一O五步兵团第一营、第二营和突击队连的正面。那些大头步兵们为图舒适,只拉了一九九藏书网条松散的防线,其中大约三百码的地方有机枪死角,也懒得动脑筋封锁。日军反正一败涂地,剩下的残兵败将只有自杀了事。他们防御松懈,为敌所乘。
李布置了一遍夜间防御的要点,就让斯塔克清理刚占领的岩洞。他就着手电筒的亮光,察看了一下这个岩洞。洞里堆满了乱七八槽的空弹壳,不小心就会滑倒,他往深处走去,冷冰冰的岩壁上渗出水来。他在隧道的拐角处照见了几个空汽油桶。他用手探探,啊!是水。
黄昏的时候,艾伦·李少校指挥人炸毁了他防区内的最后一个火力点。它很大,设在一个岩洞入口处,有一挺重机枪和三挺轻机枪,打得非常疯狂。李的连队为它伤了五个人。
那几个日本兵大约都负了伤,依在石墙上哼哼卿卿。那军官丢下战刀,去摆弄那挺美式重机枪。不一会儿,他就弄响了它,看来是个行家。他把枪口对准了美军的几个孤立的小阵地,不停地射击,一边还唧唧呱呱地骂着。
他们走得很慢,跳跃着,仲缩着,蠕动着,嚎叫着,哭泣着,狂笑着。他们心里也清楚根本杀不了几个美国兵,他们只是来个变相的“集体切腹”。今天夜里--一九四四年七月六日之夜,也许是逆戟鲸群在攻击座头鲸,也许是豺狼在围猎一群绵羊,也许是杀虫剂在杀死各种昆虫,也许是极残忍的病毒在极短的时间里杀伤人类。星夜无光,照明弹却雪亮。美军的所有舰炮和各师的105毫米炮团、t55毫米“长汤姆”炮营,把钢铁和TNT、黑索金炸药全部倾倒在这片疯狂的求死者人毯里。一切东西都暗淡了,消失了,寂灭了。连续不断的闪光和雷鸣把那些日本伤兵,也许还有几个“孤岛”中的美国守军,不管他们生前有何思想,有何德行,有何信仰,有何爱恋,有何罪恶,统统带到天国去……
“少校,你的澡怕是洗不成啦。惠特尼他们团过来一名陆战队的通讯兵柯尔特上士。他说他们团俘虏了一名日本兵,已经受了伤,开始什么也不讲,经过语言军官和心理战人员的反复催逼,终于得知敌人今夜要有一次较大的行动。”
斯塔克在洞里东照西照地找了九九藏书网半天,居然让他给找了块绿色的日本肥皂。
“知道了。斯塔克,请帮我找块肥皂来。”
李骂够了,冷静下来,决定放弃那种一线平推的死板战术,把他的这个加强连象一柄匕首插入敌人战线。李请示后,把他的这个突击队连,利用夜间穿过塔波袭山和提波帕勒山之间的一系列山谷和密林,一直打到卡拉潘糖厂。一路上,逢人就杀,遇房就烧,碰到伤兵医院和后勤弹药堆积场就一把火烧干净。他对部下说,“我们真他妈象当年的谢尔曼将军从亚特兰大一路杀到萨凡纳海港!”他是南方人,谢尔曼是内战时期的北军名将,他糊里糊涂做了这种过去连想也设想到的比喻,足见他是有点儿神志不清了。
艾伦·李少校还来不及从噩梦中醒来。几个日军就冲到了岩洞口。美军的机枪开始射击。照明弹熄灭了,也不知向黑暗中打什么。日军是老兵,悄没声地贴着岩壁,两颗手榴弹一丢,立即跳入岩洞工事和美军肉搏。
艾伦冲出洞口,端起枪一看,他可真慌了。在照明弹白森森的镁-铝光芒下,艾伦看到一副恶梦般的景象。有点儿象毕加索的《格尔尼卡》,又有点儿象戈雅的《巨人吞食自己的孩子》,一切恐怖、狰狞、野蛮和毫无理性的东西全都汇聚在狭窄的塔纳帕格平原上,就是他这种久经战火、杀人如麻的老兵,也会毛发倒竖。
远方,大约五百多码的礁盘外的海面上,停着三艘美国驱逐舰。它们的炮口闪出火光,炮弹从他头上飞过,落入平原上的敌群。
一个中等个儿的日本军官,挥舞着寒光闪闪的战刀,只一刀就劈倒了斯塔克,其他人吓呆了,竟被他一一砍杀。艾伦在塔拉瓦早见识过日军的刀术。无奈山洞漆黑,他也只好躲在一块岩壁后面,他手中的冲锋枪弹夹已打空,他还舍不得丢掉。除了钢盔和裤衩,他什么都没有。岩壁挺凉。他刚洗过澡,浑身还有股滑溜溜的舒服感。而那个凶神恶煞似的日本军官就在离他五英尺远的地方。
艾伦从汽油桶里跳出来:“给我钢盔和冲锋枪。”他走了两步,又说:“噢,对不起,让我回去穿上条裤衩。”
进攻糖厂遇到了日军的顽抗,藏书网酿成了太平洋战争中的第一次巷战。美军在废墟、瓦砾、地窖、管道和锅炉中,在摇摇晃晃的断垣残壁中,在浓厚的粉尘和硝烟中,在烧焦的廊柱间和房顶上,一寸一寸地爆破,清剿,肉搏,把日本兵一个个杀光除掉。
美军的炮兵立即开火,机关枪射出密集的曳光弹。
李少校一边打着肥皂,一边抱怨着日本货的质量,他在奥伦治堡庄园对肥皂的牌子很有研究。
“凑合着用吧。连长,我看你得快点儿,日本鬼子这阵子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李的耳膜恐怕被火箭筒震坏了。当他发现这玩艺儿摧毁火力点很管用的时候,他叫三个士兵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人扛炮,两个背炮弹。他们帮他装填好,遇到“硬核桃”就由他来关键性的一下子。要说太平洋战争中美国步兵对付火力点有什么进展,恐怕就是学会用火箭筒了。
日军的攻击前锋,是精锐的老兵。他们训练有素,潜伏到阵地二百码的地方还没被美军发现。攻击开始以后,他们立刻就突破了美军的阵地,然后拼命狂奔,夺路向海边冲去,把一O五团的两个营冲得溃不成军。连两个陆战队炮连也被扫荡掉。李从未见过具有如此巨大动能的超级集团冲锋。任何舰炮、陆炮、机枪、手榴弹对它都不起作用,就象是往洪水里投几块石头。日军根本就不要命,前面倒下,后面继续冲击,连伤兵也挣扎着往前爬,仿佛前进就可以进入他们的天国。
艾伦少校说了一句:“谢谢你,弗里德曼医生。你给我打了什么灵丹妙药?我又可以多宰他几个日本鬼子啦!”
湿漉漉的艾伦少校终于爬上了一条驱逐舰。他从迎接他的海军水兵口中得知它叫“肖”号。他问他们要了整整一瓶伏特加酒,一仰脖子喝了下去,然后几句话讲了塔纳帕格平原的战斗。他的最后一句话是——
李醒来以后,只觉得满目金星。他心里乐得直想蹦高。渐渐地,他眼前出现了一个旋转的世界,那个越转越慢的天地里出现了一个双影的陆战队军医--弗里德曼。李认识他,那还是在塔拉瓦。
“幸亏我今晚没穿衣服,要不然无论如何跑不了那么快,也游不了那么快。我也许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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