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常恐秋节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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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常恐秋节至
A1家宴
卷一 常恐秋节至
卷二 褰裳望所思
卷二 褰裳望所思
卷三 再顾倾人国
卷三 再顾倾人国
卷四 父在观其志
卷四 父在观其志
卷五 战城南
卷五 战城南
卷六 又逢汉宫春
卷六 又逢汉宫春
卷七 雎鸠啼血
卷七 雎鸠啼血
卷八 末路烈火
卷八 末路烈火
卷八 末路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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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立刻冷清下来,桌上,大枝的红色、白色菡萏被插在羊脂玉的花瓶中,我的视线移了过去:“这莲花真美。”
十九岁的钩弋夫人,脸上泛出了自得之色。
“这是皇上在太液池中亲手为我采摘的,他说,赵婕妤和莲花,是初秋的皇宫中最动人的两样东西。”
她的话语是这样咄咄逼人,我的心在流血。然而表现在我脸上的,却是一层无所谓的微笑。
“是吗?皇上到底老了,只能坐在宫中赏赏落花,看看美人。”

A1家宴

只是,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事情……还不到十年,他就被忘记了,甚至连亲人们的心里也装不下半点思念,不能再记清他的模样。
生女无怒,
我侧耳倾听,随着我的离去,浮沮将军府前庭回荡起纷杂的声音,丝竹声、嬉笑声、斗酒声、少男少女们的戏谑声、门下宾客的奉承声……到处都是欢乐,在今天,这个本该怀念故人的日子。
譬如今日,半个长安都在为卫家的祭祀喧腾,青盖车马在九街九巷中来来去去,道路边挤满了围观的黔首百姓,我的车乘从未央宫出行之际,门外万岁之声,响彻云霄,甚至连我自己都被深深震动。
我和少儿、卫青一起挤坐在前堂的火盆旁边,火盆里的余火已经不多了,红色的木炭渐渐变暗,浮在这暧昧的光线中的,是我们三张同样没有表情的脸。
正厅里忽然寂静了,酒席上九_九_藏_书_网所有目光都在悄然注视我,审视的、讶异的、惴惴不安的、不耐烦的、关心的……
座右是我的女儿阳石公主、诸邑公主,还有我的侄儿外甥们,卫伉、卫不疑、卫登、公孙敬声、陈掌家的几个幼子,一些亲近的表弟子侄,以及他们的妻儿;座左是我的太子和浮沮将军公孙贺,全都是金枝玉叶、公子王孙,我知道自己的举手投足都被他们注目,也知道这庞大家族的每一个人都在期待着我的离去。
窗外,暮色比平时更早地落了下来。
我也许有过骄傲,却从来不曾感觉到喜悦。
霍去病带来的荣耀更加炫目,他的牌位被高高供在灵堂上,用隶书烫金字书写着“大汉大司马景桓侯冠军侯霍去病”的显赫官爵,也见证了卫氏最顶峰的风光。
“陛下还需要什么,孩儿马上吩咐人送来。”他仍旧陪着小心。
生男无喜,九九藏书网
岁月的尘土堆积,埋下的都是那些不欲为人知的往事,涂饰的全是这短暂而炫丽的繁华。
这些人,这些凭血缘与姻亲加入卫氏的老老少少,对我并无真正的敬意。是的,我和卫青是他们的起点,是我们成全了今天的卫家,然那又如何?
霸天下?我何时有了这样的权柄?虚名总是让我感到不安,而这些年轻的孩子却打心底鄙薄我的审慎。
今天也无非是那数也数不清的大小酒宴之一。一巡酒后,我微微阖上双目,脸上明显地流露出倦意。
太子、皇后、公主、一门五侯、两大司马、浮沮将军、太仆侍中,还有众多年纪轻轻的二千石高官……开朝以来,外戚之盛,恐怕只有当年的吕家才能与卫氏勉强比肩。
我,一个生来就是女奴的女子,真的配有如此尊荣么?
“遵命。”
长安城歌坊里悄然九九藏书传唱着《卫子夫之歌》:
三十八年来,长安城门可以作证,它是如何看见一个女奴成为大汉皇后,一个奴才世家如何成为位极人臣、名震长安的豪门。
承平十二年来,公孙将军家每天都在举办宴会。
我不能抱怨君王无情,他对霍去病是多么情深义重,十八岁因功封侯,二十岁授骠骑将军,二十二岁和卫青并为大司马,统帅三军,对比他的辉煌,韩信和李广,也仿佛是以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
“陛下,后院静室已布置好,请陛下移步降临。”善伺人意的公孙敬声赶紧从案几后起身,小步趋近,命人扶我去小憩。
房间不大,一切陈设都合我心意,铜鹤喷烟,金盘浮莲,木榻上铺着厚厚的素净丝绸被褥,门前掩映着碧绿树影。
霍去病的独生子霍嬗十岁那年封官奉车都尉,在跟随皇上去泰山封禅的路上意外死亡,冠军侯的爵位后继无人,从此消九_九_藏_书_网失,连霍去病旧日的封地,都已吞没入官。
我们一家离开河东郡,已经三十八年了。
冠军侯府空置多年,几成废墟。
敬声陪我走到后院的静室,几棵巨大的古树掩住白色的木门,侍女们飞快布置好屏风,拉下重帘。
“不必了,什么时候长公主来了,打发人告诉我一声。”
敬声为人体贴温雅,若不是他太能挥霍又不学无术,我本来应该最喜欢这个外甥——他远比寡言少语、一脸悍气的霍去病更让人愿意亲近。
我本意是想拂袖离开,但从来都不愿让人当面难堪的柔和天性,终让我无法发作。
侯府里,灯火渐次点燃,依稀可听见府中上等仆役们的说笑声,箜篌声排空而来,在我们小院的破木门外袅袅散尽。
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在他们眼里,富贵不过是与生俱来的命运,而不是长辈们绞尽脑汁、出生入死得来的胜99lib•net利。
门外北风呼啸,雪地上,一行深深的男子靴印,逶迤着,走进了卫家的窄小院落。
曾经,我和卫青以为霍去病是我们卫氏家族冉冉而出的北斗,岂料他只是一颗耀眼的流星,二十四岁,这勇不可当的少年当上大司马才两年,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就已从天际陨落,“去病”这个名字,没有为他带来好运。
单看外表,他们远比我和卫青出众,不但遗传了父执们俊朗的外形,还接受过上百师傅、宾客的指点与教诲,精通射艺与书法、音乐,每日锦衣玉食、轻车暖裘,往来的全是公侯显宦,一举一动都会成为长安城的谈资。
他早已成了一个传说、一方牌位、一处壮观的陵墓。浮沮将军府里这铺陈华丽、宾客满门的祭祀,与其说是一种纪念,不如说是一种显摆。
霍去病,他一定没想到,自己的不世战功只是成就了这些从不来往的表兄妹们的荣华。
檀板声浓,舞扇影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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