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父在观其志
A16公孙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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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常恐秋节至
卷一 常恐秋节至
卷二 褰裳望所思
卷二 褰裳望所思
卷三 再顾倾人国
卷三 再顾倾人国
卷四 父在观其志
A16公孙丞相
卷四 父在观其志
卷五 战城南
卷五 战城南
卷六 又逢汉宫春
卷六 又逢汉宫春
卷七 雎鸠啼血
卷七 雎鸠啼血
卷八 末路烈火
卷八 末路烈火
卷八 末路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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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儿已经是第六次监国了,不过,这一次没有一个老成谨慎的丞相处处制约他,他可以任意行事。
他到长乐宫来谢恩时,我已听得田仁说了殿上景象,难免不悦,拍案而起,冷冷地道:“公孙丞相,是我看错人了!卫家子弟同枝连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现在能倚仗的人只有你一个,所以不遗余力助你上位。我不但让皇上重用你为丞相,你遗下的太仆之位,我也起用敬声去接任,让你们公孙家父子同时列位公卿。可你倒好,不说尽心竭力,辅佐太子,反倒哭哭啼啼、强辞相位。难道我这么做,都是在害你不成?”
见公孙贺仍然伏地不起,皇上亲下丹墀,扶起了公孙贺,许诺道:“葛绎侯放心,朕将来必免你一次可死之罪!”
我呆望着他,公孙贺说得没错,皇上就是个既刻薄寡恩又恃才自傲的人,他从来就没把身边的人真当成人。
我还要多说,皇上又道:“这皇位迟早都是据儿的,他总有一天要独断政务,皇后,你就让他做主一回吧!”
丞相石庆不久前患病死去,皇上依我所请,将公孙贺擢为丞相,九*九*藏*书*网又恢复了他因酹金被夺的侯位。
真的。
这是他第六次去泰山祭上帝,这一次,他不但像从前那样,带了十几位将军、数万名封禅大军,还携了大批异国宾客,又命人在胶东准备了上千艘艨艟巨舰,准备泛舟东海,寻找那传说中的蓬莱仙境。
我打了个寒战,望着这轻信的孩儿,摇头道:“据儿,你念了那么多书,夫子的话难道忘记了吗?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你父皇仍然好端端的在位,你只监国数月,就将他的法令、行事改得面目全非,这叫孝顺吗?皇上会放心把他的江山交给你吗?”
在皇上的眼里,人才不过是器物,能尽其用,才算称位。若是犯了小错,他会毫不留情地诛杀,就像是随手丢掉一件不称手的兵器,哪怕是他的舅舅、兄弟,他也不会手软。
我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他是想看看,据儿的行事,能不能让他放心,将来成为一个称位的大汉天子。
我很是担心,当着皇上的面,我一再嘱咐道:“据儿,不论什么事,你都依着99lib•net皇上的旨意办,皇上出巡不过三月,若非紧急军务,都留到皇上回来再定夺。”
我一怔:“这话怎么说?”
“人人都说皇上赏罚分明,可依老臣看来,皇上赏得重,罚得更重,他虽然一直推崇春秋之道,声称以儒术治国,其实骨子里仍信奉法家。中年以后,越发以苛刑峻法治国,容不得别人的半点小错。飞将军李广百战之功,抵不得一次迷路的失误;博望侯张骞通西域三十六国兼引道灭匈奴之功,也抵不得一次迟到的过错!李蔡乃李广堂弟,军功赫赫不说,当丞相多年,无论是专营盐铁、改币制以敷国用,还是肃吏治,都政绩斐然,一生勤勉。可退任后,仅因田地与景皇帝陵园相邻,便被下狱身亡。张汤、庄青翟、窦婴,哪个不是能臣名吏?却都不得好死!陛下,在皇上面前,哪怕立功千次,也抵不了一次小小的过错。老臣年近六十,只想保全首领,含饴弄孙,什么富贵荣华,统统如烟云耳!”他几乎是边哭边说,从前尚算得上俊朗的面容,被边塞风霜消磨得只剩下平庸和俗气,“如今陛下将老臣九九藏书网推上这丞相之位,就是将老臣置于炭火之上烤炙!我儿敬声本来不学无术,若只做个小官,也可保平安无事,陛下非要让他当太仆,年纪轻轻就成了‘九卿’之一,老臣恐怕此小儿一朝得志,公孙家祸不远矣!”
这让我多少放下心来,虽然李家的势力越来越大,但好歹,皇上对卫家还不是那么绝情,也许是念着卫青、霍去病当年拼死为他打退过匈奴、一扫五代汉皇对匈奴和亲输币之耻的功劳,也许是看在据儿越来越沉稳、在诸皇子中最为贤明、颇称太子之位的份上。
西方的天马迟迟未得,皇上决意从瑯琊郡亲自出海。
皇上本来想携带李夫人同去东海,可行前李夫人忽然得病,卧床不起,皇上只得惆怅独行,走之前,他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最好的太医整天围绕在李夫人的床榻,及早治好她的病。
公孙贺连连点头称是,据儿却仍苦恼地以手支颐,道:“陛下说来说去,都是想让孩儿去讨父皇欢心。我若只会文过饰非,不敢直言,还配当太子吗?父皇说过,这天下迟早都是孩儿的,我早些历练,又有什么九-九-藏-书-网不好?”
在公孙贺之前,皇上已经任用过十位丞相,有四个不得好死,自元狩年间起,接连三位丞相:李蔡、庄青翟、赵周,都因细故得罪皇上,被下狱后自杀身亡。
而我别无他策,为了与李家的力量抗衡,我只能将公孙贺父子置于炭火之上,毫不留情地灼烧。
他苦着脸,伏地叩头再三,这才抬起那张未老先衰的脸,叹道:“陛下,老臣少年时因军功升为太子舍人,自皇上十三岁那年起就追随在他左右,皇上是什么人,老臣比陛下还要清楚。”
可公孙贺却不肯领皇上的情,殿上,他跪地不起,顿首流泪,不肯受丞相之印。
当年他那么快地启用卫氏,是为了扫清窦、王、田三家外戚的势力,如今他无端重用李家兄弟,是否也是为了扫清卫氏的影响?
我让他放一百个心,我是他的皇后,他的六宫之首,他心爱的女人病了,我会比他还着急。
皇上见他如此悲哀,念起当年公孙贺少年从游的旧情,竟然也感动落泪,对泣道:“丞相但忠心报国,朕绝不罪你。”
公孙贺见皇上用意恳切,情势所迫,这才受印。
可这是我当99lib•net初的君王吗?还是无数年的诸侯争权、外戚当政、兄弟争嫡,磨出了他今天的铁石心肠?
也难怪他害怕,汉相本是位极人臣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上能进谏天子,下安抚万民,连天子下诏,也得与丞相商榷。
石庆虽然没被下狱,生前也数遭严谴,饶是他为人圆滑深沉,这几年也吓得魂不附体,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据儿还未答应,皇上已经笑着阻拦我道:“皇后过虑了,据儿已经是年近三十的人,跟着朕听政多年,处事得当,既是监国,一应国事,都决于据儿,不必等朕回来再断。”
皇上命左右侍臣去扶起公孙贺,公孙贺却只是叩头请辞,泣道:“臣本是一个边关的武夫,以鞍马骑射为生,不懂什么经国之道,只怕担当不起大汉丞相的重任。”
可到了我们这位皇上手里,丞相之位忽然变得可有可无起来,不但可有可无,而且只能任其劳,承其怨,不能显荣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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