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末路烈火
A34狱中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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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常恐秋节至
卷一 常恐秋节至
卷二 褰裳望所思
卷二 褰裳望所思
卷三 再顾倾人国
卷三 再顾倾人国
卷四 父在观其志
卷四 父在观其志
卷五 战城南
卷五 战城南
卷六 又逢汉宫春
卷六 又逢汉宫春
卷七 雎鸠啼血
卷七 雎鸠啼血
卷八 末路烈火
A34狱中自杀
卷八 末路烈火
卷八 末路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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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死几天,就不会给我们卫家带来那么多灾难,不会流那么多血。”我哀怨地说道,从袖中取出一块磨得十分尖利的石块,隔着铁栅扔进去,“朱安世,我敬你是条好汉,名门子弟,你自己割断脖子,做个了断吧。本来,我想叫卫士们动手勒死你,再将石块插入你的心脏,宣布你自杀身亡。皇上只会后悔,没叫人将牢中的断石打扫干净。”
“你后悔吗?”我问道。
陇西有故族,伏胡七十载。苍天妒英杰,百战化尘埃。
良时不再至,离别在须臾。
我赶紧提起衣服,大步走出气味难闻的阴森森的地牢。
“皇上准备赦免你,但我不能。”我凄然道,“我的姐夫和侄儿都要死在你手上,我不能不报复,这是一个老妇人的复仇,所以不会讲什么道义。”
呵,我那曾经显赫一时的卫氏,现在虽然已经衰败了,但到底还是长安大族,还是最重要的外戚,还是人们羡慕的对象。
风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
朱安世的眼睛霍然一睁,喝九_九_藏_书_网道:“什么狗屁不值的大丈夫!自从我毁形逃生、改姓为朱的那一天起,朱安世就已经是个真小人了。我只要报了父祖、宗族的大仇,管他什么大丈夫不大丈夫!灭族之事,虽非卫青所为,但我李家衰落的起由总是他吧?我祖父李广是他们舅甥逼死的,我父亲李敢,死在霍去病的剑下,这些鲜血都必须用鲜血来偿还!卫皇后,夜已迟了,请走吧!”
朱安世已经收起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抱头坐在牢笼的暗影里,放声大哭道:“苏建和李广同为名将,苏建武艺不如李广,兵法不如李广,名望不如李广,勇气不如李广。但苏建竟有胡地牧羊十九年、志气高洁、流芳百世的儿子苏武!光大苏氏门楣。我李家陇西望族,世代名将,而今子孙一为大盗,一为叛臣,人人唾骂,人人鄙视,将来地下,如何去见祖宗……”
他凄然地仰起脸,向天说道:“我陇西李家,世代名将,骑射冠绝三藏书网军,不料竟毁于牧羊奴之手!现在,还活在世上的李氏子孙,一个是获罪待斩的朱安世,另一个是在塞外当匈奴大将的叛臣李陵。李家往日的声誉名望早已荡然无存,子孙也零落殆尽。而今,陇西士大夫皆以李家为耻。我有一个孩子,是卖酒妇所生,现在寄养在关东。我仍然让他姓朱,没有教他一点剑术和骑射,打算让他一辈子平平安安地当个农夫。”
我扶着石壁,低声吟着那首《李陵与苏武诗》:
我心下惨然,不仅为李家的命运,更为我们卫家的前途。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卫青和霍去病还造就了多少仇敌啊,他们都站在暗处。
过得片刻,身后,石牢异样的寂静中,猛然传来了几声巨响,李禹的惨叫声被精铁镣铐零乱的碰撞声掩盖了下去。
朱安世闭上眼睛,冷泪满面纵横。
“你上路吧。”我转过了脸,催促道。门外,天要明了。
他点了点头。
朱安世横握着紫毫大笔,在生着绿苔的石壁上洒墨成文:
朱安世凄厉www.99lib.net而绝望的恸哭声像是这首诗的最好注解。
他苦笑两声:“自从昨夜审讯结束,值守的皇家侍卫全部撤走,我就知道你会来。”
写罢,他将笔掷在地下,怆然泪下。
漠北的狂风中,不得还乡、对汉皇恨之入骨的降臣李陵,新近被封为匈奴右校王,在送别牧羊十九年后回归长安的苏武时,却流露出这样凄苦的心情。
“李禹,你要是怕死,我放你走。”我冷冷地说。
长当从此别,且复立斯须。
欲因晨风发,送子以贱躯。
天子一威怒,九族翻血海。忍辱逃余生,泪尽毁形骸。
苦心三千日,旧仇俱齑粉。饮剑从兹去,大梦隔法轮。
……
朱安世微陷的黑眼睛,充满仇恨,向我看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是李敢的儿子,名将李广的孙子,我原名李禹,因为怕被追捕,才用镪水毁容……多少年来,我用尽心机,与公孙敬声、卫伉相交,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我们都沉默了,石牢中,昏暗的灯下照见我们三个人的影子九-九-藏-书-网
站在牢栅近处的我,看见一股细细的血流在地下慢慢延伸着,渗透着,洇染着,快要接触到我的裙边了。
朱安世没有去捡那块石头,他面对石壁,沉声道:“公孙父子和卫伉、阳石公主都必须死。我大仇得报,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但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必须来得明白,去得明白,皇后,你拿笔来,我要在这壁上留几句遗言。”
李陵是李广的长孙,他生来命苦,还未出生,父亲李当户就在沙场上战死。跟随祖父学成一身武艺后,却在一次战役中终因后援不到血战几天几夜不得已降归匈奴。他一直想重回中原,岂料,终究没能逃过被人谮害的命运,母亲和妻儿、兄弟、九族都被皇上杀尽。
卫氏,不能毁在这个性格执拗、满怀仇恨的汉子手中。
外面大雪方住,刮了三天三夜的风也停了,处处都是琼瑶玉柱、冰雪世界,这个清晨似乎格外清新明亮。
我隔门吩咐田仁取笔墨来,亲自为他磨墨。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叹道:“这藏书网些事,有的是天意,有的是皇上的旨意,你怎么能都怪在卫青、霍去病的头上?卫青和霍去病虽然治军严苛,但忠心报国,灭了匈奴,是国家良臣。大丈夫处世,当以公事,不以私怨。”
“不!”他断然答道,“我不后悔!”
这首典雅深沉的长诗里,有着多少哭不出来的眼泪呵!
“死,现在对我来说是个解脱。”李禹长叹一声,说道,“我哭的是,好男儿没能死在疆场上,却死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地方!我哭的是,我有着一身武艺、谋略和超人的意志力、胆量,却一事无成,将一生都用于了复仇。我哭的是,陇西李家,百年将族,从兹而绝!我哭的是,卫青、霍去病和李广都是驱逐匈奴的名将,却都绝了后代……”
屏营衢路侧,执手野踯蹰。
我抬脚走了几步,停在石牢一角,站在那盏昏昏欲尽的牛油灯下,叹道:“李禹,你还记得你堂兄的那首《酬苏武诗》吗?”
“朱安世。”我长叹一声,“你活不过今夜的,你知道吗?”
仰视浮云驰,奄忽互相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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